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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份，云城已经进入了夏天，热得让人烦躁。 　　没有开窗的宿舍，像是塞进了一团膨胀的棉花里，闷不透气。 　　热，还带着点燥。 　　早起的室友好似三只花蝴蝶，动作轻快的在下方穿梭，根据提前搭配好的服装，化着合适的妆容。 　　三个人，三种不同的风格。 　　喷洒了三种系列的香水。 　　混合在一起，空气瞬间变得浑浊。 　　甜且复杂。 　　香得腻人。 　　程又又对香味本就敏感，这下再也忍不住了，狠狠一个大喷嚏后，人便彻底醒了过来。 　　懒懒翻个身，长腿顺势卷过被子，一只手在枕头下摸索着，直至在床头的玩偶下摸到了手机。 　　按下电源键。 　　手机屏幕上是晃眼的：五月二十日，星期六，早上，七点二十五分。 　　程又又扯扯嘴角，种种不耐烦在此时一层层叠加。 　　——通宵补完作业，艰难入睡后，在周末不用上课的清晨，被早起的室友吵醒。 　　真是个极其不美好的开始呢。 　　. 　　“又又今天不出去玩吗？” 　　镜子前的宿舍长正在艰难地扎高颅顶马尾，嘴里叼着一根发圈，含含糊糊地问道。 　　“不了，出去玩不如搞钱。”程又又揉揉眼，胡乱应着。 　　那一个喷嚏，带走了所有困意，即便还没有完全从待机状态苏醒，但也慢慢走向了缓冲阶段。 　　对“小金库”的追求彻底战胜了疲惫，程又又打了个哈欠，拖着好似散架的身子，慢吞吞地翻身下床。 　　桌子上放着一个还没拆封的口红套盒，包装精致，周身还带着各种甜腻的爱情箴言。 　　想来是彩妆品牌打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噱头，借着这种巧妙的日子，贩卖情怀和包装。 　　她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正欲询问是谁的礼物落在了这里，与她关系较好的孟梦便飞快凑了过来。 　　“呐，上次林寺签名的谢礼，快试试看。” 　　因家有程双的缘故，程又又自来不缺这些东西。 　　可上学后，她偏偏打扮的没有半点“星二代”的气质，反而为了搞钱整日奔波。 　　云大是标配的四人宿舍，上床下桌，位置还算宽敞。 　　程又又的梳桌子上，除了日常必需的护肤品和廖廖几件化妆品，其他位置，尽数被她的宝贝相机和各种明星照片占据。 　　程又又不追星，但自为了学业狠心买入新相机后，便顺势注册了个人工作室，又趁机混入各大粉丝应援群，偶尔接一些机场代拍、写真、街拍之类的，倒是积攒了不少热度，成了一个不露脸的“小网红”。 　　她是程家小公主，父亲是知名导演程祁，母亲是国际影后程双，本就身披光环。偏偏程祁受某综艺引导，十三岁那年的程又又被送到乡下历练，体验了一次“交换人生”。 　　至归来后，小公主画风突变，励志成为行走的抠搜指南。 　　她自认这是个良好习惯，但在室友眼里，却成了一个连化妆品都没有的小可怜。 　　她解释了无数次，后来，索性随她们去了。 　　如今看到这个口红套盒，也只当和过去一样，源于室友的热情，想了想，也顺势收了起来。 　　反正—— 　　后面若有机会，再给孟梦要来有林寺TO签的限量版专辑当谢礼好了。 　　孟梦眼见她收了礼物，缓缓松了一口气。 　　她今天身上还肩负着“重任”，就怕程又又依旧油盐不进，如今难得看到了好兆头，又果断趁胜追击： 　　“又又啊，韩琦学长好像追了你好久了，你不考虑试试吗？” 　　“啊?” 　　程又又收回打了一半的哈欠，茫然地看着孟梦。 　　“他追我，我就要答应吗？” 　　孟梦哑然。 　　这是程又又经久不变的话术，每次都会用这句话来回应。 　　程又又模样出众，自入学后，身后便有不少人追求。 　　她从来不在意这些，任蹲在楼下唱情歌的学长唱哑了嗓子，任跟在身后甜言蜜语的小学弟，求爱不成，恼羞成怒。 　　诸如此类之事轮番上演后，程又又摇身一变，成了新闻系话题中心人物。 　　为深情学长可惜、暗中心疼小学弟的大有人在。偏偏这个当事人始终不为所动，好似一朵旁人无法染指的高岭之花。 　　孟梦的手机不断弹出新的微信消息。她随手翻看了几下，轻叹一声，挂念着男友的机会，她今天说什么都要把程又又拐出去。 　　打蛇要打七寸，若得程又又，便只能用最朴实无华的方式。 　　孟梦微微一笑，切换手机页面，双手托着手机，以小太监上奏折的姿势，呈到了程又又面前。 　　程又又：“音乐节？” 　　孟梦：“没错，一起去吗？” 　　程又又一顿。 　　孟梦向前一步，摇晃着程又又的胳膊撒娇，“好又又，你陪我去嘛，帮我拍拍照呀。对啦，我记得你不是想打入后援会嘛，今天也是好机会呀。” 　　她知道，她这般邀请，程又又一定会答应。 　　. 　　到底是周末,地铁上挤得厉害。 　　程又又虽然喜欢热闹，但又不喜欢人太多，站在车厢边角，像是一块快要风化的古老化石。 　　直至到站播报音响起，她才舒了一口气。 　　车厢里的人似乎都在这一站下车，方才拥挤的地铁车厢瞬间空了大半。 　　程又又正欲转身陪孟梦去卫生间，却被汹涌的人群推上了电梯。 　　程又又：…… 　　此处已临近音乐节的花朝主题乐园，站内随处可见音乐节的氛围，墙面上是如今顶流LCF男团的巨幅海报，有一众迷妹在那里打卡拍照。 　　处处是热烈、鲜活、旺盛的气息。 　　职业本能使她第一时间打开相机拍张，可始终找不到感觉，只好转到角落，试探着调整相机参数。 　　耳机里的舒缓音乐转成了来电提醒，程又又腾出一只手，在耳机上轻触两下，接通了电话。 　　“又又，我在卫生间呢，你在哪呢？” 　　是孟梦。 　　“我被挤上电梯了。我在上面等你吧，我们哪个出口见？” 　　程又又随口应着，相机也调得差不多了。 　　镜头一转，扫到了A出口，取景框里出现了两个男生。 　　虽看不清脸，但他们身形高挑，在周围机械出站的人群中，格外显眼。 　　程又又稍稍调整了位置，这下清晰捕捉到了两个男生的脸。 　　镜头中的两人，恰好是孟梦的男朋友，和追了程又又许久的韩琦学长。 　　程又又握着相机的手一紧。 　　又想到了孟梦早上的几句话—— 　　瞬间悟了。 　　哪有这种巧合。 　　想来是刻意为之罢了。 　　耳机里又传来了孟梦略显急切的声音，“那，你在电梯口好啦，我马上就来找你。” 　　她心里莫名多了点烦躁。 　　同在一个宿舍三年，孟梦时常会试探着撮合她与学长。 　　她直接的、间接的拒绝了多次。 　　她相信孟梦没有什么恶意。 　　可……还是觉得不舒服。 　　程又又挤到人群中，漫不经心地回道：“我刚好遇见了一个朋友，有点事要谈，要不……你先过去？” 　　突然转变的语气让孟梦顿在原地。 　　直觉告诉她，程又又的反应不太对，可又不知道究竟源自哪里。 　　她正准备说些什么，电话却已被挂断了。 　　程又又呼出一口气，烦躁丝毫没有减少，还多了一点点烦闷。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只想专注事业的女强人，在不知觉的情况下，被七大姑八大姨拐到了相亲局。 　　她虽没有经历过相亲，但她喜欢在网上看各种各样的吐槽段子，代入一下，顿时头皮发麻。 　　程又又收了相机，随手给群里一个在附近的群友发了个面基邀请，选了距离A口最远的E口离开。 　　穿过一条马路，便是花朝主题乐园的后门。 　　看后门的保安大刘是程双的忠实粉丝，程又又特意为他要来了程双的亲笔签名照，一番“贿赂”，倒让她行得方便，两人也成了好友。 　　眼见程又又过来，大刘冲她扬扬手，给她开了小门，“我就知道你今天会来。” 　　程又又耸耸肩，“其实本来没打算来的，结果……反正都出门了，不如来看看。” 　　说话间，一辆保姆车停在了面前，大刘扫了一眼通行证，便放行了。 　　车子刚过去，大刘神秘兮兮地把程又又拉到一边，小声说： 　　“听说今天压轴的是LCF，好多人来看他们。喏，这辆车就是他们的。你抓紧机会，兴许能看到林寺。” 　　“林寺？！” 　　保姆车中下来了五个戴着口罩的男人，他们穿着款式相似的衣服，表现出来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最前端的那个人，偏高，有些瘦，不知道是队长还是经纪人，手环在胸前，颐指气使地指挥着其他几人，语气有点凶。 　　末了，隔着不算远的距离，又幽幽瞥了一眼程又又的方向。 　　恰好对视。 　　程又又心道不好。 　　下一刻，便看那男人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扯过了她手中的相机。 　　力度有些大，缠在手腕上的带子因惯性划过皮肤，还有点疼。 　　程又又反应极快，直接摁住了男人的手，“你想做什么？” 　　那男人长了一双三白眼，目光阴冷，像是一条随时会发起进攻的毒蛇。 　　他缓缓瞥了她一眼，冷笑一声，“看你年龄也不大，不好好读书，做什么私生粉，连带自尊也没有。一会就上台了，就这么急着看？” 　　程又又：…… 　　真搞笑。 　　大刘试探着来打圆场，可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便被莫名冠上了看管不利之名。 　　分明是误会，可这人的语气和眼神，让她有些上火，心中执拗劲儿瞬间起来了。 　　“粉丝？”程又又冷笑一声，目光扫过他，自带几分鄙夷，“现在出道门槛这么低了？你算个什么东西，糊得要命。” 　　徐丘的表情一僵，像是被戳到了痛处。 　　“小姑娘，逞强没用，你现在偷拍我们，这是侵犯隐私权。” 　　“那——若我的相机里没有你们呢？你这样动我的东西，是不是在侵犯我的隐私权？” 　　徐丘一愣，眼神逐渐阴鸷，更像是要发起攻势的毒蛇。 　　程又又静静看着他，面带怒气。 　　心里却有一点慌乱，还有些委屈。 　　……… 　　“别为难她。” 　　“她没拍。” 　　后方又走来了一个人。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轻微凉意，不似网络热门的气泡音，比起三白眼男，又多了几分磁性。 　　反而有一种真切实意的，雪落枝头的感觉。 　　是林寺。 　　虽然他只说了四个字，但她肯定，这个人一定是他。 　　她听过LCF的专辑，林寺的声音辨识度最高，那是一种无法复刻的感觉，只要听过，就很难忘记。 　　她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心里却觉得奇怪。 　　明明这两人穿的是款式相似的衣服，明明身高也差不多，明明都只露出了眼睛，可为什么气质就差了这么多呢。 　　徐丘冷笑一声，握着相机的手紧了紧，略过程又又，所有的怒气尽数转移到了林寺身上。 　　“她没拍？出了问题你负责吗？真当自己是救世主了。” 　　他显然是在针对林寺。 　　“嗯，我负责。” 　　是出乎程又又意料的回答。 　　林寺的声音极淡，有些随意，目光却落在了程又又身上，像是在说“你别怕”。 　　给了她莫名的安全感。 　　三白眼男似乎有些不耐，狠狠瞥了林寺一眼，用鼻息发出一声冷哼，这才把相机大力塞到了林寺手中，“你最好记住你这句话。” 　　擦肩而过时，还狠狠撞了林寺一下。 　　林寺浑然不觉，视线在程又又脸上停了几秒，丢下一句“抱歉”，这才把相机递过去。 　　转身离开。 　　和相机一起回到手里的，还有一张音乐节的入场券。 　　被卷了起来，像是一根小纸棒，若不展开，很难注意到是什么东西。 　　程又又再抬头时，只能看到林寺的背影。 　　他一个人走在队伍最后，随意，且又坚定。 　　一如网络传言，和组合其他人格格不入，像是被排挤在外。 　　程又又拿着那张入场券，忍不住在心里揣测林寺的意思。 　　所以—— 　　他这是把她当成没钱买票，想走后门的粉丝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了。 　　两人认识的过程大概就是—— 　　一个自以为掌握全局的人，看她一次次转变身份，又不断的掉马、掉马、又掉马。 第2章 云雾02 　　已是中午，烈日高悬于当空。 　　程又又辞别了大刘，沿着小路往前，再拐过一个弯，便到了花朝主题乐园的正门。 　　入口一侧放着几个LCF男团的真人等比人形立牌，一群人挤在那里拍照，瞧着架势，似乎比刚才的地铁还要挤。 　　程又又踮脚，只能看见林寺立牌的一个脑袋。 　　其余四个队友虽也有人包围，但远远不及林寺的一半。 　　这人，还真是一骑绝尘。 　　临近入口，她一眼就看到了东张西望的孟梦，以及孟梦身侧的韩琦学长。 　　程又又心道一声不好，刚才被气到了，一时上头，竟忘了还有这事。 　　这岂不是正撞上了。 　　程又又赶忙及时刹车，准备开溜，却还是被孟梦精准捕捉到了。 　　“又又，这里！” 　　程又又：…… 　　孟梦敏锐察觉到程又又的表情不对，笑着挽上她的胳膊，小声解释，“是偶然啦，没想到学长也在这里，大家就一起嘛，人多了也热闹。” 　　韩琦学长也立刻上前，变魔术般地从身后拿出一束花，“刚才顺手买的，送给你。” 　　很新鲜的粉玫瑰，很适合这样的日子。 　　程又又看了两眼，却没有接。 　　“我一会还要拍照，不太方便拿，还是留给学长吧。” 　　说罢，她还故作为难地笑笑，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韩琦面色沉了几分，礼貌地笑笑，也不再多说什么，默默收回了手。 　　一时间，几人间的氛围变得有些微妙。 　　孟梦用手肘戳了戳程又又的腰，却见她似乎根本没有get到她的意思，只得主动打圆场，催促几人先入场。 　　临近检票口，程又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看向韩琦。 　　“学长今天来音乐节，是有喜欢的歌手吗？” 　　就这一瞬间，她已经理清了这次的套路。 　　那韩琦是系里出了名的优秀代表，她虽对学长不感兴趣，但还记得，他曾用一个长篇论文，抨击了如今的追星现象。 　　他自来只念中外古今学者，音乐节自然和他扯不上半分关系。 　　想来是刻意为之了。 　　韩琦心中一喜，目光转向墙上贴着的宣传海报。 　　LCF占据了整个墙面，最中心那个人好像是最受欢迎的。 　　韩琦扫了一眼他的名字，淡定开口，“喜欢林寺”。 　　既然是最受欢迎的人，说他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程又又低头把玩着手中有点皱的入场券，漫不经心地说：“哦，林寺啊，我最讨厌的就是林寺了。” 　　气氛瞬间下沉。 　　孟梦已经快把脸笑僵了。 　　没想到程又又会这么不给面子，这和平时不太一样。 　　她精心组局，没想到被她轻飘飘的一句话毁了大半。 　　心里忍不住加了几句埋怨。 　　程又又面色不改，捏着手中的入场券第一个进去。 　　韩琦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许泽与孟梦则尴尬地随在韩琦身后。 　　明明是来放松，可心境早就变了。 　　许泽看了看韩琦阴沉的脸色，搂着孟梦，小声吐槽：“我说这程又又不会来真的吧，啧，真有点蹬鼻子上脸了。” 　　孟梦轻轻皱眉，目光停在程又又的背影上，无奈地摇摇头。 　　“她总是这样，从来不在意别人的想法。也不知道学长喜欢又又哪里。” 　　许泽不动声色地笑笑，目光自程又又身上划过，又落在了女朋友身上。 　　“你懂什么？这叫征服。” 　　— 　　台上的歌手来了一批又一批，音乐节逐渐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程又又放下手机，选了一个人不太多的地方，静静看着舞台。 　　刚才在地铁上，她便听到了诸多议论，话题中心无外乎是LCF和林寺。 　　林寺被说成了神话级人物。 　　他是LCF的核心ACE，前期一个人拖飞机带红了整个组合，其个人热度更是高的惊人。 　　有人称，他只要站在那里，便是很多人的理想。 　　程又又心知，外界传闻多有美化之意，滤镜过厚，尤其是粉丝所言，也只是到了听听就好的地步。 　　可如今，她与林寺有那样搞笑的“一面之缘” 　　再结合着粉丝的几句话，和林寺的背影。 　　她更觉得，林寺就像是云雾。 　　让人看不清，摸不透，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却又带着迷一般的吸引力。 　　人群中的欢呼声突然高了几个度，紧接着，全场像是热浪炸开。 　　程又又抬眼看过去。 　　云雾消散，LCF于欢呼声中登场。 　　他们换上了演出服，依然是相似的款式，但林寺依旧和别人不同，像自带了一层特效。 　　以至于在某一瞬，会让她产生台上的五人并不融洽的错觉。 　　林寺过于特殊，这种特殊不仅限于他的气质，就连他的舞蹈动作也和周围人不太一样。 　　程又又细细在心中数了数，好像就连他的part都比别人多了几十秒。 　　真是个宠儿。 　　“你好，请问，你是会发光耶——吗？”一个女生突然凑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程又又顿了一下。 　　会放光耶是她的微博工作账号，里面定期会发一些照片。 　　如今林寺热度最高，只要和他沾点关系，就很好赚钱。 　　为了发展小事业，她果断假装粉丝，打入了粉丝群内部，接点代拍什么的。 　　那会她发去面基邀请的，便是某个粉丝群的群主。 　　她一直在群里潜水，和群主也不熟，吸引她的，是群主在寻找有偿代拍。 　　如今二次元的名字，被人在三次这样喊出来，还真是有点小尴尬。 　　程又又点点头，想了想，也学着她的样子，“你好，你是心似山林？” 　　心似山林是微博最大的山寺cp站|站姐，本名苏悦。 　　她的账号有百万粉丝，偶尔摘星娱乐举办活动，印制周边时，也会找她要授权图。 　　眼下除了面基，还有亲自看看程又又专业程度的意思。 　　程又又二话没说，直接把相机递过去。 　　她对拍这种照片，还是有自信的。 　　苏悦一张张切换，频频点头，直至翻到某一张时突然停了下来，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那是LCF刚出场时的随手一拍。 　　光晕投下，周围是缓缓落下的星光闪闪的亮片，林寺站在中央，手握着话筒，眉眼低垂，好似谪仙。 　　身后有一个队员正看着他，目光绵长，倒是颇让人误会。 　　程又又随手一翻后几张，便知这是一个错位图。 　　身后那个男生，本是全神贯注地看着漂浮在面前的肥皂泡。 　　可这样一张抓拍，却带有意境，让人浮想联翩。 　　苏悦用力抓着程又又的肩膀，晃动两下，“不用看了，我觉得可以了，这张照片可以称作近期神图了。我们搞搞合作，价钱好说。” 　　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程又又笑笑，稀里糊涂地打入了内部。 　　苏悦格外热情，拉着她畅聊了一个多小时，程又又被迫恶补了一众饭圈知识。 　　只是—— 　　她没想到，林寺会那么厉害。 　　再此之前，因为看到过程双拍戏的辛苦，她心里一直对这种小鲜肉组合不屑一顾。 　　他们门槛不高，只需像个花瓶一样。赚钱也极其容易，唱唱歌，跳跳舞，录制那种有剧本的综艺，抛一些无聊至极的梗，对粉丝笑笑，哄得一众少女开心，就会有不菲的收入。 　　可今天一行，她亲眼目睹了他们的舞台，又和苏悦有了交流，原本的固有想法开始慢慢松动。 　　好像…… 　　也没她原本想的那么简单。 　　她承认是她过去有点偏见了。 　　程又又想了想，既然如今到了这个位置，今后难免还要用林寺来赚钱，就是去卖东西，也都还要先了解产品功能呢，她也该试探着去了解他，免得最后再闹出什么乌龙。 　　至少，先从他的作品了解吧。 　　和苏悦告别后，程又又才想起了孟梦几人。 　　当时是一起出来的，回去时要是不打电话问问，实在不礼貌。 　　打定主意，程又又打开了手机。 　　她在那会赌气时，顺手开了静音，如今好多消息都错过了。 　　手机一解锁，就争先恐后地弹出了好几条微信消息。 　　【孟梦】：又又，我好难过。 　　【孟梦】：怎么办，我和许泽分手了。 　　【韩琦】：程又又，你玩我呢？ 　　程又又：？？？ 　　--------------------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不喜欢林寺是为了故意为了让学长断了心思。 　　孟梦是个小小小配角，很快就没了。 　　埋了点伏笔？ 第3章 云雾03 　　回到学校，程又又刚洗完澡，正打算瘫一会，就接到了孟梦电话。 　　这才理清了事情经过。 　　在她委婉拒绝学长后，她一个人自顾自离开，剩下的几人却一度尴尬。 　　韩琦学长在她身后等了好久，她迟迟没有回应，学长终是一个人提前离开。 　　那许泽见学长走了，顿时急了，慌忙追在学长身后，又几次打电话指责孟梦“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 　　两人在电话里吵了起来。一气之下，许泽说了分手。 　　程又又母胎solo，虽是网上冲浪选手，也时常喜欢看情侣之间的小段子，可真要面对，还是觉得茫然，思来想去，也不知说些什么。 　　沉默许久，只能尴尬落下了一句，“没事，好聚好散嘛。” 　　电话那头的孟梦迟疑了片刻，抽泣也终止了，似乎不太满意她的回答： 　　“又又，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程又又愣了一下，“有什么问题吗？” 　　完全无辜的语气。 　　她是真不知道有什么问题，更何况，他们两个的恋爱，和她能有什么关系呢。 　　话音刚落，又转瞬想到了看过的小说。 　　小说中，女主失恋后，总有仗义的女二保护，女二安慰了她，还会怒骂渣男几句。 　　思及此处，程又又顿时悟了。 　　孟梦的性子比较软，平时也经常和男友闹分手，每次都要黏黏糊糊地哭哭啼啼，如今想来是需要安慰。 　　她今天虽是不高兴，但还是能敷衍地安慰几句： 　　“太有问题了！许泽算是个什么人啊，真不像话。一个大男人，连前途都无法掌握，还要让女朋友帮着哄师兄，真是个垃圾。” 　　几句话说得程又又热血沸腾。 　　她说得是实话，许泽想讨好韩琦学长是学院里人尽皆知的事实，宿舍其他两人也会趁孟梦不在时小声讨论。 　　她听到过几次，只是碍于别人的感情，不想去插手，只当个不说话的旁观者。 　　电话那端的孟梦沉默不语。 　　程又又盯着手机看了五秒，只听见孟梦一句低沉的“算了吧。” 　　通话结束了。 　　程又又呼出一口气，自认为她的演技精湛。 　　她实在不擅长处理这种问题，若问她怎样快速攒一笔钱，她一定能列出十几条。 　　这种感情问题，她认为最冷静的处理方法，便是直接无视，或者快刀斩乱麻。 　　爱情哪有搞钱香。 　　待把照片整理完，再尽数打包传给苏悦后，天色已经渐沉。 　　程又又揉揉肚子，在手机各大外卖APP上对比最划算的优惠券。 　　宿舍长周元突然打来了电话—— 　　“又又，今晚我不回去啦，那个……你能过来帮我送个东西吗？就在我桌上，我在星月广场那家我们常去的咖啡店门口等你。” 　　周元语速飞快，好似在说rap，还有点急。 　　程又又来不及思考，稀里糊涂地应了下来。 　　随手合上电脑，揉揉僵硬的脖子，又从抽屉里拿出几张附近的优惠券。 　　反正—— 　　外卖不够划算，倒不如去蹭一下520的优惠餐。 　　反正这些店铺，一年到头，总能有各种节日庆祝，以此促进消费。 　　薅羊毛什么的，最有成就感了。 　　…… 　　兴许是被这种日子烘托，校园里随处可见情侣。 　　小道边种着两排桂花树，香味过分浓烈，以至于某一瞬间，让她觉得是香过头的臭味。 　　桂花树下坐着成双成对的男女，他们两两相望，好像超脱凡俗，到了另一个世界。 　　程又又狠狠打了一个喷嚏，转过身，冷漠离开。 　　惦记着周元的急切，她加快脚步，穿过一条小街，又扫了一辆共享单车，不过十分钟，便到了星月广场。 　　一入广场，便看到了站在咖啡馆门口的周元。 　　平日里盛气凌人的周元，难得多了几分娇羞，一看到程又又，便小步跑了过来。 　　“谢啦，麻烦又又跑一趟。呐…这是送你的小礼物。”周元说着，递过来一个粉蓝色的小盒子。 　　瞧着包装，应该是她经常带回去的提拉米苏。 　　程又又自觉这是她跑腿应得的，也没有客气，顺势接了过去，晚饭也算是有着落了。 　　“抠搜指南”想了想，还有点得意。 　　周元又拉了她一把，悄声问道：“今天还没有和学长在一起吗？” 　　话音刚落，程又又的脸色便沉了下去。 　　周元顿时心领神会，肯定地点点头，“怪不得。孟梦给我打电话，说她和许泽分手了，这次好像挺认真的。” 　　“嗯，我知道。”程又又眉头轻蹙，显然不想提这个话题。 　　周元这次却没有感受到暗示，不依不挠地追问：“对了，你们今天不是一起出去的吗？是路上发生什么事了？” 　　周元平时不是八卦的性格，程又又猜测她可能只是随口一问，可心里笼罩许久的烦躁却怎样也无法压制下去，只好随意应了一句，“我有点事，就提前回来了。” 　　周元本还想再追问下去，惦记着等候她的男朋友，只好随意附和两句，便放过了程又又。 　　程又又心里却翻来倒去，乱得一塌糊涂。 　　好胃口都气得连夜逃跑了。 　　今晚周元与赵敏敏都不回去，宿舍只剩下她和孟梦。 　　不知为何，在心里复盘了今天发生的几件事后，她突然觉得，不是很想早点回宿舍。 　　至少现在还不想回去。 　　广场逐一亮起了灯，不远处是几家大厂的高楼。 　　大楼还亮着光，被关在里面的人，好像永远不知疲倦地在工作，似乎一入办公室，便永无下班之日。 　　程又又静静看了一会，突然觉得身体一阵疲惫，原本的饥饿感，在持续低气压下，慢慢消散。 　　可这样的日子，周围尽是浪漫氛围。 　　街边小贩卖着各种造型的彩灯、气球，随处可见的卖玫瑰花的小摊，还有靠在一起拥吻的情侣。 　　原本不觉得有什么。 　　可如今，在这样的心情加持下，又融合着没有睡好的烦躁感，她突然觉得，真应了一大早的开始。 　　真的是糟糕透的一天。 　　拐弯处是她常去的奶茶店，店员小姐姐好像永远保持着饱满的热情，佩戴着小喇叭，大声宣传着今日第二杯半价活动。 　　程又又被广告吸引，她一直觉得，有了活动不参加，就像是错了一个亿。 　　短暂思索一番，程又又呼出一口气，果断上前。 　　代金券竟然也可以叠加使用！ 　　配合上第二杯半价，买到简直就是赚到！ 　　心中的阴霾也随之散去了大半。 　　程又又暗自心想，幸好没有男朋友，不然就喝不上两杯奶茶了。 　　她欢喜地眯着眼，提着袋子，沿着小道慢悠悠地向前走，抽空还能在心里盘算着她的“小事业”。 　　穿过广场小道，又路过一个小空地。 　　那里原本停着共享单车，后来因为广场改造，单车转移了位置，暂时空了起来，只放了几把长椅。 　　那里大多时会坐一排流浪汉，今日广场流量比较大，那些流浪汉分散开来，到各处捡拾可回收的瓶子。 　　今天那里只坐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件连帽卫衣，卫衣帽子扣在头上，抱着腿，看起来有些颓废。 　　光线有点暗，他穿的衣服看起来有点旧，裤子上还蹭了很多灰。 　　不干净，但又算不上脏。 　　程又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兴许这是个刚刚失业的青年，又或者是附近的打工仔，又或者是恰巧在这个日子失恋的痴情种。 　　总之，应该是遇见了什么问题才会这么丧。 　　不远处是广场的大屏幕，上面是光鲜亮丽的LCF五人。 　　他正抬着头，静静看着大屏幕。 　　逆着光，她看不清他的脸，但融合在这样的氛围里，她觉得，兴许是憧憬。 　　虽是同龄人，可有些人一片光明，有些人却生在黑暗里。 　　程又又心中瞬间泛起了酸涩，忍不住向前一步，把奶茶和小蛋糕放在了他身边。 　　“要好好的呀，祝你开心。” 　　说完就转身离开，也没好意思看他的反应。 　　就当是…… 　　在这个特别的日子，给这个颓废的青年，一点点温暖吧。 　　程又又慢慢走远，“流浪汉”看着她的背影，眸中的寒意消散，又一点点染上了温度。 　　-------------------- 　　作者有话要说： 　　“流浪汉”：？？？？？ 　　程又又：啊，我可真大腿，满足JPG 第4章 云雾04 　　程又又回到宿舍的时候，孟梦已经在床上躺着了。 　　“回来啦？”程又又打招呼。 　　孟梦没有回答，用力翻动身子，床板发出一阵响动。 　　就在她以为不会有回应的时候，又突然听到了孟梦的声音。 　　“不早了，我要睡觉，把灯关了吧。” 　　声音短促，还有点生硬。 　　“好。” 　　惦记着孟梦性子敏感，如今失恋心情不好，程又又刻意把动作放轻，关了宿舍灯，又开了她桌位上的小台灯。 　　程双给她发了一大段消息。 　　当初为了陪她高考，程双特意暂时退圈，如今她也快毕业了，程双空闲了许久，准备趁这段时间复出。 　　程又又回复了一个撒花的表情包。 　　【程双】：你猜我复出的第一个综艺是什么？ 　　【程又又】：？？？ 　　母女两个早就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待一杯水喝完，就见程双发来了一张照片。 　　是一个旅行类综艺的计划书，图片再放大，她便看出了程双的意图。 　　邀请的嘉宾里，竟然有林寺的名字。 　　程又又：…… 　　【程双】：惊不惊喜？ 　　【程又又】：是你参加综艺，又不是我去，哪里惊喜啊 　　【程双】：有林寺啊，我记得你很喜欢他 　　【程双】：你放心，等我和他熟了，把他介绍给你 　　【程又又】：…… 　　另一边的程双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回复，一句话打了又删，最后在身边人的分析下，也觉得兴许是小女孩脸皮薄，不好意思。 　　顿时悟了。 　　【程双】：这是激动过头了？ 　　程又又看着屏幕上最新一条消息，眼皮微微跳动，只当是程双在刻意打趣她，配合的回了一句。 　　【程又又】：是的，我太兴奋了 　　和程双聊完，程又又暗自反思，果然撒了一个谎，就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弥补。 　　当初孟梦生日，她为了哄孟梦开心，特意回去缠着程双撒娇，声称她喜欢林寺好久，喜欢的不得了，这才要来了孟梦的生日礼物。 　　没想到她的一句谎言，让程双记在了心里。 　　程又又轻叹一声。 　　如今程双四十几岁，那林寺也不过二十五，都说三岁一代沟，程双与林寺之间隔了无数的沟，即便参加同一个综艺，也很难成为朋友，更难找到机会把她再介绍过去。 　　一番思索，倒让她放下了心。 　　就着桌上的小台灯，程又又解锁了电脑。 　　出门时忘了关机，后台还留着一众页面，一打开电脑就卡得要命。 　　程又又顺手清理了后台，又把剩下的照片打包发给了苏悦。 　　刚发过去，便收到了苏悦的彩虹屁，把程又又吹得晕晕乎乎。 　　苏悦又约她线下见面，程又又也没有推辞，随口应了下来。 　　聊天结束，照理收了电脑，准备上床睡觉。 　　就在程又又踩着楼梯，爬上床的一瞬，孟梦飞快熄灭了屏幕，翻了个身，身子下移，钻进了被子里。 　　枕头与被子相贴的缝隙，却再度散出了微弱的光。 　　程又又爬床的脚步一顿，轻笑一声，却什么也没有说。 　　躺进被窝，程又又顺手点开微博，搜索苏悦口口声声念着的“山寺”。 　　那山寺是LCF组合里的林寺和任山。 　　刚出道时，林寺因出尘的气质和天赐嗓音，火速出圈，走上了一人拖飞机，带动整个组合的日常。 　　后来一次演唱会，因为一次错位，粉丝拍到了任山与林寺的互动照，便在那时出现了山寺CP。 　　至此一发不可收拾，山寺果断出圈，成了热门。 　　就连公司也刻意下场营销，成了流量密码。 　　她又细细翻了组合其他几人的微博，以她这种外人来看，那些被CP粉念叨着的粉红，更像是空穴来风。 　　林寺这人好像不喜欢营销，所有的动态，除了生日和VIP升级提醒，便只剩下了几次广告。 　　最新一条动态倒是放了张自拍照，评论里自认发了福利，可程又又凭着本能，又觉得林寺的行为，更像是为身后的电视剧打广告。 　　与组合其他人、甚至与CP另一个当事人任山，互动几乎为零。 　　倒是其他人经常会在微博里提到林寺。 　　程又又切到林寺的微博，顺手点了关注。 　　脑海里，鬼使神差的，又出现了林寺。 　　她今天注意到了林寺的眼睛，和那个三白眼男的锐利不同，林寺是没有什么锋芒的，他的眼睛就像藏了一座冰山，可冰山周围却缠绕着雾气，有一种深邃且旖旎的感觉。 　　看似带有一些疏离，可又多了几分热情和渴望。 　　怪不得很多人说容易被林寺吸引。 　　他的眼睛就是无形中的蛊。 　　程又又顿时打起了坏主意。 　　点开私信，给林寺发了一条消息。 　　【对对说的都对】：山寺是真的吗？ 　　发过去又觉得很不礼貌。 　　她跟在程双身后，也去过一些娱乐公司，跟过一些组，自然知道这个圈子背后的阴暗。 　　有一些人，自签订合同后，便失去了自由。 　　她更倾向于—— 　　林寺就是出于这个原因。 　　兴许是今天被林寺解围留下了好印象，又或者是同情心泛滥，程又又飞快补充了几句。 　　【对对说的都对】：我觉得是假的。 　　【对对说的都对】：没事啦，哥哥要保持初心呀，我会一直支持你哦。 　　用的是那种在群聊里经常看到的,粉丝打call的语气。 　　程又又在心中念了一遍，瞬间把自己黏得不行，正要像往常一样打个滚，又思及孟梦今天心情不好，最终收了手机睡觉。 　　— 　　苏悦约程又又在附近一家猫咖见面。 　　程又又刚进去，便看到了一个好似猫薄荷的苏悦。 　　苏悦长了一张猫脸，钻在一群猫咪中，显得分外可爱。 　　眼见程又又过来，苏悦顺势把缠着她的小布偶抱在了怀里，又腾出一只手，把身边的大购物袋子推了出来。 　　“快看看，我把我的好东西都给你拿了一份。” 　　袋子里装着林寺代言的香水，还有各种卡贴、抱枕、明信片、印着LCF团徽的毛巾、同款杯子、钥匙扣，台历之类的东西。 　　程又又一件件翻着，心里多了点奇怪的情绪，像是各种心情搅和在一起，大部分是愧疚。 　　“我其实知道你不是LCF的粉。”苏悦突然说道。 　　心事顿时被说中，程又又诧异地抬起头，有些不知所措。 　　“哪有你这么平静的追星人？不过没关系，你现在跟在我身后，就算是我的人了，欢迎入坑，喜欢LCF不亏的。” 　　程又又瞬间说不出话来。 　　苏悦用行动证实了对她的信任，操作着百万粉丝大号，关注了程又又的摄影账号，美名曰趁机给她打广告。 　　“下次你拍到好图就直接发出来，到时候我再转发。引流嘛，我懂得。” 　　“可是——” 　　程又又想起过去代拍闹出来的乌龙，有些犹豫，“粉丝不是会看关注吗？万一……” 　　“我现在确定了，你是真的不太懂。”苏悦像个女流氓一般地捏捏程又又的脸，“其实LCf和别的不太一样，虽然山寺热度很高，但大家包容性极强，没你想的那么可怕。” 　　“那——”程又又思索片刻，问出了惦记了很久的问题，“——山寺是怎么回事呀？” 　　“营销嘛，你懂得。像林寺那样的人，很难想象有谁能站在他身边。我一直觉得，他可能不会有凡人的感情，真像个和尚。” 　　程又又随手撸着面前的小胖橘，突然又想起了林寺看向她的眼神。 　　和尚…… 　　怎么可能。 　　哪里的和尚会有这样勾人的眼神。 　　--------------------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一人拖飞机带组合，是说一个组合里，某一成员热度过高，凭一己之力带动全员。 　　—— 　　程双和苏悦都是助攻啦` 第5章 云雾05 　　宿舍气氛过分低沉。 　　孟梦坐在桌前，正埋头补前段时间的作业。 　　程又又换了鞋，随意地和打了一个招呼。 　　书桌前的孟梦却突然停下，回头瞥了一眼，目光落在了程又又的手腕处。 　　那里带了一条新手链，是苏悦送的林寺同款。 　　“有意思吗？” 　　程又又：？？？ 　　莫名其妙。 　　任她反射弧再长，也察觉到了不对。 　　正要上前问她闹得哪一出，周元却拉上她，去了小阳台。 　　“你今天把孟梦锁门外啦？” 　　“我哪有？！”程又又有些冤枉。 　　她出门的时候，孟梦不在宿舍，她就担心会出这种事，特意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可惜都没有人接，又在宿舍等了三十分钟，发了条微信才出去。 　　周元身子一顿，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宿舍里的孟梦。 　　“那你们吵架了？我回来的时候，她一个人在门口站着，说没带钥匙，给你打电话也不接，也不知道你去哪了。” 　　程又又：…… 　　离谱。 　　周元看出了她的意思，无奈地扯扯嘴角，“别冲动，兴许是她闹分手了，心态又崩了，她一直这样，你别放心里去，说清楚就好。” 　　程又又轻轻皱眉，勉强点点头。 　　她确实没想做什么。 　　生活要在意的事情太多了，她没有过多精力放在这种小事上。 　　回宿舍，不过是为了好好睡觉。 　　再进去时，孟梦已经上床睡觉了。 　　惦记着第二天要早八，程又又简单洗漱后，也爬上了床。 　　睡前顺手打开微博，私信位置却亮起了小红点。 　　【林寺】：对对说的都对。 　　程又又呼吸一滞。 　　像是有一根小羽毛在心里轻轻挠了一下，又或者，突然吹来了一阵风，带着她坠落到了云间。 　　晕乎乎的，还有点飘。 　　虽然没有追星，但却莫名洋溢在一种说不出来的梦幻中。 　　要是过去，她兴许会快速截一张图，分享给孟梦看。 　　可如今这么尴尬，她只好把这份欢喜掩藏，再默默多看几遍。 　　然后…… 　　再若无其事地模仿着小粉丝的模样回复—— 　　【对对说的都对】：嘻嘻~ 　　【对对说的都对】：晚安。 　　只有她自己知道，林寺这一句回复，恰好一语双关。 　　好像是在回答她的问题，却又把她的微博ID念了出来。 　　可…… 　　微博ID是她自己取的，她太清楚其中的特殊意味。 　　程双程祁夫妇过于相爱，程又又的出生就像是两人爱情的纪念品。当初给她取名时，程祁决意给她取名程对对。 　　因为夫妻二人皆姓程，新生命的出现，则代表着他们的成双成对，恰好也能和程双组合在一起。 　　程双则认为对对太拗口，最终上户口时，程祁只好勉强妥协，把程双的双拆开，这才衍生出了程又又。 　　那个对对，后来成了她的小名。 　　对对说的都对。 　　程又又在心中默念了一遍。 　　她觉得，她甚至能想象出林寺念这句话时的样子。 　　他用他那双藏有云雾的眼睛，淡淡看着她，然后漫不经心地开口，“对对说的都对。” 　　那么淡、那么随意、却又那么的…… 　　诱人下坠。 　　— 　　一大早是专业课，程又又历来是宿舍起床最晚的。但她收拾的速度极快，每次出门都要再等一会室友，再结伴而行。 　　可这次起床后，宿舍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程又又单手梳着头发，另一只手打开手机。 　　是宿舍长三分钟前发了一条微信。 　　【周元】：孟梦说要吃第二食堂的奶黄包，我们就先走啦，要给你带饭吗？ 　　程又又一顿，快速打字。 　　不用了。 　　周元好像一直在看手机，又飞快回了一句。 　　要替你占座吗？ 　　【程又又】：不用了，今天眼疼，不带隐形了，我坐前排吧。 　　嘴上是这样说着，但其实，她洗漱后便把隐形眼镜戴上了。 　　抱上专业书，程又又照例在楼下贩卖机上买了一杯咖啡，去了阶梯教室，破天荒地坐在第一排。 　　在隔壁的班长看到她时还有些意外，正要问候几句，周元几人便走进了教室。 　　班长也知这四个人总在一起，下意识起身，准备让个座位。却见其他三人，直接绕过了程又又，坐在了后排。 　　“怎么回事？姐妹花分裂了？” 　　另一个同学顺势坐在程又又身边，随口八卦几句。 　　女生宿舍的种种小矛盾，可比宫斗剧有意思。 　　“我今天没戴眼镜。”程又又随口应着，也懒得多说。 　　周围几个同学自觉无趣，只得收了八卦的念头。 　　… 　　上课第一件事便是照例点名，顺带清点作业。 　　上周老教授布置的是社会新闻报道稿，要求列了十几条，程又又熬了一个通宵才完成，其认真程度，称得上是她入学来做得最完美的作业。 　　老教授批改作业的方式也很独特，他会在课堂上随机抽几名学生当众点评。做的好的，不一定加学分，但差的，那便是公开处刑。 　　这次第一个抽到的，是孟梦。 　　孟梦的成绩虽在上游，但每次出新闻稿却过于清淡，很难找到重点。 　　上一次抽到的也是她，但因为偏移了重点，被老教授严厉批评了几句。当时，她直接哭了出来，委屈地跑出了教室。是程又又安慰了她，又为她打抱不平。 　　这一次，稿件刚一公开，便引起了周围一众赞叹，老教授也对她赞不绝口。 　　程又又猛地站了起来。 　　那稿件，她太熟悉了！ 　　不能说和她的一模一样，但绝对是删删减减又打乱融合，就连核心事件也用了同样的描写手法，简直就像是马铃薯和土豆，番茄和西红柿！ 　　大脑突然“嗡”了一声。 　　程又又只觉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回头看向后排，孟梦正在和周围两个室友说话，眉眼里尽是欢喜。 　　程又又皱着眉，看着孟梦的点评结束。 　　再抽取下一个。 　　竟然是她的。 　　老教授果然看出了问题。 　　这两个题材相同，就连拍到的照片也相差无几。好似只是用ps简单进行了调整，就连偶尔的备注，也几乎是一模一样。 　　下面的同学顿时议论纷纷。 　　老教授取下了眼镜，让两个人站了起来。 　　“我布置的作业，你们还敢抄袭？” 　　“我没有！”程又又镇定的回答。 　　“没有？”老教授转身，指向大屏幕。 　　“那这是什么？刚才的又是什么？” 　　程又又默不作声。 　　后排的孟梦也不说话，只是垂着头。 　　周围其他同学看热闹不怕事大，小声议论着： 　　“他们两个可是室友啊，不会是互相抄袭吧？” 　　“怎么不可能？哪会拍这么相似的照片？估计是一个拍完，另一个再把图片稍微旋转一下。” 　　“这不是糊弄老师吗？” 　　老教授轻拍了一下桌面，教室再度恢复了安静。 　　“我要求你们把作业发到我的邮箱。我特意看了时间。孟梦同学的发送时间是星期六晚上八点四十几分。程又又同学是星期日晚上九点，距离我的截止日期只差了一个小时。请程同学给我一个解释。” 　　程又又顿时僵住。 　　那天她通宵补完作业后，便整理好了文档，存了一个定时邮件。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是星期六，凌晨五点。 　　她曾帮过老教授把邮箱绑定手机APP。 　　她也听过那个收到邮件的提示音，特别大，还有点吵。 　　时间太早，为了避免打扰老教授，她特意把时间改成了最安全的，星期六晚上七点。 　　程又又的大脑飞速运转，直觉告诉她，肯定不是邮箱出了问题。 　　她小时候总是丢三落四，被程双教育了很多次，以至于，后来每次做什么，都会多加注意，反复确定。 　　她很肯定，她设置的时间一定是，星期六，晚上七点。 　　邮箱不会出错，学校的网络也不会出错。 　　想来…… 　　是一个知道她邮箱密码的人，更改了她的定时发送时间，又拿走了她的作业。 　　这个人—— 　　程又又目光看向后排，攥紧拳头，心中已有了答案。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林寺和“对对”后面会解释啦~ 第6章 云雾06 　　程又又原本觉得委屈，冷静下来后，又变成了摆在面前的真相。 　　别人或许觉得这是巧合，或者凑一份作业糊弄老教授，可只有她自己，不，还有孟梦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是她熬了一通宵，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 　　那些图片，是她课余时间，走街串巷，拍到的资料。 　　程又又突然明朗了。 　　她还保存着照片底图，那些照片，她甚至没有修，完整的在电脑上存了备份。 　　她想起来过去，与孟梦关系最好的时候，孟梦曾借用她的电脑，那个时候她把电脑密码也告诉了她。 　　她还记得音乐节回来后的电脑页面，她的邮箱好像并没有退出后台。 　　程又又顿时打起了精神。 　　她知道，与孟梦的关系也在此时终结。 　　在清白面前，这种友谊，根本不值得一提。 　　再往前一拐，便到了老教授的办公室。 　　办公室门没关好，程又又正准备敲门，却听到了她熟悉的声音。 　　“真的不是我，我比又又成绩好，何必抄她呢？” 　　屈起的手指僵住，心也凉成了一片。 　　程又又深呼一口气，敲门，走了过去。 　　“我没有。” 　　她声音不大，却又带着坚定。 　　孟梦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眼泪也忘了掉，手放在眼下，哭也不是，站着也不是，直接愣在了原地。 　　老教授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掠过，最终落在了程又又身上，“那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程又又淡淡看了孟梦一眼，这一眼中带着几分警告。 　　拿出手机，翻出几张截图。 　　程双昨天录节目，四点就起床了，一大早给她发早餐图片。程又又顺势截了几张图片过去，又随手拍了一张电脑桌面。 　　那时，她恰好把作业放入有些，设置了定时发送，还能看到页面上的时间。 　　“还需要其他证据吗？”陈又又轻声问道，目光落在了孟梦身上。 　　孟梦轻轻皱眉，下意识退后半步。 　　“我的电脑里还存着原图，四月底，我拍了一个系列，只是从中择优选了几张。之于文稿，我的文档里还保存着各个版本，最后要发送的也是我自认为最优的版本。我想，登录账号应该不难看见各个时间段的历史版本。” 　　办公室里还有其他几个教授，程又又的一句话落下，大办公室瞬间安静了。 　　教学组长双手叉腰淡淡瞥了一眼，冷哼一声，“现在的学生诡计倒是不少。” 　　老教授细细翻看了几张照片，良久，才开口，“好了，你们两个用期末考核证明自己。” 　　孟梦咬紧嘴唇，眼眸中闪过一丝恨意，又迅速变成了委屈。 　　程又又淡淡答了一句“好”，但心里清楚，老教授已经知晓实情了。 　　— 　　下午，学委给程又又发了一张截图，孟梦的平时成绩已然是零分。 　　学委又补充几句，是老教授的意思。 　　程又又一顿，她记得，他们最终成绩计算是有比例的，平时成绩占百分之四十，期末成绩百分之六十。 　　这样一来…… 　　除非期末孟梦能拿满分，否则她必然挂科。 　　程又又没什么反应，随手回了一句：好，我知道了 　　宿舍过于低气压，程又又觉得烦躁，带着笔记本，去了常去的咖啡馆，又顺势把密码改了一遍。 　　点开微博，又弹出了几条私信。 　　程又又点开一看，这才发现，苏悦把那天的照片发了出去，又在末位艾特了程又又这个原主。 　　一如苏悦当初所想，这张照片一经公开，便成了神图，迅速在超话里蔓延开来。就连程又又的账号，也在短短几个小时，涨了几千粉。 　　私信里还有一个很久以前合作的站姐。当初程又又还没有什么作品，合作时，就像一个被甲方压迫的悲催乙方，被各种挑刺，就连最后的尾款也压了一半。 　　如今这个站姐却再次邀请程又又合作，语气热情，用词恳切，像一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可今天她的兴致并不高，瞬间来了小脾气，一连发了几个委屈的表情包。 　　会发光耶：【不了，现在太忙，恐怕没办法接代拍】 　　其实并不忙。 　　第二条。 　　会发光耶：【并且…你不觉得给的钱太少了吗？】 　　对于程又又这种，满脑子只惦记攒钱的抠搜少女来说，被扣钱简直是在扣除她的生命。 　　想到此处，心中更是升起一团怒火，噼里啪啦的在键盘上打字，模仿着电视剧里包租婆的模样，用着不带脏字，但看起来就像那么一回事的字眼，讨回自己的辛苦费。 　　直至私信里出现几个感叹号，程又又这才收手。 　　被拉黑了。 　　直到咖啡馆里的人又换了一轮，程又又才把学习资料整理完。 　　关电脑前，又顺手看了一眼微博页面，竟又弹出了十几条私信，私信的内容，大部分是在骂她。 　　程又又：？？？ 　　待把私信翻看完毕，她才明白前因后果。 　　那个站姐把程又又回复的私信删减公开，还内涵了她。恰巧有关注两边的粉丝认出了程又又的头像。 　　也不知哪句话转变了风向，慢慢的，从两人矛盾，上升成了两个艺人之间的battle。 　　两家的粉丝也随之开展了骂战。 　　就连苏悦也特意发来了微信。 　　程又又只觉得头皮发麻，把前因后果简单叙述了一遍，又截了一个图过去。 　　苏悦回复了几个点，丢下一句，“没事，你别管了，我来解决。” 　　因着苏悦的一句话，程又又倒是放下心来。 　　说来也奇怪，相处三年的室友，背刺她，暗中搞些小动作，面和心不和。 　　可刚面基没多久的网友，却会让她觉得放心。 　　这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一丝暖意。 　　出了咖啡厅，又拐到了星月广场。 　　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喜欢在这边走走，看看一侧大厂的高楼，看看那些好像从未熄灭过的夜灯，她又觉得找到了动力。 　　她也……不能停下，要找到自己的方向。 　　广场上，有年迈的老人推着简单的小车，在卖一些鲜花手环和各种饮料。 　　周围是光鲜亮丽的男男女女，整个城市洋溢着蓬勃的生机，那个老人就站昏黄的路灯下，笑得很有感染力。 　　程又又的心微微一动，顿时又起了职业本能。 　　可今天她忘了带相机，只好拿起手机，调整角度，拍了一张照片。 　　那个老人恰好抬起头看她，程又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走上前，买了一串新鲜的茉莉，又和老人聊了几句，害羞地把照片翻出来给她看。 　　老人看得欢喜，眸子也亮了几分，从小推车里拿了一瓶矿泉水给程又又，程又又推脱不下，只好拿上，又约好明天把洗出来的照片送过来给她。 　　她原本要扫个共享单车回去，可在拿出手机的一瞬间，又想起那个颓废的年轻人。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程又又收了手，转身迈向了那条小路。 　　刚一过去，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年轻人。 　　他连衣服也没有换，依然垂着头，身边放着几张皱巴巴的报纸。 　　程又又暗自猜测，兴许他真的是个流浪汉，只待夜幕降临，把报纸盖在身上御寒。 　　他依然戴着卫衣帽子，压得低低的，几乎把整张脸都包裹了进去。 　　虽然看不到脸，但程又又还是脑补出了他的心情。 　　一定是，颓废，低落，丧到了极致。 　　一瞬间，又想到那个笑意盈盈的，在路边卖花的老人。与此时这个颓废的青年成了鲜明的对比。 　　程又又深呼一口气，大步上前，把那瓶矿泉水重重放在了长椅上。 　　“流浪汉”下意识地抬起头，帽子微微向后滑了几分。 　　可他本身就坐在阴影中，程又又根本看不清他的脸，甚至在这种氛围加持下，显得他更颓废了。 　　程又又瞬间燃了起来，咬咬牙，讽刺道： 　　“好好一个年轻人，有手有脚的，非要在这里混吃等死，就不能做点你想做的事？这样瘫着，和死人有什么区别？” 　　末了，又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是在说给他听，又顺便骂醒自己。 　　那流浪汉茫然地看着她，许久后，竟突然笑了。 　　程又又下意识在脑海中播报出了几起社会新闻，心里“咯噔”一声。 　　大意了。 　　不知人家的底细，就这样贸然闯出来一顿输出，既不礼貌还有风险。 　　万一…… 　　不敢细想，头皮阵阵发麻。 　　程又又后退一步，小声嘟囔了一句“抱歉”，拔腿就跑。 　　无辜被“教育”的“流浪汉”：…… 　　离谱。 　　— 　　晚上收拾东西时，程又又才发现背包上的玩偶挂坠不见了。 　　那是程祁特意找工匠手工定制的，做的是程双母女两人。 　　两人交换，拿着对方模样的玩偶，也算是一种乐趣。 　　苏悦送的那袋周边里，有一个刻着林寺名字的小挂件，那时当着苏悦的面，她特意把两个东西挂在了一起。 　　却没想到，如今这两个东西一起丢了，如今倒是连个替换的都没有。 　　只是可惜了那个定制的玩偶，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 　　-------------------- 　　作者有话要说： 　　“流浪汉”：我不理解。 　　无奖竞猜又又的挂坠丢在了哪里~ 第7章 云雾07 　　程又又刚一下课，就收到了苏悦的消息。 　　也不知她究竟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帮程又又要来了被拖欠的尾款，微博上的那一场骂战，也就此终止了。 　　程又又刚发出一个撒花庆祝的表情包，又看到苏悦发了一连串的，尴尬、害羞、躲避、可怜无助又弱小的表情包。 　　【程又又】：？？？ 　　苏悦的消息回的飞快。 　　【苏悦】：咕咕咕~ 　　【苏悦】：姐妹，我应该大概可能或许……要鸽你了。 　　【苏悦】：明天签售会，我不能去了。系里通知明天要考核…… 　　【程又又】：那好可惜啊 　　苏悦又发来了几张流泪猫猫头表情包。 　　程又又顺势打开课程表。 　　明天她倒是没课。 　　签售会就在云城的会展中心，不算很远，四十分钟地铁就可以到达。 　　要不试试看？ 　　【程又又】：没事，明天我过去，再替你要个签名。 　　她本意是想找程双帮忙。程双这段时间与林寺有综艺合作，再要个签名应该不难。 　　可转念又想，苏悦惦记的，应该不只是签名专辑。 　　听说签售会上还可以要TO签。还能拿到限时小礼物。 　　最重要的，是可以尽快出图，给站子更新内容。 　　苏悦顿时刷了一屏幕的感叹号。 　　看得程又又暗自咂舌。 　　末了苏悦又补充了要求。 　　【苏悦】：那个……能不能……让林寺签山寺呀。 　　【苏悦】：上一次任山就签过了，现在就差林寺了。 　　程又又左思右想，签售会本就是给粉丝签名，签这个，应该……不是问题，遂也答应了下来。 　　处理完这些，已过了买饭高峰期。 　　食堂的人已经走了一波，程又又乐得不用排队，直接去熟悉的窗口，买了一份最喜欢的木桶饭。 　　刚吃了两口，面前便突然投下一片阴影。 　　再一抬头，竟然是韩琦学长。 　　上次的不欢而散，还留在程又又心里，以至于现在面对学长，还觉得有些尴尬。 　　韩琦却没有察觉到异常，自顾自坐在了对面。 　　那韩琦学长本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程又又虽不及他那么受欢迎，却也是小有名气，两人这般碰头，顿时引得周围议论纷纷。 　　程又又戳着餐盘里的鸡腿，瞬间觉得…… 　　好像没那么香了。 　　韩琦却镇静地看着她，丝毫不在意外人的目光，“我能问问你，究竟是什么想法吗？” 　　“啊？”程又又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韩琦学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艰难地开口：“我本以为你和别的女生不一样，才会这样……你若是不喜欢，大可以直接告诉我，何必拐弯抹角躲躲藏藏。” 　　程又又戳鸡腿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已经明里暗拒绝了很多次。 　　韩琦学长顺手推了一下眼镜，又重重叹了一口气。 　　“学院里说你品学兼优，我知道你不是那种虚荣的女孩子，我原本以为你是答应了……” 　　“答应？我答应什么了？” 　　韩琦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语气更是多了点不耐烦。 　　“程又又，你那天收了我的礼物，还说那种话，不要以为你现在说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糊弄过去。” 　　感情两个人不在同一个频道。 　　程又又把筷子放在了餐盘上，抬起头，认真看着韩琦，一字一句道： 　　“学长是说玫瑰花？我记得我好像并没有接受。” 　　韩琦冷笑一声，略带鄙夷，“还要装傻？孟梦都告诉我了，那个口红套盒，你已经收了。” 　　程又又脑海中突然发出了“嘎嘣”一声，甚至想骂一句出来。 　　“我真不知道是学长送的，我也确实收了。” 　　眼看韩琦的面色微变，程又又补充道：“但是学长，那时候我真的以为是孟梦送我的，她并没有说是你的礼物。” 　　韩琦面色一僵，似是没想到会发展成这个局面。 　　程又又的脸色也不好，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学长在我眼里是很优秀的前辈，但我们也只能到前后辈这里了。我自入学时就说过，没有谈恋爱的想法，也不喜欢学长。希望学长能考虑清楚，把时间用在合适的地方。那天的事，我想其中有什么误会，待我查清楚，我会给出一个解释。” 　　说完，再看一眼被戳裂开的鸡腿，原本的食欲也消失了大半。 　　程又又站起身，正准备把饭菜倒掉。可又想起来饭菜无罪，还是花自己钱买的，于是脚步一拐，又到了贩卖窗口，要了一个打包盒。 　　忽视了韩琦的脸色变化，她装好饭菜，便转身而去。 　　再不看第二眼。 　　—— 　　即将到了毕业季，大三生也提前为将来做了规划。 　　周元和赵敏敏在外实习，程又又回来时，宿舍里只有孟梦一个人在。 　　孟梦正在打电话，听着她略带撒娇的语气，程又又也不难猜出另一方是谁。 　　要是过去，她兴许还会调侃两句刚闹了分手就和好。 　　可现在，她已不是那个大冤种，多看一眼，只觉得心烦。 　　程又又直接越过她，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苏悦给她准备了几张专辑，还有一系列应援物。 　　程又又简单清理了一下，把明天去签售会要拿的东西塞进包里，这才打开打包盒，准备把剩下的吃完。 　　木桶饭已经有些凉了，香味大打折扣，但糖醋里脊和番茄炒蛋的色泽又过分诱人，程又又拿出勺子，搅拌了一下，犹豫着还吃不吃。 　　孟梦挂断了电话，突然高声说道，“能不能不要在宿舍吃东西啊？你不觉得味道很冲吗？” 　　“是吗？”程又又表情无辜，使劲嗅了嗅，“我不觉得呀。” 　　还嬉皮笑脸的，丝毫没有平日的感觉。 　　孟梦吸了一口气，快步冲向阳台，用力打开阳台的推拉门，又把宿舍门打开。 　　她刻意加了几分力气，宿舍的铁门与地上的凳子碰撞，发出了剧烈的声响。 　　程又又冷笑一声，继续吃饭，懒得搭理她。 　　她倒是没忘记，孟梦过去是怎么在宿舍里吃榴莲。 　　也没忘记，她是怎么点螺蛳粉外卖。 　　过去她不在意，只是觉得，世界这么大，四个人难得住在一起，互相包容凑合四年算了，最后毕业，也还是会分开。 　　可经过最近这几件事，她瞬间领悟了。 　　她的好脾气，是应该留给值得的人，和在意的人。而不是浪费在这些人身上。 　　更何况…她今天确实很想和孟梦吵一架，但不应该由她来开口。 　　果然，如程又又所想那般，她云淡风轻的态度，反而更让孟梦生气了。 　　孟梦拿起香水瓶，泄愤似地狠狠喷了几下，“你存心和我过不去吗？” 　　程又又放下勺子，懒懒看向她。 　　“这话怎么说。我对你不好吗？专辑也送你，平时也照顾你。你生病了，你男朋友不管你，是我去陪你看病。你找不到兼职，是我帮你介绍。你不知道怎么改论文，是我帮你找资料。 　　“哦，对了。你这次的新闻稿还是借我的吧？平心而论，我对你应该算不错的吧，怎么会存心和你过不去呢？” 　　孟梦脸色僵了又僵，从书桌上拿出那张限量版专辑，狠狠丢在程又又面前。 　　程又又顿住，又漫不经心地抬起头，从收纳盒里拿出一把剪刀。 　　当着孟梦的面，一点一点把那张专辑剪得稀碎。 　　她每动一下，孟梦的脸色便难看一分。 　　她并没有觉得很得意。 　　相反，她也有一些郁闷，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解气的快感。 　　她知道孟梦有多喜欢林寺，为了买这张专辑，孟梦等了好久。 　　只是这种限量版专辑本就不好买，后来孟梦甚至动起了买二手捡漏的打算。 　　是程又又为了满足孟梦的心愿，哄着程双，撒谎是她喜欢林寺，才要到了这张专辑。 　　那时孟梦有多喜欢，她尽数看在眼里。 　　可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程又又，你根本就不懂。” 　　孟梦突然丢下了这一句，尾音还有些颤抖，好似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程又又瞬间来劲儿了，转身看向她。 　　“我不懂？你是说……我不懂那个口红套盒，其实是韩琦学长送的？还是不懂你根本就没把我当朋友？” 　　这下孟梦彻底愣住了，就连委屈的表情也停滞了。 　　程又又却懒得再多说什么，拿出那个至始至终没有开封的套盒，丢到了孟梦桌上。 　　桌上的饭是再也没有心情吃下去了。 　　. 　　晚上她照例出去散步，顺便给卖花的老人送照片。 　　在星月广场逛了一圈后，不自觉想起了上次的尴尬。 　　在心里不过犹豫了两秒，依旧贼心不死，甚至还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个“流浪汉”虽然看起来颓废，可周身又带着一种神秘的气质，以至于，她很想找个时间拍一组照片。 　　程又又特意多买了一瓶水，调整好心态，再次去那个熟悉的角落。 　　刚走到那里，却发现，那一排椅子，不知道何时被移走了，只剩下一大片空地。 　　周边种着几颗观赏的花树，一阵风来，枝叶摇摆，又落下极轻、极小的小花瓣。 　　她的心里顿时空落落的。 　　总觉得，好像再也不会遇见那个那个人了。 　　她还想为昨天莽撞道歉，还想邀请他拍照。 　　或许，没有机会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流浪汉：话不要说太满。 第8章 云雾08 　　第二天一到了签售会会场，程又又只觉得她像一朵破碎的小棉花，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只得把背包放在了身前，又费力的护住相机。 　　这是她第一次到签售会现场，原以为应该和音乐节差不多，竟没想到，LCF的热度竟然这么高。 　　直至入了内场，才逐渐恢复了稳定的秩序。 　　最前排有一些做引导的粉丝，身上印着LCF的标签，给参加签售会的粉丝发送纪念品，程又又往前走了两步，按照当初苏悦说的流程，先从入场开始拍照。 　　镜头一转，她竟在人群中看到了孟梦。 　　孟梦站在最前方，手中还拿着一个装应援物的大袋子，脸上还贴着林寺名字的贴纸。 　　程又又手紧了紧，装作没看见，面不改色的排到了队伍里。 　　她心里清楚，反正还在同一个宿舍，临近毕业还有一年，免不了低头不见抬头见，只要她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如今帮苏悦要到签名和拍照才是正事。 　　程又又排的是林寺的队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寺的名字好写，他的队伍虽长，但进度是最快的。 　　程又又翻动手机的功夫，便排到了她。 　　林寺正坐在那里。他今天穿了一件丝质的白衬衫，质感极佳，顺着肌肉线条垂下来。 　　林寺的身材极好，不是那种肌肉过分丰满的身材，这种丝质衬衫穿在身上，反而还多了一点仙气飘飘的感觉。 　　似乎是因为程又又一直盯着他，没有把专辑递过来，林寺用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桌面。 　　程又又这才缓过神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总是在脑海中，反复回忆林寺的那个眼神。就连此时，程又又也忍不住下意识观察他的眼睛。 　　此时距离有些近，她这才发现，林寺的瞳孔比正常人要浅上几分，兴许是这个原因，使得林寺的眼神虽然看起来冷淡，却又带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虽然有距离感，却又多了一层毫无攻击力的脆弱。 　　像是藏着心事，又像是在无意间的吸引人。 　　“要签什么？”林寺并没有像对前几个人那般，直接签上林寺两个字，反而先问了一句。 　　程又又快速从那层云雾中抽身，轻咳了一声。这才开口。 　　“那个……”程又又硬着头皮，学着方才小粉丝的语气，娇滴滴的发问，“哥哥，可以签山寺吗？” 　　林寺的眼眸深了几分，签字笔在手中下滑了半寸，又不动声色的转了一圈。 　　他似乎笑了一下，可这个笑意只是扯了一下嘴角，并没有抵达眼睛。 　　程又又听见林寺说了一句，“山寺？那是什么？” 　　似乎是因为她在这里停的时间太久，身后有人在小声抱怨，程又又觉得有些窘迫，又实在不明白林寺的意思。 　　她不信林寺这个当事人，会连山寺也不知道。 　　也不知他究竟是在为难她，还是在刻意调侃。 　　只好硬着头皮解释，“山寺嘛，就是任山和林寺呀。” 　　“哦，”林寺淡淡应了一句，垂下头，拿起签字笔，在专辑上飞快写了自己的名字，并没有如程又又的意思。 　　再次抬头，目光却冷了几分，好似那座冰山，已经穿破了云雾，完整的表现了出来。 　　“山寺啊……我还以为你说的，是一巴掌扇死你的扇死。” 　　最后两个字，落下了重音。 　　程又又：…… 　　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总觉得，林寺刚才的那一句话，应该是故意的。 　　尤其是说完最后那一句，她感觉林寺又冷笑了一声，虽是转瞬即逝，但还是被程又又捕捉到了。 　　真是个坏心眼儿的家伙。程又又小声嘟囔一句，这下没办法了，好姐妹就这一个心愿，她还是没能完成。 　　身后距离比较近的几个粉丝，自然围观了刚才那一出。有几个人小声安慰，还有几个冷嘲热讽。 　　“现在的CP粉还真嚣张，人家林寺清清白白的，你们还跑到人家面前要这种签名，也不觉得可笑。” 　　程又又张张口，心里却是觉得说的有道理。 　　毕竟…… 　　哎。 　　为了能满足苏悦的另一个要求，程又又再度打起精神，上蹿下跳，爬遍了各种刁钻的角度，这是拍到了几张还算满意的图片，这才放下心来。 　　—— 　　签售会结束已经到了傍晚，相机也存了几百张图片，也到了收尾的时候。 　　程又又收拾好相机，趁着散场，去了二楼的卫生间。 　　拍照出了一身汗，她想洗把脸再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包场的缘故，二楼没有人，显得过分安静。 　　程又又站在镜子前，细细打量自己的脸，她长得有五分像程双，若是再好好打扮，应该会接近八分。 　　只是最近因为各种奔波，又没有做好防晒，脸上竟然黑了一层。 　　程又又掬了一捧水，用力搓搓脸，再过一段时间，就要放暑假回家了，她是时候好好收拾一下自己，如若不然，回去后，将会面临程双铺天盖地的唠叨。 　　再起身时，程又又顺势拿起了放在一边的相机包，正准备走，却突然听到了一声沉闷的，东西落地的声音。 　　转身一看，地上躺着一个，手工制作的娃娃挂坠，娃娃一侧，还捆绑着一个写着林寺名字的小挂件。 　　程又又一步上前，立刻捡了起来。 　　这东西，赫然是她一直挂在背包上的，前天找寻不到的挂坠。 　　那娃娃独一无二，她猜测应该不会有另一个同款。 　　程又又大脑飞速运转，她记得相机包上并没有放任何东西，那个挂坠丢失后，她也在宿舍细细找了几圈。 　　甚至昨天，还在星月广场上，顺着去过的地方找了一边。 　　却没想到如今会在这里出现。 　　是被谁捡到？ 　　又恰巧遇到她放在这里的吗？ 　　程又又呼吸一紧，那该是，多么巧合的巧合。 　　挂念着此时签售会已经散场，应该不会有太多人，程又又一手拿着包，一手拿着挂坠，急急地往前方跑去。 　　可一路小跑，又下了一段楼梯后，程又又顿时愣在了原地。 　　虽是散场之时，可会场里还零星站着几个人。 　　一边的侧门开着，程又又下意识瞟了一眼，看到了LCF那几人离去的背影。 　　林寺依然走在最后，走得很慢。 　　程又又下意识握紧手中的挂坠。 　　心里像做上了过山车。 　　她从来没有这种强烈的想法。 　　好想知道那个捡到挂坠，又放在那里的人，究竟是谁？ 　　直至会场大门即将关闭，程又又才不得不被清理出来，路过调控室，程又又的脚步顿住，又打起了精神。 　　她轻轻敲了敲调控室的门，直至里面传来了一声“请进”，这才小心的进去。 　　目光一扫，大屏幕上是各种转播画面，程又又努力克制住激动的心情，露出一个自认为甜美的笑容，小心看了一眼端坐在那里的大叔。 　　“大哥，那个…我是今天来参加签售会的，中途去了一趟F楼二层的卫生间，当时把手机放在了洗手台上，洗完手，手机却丢了，能麻烦你帮我看一下监控吗？” 　　那个大叔面色一僵，又看程又又的表情诚恳，终是决定帮她调出监控。 　　可寻了一圈，竟然没有 F楼二层的画面。 　　大叔是个热心人，眼看程又又的表情有些急切，又打电话给他们的队长，一番解释后，通话结束，大叔的脸上又挂上了一层尴尬。 　　“那个……小姑娘啊，F楼今天专门给参加活动的组合用，二层给他们拨了几间休息室，是不对外开放的，也不知道你怎么溜上去了。”大叔有点埋怨的意思，再看程又又脸色微变，轻叹一声，又补充一句，“不过，因为不开放，那里就没有开监控。” 　　程又又有些失望，还落寞地垂下头。 　　大叔还想再安慰几句，从程又又的背包里，却突然传来了音乐的声音。 　　是手机铃声。 　　大叔狐疑地看过去，程又又僵住。后知后觉的想起，她撒谎说丢了手机。 　　这岂不是当场被拆穿？ 　　顿时，手忙脚乱的从背包里拿出手机，又尴尬的补自言自语，“哎呀，可能我太粗心啦，怎么能忘了把手机放在这里了呢。” 　　大叔默不作声，只是慢悠悠地递给她一个请你离开的眼神。 　　程又又尴尬地演着戏，嘴里连连说着抱歉。手机竟在此时卡住，一时无法挂断，只好抱着响个不停的手机，慌忙从调控室离开。 　　出了门，拔腿就跑，直至到了会展中心外层，才缓了下来。 　　程又又刚点了接听，便听到了苏悦的大嗓门。 　　“又又呀，今天活动顺利吗？” 　　程又又努力平复心情，这才开口回答：“算得上是顺利，也算得上是不顺利。” 　　苏悦愣住，又细细追问细节。 　　程又又想了想，顺势把林寺的反应说了过去，苏悦顿时大笑了出来。 　　“不愧是林寺，他总这样，不是针对你。前几次电视采访，也是直接让人难堪，但没办法，我就喜欢他这样子。” 　　程又又扯扯嘴角，正准备讽刺她过分花痴，可脑海里，却突然想到了大叔的另一句话。 　　那一层本是今天给LCF专用的。 　　虽然她知道可能性极小，但还是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那会不会—— 　　捡到了她的挂坠，又把挂坠送回来的人，正是林寺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可以再大胆一点。 第9章 云雾09 　　云城的六月多雨，一连几天没见过太阳。 　　大教室开着窗户，淅淅沥沥的雨声快要压住教授讲话的声音。 　　程又又坐在了最靠近窗户的位置，垂着眼，看着笔记本上的横线。 　　思绪有些放空，一直耳朵捕捉着老教授讲课的细节，一直耳朵则沉浸在窗外的天然白噪音中。 　　课堂接近末尾，老教授趁着空闲时间，给他们分享心得。 　　程又又收回了手，又把另一只耳朵召唤了回来，调整成了认真模式。 　　上课可以偷偷走神，但不能错过听老教授讲过去的故事。 　　她一直很崇拜老教授。 　　年轻时是赫赫有名的记者，可在意的终究不是那点声望，而是如何把需要传播的东西，传递出去。 　　这次分享的是他过去采风时的经历。 　　程又又听得津津有味，双手托着下巴，频频点头，倒是忘了方才还困得打不起精神， 　　末了，老教授又进行了总结发言—— 　　在如今高速发展的网络时代，如何及时捕捉真实，做出一份完美的报道，把需要传递的东西准确传递出去，那是他们如今最需要做的事情。 　　老教授说这些话时，语气认真，声音也刻意重了几分。 　　程又又也随之挺起了脊背。她总觉得，这句话并不是轻飘飘的，随意说出来这么简单，更像是暗藏了一层深意。 　　只是那层深意究竟藏在了哪里，是什么，要做什么，只能她自己去一点点摸索。 　　下了课，程又又去了喜欢的窗口买了份拌面。还没有把芝麻酱搅开，手机就震动个不停。 　　程又又停了筷子，顺势打开手机。 　　【苏悦】：有没有看热搜？ 　　【苏悦】：视频里的那个粉丝是你对吧！ 　　【苏悦】：我还记得那个一巴掌扇死你！！ 　　【程又又】：…… 　　这句话太熟悉了。 　　程又又扯扯嘴角，顺势点开苏悦发来的视频。 　　那是前几天签售会的场景，偷拍的角度，镜头对准了林寺，还露出了她四分之一的侧脸。 　　林寺那一句“我还以为是一巴掌扇死你的扇死”更是被打上了字幕，高亮处理，末尾更是魔性的重复了三次。 　　程又又僵住，没想到当时有人录视频，更没想到还会这样公开。 　　再切到微博查看风向，视频却已冲上了热门，评论里并没有提及她，倒是一边倒的议论林寺。 　　莫名有些不安，程又又翻看了一下，给苏悦回消息。 　　【程又又】：你觉得容易认出来那是我吗？ 　　【苏悦】：视频吗？ 　　【苏悦】：有一点。主要是你的侧脸太明显了，：对了，你的耳垂那里有个红红的小点。 　　程又又下意识摸了一下耳垂。 　　那里天生就有个红色的小痣，以前还被人误以为是耳饰，她一直没来得及去做掉。 　　程又又捏了一下小红痣的位置，心里有些烦躁。 　　别人那里还好，就是怕事情再一发酵，万一身份暴露，岂不是还会给程双带来影响。 　　并且…… 　　她不是很想承认，她还有点莫名的担心林寺。 　　她从程双那里听说，他们这些男团成员，管束和要求要比那些演员严格更多，基本上走的是公司定下的人设，身上有各种条条框框束缚，几乎没有自由。 　　而这一个视频，便把公司营销了许久的关系戳破，更是让大部分粉丝心痛，如今正主亲自下场拆CP，必然会失去了一部分市场。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程又又下意识的翻找背包上的挂坠。这是她从小的习惯，每次心情烦躁的时候，总会随手捏点东西，那个小娃娃最趁手，这才让随身挂在背包上，以备不时之需。 　　这一次，手感却有些不对。 　　不是那种油润清凉的陶瓷质感，反而还有些略带粗糙的感觉。 　　程又又摊开手，这才发觉，她下意识拿娃娃挂坠的时候，不留神，抓到了那个刻有林寺名字的挂件。 　　可…… 　　她又多看了一眼，眉头却蹙得更厉害，心里的困惑也更多了。 　　这个挂件，和她原来的不太一样。 　　原本的是普通的木制挂件，机器定制的，做工平整，上面刻着林寺龙飞凤舞的签名，外层覆盖着一层胶状物，造型不错，但缺了精致，能看出价格不高， 　　可现在，这个挂坠变成了一块木雕，上面依然是林寺的名字，可摸上去的感觉则更真实，像是拿着刻刀，一下下在红木上刻出来的一样。 　　不知道是没来得及，还是刻意为之，清漆只刷了背面，指腹划过林寺二字时，还能感受到刻刀的痕迹。 　　有些粗糙，又带着独特的美感。 　　程又又心中顿时一惊，下意识把最近几件事联系在一起。 　　她觉得，她和林寺本来应该有着遥远的距离。 　　他是当红男团的顶级ace，是顶流，是大明星，而她只是个普通大学生。 　　可最近…… 　　那个人却那么真实的，在她的世界里频繁出现，像是突然闯进来的，野蛮的、任性的外来人。 　　一下子打破了她心里原本的平静。 　　原本那个大胆的猜测，也在此时变成了肯定。 　　程又又的手紧了紧，攥着那个挂件，拇指无意识的扣着“林寺”二字。 　　她想，那个捡到挂坠，又把挂坠放在那里的人，一定是林寺。 　　或许…… 　　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就已经和林寺见过了。 　　回到宿舍，孟梦在打电话，程又又敏锐听到了林寺两个字。 　　周元几人随口附和几句，嘴里念的，无外乎是最近的八卦。 　　在这个圈子里，好像只要出现一个问题，接二连三的黑料就会随之而来，以至于，因着一个视频的出现，又延伸出来了种种关于林寺的传闻。 　　几个室友在一边做着分析，偶尔也说出推测和想法。 　　程又又听得心烦意乱，索性戴上了耳机。 　　她又想起老教授的那句话，心里莫名泛起了一丝委屈。 　　那原本不过是听听作罢的一句话，变成了烙印，让她竟想要再做些什么。 　　再打开电脑，苏悦又给她转发了几张截图，大致也是关于林寺的讨论。 　　程又又呼出一口气，突然有些想知道苏悦的想法。 　　【程又又】：林寺说这种话，你会伤心吗？ 　　她本来想问的是拆CP，可心里又本能排斥这样的词语，只好又换了一种表达方式。 　　苏悦回复的很快。 　　【苏悦】：为什么要伤心？ 　　【苏悦】：我只是想看两个赏心悦目的男孩子站在一起，哪能真有什么感情。更何况…林寺否定山寺，早就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 　　【程又又】：可现在闹的挺严重 　　【苏悦】：众口难调啊，喜欢他的人太多了，注定会有不同的声音。你看看林寺的站子和超话，再看看组合的超话，其实也还好。不过……可惜林寺说完这句话，倒是一定会被公司骂。 　　【程又又】：这么惨吗？ 　　【苏悦】：你不知道，摘星娱乐是这些年才火的。他们旗下的艺人不多，最出圈的就是LCF组合，外界传闻是靠林寺一个人养公司，后来好不容易营销出了山寺，如今这么一闹，可想而知。 　　【程又又】：…… 　　心里的愧疚又多了一点。 　　苏悦却突然上火，又飞快的补充了一段： 　　其实摘星娱乐还好，他们的经纪人是真的狗，好几次看到她在后台骂人，以前超话林寺怼她的视频，可惜被删了。 　　可惜林寺明明是公司的摇钱树，但一直被公司压制。所以啊，一直有一部分林寺的粉丝，盼着他能单飞。毕竟他值得更好的资源，LCF队内不和也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 　　程又又出神地看着最后一段话，在心中脑补出，林寺被队友孤立，被经纪人骂的场景。 　　在她的印象里，林寺个子很高，又很挺拔，像一棵白杨，很难想到他被训斥的模样。 　　脑补无果，程又又轻叹一声，正准备拿起杯子喝水，脑海中又飞速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是她见过两次的身影。 　　在星月广场的角落，在昏黄的街灯下。 　　一个落寞的年轻人，颓废的坐在长椅上，抱着双腿，闷声不吭，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又像是世界把他抛弃了。 　　程又又的心顿时揪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竟在这个时候，突然想到了广场上遇见的“流浪汉。” 　　程又又暗笑一声。 　　还真是荒唐。 　　即便混得再惨，那林寺仍旧是当红男团的Ace，怎么能和一个流浪汉扯在一起？ 　　可……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便再难更改。 　　程又又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应该…… 　　不会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大胆一点！！！ 第10章 云雾10 　　第二天，视频并没有如程又又所想那般减少热度，反而愈演愈烈。 　　一个视频便成了开端，借着这个由头，又延伸出了更多话题。 　　程又又刷新着页面，本想反驳两句，却又想起了苏悦的叮嘱。 　　相信的人，早就肯定了事实，无需她多做解释。不相信的人，又刷着各种以为的真相，过多的解释反而会物极必反。两方注定要引起冲突，而这个话题，热度越大，越是会引起更多关注，到时候，只会对林寺产生负面影响。 　　程又又叹了一口气。 　　这个圈子对她来说，是未知的，即便想要帮忙做些什么，也还是无法冷静下来，思来想去，她只好点开微信，找到程双。 　　惯例先发了一个小猫咪卖萌的表情包。 　　等了一会，程双才回复消息。 　　【程双】：怎么了？ 　　【程又又】：…… 　　表情包发出去后，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程双身在影视圈，自来不专注流量，想来也不了解当今圈子的走向。 　　再者—— 　　正在程又又犹豫之时，程双却弹出了几条消息。 　　【程双】：想问林寺吧？ 　　【程又又】：！！！ 　　【程又又】：这都知道？ 　　这是会读心术吧。 　　【程双】：我家对对难得这么喜欢一个人，我当然要注意一下 　　【程又又】：…… 　　也实在懒得解释，当初是为了帮孟梦要限量版签名专辑，才撒了那个谎。 　　【程双】：放心，应该没出什么问题。 　　程又又缓了一口气。 　　【程双】：不过刚才签合同的时候，看到了他的经纪人，好像还是有点争议。 　　手指一顿，又问了一句，什么？ 　　【程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闹这一出，今天签约没那么顺利，要我帮忙吗？ 　　程又又没有回复。 　　心里却乱了。 　　她从苏悦那里了解过LCF的背景。 　　可是说来也奇怪，组合其他四人的资料都极其详细，还带着家庭状况、教育背景等等，到了林寺那里，就只有极其简单的两句话。 　　那时她还以为，是林寺的个人风格。他不管在哪里，都带着一种我和别人不一样的酷劲。 　　可如今想来，一个25岁，正当红的艺人，他所有的经历，怎么能用一句话就简单概括了。 　　粉丝群里也曾讨论过林寺的家庭背景。 　　那个时候，组合录制一个综艺，节目组以发送惊喜的方式，把嘉宾的父母请出来，每一个嘉宾都在那时见到了家人，场面一度温馨。 　　可林寺那里，却没有家人出现，就连相关的VCR都没有，只剩下几个粉丝录制的一段视频。 　　传闻林寺的家境并不好，所以才被摘星定下种种规矩，让他不能在节目前暴露家人。 　　恰巧又符合了粉丝们的另一个猜测。 　　如林寺这般出色的实力，怎会被迫在组合里拖飞机。 　　他明明拥有更广阔的天空，明明有更适合的舞台…… 　　如此想来，也不过是被迫承担重任，和公司签订了某种特殊的协议。 　　一番猜测后，心里逐渐搭建出了一个林寺的模型。 　　一个家境贫寒，忍辱负重，背着音乐梦想，从小山村，一点点奋斗，慢慢到大城市的男孩。他为了音乐梦想，才签了摘星娱乐。 　　却没想到，虽有实力，却被加以营销，成了公司的摇钱树，只在意他的外表和带来的效益，却忽略了他真正的实力。 　　而现在—— 　　就连赚钱的机会，也因为一条视频惨遭终止。 　　这该损失多少钱呀！ 　　程又又再一代入，瞬间觉得痛心。 　　思来想去，她觉得应该为林寺做些什么，尽管这出闹剧并不是因她而起，可她终究是视频中的另一个当事人。 　　犹豫了一下，又点开微信，暗戳戳地给程双发了一句“好” 　　. 　　待整理完资料，天色已经沉了下去。 　　宿舍铁门发出了一声巨大的碰撞声，把程又又从书海中拉了出来。 　　程又又诧异地抬头，就见赵敏敏急切地冲了过来。 　　“又又！你火了！你快看！” 　　火了？ 　　程又又一顿。 　　还未待她想清楚，赵敏敏直接把手机递了过来。 　　是微博上的一个本地热门。 　　微博文案写得博人眼球。某高校女大学生两副面孔，人前故作高冷，假装女神，背后又狂热追星，偷拍偶像，pua学长。 　　放出的，是程又又与韩琦学长，在餐厅里最后一次讨论的视频。 　　偷拍者应该坐在侧面，镜头大部分落在程又又脸上，声音嘈杂，但偶尔能听出程又又的几句话，还被刻意配上了字幕。 　　视频最后，又剪上了签售会的那一段。 　　有几个同校人，认出了她，瞬间把她的学校与院系也曝光了出来，这条微博也被转发到了学校论坛。 　　程又又深吸一口气。 　　好似一下子跌入了一团乱麻中，被越缠越紧。 　　明明今天不冷，她却手脚冰凉，没想到那一日在餐厅里，还有人偷拍。 　　赵敏敏担忧地看着她，有心想安慰两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视频不能代表什么，可终究会影响舆论。 　　程又又抿抿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她已经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明明没有做错，可莫名其妙的，就到了这个地步。 　　- 　　忙碌或许是躲避烦恼的最佳办法，程又又泡在图书馆肝了一周论文，脑子里只剩下了各种搅和在一起的专业知识，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各种八卦。 　　直至到了体育课才有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体测结束后，程又又坐在一边休息，一连几日没睡好，大脑昏昏沉沉的，头也疼得厉害。 　　几个低年级的学妹在不远处窃窃私语，目光偶尔会落在程又又身上。 　　动静太过于明显，她很快就察觉到了，寻着一个间隙，猛然转过头，恰好和一个小学妹对视。 　　小学妹一僵，只好尴尬地笑笑，又用肩膀推了推身边人。 　　一个看起来大胆一点的学妹无赖地笑笑，摇头晃脑的，直接高声问了出来，“学姐，论坛里那个pua学长的人是你吗？” 　　周元站起身，下意识要阻拦。 　　程又又嗤笑了一声，拉下周元。 　　“学姐好大胆啊！” 　　“学姐好厉害。” 　　“厉害？”程又又眼睛微眯，反问过去，“哪里厉害？” 　　似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回应，学妹的笑容凝固，不再看她，和身边人拉拉扯扯的离开。 　　倒是让程又又心里多了几分无名之火。 　　她是在做她认为正确的事，自认为没有败坏道德。 　　不喜欢学长，所以她冷静拒绝。 　　追星又怎么了，她是从正规渠道买了专辑，去了正经组织的签售会。 　　可最终却闹出了这样的连锁反应。 　　难道是当初那句话问错了？ 　　她心里也短暂的有过这样的想法，可随即又想，这已经不是对错的问题，而是那个偷拍的人，到底想要什么，又在引导什么？ 　　程又又攥紧拳头，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周元抬起眼，就听程又又硬邦邦地丢下一句，“宿舍长，我有点事，要是老师问了，你就说我不舒服，先走了。” 　　- 　　程又又给苏悦打了一个电话。 　　其实，说来这件事也简单，找到发视频的人就好。 　　只是那时她想，不过是网络上的几个视频，不过是一个段子，翻看后便过去了。 　　却忘了，她虽不在意，但其他人不一定这样想，还是会成为一些人热议的话题。 　　甚至…… 　　若是没有找到在背后的人，也不知道会不会还有下一段后续。 　　苏悦很快就接了电话，只是她那边有点吵。 　　程又又还没有开口，就先听到苏悦的大声问候。 　　“又又呀，巧了，我正要给你打电话，没想到你先打来了。” 　　程又又下意识“嗯？”了一声。 　　苏悦轻快地应道：“你要请我吃饭！我那天觉得不对劲，就拜托我小弟查查IP地址，你猜怎么着？” 　　心顺势紧了一下，总觉得接下来的回答，她又期待，又不是很想听。 　　“那两条视频的IP地址，竟然在你们学校，北苑7号公寓，608宿舍。” 　　呼吸一顿，握着手机的手也紧了一分。 　　她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北苑7号公寓，608宿舍。 　　多么巧，竟然就是她的宿舍。 　　程又又扯出个笑，心慢慢凉了下去。 　　苏悦还在念叨着查询过程的艰辛，偶尔还会穿插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想来便是她口中的小弟。 　　一直没有听到应答，苏悦又不放心地补充两句，“那个……这个北苑7号楼608宿舍，是不是有什么来头啊？你要是觉得不对，要不我让我小弟再查查？” 　　电话那端远远传来了一个“滚。” 　　苏悦转身又骂了两句。 　　程又又轻叹一声，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不太颤抖。 　　“没什么来头，就是我的宿舍。” 　　“啊？”苏悦叫了一声，“不是吧，你们宿舍？” 　　“没错，我很确定。” 　　末了，程又又稳住情绪，故作轻快地给苏悦道谢，又约了时间请她吃饭，心却在慢慢下坠。 　　收了手机，眼里又闪过一丝锋芒。 　　她记得，在签售会现场看到过孟梦，只是从未怀疑过她，虽然不太清楚食堂那段偷拍是怎么来的，但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如今是时候好好算账了。 　　只是林寺…… 　　一想到林寺，心里又多了点抱歉。 　　原本她只在意那一句话，如今倒又多了点愧疚。 　　原来是因为她才有了那段视频，才害得林寺背上骂名，痛失粉丝，引出一场闹剧。连带着，那份合约也不知道能不能签上。 　　程又又呼出一口气，点开程双的微信。 　　过了一遍日常的撒娇和问候程序，最后才找到了重点，询问综艺什么时候开拍。 　　过了十分钟，收到了程双的回复。 　　【程双】：就在拍摄，怎么了？ 　　【程又又】：随便问问，想追综艺了。 　　发完消息，心底也松了一口气。 　　思来想去，又打开微博小号，给林寺发送私信。 　　【对对说的都对】：抱歉呀，惹出这样的闹剧 　　【对对说的都对】：不知道能做什么，只能在这里给你道歉。 　　【对对说的都对】：对不起 　　发完这些，愧疚感也随之减少了一点。 　　程又又退出微博，回了宿舍。 　　苏悦还在帮她想应对孟梦的办法。可一个个脚本发过来，要不是杀气太重，要不就是走了孟梦的老路，最终没有一个满意。 　　她心知，人生不同于爽文，孟梦伤害了她，她也没办法直接打脸回去。要考虑和面对的事情太多了，她也没那么多闲情逸致去布局，只能找最快捷的办法。 　　或许…… 　　程又又想了一下，可以针对孟梦在意的东西。 　　思索片刻，她又给韩琦学长发了微信。 　　兴许是因为大四的缘故，韩琦有些忙，一时没有回复。 　　程又又却肯定，韩琦学长一定会帮她。 　　她虽然不喜欢学长，但清楚他是怎样一个人，所以才会直接拒绝他，没有保持暧昧。 　　那个学长，看似清风明月，波澜不惊，可向来却又只认死理，才会对她穷追不舍。 　　但若让他知晓真相，应该会找到方向。 　　如今她只剩下这个办法。 　　倒不是希望学长能帮忙澄清，而是想借此机会，把孟梦暴露出来，公开处刑。 　　手机震动了一下，程又又赶忙点开，本以为是韩琦的回复，显示的却是新私信通知。 　　【林寺】：没关系，不要多想。 　　【林寺】：你好好学习，不用在意这些 　　【林寺】：谢谢 　　程又又下意识点开林寺的头像，确认这是不是本人。 　　可那个熟悉的头像，以及头像下面的认证，和那些热门微博，都在证明着确实是林寺本人。 　　上一次的回复，她还能勉强认做是巧合。 　　可如今…… 　　没想到，他还会安慰她。 　　程又又的手指停在输入框上，许久，也不知道该回复什么内容。 　　她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一出闹剧浮于水面后，被扒马暴露的是她平时用的工作账号——会发光耶。 　　根本不是这个，现在给他发私信的，对对说的都对。 　　那…… 　　林寺是在回应什么吗？ 　　还是他本来就知道什么？ 　　他怎么会在这时突然安慰她? 　　程又又的心微微收紧。 　　这太奇怪了。 　　就像是小学时玩捉迷藏，周围人躲藏的极好，只有她一个人在外面找寻，其他人都知道她在哪里，也在找向哪个方向。 　　只有她这个当鬼的人，什么也不知道，只能顺着那一点点提示，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试探。 　　程又又下意识咬了一下嘴唇，她有点想问问，林寺是不是知道她是谁。 　　可又觉得，林寺兴许只是把她当成了普通的粉丝，若贸然问出去，反而显得她怪怪的。 　　可…… 　　与其在脑海里反复挣扎，倒不如坦率的表达心意。 　　成功说服了自己。 　　程又又挑选了一下，发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包，又默默回复： 　　【对对说的都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呀？ 　　【对对说的都对】：或者，你是知道我是谁吗？ 　　反正—— 　　即便看到了，林寺也不一定会再回复。 　　反正—— 　　后面也不一定会和林寺见面。 　　就是真有尴尬，应该也轮不到她。 　　-------------------- 　　作者有话要说： 　　后来…… 　　真尴尬 第11章 云雾11 　　维也纳已是夜晚，林寺随着节目组，正在录制一起去旅行综艺。 　　综艺其实在两个月前就定了下来，据说是斥巨资打造，主要为了圈内一个大前辈复出。 　　公司原本没想过争取这个资源，大前辈却突然向节目组推荐了他。 　　就连摘星也觉得不可思议，最终在一系列协调下，定下了摘星的三个艺人，其中就包含林寺和仁山。 　　林寺心里清楚，公司哪会放弃任何一个博取流量的机会，而他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只想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离开组合。 　　圈内影视歌界限分明，那个大前辈一直身在影坛，在圈内口碑极佳。 　　他本以为，一次推荐便不会再有后续，没想到过了不久，便有了再一次合作。 　　一次组合录制MV，公司竟大手笔的请来了前辈的老公导演，队友们跟在前辈身边，试图合影，获得影后的亲笔签名。 　　他一个人坐在角落发呆，心里盘算着下一张专辑制作。 　　程双前辈与别人合完影，径直走到他面前，一番解释后，林寺才明白前辈的意思。 　　前辈家中有一个女儿，据说聪明至极，又乖巧温柔，只是性格内向，不太爱说话，现在开始追星，最喜欢的就是林寺了。 　　程双不愧是影后，还模拟着她女儿的样子，把那最喜欢林寺的一句话，仿得像极了遇到的小粉丝。 　　林色淡淡一笑，又想起上次前辈介绍资源，他还没来得及感谢，立刻顺着前辈的意思，拿出限量版的专辑，留下了签名。 　　前辈比他想象中的更好相处，但几句闲聊后，林寺发现了一个和大荧幕上不同的前辈。 　　前辈似乎有当媒婆的潜质，三言两语皆离不开她的女儿。 　　前辈包上挂了一个玩偶挂坠，仿得她女儿的模样，小表情很生动，随着动作，还会眨眼。 　　他的心骤然收紧，视线全然留在了那个娃娃的脸上。 　　不过…… 　　他觉得，前辈的形容不够生动。 　　那个名叫叫对对的女孩，应该会更可爱。 　　合作了几日，他就听前辈念叨了几日。脑海中，也逐渐建立出了对对的模型。 　　她应该和前辈长得很像，应该是黑长发，散开，有些温婉，应该身材娇小，又很安静，说话应该会很小声，还有点害羞。 　　模型建好后，MV也拍摄结束，忙于其他工作，林寺计算着时间，暂时把关于对对的种种放在了一边。 　　又过几日，到了音乐节。 　　去往音乐节的路上，他们队内又一次闹出了矛盾。 　　新歌即将发布，歌词分配却出了问题。 　　他是组合Ace，是主唱，歌词分配总会偏向他。这便引得一些人不满。而他早下定决心要脱离组合，所以怎么分配，他都不在意。 　　可偏偏，他这样的不在意，在别人眼里变成了暗自得意，逐渐在车上，开始了冷嘲热讽。 　　到了活动现场，状态仍没有完全调整回来。偏偏徐丘按耐不住脾气，忍不住再冷讽两句，一抬头，却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抱着相机的女孩。 　　林寺在心中冷笑一声，暗自心想，真是个倒霉的女孩。 　　如他所想那般，气头上的徐丘直接冲了过去，抬手就要抢她的相机。 　　那个女孩却也出乎意料的伶牙俐齿，三言两句，便把徐丘怼了回去。 　　他不过随意看了一眼，目光却被女孩晃动了而过的背包吸引。 　　她的背包上，挂着一个有些眼熟的挂坠。 　　他的脑海中，又一次播报出前辈说的话。 　　程双：“这个挂坠是我老公去意大利找人定制的，听说是纯手工，捏的我和我家对对的样子。” 　　他下意识的走近，这下直接看到了她本人。 　　果然是她。 　　林寺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下一刻，面前的女孩表情却变得狰狞。 　　…… 　　林寺又默默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据说这个对对，可是个乖巧温婉可人的小姑娘。 　　…… 　　惦记着不好贸然打招呼，他只来得及匆匆看了一眼，帮对对解了围，便离开了。 　　后续…… 　　不妨就按照前辈的意思来。 　　晚上为了帮好友宣传新电视剧，他难得主动打开微博，忘了关消息提示，私信弹了许久才停下。 　　最上端，是一个名字叫【对对说的都对】的人。 　　不知为何，他第一反应，想到的是那个对对。 　　他甚至没有注意，看到私信内容时，他还轻轻笑了一下。 　　然后才有了那条回复。 　　后来…… 　　林寺看了一眼，坐在桌前，笑得前仰后合的程双前辈。 　　他还记得刚才在酒店里，前辈接电话时的样子。 　　语气温柔，还带着点调侃。 　　但林寺敏锐的从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果不其然，在一众嘉宾的询问下，前辈大方公开了对话内容。 　　竟是那个对对在问他最近的状况。 　　前辈目光一转，又停在他身上，笑着翻出手机微信，给他看聊天记录。 　　或许…… 　　他想，那个对对或许真的很喜欢他。 　　和前辈的聊天里，总会提及他的名字。 　　身后的任山八卦的吹了一声口哨，又开玩笑，起哄他赶快做些表示。 　　后排的女演员是同公司的好友，也配合的凑到前辈身边，声称可以帮忙出些主意，助力对对拿下林寺。 　　林寺张张口，他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最终，那些话语又收了回去。 　　他最近遇到了很多事。 　　虽然有些让他烦躁，可也给了他惊喜。 　　他原本想对前辈说，其实不一定需要介绍，他或许已经见到对对了。 　　只是那个对对，好像并不知道。 　　—— 　　韩琦学长比程又又想的还要配合。 　　他直接约了程又又见面详谈。 　　两人思索一番，此时若躲避，反而会引起更多误会，倒不如直接在学校操场见面。 　　“想好要怎么做了吗？”学长问道。 　　他并不是程又又原以为的难缠的人，在如今几句话说清后，才发现里面隐藏了很多误会。 　　再见面时，除了还无法彻底消散的心动，韩琦心里还有一点点尴尬，但想到此行的目的，那些情绪又很快隐藏了下去。 　　“想在学校论坛里发个澄清。”程又又镇定的答，又想起了什么，歉意的笑笑，“可能还需要学长帮助。” 　　韩琦挑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程又又轻咳一声，既然到了这个地步，索性坦坦荡荡地说清楚。 　　“我不知道学长是怎么看我的，但我觉得，我应该和学长心里想的有些差距，只是一直缺少机会，好好把事情经过说清楚。所以……如果我说的不对，还希望学长不要放在心里。” 　　韩琦点点头。 　　他眼中依然带着过去的微光，只是，他和程又又心里清楚，那里面涵盖的情绪，早就从过去的喜欢，转变成了普通男女间的欣赏。 　　韩琦：“前面是我心急了，有些话还是直说好，让人在中间传话，终是有漏洞。” 　　程又又松了一口气，“其实……最开始收到学长情书时，我还挺意外的。入学时，我也注意到了学长，不过这种注意，坦白讲，就像是一个差生，对好学生的注意。 　　学长是个很优秀的前辈，胡教授让我看过学长的新闻稿，我在里面学到了很多东西。我想，如果没有一开始的情书，我应该也会主动接近学长，不过这种接近，更倾向于学术之间的交流。我会很想和学长成为朋友。” 　　韩琦瞬间懂了，又下意识坐直身子，顺着她的意思点点头。 　　他的心里也暗自盘算着，他眼中的程又又。 　　或许一开始，是因为这个学妹与众不同。如果说，周围的女生，是百花园中的各种花朵，那么，她就是从花朵中坚韧生长出来的，一棵会开花的树。 　　她坚韧、倔强、又特殊。 　　他偶尔也会从导师那里，听到这个学妹的名字，虽然她的成绩不突出，可她每一次的稿件，都会带有亮点，像是拥有天生的敏锐力。 　　就是在这些加持之下。 　　他心中，学妹的光环不断扩散，才会展开漫长的追求。 　　偶尔，他也会自傲的心想，如学妹这般优秀的人，应该看不上那些普通男生。而他恰好也与众不同，这才在某一瞬间，说出了那些想法。 　　程又又淡淡一笑，“可是学长，收到那封情书后，我就拒绝你了。那封情书，你是通过室友转交的，我便同样让她转达了回复。我在里面，清楚的写了对感情的看法，还有我不打算在大学里恋爱。 　　可是那个回复……” 　　“我并没有收到。”韩琦扬起头，接了一句。 　　“是的。”程又又镇定的点点头，“如果那时我能猜到，应该就不会有后面的内容了。” 　　“所以那时，我摸不懂你的意思，以为你的不接受不拒绝，是对我的考验，所以才会加紧攻势，所以才几番试探，所以才又总约你见面……” 　　韩琦越说声音越低。 　　“倒不如说说最近这一次吧。”程又又缓缓一笑，又翻出了那条视频。 　　“我想知道，5月20日音乐节那天，是孟梦约学长见面的吗？” 　　韩琦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又摇摇头。 　　“在那前一天，我在教授那里遇到了许泽。对了，忘了说，我和许泽一起在校外租房，他是我的室友。那天是许泽约我一起去音乐节放松，我当时正在犹豫，然后他告诉我，孟梦约了你。” 　　程又又的表情逐渐凝固，韩琦觉得尴尬，忍不住轻咳一声，又小声说下去。 　　“当时我还没做好准备，孟梦又给我发了消息。她劝告，咳……那个日子表白，应该会有希望，宿舍的人也会帮忙。并且……你好像有点动摇。所以我才去买了礼物，让孟梦转交给你，可是礼物你也没有收到。” 　　说到最后，韩琦还有点失落，肩膀也垮了下去。 　　“那学长，你有和孟梦的聊天记录吗？”程又又的注意力却在这里。 　　韩琦抬起眼，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想，那个就可以当做证据。”说完又觉得不妥，“算了，如果曝光的话，还会牵扯到学长，不太好。” 　　本身她搅和在事件中心，就已经够烦的了。如今要是把这份烦躁，再落到学长身上，反而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韩琦淡淡一笑，“没关系，就当是我们成为朋友，一起做的第一件事。过去是我不够直接，才有了这样的漏洞，应该我来补救的。” 　　程又又顿了一下，终是缓了一口气。 　　-------------------- 　　作者有话要说： 　　害羞？温婉？说话小声？前辈果然是亲妈。 第12章 云雾12 　　晚上十点，正是一个吃瓜摸鱼的好时间。 　　赵敏敏抱着平板，半躺在床上逛论坛。 　　程又又默不作声地坐在自己的位置，在心里一点点倒数。 　　果然…… 　　没过多久，便听到赵敏敏一声尖叫。 　　“学校论坛竟然有瓜！” 　　周元闻瓜而动，探出了脑袋，正准备再问一句，却听到赵敏敏下一句感叹。 　　“不是吧？！这个瓜还和我们宿舍有关，艹了……”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但程又又清楚，他们几人都看到了内容。 　　为的就是这一点。 　　她知道，周元和孟梦不一定看校园论坛，但赵敏敏不会错过学校里的任何八卦。每天晚上躺在床上，一边和男朋友聊天，一边逛论坛，是她的日常。 　　她与韩琦刻意选择了这个时间，以保证帖子能够快速在学校传播开。 　　周元和赵敏敏很快便议论了起来，目光还时不时的，在程又又与孟梦之间辗转。 　　程又又默不作声，继续做着手上的事情。 　　她在等孟梦主动开口。 　　果然。 　　她听到一声东西落地的声响，再转身，就看到孟梦居高临下的站在她身后，眼眶通红。 　　“程又又，你故意的吧？” 　　程又又合上电脑，没有起身，坐在原地，慢悠悠地看着她：“我故意的什么？” 　　可那种事情又怎么能直接说出口。 　　孟梦咬着唇，下一刻，眼泪却滚落了出来。 　　“你真的要和我过不去吗？” 　　程又又嗤笑一声。 　　她过去会为眼泪心软，可现在只觉得，不过是惺惺作态。 　　“你说呢？” 　　赵敏敏一声不吭地坐在床上，翻看帖子走向，并不打算牵扯其中。 　　周元手足无措地站在两人中间，想要像往常一般劝说，可又无从下口。 　　程又又比较爱笑，大多时候，她都笑脸示人。可现在，她的脸色却极冷，像是拢上了一层寒霜。 　　“反正也不是外人，不如当着室友的面说清楚。究竟是我和你过不去，还是你和我过不去？”程又又一字一句，咬字清晰，尾音落得极重。 　　孟梦下意识后退几步，竟是忘了继续哭。 　　“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贴心，这么擅长帮别人出主意，这么喜欢当红娘，这么能说会道。”程又又冷笑了一下，把那些东西扔进垃圾桶。 　　“我还以为，扣除平时成绩，算是警告了，你也该清醒了，怎么还这么笨？发那个视频，会给你什么好处？你真的以为能一直藏在背后吗？” 　　程又又话音刚落，周元瞬间睁大了眼，似乎没想到是这个走势。 　　床上的赵敏敏也探出头，有些不敢相信，“不是吧？我还以为就论坛上的那些东西，那视频竟然是你发的？！怎么还搞偷拍？” 　　“不是我拍的！”孟梦大喊一声，声音带着颤抖，还有些歇斯底里的感觉。 　　程又又笑了一下，眼神转为冰冷，落在了孟梦身上，“你敢让我们看看聊天记录吗？确实不是你拍的，但……是你发出去的。” 　　“程又又，你什么都不知道。” 　　孟梦垂着头，小声说道。 　　程又又瞥了一眼便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她还有自己的事要做，如今澄清也发了，也让其他人看清孟梦是怎样的人，这些已经足够了。 　　只是心中还是有些别扭。 　　有些事，发生过，也确实存在过，即便后面再做出补救，都无法掩盖发生过的痕迹。 　　尤其是…… 　　还牵扯到了其他人。 　　孟梦一直站在原地，眼眶微红，牙冠咬紧，已不知该做些什么。 　　她确实忌妒过程又又，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嫉妒她。偏偏程又又是学校里对她最好的人。 　　程又又像是个小太阳，总是毫无保留的释放温暖，对每个人都一样，不会太疏离，也不会太热情。可越是这样，她越无法克制心中的嫉妒。 　　凭什么家境一般的程又又，那么积极向上，人缘也会不错，甚至从来不会自卑。 　　凭什么她成绩一般，却经常受到教授夸奖，院系最出色的学长，也自入学后，就开始追求她。 　　就连她偶尔在男朋友面前，抱怨程又又时，许泽也会顺势夸赞一句。 　　为了能帮男朋友拉上学长这层关系，她才有了那些主意。 　　她本以为，在学长的几次追求下，程又又迟早会沦陷，却没想到，原来程又又，真的和她以为的不同。 　　原来是她，从一开始就错了。 　　等程又又爬上床，准备睡觉的时候，孟梦还站在原地。 　　程又又没有关灯，也没有和她说话，默不作声地躺下。 　　她要做什么，再也和她无关了。 　　临近期末，所有人都在忙碌着期末大作业，程又又虽然一早就准备了素材，可心里始终缺少点方向。 　　苏悦也在忙期末考核，微博更新都没有以前走心。 　　程又又刚给她点了一个赞，下一刻，微信就弹出了新消息。 　　【苏悦】：我！要！气！死！了！ 　　程又又直接回复了几个问号。 　　苏悦顺势发来几张截图，又长话短说，做了一个总结。 　　【苏悦】：在找兼职嘛，恰好遇见了学姐，学姐推荐我们去剧组跑龙套，然后……好像遇到了骗子，被骗走了好多钱！ 　　【程又又】：…… 　　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苏悦似是感受到了这几个点的无语，又不服输的补充几句。 　　【苏悦】：你别不信，不止我一个人上当了，系里好几个人都交钱了，学姐说她是第一次牵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苏悦】：心里好痛啊，我们刚一起做了笔录，这是我机智人生的耻辱一笔，呜呜呜。 　　安抚完苏悦，程又又突然想到了她的期末作业，又默默补充了一句。 　　【程又又】：我能跟着做记录吗？想用这个当期末课题，提高警惕，谨防诈骗。 　　…… 　　和苏悦聊完后，倒是阴差阳错的给结课大作业定下了方向，心中惦记许久的事落地，倒是让她放松了不少。 　　顺势在枕头边摸了个抱枕，抱在了怀里，就着抱枕，又玩了一把手机里的单机小游戏。 　　直到手机提示电量不足，才背过一只手，试探着从后面摸床边的充电器线。 　　摸了一个来回，也没有抓到数据线，程又又只好翻个身。恰好和林寺对视。 　　抱枕上的林寺。 　　程又又手一僵，倒是忘了这一出。 　　这是苏悦送她的周边中的一员，花里胡哨的，但这种周边，质量却又出奇的好。 　　她当时反复揉捏，觉得手感舒适，便拿到床上，放在了床头边，为了在床上玩手机的时候当个靠垫。 　　乍一看又像是对林寺的迷恋。 　　程又又清楚，她为的是抱枕惊人的手感。 　　可现在再对上这张脸，她一时倒摸不清方向了。 　　究竟是为了抱枕的质感，还是为了…… 　　因为这一眼，困意也随之消散，她又想起了微博私信。 　　犹豫了两秒，原本的坚持被好奇心打败。 　　点开微博，心里又上演了一个小剧场，反复猜测着林寺会做出什么回复。 　　可看见空荡荡的微博私信，程又又心里多了点说不出来的失落。 　　在心里暗骂一句，果然不清醒。 　　那可是万千少女的梦啊，每天给他发私信的粉丝，一定多得不得了，根本不缺她一个，两次回复，兴许是偶然。 　　她的问题又不够礼貌，怎么可能有后续。 　　心里的那点期待慢慢收了回来，变成了复杂的情绪。 　　手机充上了电，又随意刷新了一下首页，再切换到主页面时，她才反应过来。 　　她此时登陆的是，会发光耶，而不是，对对说的都对。 　　怪不得没有看到私信…… 　　刚才落下去的期待又慢慢收了回来，似乎比方才还要再多一点。 　　身子往上移了一点，靠在竖起的枕头上，把自己调整成一个很舒服的姿态，小心切换账号，登陆——对对说的都对。 　　第一反应却是先刷两条微博压压惊。 　　不知为何，虽然有点期待，但却不是很敢看私信。 　　也不知道林寺是会反驳，还是直接忽视不理。 　　心中反复模拟出了小剧场，可怎样都觉得不满意。 　　直至翻看了几条无聊的广告后，才下定决心，切换到私信页面。 　　抱着开盲盒般的心态，程又又细细看了一眼。 　　置顶私信那里，亮着一个红点。 　　点开后。 　　【林寺】：你说呢？对对。 　　！！！ 　　这一个回复，惊得程又又一下子坐了起来。连带着，把站在下面的孟梦吓了一跳，甚至还抬头看了她一眼。 　　程又又轻咳一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又慢慢躺了下去。 　　心里像装了一群小兔子，小兔子们跳来跳去，过分用力，像是要把胸腔跳出去。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要忍不住感慨一下汉字的奇妙。 　　那几个字就在那里，组成了普通的一句话。可她只是在心里读了一遍，却又觉得，那句话中，涵盖着太多的意思。 　　好像是这样，好像又不是。 　　她想确认，又觉得自己在多想。 　　明明把问题抛了出去，明明他也回答了，却又好似没有回答。 　　就这样的又抛回了一个，看似是问题的问题。 　　程又又被心中的想法绕得迷迷糊糊。 　　她觉得，她像是突然闯进迷宫的小人，往哪里去都不对。 　　林寺却像是守着迷宫的巨人，默默观察全局，偶尔还会丢下一些阻碍，随意撩拨。 　　欢喜散落，又变成莫名的心烦意乱。 　　程又又退出微博，合上手机。 　　在心中叮嘱自己，算了，就此结束，不要再问下去。 　　兴许林寺是随口应了一句，兴许是他的冷幽默，兴许是他在逗自己玩。 　　还是好好睡觉。 　　可刚躺下不到十分钟，又烦躁地翻了一个身子。 　　再度打开微博，戳开林寺的私信，狠狠回复了一句。 　　【对对说的都对】：你一定知道我是谁，对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后来的程又又：狗男人。 第13章 云雾13 　　一大早，程又又就被吵醒了。 　　昨晚她没睡好，做了一夜噩梦。 　　梦里，她在一个破旧的迷宫里兜兜转转，偶尔有一个NPC小人出现，负责给她指路。 　　那个小人长了张林寺的脸，每次都是随手一指，她却认真的顺着那个方向跑，直至在迷宫了反复缠绕，进入了一个死角。 　　以至于醒来时，身体疲惫不堪，像是被人丢进滚筒洗衣机里，转了一大圈。 　　室友都站在下方，压着嗓子小声说话，偶尔会传来撞击声。 　　程又又探头看过去。 　　是孟梦在收拾东西。 　　她没有问为什么，但从赵敏敏偶尔蹦出的几个字眼中，也大致弄懂了方向。 　　不过是一些不体面的过去，在此时突然摆在面前时，不得已选择了躲避。 　　她没想到会走到这里，但如今也算是个好结果。 　　毕竟大家住在一起，虽然这个学期没剩下几天了，但难免低头不见抬头见，倒不如趁早散了省心。 　　程又又收回了头，半靠在靠垫上，默默翻着手机。 　　直至孟梦带着东西离开，才爬下床。 　　“又又，孟梦离开了。”周元站在程又又身后小声说。 　　程又又的情绪不佳，并不想多说什么，顺从地点点头，应了一句，“我知道。” 　　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周元有些失望，耸耸肩，转身继续化妆。 　　一向爱闹的赵敏敏抱着相机，悄无声息地离开宿舍。 　　好似孟梦的离开，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插曲。 　　下午，程又又坐了两站地铁，到了苏悦的学校。 　　接到程又又，苏悦一眼就看出她的气色不好，勾搭着她的背，女流氓似的凑在程又又耳边，“昨天晚上干坏事了？这黑眼圈重的，要打了一斤阴影似的。” 　　程又又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眼低是清晰的疲惫，“做噩梦了。” 　　“做噩梦？梦到被追杀了？” 　　程又又脑补了一下梦中林寺的表情，眉头轻皱，点点头，“差不多。” 　　苏悦绕着她转了一圈，故作老谋深算地，捋了一把不存在的胡子，“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程又又的脚步却突然停下，下意识的应了一句，“怎么可能。” 　　她梦见的可是林寺。 　　怎么可能。 　　苏悦：“玩笑你也当真啊。不过……总想某个人的时候，晚上确实会梦到他。” 　　程又又：…… 　　更乱了。 　　保持着敬业精神，苏悦带着程又又和几个朋友见面，收集了一系列素材。 　　只是当初那个与学姐联系的男人却始终找不到踪迹。 　　程又又借着学姐的手机，翻看了骗子的朋友圈，最新一条动态，是一张照片，拍的一个古建筑。 　　程又又总觉得照片有些眼熟，可一时又无法做出判断，直至翻找了程双的朋友圈，才确定了地点。 　　是在隔壁市影视工厂的艺术区，那里有许多诸如此类的景点，很多剧组会在那边拍戏。 　　程又又勾勾唇，别人不太清楚招群演的流程，可她有个导演爸爸，小时候也曾跟过几次组，正规的剧组都有正规的操作，哪会几句话就敲定下来了。 　　程又又很快便疏离出了方向，把手机还给学姐，镇静地看向苏悦，“我打算去一趟，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认真的？”苏悦当然猜到了她的想法，只是还有些担心。 　　“嗯，”程又又肯定的点点头，“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那我陪你一起。”苏悦说道， 　　甚至不等程又又回应，便飞快转身和几个朋友商议，要她们帮忙请两天假。 　　话语在唇齿间划过，又收了回去。 　　她本意是觉得可能有风险，想要一个人过去拍素材，可苏悦这样做下决定，这么坚定，这么自然。 　　倒让她心里第一次产生了陌生的情绪。 　　一种除了家人，原来还有人可以靠近的安全感。 　　影视工厂距离云城不远，坐了几十分钟高铁，又打了个车便到了。 　　程又又效率极高，直奔重点，拉着苏悦去了人最多的地方，向附近的客栈打听，最近有什么组在这里拍摄。 　　客栈老板见多了这样的人，一边帮他们办着入住，一边懒懒的往一个方向指了指。 　　“喏，长陵街人最多，有一个组合在拍MV，其他地方都是在拍电视剧。” 　　程又又道了一声谢，拉着苏悦去往长陵街。 　　临近拍摄场地，围观群众也加倍增多，也更容易让骗子浑水摸鱼。 　　刚挤进人群，程又又便后悔了。 　　她实在低估了人流的疯狂，即便她和苏悦手牵手，没多久，还是被人群冲散。 　　最中心也不知道在拍什么，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明明有安保人员在尽力维持秩序，但面对热情的群众，还是显得力不从心。 　　就连一侧的高楼上，也挤了一排排的人。 　　程又又艰难的在人群中稳定人形，正准备给苏悦打个电话，身侧便突然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林寺！！” 　　“是林寺！” 　　拿着手机的手一顿。 　　那些嘈杂的声音渐渐被过滤，只剩下晕乎乎的感觉。 　　思绪似乎被拥挤的人群挤了出去，灵魂出窍，慢慢飘散，不知去向。 　　这个世界好像过分奇怪。原本两人从未产生过交集时，即便他是当今顶流，也不过是偶尔才会听到他的名字。 　　可现在，不过短短一段时间，她觉得，她的身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自动安装上了，一个名叫捕捉林寺的雷达。 　　虽然到现在还没有牵扯上什么关系，甚至，都没有正式见过面，可命运就这么神奇，即便这么偶然，也还能碰到。 　　程又又下意识后退两步，她本想离开，可又不自觉地顺着欢呼声，踮脚，扬起头。 　　她偏瘦，身高在女生中也比较拔尖，可面对如此热情的人群，还是显得有些压力。 　　试探了几次，她还是没有看到林寺，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只能听到那些人一声声喊着他的名字。 　　欢呼声越来越远。 　　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直至手机突然响起，才把她从名叫林寺的包围圈中拯救了出来。 　　“又又，我找到那个人了！”苏悦说着。 　　程又又瞬间打起了精神。 　　借助位置共享，朝苏悦方向过去。 　　那个骗子在最外围的角落，找寻合适的人选。 　　走的是过去的老套路，说来也巧，在他与另一个女孩交谈的时候，被苏悦撞了个正着。 　　程又又过去的时候，那个女孩已经随着男人进了一个小楼。 　　苏悦以一种电视剧中特工接头的模样，蹲下身子，又拉着程又又也蹲下来，神秘兮兮地说：“不知道有没有用，刚才他找那个女孩的时候，我录了一个视频，还拍了几张照。” 　　“做得好。”程又又赞赏地应了一句。 　　她倒是想直接过去找那个男人，可又心知力量过于悬殊，她和苏悦只有两个人，也不知他们团伙究竟有多少人，如果在这里出现问题，反倒得不偿失，只能耐心等下去。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那个女孩才从小楼中出来，眼里还闪烁着期盼的光芒，似是得偿所愿。 　　程又又微微皱眉，又给苏悦递去一个眼神。 　　苏悦立刻秒懂，装作也是在附近寻找机会的无助少女，迎上去和女孩交流。 　　三人在附近的咖啡馆坐了一会，三言两语便摸清了底细。 　　那个骗子自称轩哥，是附近剧组的工作人员，要给安雯安排一个跑龙套的机会。只是开机前剧组要先组织培训，需要安雯先交一部分押金和住宿费，等到剧组结算后，会把钱退回来。 　　安雯便给轩哥交了一笔钱。那是她攒了很久的生活费。她出于普通学校，又没什么社会经验，一直心怀演员梦，便想在这里碰碰运气，找寻一个机会。 　　也许…… 　　到了合适的时间，她也能一炮而红。 　　给钱的时候，心中确实也有些忐忑，一时摸不准，那轩哥究竟是骗子，还是真的可以帮她圆梦的人。 　　但…… 　　看着轩哥身后专业的一群同伴，又觉得或许是真的。 　　咬咬牙，签了合同，也交了钱。 　　她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实现梦想的机会。 　　眼见苏悦这么热情的咨询，安雯微微一笑，答应明天和轩哥见面的时候，把她们也带上。 　　苏悦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便就此散开。 　　晚上，两人在附近客栈住下，这里隔音不太好，坐在窗边，还能听到各种吵闹声。 　　苏悦趴在阳台上，看不远处的剧组拍夜戏，看得津津有味。 　　程又又坐在小桌边，为了方便，她轻装上阵，没有带电脑，只能拿着个本子写写画画，整理思路。 　　今日收集到的资料并不多，但配合上学姐和安雯的几句话，倒是出现了一个简单的框架。 　　程又又简单梳理完，便去阳台边找苏悦。 　　随意的向下方瞥了一眼，不知道是什么组在拍夜戏，人倒是挺多的，里里外外围成了几个包围圈，还有人架着相机试图拍到路透。 　　脑海里又想到了今日听到的几声欢呼。 　　打开微博，搜索了一下。 　　果然，LCF在此处拍剧情版MV的消息，已经冲上了热搜。 　　程又又的手指下移，又停在了私信那里，只是这一次，那里并没有出现小红点。 　　心里莫名有些失望，像是一个强迫症，盯着粉刷匠粉刷墙面，盼着一个墙面会被完整涂满，却在最后，偏偏剩了一个边边。 　　明明只要再加一刷子就可以满足，可偏偏没有这一点油漆。 　　程又又深呼一口气，点开了私信对话。 　　她发去的消息，显示的是已读。 　　明明知道看到了不回，是他们这种明星的常态，可心里还是有一点难过，像是好不容易养熟的流浪猫突然翻脸逃跑，像……被辜负一样。 　　不想再看了。 　　程又又把手机关上，离开阳台，瘫倒在床上，心里多了一些烦躁。 　　楼下，包围的人群慢慢散开。 　　林寺走在组合的最后，一点点远去。 　　-------------------- 　　作者有话要说： 　　都到这里了，怎么能不见面呢。 第14章 云雾14 　　苏悦是有点戏精属性在身的，与安雯见面前，特地在附近摊位上买了两顶帽子和大口罩，层层包裹，乍一看倒是很难看出身份。 　　程又又好笑地摇摇头，但还是顺从了她的意思。 　　待装扮结束，程又又转身，看向苏悦，问了一句：“可以吗？” 　　苏悦眉头轻蹙，又捏了一下程又又的耳垂，有些迟疑，“别的倒没问题，就是你耳朵上这个小红点，实有标志性了。” 　　程又又下意识摸下耳垂上的小红点，思索了两秒，淡淡笑了一下，抬手自耳后拨下一缕头发，勉强能遮挡住，苏悦这才放下心。 　　见面约在了长陵街拍摄场地后的一个古建筑景区，路过时还能看到剧组在拍戏，不远处还有人带着直播设备录视频，倒是让人信服。 　　安雯走在最前方，拿着手机给那个轩哥打电话，许久才拨通。 　　轩哥示意她上楼，去最内侧的房间。 　　两人跟在安雯身后，一路到了四楼。 　　仿古的建筑，并没有电梯之类的东西，因着大部分人在另一个景区围观拍戏，这里倒显得过于安静。像是突然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程又又轻轻皱眉，脚步不由缓了下来，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也不知电话里又说了什么，安雯突然回头，看着苏悦和程又又，笑了一下。 　　程又又正要开口，安雯却猛然加快了脚步，一直往前跑。 　　实在过于奇怪。 　　苏悦却没有想太多，本能的向前追去。程又又还来不及喊住她，便看到苏悦跟着安雯，拐了个弯，消失在面前。 　　这个建筑过于古早，又空旷，房间却开得很多，一眼望不到头。 　　程又又心微微一收，惦记着苏悦，又暗自加快脚步。手却慢慢探向手机，输入了报警电话，以防不测。又小心取下了挂在脖子上的微型相机。 　　心里莫名的不安。 　　这件事好像太顺利了，他们好似在故作聪明，又或许，在更早之前，那个轩哥便知晓了她们的来意，不过是将计就计。 　　甚至，安雯的行为都显得过于刻意，只是当时，她们以为找到了方向，根本没有往深处去想。 　　可如今想来，哪有这么顺利的事？ 　　程又又的心里有些慌乱，但还能保持着表面镇定，深呼一口气，拨通了电话。 　　话音刚落，身侧的一个房门被突然打开，一个男人突然冲了出来，狠狠踹了她一脚。 　　程又又直接摔在地上，还因为惯性，手肘在地上蹭过，破了皮，细密地疼痛感汹涌而来。 　　顾不得疼痛，程又又挣扎着起身，又费力的捡起地上的相机。 　　“砰”的一声巨响。 　　程又又抬起眼，对上了拿着酒瓶残骸的苏悦。 　　苏悦大口的喘着气，表情慌乱，趁着轩哥倒在地上的间隙，拉着程又又就转身跑。 　　“快走！” 　　苏悦看上去镇静，实则呼吸早就急促了起来。 　　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两人谁也不敢回头，只能顺着楼梯一路向下。 　　临近最后一层，程又又一把从脖子取下相机，塞给了苏悦。 　　“别怕，我拍了点东西，也报警了，我们分开跑，能拖延时间。” 　　苏悦顿了一下，有些犹豫。 　　但程又又态度坚定，苏悦只得从了她的意思。 　　程又又虽然跑得快，可心知长久下去，终究敌不过一个男人，只好把周边的东西推在地上，设置障碍，一路花式走位，艰难逃出了这个古建筑。 　　轩哥却没有放弃，追着程又又出来。 　　周围人也误以为是在拍摄，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拦。 　　程又又咬咬牙，冲进人群中，不顾身侧工作人员阻拦，强行进入了一个小楼。 　　直至进了小楼，心跳才缓了几分。 　　她过去看过各种女孩子遇见危险时的自救指南视频，但那些时候，也不过是放在收藏夹吃灰，只到了看过了就是会了的地步，如今真遇见了，反而发现一切理论比不上一次实践。 　　也不知道这里是在拍摄什么，但她想，只要人多，跑到这里，那个轩哥应该不敢胡来。 　　可…… 　　程又又轻轻皱眉，又觉得有点奇怪。 　　小楼外面倒是有很多人，可进了里面，却又意外安静，始终没有一个人出现。 　　不远处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逐渐清晰。 　　程又又的心也跳得越发猛烈，大脑空白成一片，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了思考，咬咬牙，一路向前跑去，盼着能在此时，遇见一个有缘人。 　　再一拐弯，模糊看到了有人从房间里出来。 　　太过突然，她的脚步太快，根本来不及刹车。 　　一头撞了过去。 　　像是撞进了一个人的胸膛，有点硬。 　　“抱歉。” 　　程又又捂着额头，下意识抬起头，正对上林寺惊讶的表情。 　　脚步声还没有停止，程又又轻轻跺了一下脚，正想绕过他往后方跑，林寺却突然向前一步，抓着她的手腕，轻轻一拉，把她拉在了怀里。 　　动作太快，程又又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只知道林寺的力气有些大，只知道她一瞬间被一种清冷的味道包围，像是突然进入了奇幻森林。 　　林寺没有说什么，只是用一只手把她按在怀里，脚步一转，进入了身后的房间。 　　房门关上，林寺也顺势松开了她。 　　程又又心里有点乱，也无法判断林寺的行为，只得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房间。 　　房间里面还有其他人。 　　是组合的其他成员。 　　徐丘站在最前方，看到林寺身边的程又又，不耐烦地皱皱眉。 　　任山困惑地看了林寺一眼，目光转到程又又受伤的手肘，又小声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 　　林寺没有说话，程又又无措地看了林寺一眼，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她的心里有点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终于遇见了“熟悉”的人，绷了许久的神经，才真正缓了下来。 　　雪纺小衫的后背已经被打湿了，紧紧贴在身上，如今到了这开着冷气的房间，反而还有些冷。 　　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程又又顺势缩了一下脖子，下意识抓住了林寺的衣摆。 　　心里的不安一点点散开，又变成了无助。 　　林寺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有点用力，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指腹上的薄茧，应该是平时玩乐器留下的痕迹。 　　程又又诧异地抬起头，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林寺依旧眼神淡淡，只是这一次，他的眉头蹙起，似是有些不悦。 　　在几个队友不解的目光里，他拉着程又又一路向前，直至把她带到了房间一角。 　　程又又脚下一软，不自觉的向下坠落，跌在了一个松软的懒人沙发上，被柔软布料包围。 　　她才反应过来，现在应该在一个类似临时休息室的地方。 　　林寺默默瞥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转身离开。 　　程又又顺势睁大了眼睛，正要询问，却见林寺突然转头，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徐丘打开门，和门口的几个人交谈，偶尔有一道目光，不住的看向室内。 　　林寺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前，直至不悦地反驳两句，才把那些人打发走。 　　因林寺的一个动作，程又又的呼吸也下意识的克制了几分，蜷缩着身子，尽力让自己放低存在感。 　　直至身前重新投下一片阴影，才慌乱地抬起头。 　　再次撞进了林寺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 　　不知道为什么，程又又觉得他好像心情不佳，下颌线紧绷，嘴唇微抿，眼中还有一点烦躁。 　　一连串反应，使得程又又更怂了。 　　是不是林寺把她当成了私生饭，只待那些人离开，再一个人暗中处置？ 　　经过方才的一段奔波，大脑从过去的纪实生活实录，变成了沉寂式悬疑游戏。 　　不自觉打了一个冷颤。 　　林寺一顿，又向前一步，随手拿起一件宽大的衬衫，扔在了程又又身上。 　　又蹲在她面前，不由分说地把她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程又又呼吸一滞，她的指尖甚至能感受到林寺肩膀的弧度，还有那一侧的肌肉，心里不觉得多了几分紧张。 　　这是要做什么……？ 　　她也不敢问。 　　林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旋即，歪过头，拿着一根棉签细细帮她处理伤口。 　　凉凉的，还有点疼。 　　她下意识的收紧了手。 　　林寺的动作一顿，再涂药水时，动作更轻柔了几分。 　　程又又专注的看着他，距离很近，她甚至能数清他的睫毛，他过于专注，眼睛有微弱的星光点点，偶尔动作时，会不小心触碰到她。 　　他的呼吸似一根羽毛，轻柔的挠过她的手臂，又带着点湿润的感觉，慢慢把她包围，吞噬。 　　顺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伤口处理结束，林寺又站了起来。 　　他没有问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要做些什么。 　　程又又也没有解释，只是勾着头，站在他面前。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直到任山过来，才打破了两个人互相对视。 　　任山：“是阿寺的朋友吗？” 　　程又又正要解释，又听徐丘不耐烦的丢下一句。 　　“林寺，别忘了你和公司的协议。” 　　明明任山是在问她，偏偏徐丘又提到了林寺，程又又诧异地从林寺身后探出脑袋，可还没看清什么，便被林寺用一根指头戳着脑门，又摁了回去。 　　这个动作实在是…… 　　程又又扯扯嘴角，有心想说林寺能不能友好一点，但心里又怂，也不知道门外那个人还在不在。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是林寺把她拉回了休息室。从侧面来说，也算是救了她。 　　只是不知道苏悦现在怎么样。 　　一想到苏悦，心又紧了一下，飞快拿出手机，还没来得及解锁，徐丘一个健步而来，按住了程又又的手腕。 　　“想偷拍？”依旧是那个略带鄙夷的语气。 　　“放开！”林寺冷声道。 　　眼睛看着她，但程又又肯定，这句话应该是对徐丘说的。 　　徐丘嗤笑一声，松开了手，还不忘丢下一句，“别忘了你最近惹出的乱子。” 　　林寺根本不看他，只是冲程又又点点头。 　　像是有了后盾一般，顿时松了一口气，飞快滑开屏幕，给苏悦打了个电话。 　　程又又报警及时，苏悦跑到了外面，已经和警察碰面了。悬了许久的心也终于收了回去。 　　挂断电话，却见林寺的脸色更难看了。 　　任山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模糊听到了程又又的几句话，目光在程又又和林寺身上辗转，轻轻一笑，“小姑娘，是遇见什么危险了吗？” 　　任山本就是那种无辜的长相，让人很放心，程又又本就精神疲惫，如今听他这样问，简单的把经过说了出去。 　　只是过程略有删减，也顺便间接解释，她不是特意跟过来的私生粉。 　　任山睁大眼，正准备和程又又再聊上几句，却被林寺突然打断。 　　“我找了保镖带你出去。” 　　目光落在程又又身上。 　　程又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林寺这句话是说给她的。 　　任山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阿寺刚才找大强过来，是因为这个呀。” 　　林寺淡淡瞥了他一眼，任山这才收了表情，只好安慰程又又，“别怕，刚才的人是来和我们协调拍摄流程的。一会让大强带你下去，大强可壮了。”说着，任山又摆出了一个强壮的动作。 　　程又又点点头，感激地看了任山一眼。 　　她刚才还在想，万一那个人就躲在附近怎么办。 　　没想到……林寺会找人送她。 　　她不自觉的看向林寺，可林寺始终敛着眉。 　　她猜测，兴许他今天心情不佳，犹豫了一下，只好丢下一句“打扰了”，便小心开门出去。 　　那个被任山所说的大强，就在门口等着她，一路护送程又又到了楼下。 　　程又又往前走了几步，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然转身，看向了方才的小楼。 　　视线一路往上，凭着本能，落在了那个窗口。 　　林寺就站在那个窗边。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她。 　　-------------------- 　　作者有话要说： 　　后排提醒： 　　谨防诈骗！ 　　遇到危险要先找警察，不要冲动冒险~ 　　—— 　　任山是个好孩子，下一个助攻！ 第15章 云雾15 　　程又又做完笔录，又喝了一杯热水，才终于找回了真实感。 　　她抱着双臂，微微垂头，能嗅到衣服上的淡淡木质香味，带着一点暖，有点厚重，却不浓烈。 　　这个味道，和当时撞进林寺怀里的味道相似，她猜测，那件丢给她的衣服，兴许就是林寺的。 　　林寺乍一看很冷，就连粉丝也称他为不可触碰的冰山男神，可他身上的味道却是让人放松的暖香。 　　沉浸在这样的味道里，似乎人也会倦怠几分。 　　程又又垂着头，在脑海中思索了一圈，怎么想不明白，林寺为什么要帮她。 　　苏悦好似一个小陀螺，忙来忙去，从程又又的相机里翻出了诸多证据，最后还特意询问，能不能再收集一些素材，到了后期会马赛克处理，把程又又要说的话先一步说了出去。 　　程又又心里一暖，正准备站起身，大厅的透明玻璃大门突然被拉开，走进了一个微胖的男人，有些眼熟。 　　迎着光，程又又只好微微眯眼。 　　是方才护送她和苏悦见面的大强。 　　她记得……大强是林寺他们组合的保镖，他突然出现在这里，莫非是他们也出现了什么问题？ 　　程又又蹭的一下就站起身，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心里竟然乱了一拍。 　　大强并没有看她，手里拿着一个盒子，几步从身边走过，和一边的警察协商。 　　程又又静静看着，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有心想要上前问一句，却又觉得，她像在多管闲事。 　　几番犹豫不决，最终只能借着接水，慢慢靠近了一点，试图可以听到点内容。 　　那个警察却突然抬头看了程又又一眼，太过突然，吓得她握住纸杯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那人安抚地冲她笑了一下，转身和负责人小声讨论，程又又还没听仔细，指尖便传来疼痛感。 　　下意识轻呼一声，急急垂头。 　　她竟在这个时候走神，被热水烫红了指尖。 　　程又又小心的把满得快要溢出来的纸杯放在一边，又轻轻搓搓手指。不知道是不是过于疲惫了，她觉得现在就像是一个电池消耗殆尽的机器人，打不起一点精神，只能勉强维持着躯壳。 　　过了一会，听到苏悦的一声欢呼，程又又歪头看了一眼，苏悦绕过桌子，欢快地冲她小跑过来。 　　“我们太幸运啦！刚才那个大哥，竟然送来了监控录像带诶，虽然只有第一层的，但拍到了那个人追你的样子。” 　　程又又张张口，表情也随之松动。 　　心里惦记的已经不只是这件事了。 　　哪会有这种幸运，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突然有人出现，又在考虑需不需要监控录像的时候，又恰好有人把监控录像送了过来。 　　几次偶然后，她已经不再相信巧合了。 　　不过是…… 　　有人恰好想到罢了。 　　手中的纸杯被她捏的有些变形。 　　她知道，大强过来，一定是林寺的意思。 　　喉头有些痒，下意识便打了一个大喷嚏。苏悦担忧地看着她，程又又摆摆手，只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正准备安抚的冲她笑笑，身体却失去了平衡。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鼻腔间充斥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程又又支起了半边身子，斜靠在床头，左右看了一圈，也没弄懂是什么状况。 　　正准备下床，微微的动作，吵醒了趴在床边小睡的苏悦。 　　“又又呀，你可醒了，吓死我了。”苏悦揉揉眼，又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 　　“我这是怎么了？” 　　“有点低血糖，可能因为一直跑，出了好多汗，受了凉，又加上神经紧张，这么一刺激，就晕过去了。刚才输了点葡萄糖。” 　　“你不知道，你倒下去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要……下次我们不能这样冒险了！” 　　程又又安抚地笑笑，又想起还不知道处理结果，轻声问道：“那后续呢？” 　　“你就惦记这个，已经处理完了。轩哥后面还带着一个团队，经常在附近行骗，签了协议后，又收很高的住宿费之类的，又不给那些人寻找机会，比我们当初想的还要严重更多。并且……” 　　苏悦看了她一眼，有些犹豫。 　　程又又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苏悦轻叹一声，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了下去。 　　“并且，他们有时候会说得很诱人，你懂得，就像安雯，她就是被洗|脑成功的，反倒觉得我们是骗子。还有学姐……” 　　苏悦低下头，有点愧疚，“学姐和他们也有联系。” 　　“没事，解决就好。”程又又看出了苏悦情绪不佳，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苏悦又担忧地看了程又又一眼。 　　犹豫了一下，又把想说的话收了回去。 　　回去的高铁上，苏悦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程又又偏头看着窗外飞速而过的风景，心里又多出了一些微妙的感觉。 　　思绪也随着高铁行驶的速度不断拉扯，从过去的混乱不清，到逐渐有了一个朦胧的方向。 　　犹豫了一下，从包里翻出了手机，几次面容识别都失败了，心里莫名挤进了一点烦躁，手指一滑，认命般的输入数字密码。 　　通知栏里提示她收到了一条新私信。 　　程又又的手一僵，若无其事的点开。 　　【林寺】：保护好自己，别冒险。 　　程又又瞬间坐直了身子。 　　原本的困意在此时散去，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 　　心里像是藏了一个干涸了许久的喷泉，在此时，突然找到了机会，带着压抑许久的水源，一口气，爆发了出来。 　　突然遭遇啦泄洪，而她根本没有准备，只能手足无措的看着心口被洪水侵占。 　　有些痒，有些胀，还有一种她说不出来的膨胀。 　　她的坐姿几度转变，指尖放在屏幕上，防止手机到时息屏，静静盯着那条私信看了许久。 　　上面还带着发送的时间，恰巧是她到警察局后的时间。 　　又突然被一种强烈的幻想包围。 　　她觉得，她就像突然闯入巨人花园的小女孩。 　　她迷路，她彷徨，她活在自己的幻想中，什么都不知道。 　　而他站在高处，看着她突然闯进来，暗中为她指引方向，却又什么都不道破。 　　林寺真的认识她。 　　而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程又又深呼一口气。 　　她已经过了做梦的年纪，尤其是在学新闻后，对现实的依赖远远超过于梦幻。 　　在这一瞬间，大脑里清醒的列出了各种不同版本的开始与发展，以及各种不同版本的结局。 　　可每一个，都像是荒唐的脱离了现实，又坠身于梦幻之间。 　　程又又按下手机电源键，把手机放回了包里，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从梦幻中抽身出来，恢复清醒。 　　她想，她还是更喜欢堂堂正正的，旗鼓相当的交手。这样的反复猜测，只有她始终占据下风，找不到方向。 　　试探了一两次后，她兴许还会觉得有趣，也会随着他的节奏，不断探索着一个个未解的谜题。 　　可如今，当她肯定了过去的猜测后，那些趣味反而减少，变成了必须要面对的真实。 　　这一次，她没有回复私信。 　　她清楚，两人终究还是陌生人，这样的互动没有意义，倒不如提早扼杀在摇篮里，还免得她胡思乱想。 　　如今更重要的，是她的结课大作业。 　　再回到学校，程又又便把全部的精神投入了结课大作业。关于上一次的团伙诈骗案也有了结果，可最终，只是跻身在一片娱乐新闻中，只有了一个小小的板快。没多久，就没了热度。 　　程又又一连几天都闷在图书馆里，就连有人请她去代拍，她也直接拒绝了。 　　她想好了要做出一份怎样的结课作业，也想好了要为那些被骗的女孩做些什么。 　　中途倒是见了韩琦一面，程又又向他请教了几个问题，韩琦欲言又止地看着她，还没有等到他开口，程又又便又垂下头，专注于面前的电脑，好似除了作业，周围的一切皆和她无关。 　　将近两周的努力，果然得到了好收获，作业刚交上去，便获得了老教授的夸赞。最终成绩出来的时候，她毫无意外的得了高分。 　　在宿舍整理东西时，周元又漫不经心地感叹了一句。 　　“听说孟梦哭了好久，注定要重修了。” 　　程又又一顿，没有接话，继续整理著书桌上的课本。 　　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必反复去想，倒不如坦然面对现实。 　　7月份的天气有些热，一连着下了几天的雨。 　　苏悦也终于结束了期末考核，欢天喜地的约着程又又见面。程又又想起，当时查IP地址时，答应过要请她吃饭，索性便定在了当天。 　　两人约在了苏悦学校附近一条极有烟火气息的小街。 　　露天的小摊，外面摆着廉价的小木桌。但偏偏是这种小摊，才能做出那种专属于夏天的味道。 　　程又又过去的时候，苏悦已经点了一大桌烧烤，配合着火锅，脚边还放了一排啤酒瓶，看得程又又暗自咂舌。 　　苏悦身边还坐着一个男生，那个男生头发凌乱，穿着宽大的篮球衣，应该是运动结束就过来了。 　　“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的小弟魏涵。”说完，又转身揪着男生的耳朵，让他看向程又又，“这就是我的好姐妹，程又又。” 　　魏涵懒懒的给程又又打了个招呼，程又又点点头，坐在了苏悦对面。 　　眼见魏涵的态度，苏悦不高兴的抬手，在他后背上拍了一掌。 　　“瞧瞧你，没一点出息，就知道打球玩电脑，打你的破游戏，今天姐姐难得给你介绍个小姐妹，你还这种反应，活该单身一辈子！” 　　魏涵抬起头，眼睛微眯，又带了点不耐烦，“我为什么单身你不清楚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又又是那种想要清醒，却又不自觉陷入幻想和迷茫。 　　没有谈过恋爱，所以分不清自己该是什么情绪。又觉得林寺是个当红的男团成员，对她的种种，又带着点刻意逗弄粉丝的感觉，所以才迫不及待的想要拉自己回到现实。 　　但是…… 　　心境早就变了。 　　可能要暂时的折腾一下下 　　苏悦和魏涵是两个活宝~ 第16章 云雾16 　　奇怪的氛围环绕于两人左右，就连昏黄的路边小灯也无法遮掩半分。 　　程又又细细看了看魏涵的眼神，总觉得好像发见了不得了的事情。 　　苏悦浑然不觉，还略显鄙夷地白了魏涵一眼，“你这臭小子，还有脸说，从小到大，每次都要我给你善后。” 　　说到这里，苏悦瞬间来了精神，狠狠咬了口手中的鸡翅串，激动地对着程又又说： 　　“你不知道这小子多麻烦，看起来像个人样，其实废的不行。我们小时候住在同一个院子里，他比我小几个月，爸妈工作又忙，只好把他塞到我家，我俩都是我姥姥带大的。别看他现在结实，以前就是个弱鸡，在幼儿园被人欺负也不敢说，还是我从小帮他收拾。” 　　魏涵扯扯嘴角，又拿了张纸巾，把肉串前面的铁签部分擦干净，塞到了苏悦嘴里，“闭嘴吧，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苏悦白了他一眼，狠狠咬了下去，又大叫一声，“臭小子，你一定是故意的，你是不是忘了我不能吃肥肉！” 　　“是，故意的。”魏涵虽是这样说着，但还是探出手，把被苏悦嫌弃的那串肉串拿了过来，自然的吃掉，又拿了一个新的给她。 　　似乎是感受到程又又的目光一直停在两人身上，魏涵一顿，又尴尬的把盘子向程又又那边推了推，示意她也吃。 　　程又又拿起一串烤排骨，借着吃东西掩饰笑意。 　　她觉得，她像懂了。 　　就这样的一瞬间，她突然理解了磕CP的快乐。 　　苏悦本身就是个话唠，如今配上了啤酒烧烤加火锅，更是叠加上了几层buff，什么话都能说出来。摇晃着大啤酒杯，啰里啰嗦的念着过去，最后又说到谈恋爱这方面。 　　她似乎喝得有点多，说话时，目光有些闪烁，直勾勾的盯着程又又。 　　害得程又又一阵紧张，连去夹烤韭菜的手也停在了半空，暗自在心中想着对策，若是苏悦劲头上来了，直接把小桌掀了怎么办。 　　想了许久也没想出对策，倒是苏悦突然起身，直接夹了一筷子韭菜，跨过了小半张桌子，费劲的放在了程又又碗里。 　　程又又看了一眼。 　　嗯，手有些抖，应该不清醒。 　　“又又啊，你是我的好姐妹，你看这小子怎么样？这货孤寡了二十年，到现在都没有女朋友。我操碎了心。” 　　程又又还没反应过来，一边的魏涵就按住了她，“你够了。” 　　“怎么？提到伤心事不高兴了？”苏悦咯咯笑了两声，用手指戳着魏涵的脸。 　　程又又盯着魏涵黑下去的脸，默默叹了口气。 　　倒是难为了他，如今连她这个外人都看得明白，反而这个醉鬼，稀里糊涂的，还这般刻意的做红娘。 　　程又又幽幽地瞥了苏悦一眼，正准备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就见苏悦晃晃悠悠地走了几步，坐在了程又又身边，还歪头靠在了她肩上，只好扶住她，帮她稳定身形。 　　“我们两个是好姐妹，那个狗子是我小弟，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们优秀的三人组，还是内部消化比较好。” 　　程又又淡淡笑了一声，像哄孩子一般的说着：“既然要内部消化，为什么不考虑一下你们两个在一起呢？” 　　对面拿着啤酒的魏涵手一顿，又若无其事的灌了一杯啤酒。 　　苏悦的气息也急促了几分，就在程又又以为不会有回应的时候，却听到了她的声音。 　　“在一起哪会这么容易啊，我们两个太熟了。” 　　随着苏悦的一句话，魏涵的啤酒杯重重落下。 　　夜风吹来，卷来了各种烧烤的香味，火锅冒着袅袅热气，红油浮开，中心位置翻滚着苏悦下进去的豌豆尖，只有程又又吃了一点。 　　锅里的汤不多了，似乎这场饭局也可以结束了。 　　程又又侧过脸，观察着苏悦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的缘故，她总觉得，此时的苏悦有些落寞。 　　或许……她只是在装醉。 　　那么装醉，又是为了什么呢？ 　　是为了趁机说出心里话吗？ 　　可是…… 　　程又又看看对面的魏涵，突然觉得她好像不太懂了。 　　苏悦歪头，倒在程又又的肩膀上，手有一搭没一搭的玩着程又又的长发，发梢偶尔会拂过脖颈，有些痒，这种痒一直蔓延到了心里。 　　她突然发现，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认真想过喜欢什么。 　　她以为自己喜欢钱，程双就会给她很多钱。她又偏偏喜欢自己用各种方式去积攒一点点钱。 　　于是后来，她发现，好像更喜欢的是那个过程，又或许，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究竟是为了什么，还是只满足于一种，付出又得到的快感。 　　火锅又加了一次汤，点的一桌烧烤基本落入了魏涵和程又又的肚子。 　　苏悦维持在半醉半醒的状态，顾及着身材，只把烫过头的豌豆尖捞出来吃掉。 　　三人巧妙避开了刚才的话题，只谈及暑假计划。 　　这个话题显然比方才的恋爱还要沉重，程又又盯着最后一串烤土豆片，食欲顿时消散了三分。 　　吃完饭，苏悦坚持让魏涵送程又又回学校。 　　程又又坚持自己没问题，但扛不住苏悦的炮弹攻击，只好点头同意了。 　　两人先把苏悦送到了宿舍楼下，才放心的出来。 　　出了苏悦的学校大门，程友友正准备劝说魏涵离开，却被魏涵婉拒了。 　　“介意在附近走走吗？” 　　程又又有些意外，但还是点点头同意了。 　　回去可以走近道。穿过一条小街，再到星月广场，再穿过几条小道，就能到云大。 　　两人一路沉默，程又又走在前方，魏涵跟在她身后。 　　直至走出了魏涵学校的范围，到了星月广场的小路，才有了变化。 　　魏涵一边踢着石头，一边跟程又又错开半个身位，漫不经心的开口：“我知道你和悦悦是好朋友，今天她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哪个？”程又又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的脸色有些红，顿时便悟了，坏心眼的装做思考的样子，语气稍稍拉长，“哦……你是说，她想撮合我们吗？” 　　魏涵“嗯”了一声。 　　刚才吃饭的时候，他的话倒挺多的，如今在这里，反而沉默寡言，话少的可怜。 　　程又又轻笑一声，转过身，倒退着走路，目光落在魏涵的脸上。 　　“你放心，我没在意这个，倒是你，我猜你应该喜欢她吧。” 　　对面的男生顿时便紧张了，视线一收，又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看向了别处。 　　程又又更肯定心中的想法了。 　　手机适时的传来震动。拿出一看，正是苏悦的电话。 　　程又又咧嘴一笑，岂不是在此时，送来了机会。 　　冲着魏涵做出了一个苏悦的口型，然后接通电话。 　　苏悦在那边关心她有没有到宿舍，算着时间，如果是打车的话，程又又此事应该已经躺在床上了。 　　程又又目光一转，开口却是，“没有啊，我和魏涵在一起散步呢。” 　　故意说得大声，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魏涵闻声眉毛一扬，有些急了。 　　电话那边的苏悦呼吸也紧促了几分，停了五秒钟，最终生硬的丢下一句，“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便把电话挂断了。 　　身后传来了一阵声响。 　　程又又转过身，这才发现，此时既走到了她几番遇见流浪汉的地方。 　　那些椅子被换走后，这里便成了一片空地，又停下了一排共享单车。 　　刚才的那个声响，就是共享单车突然倒成了一片。 　　程又又狐疑地看了一眼，周围没什么人，想来是有风，把这些车吹倒了。 　　可是…… 　　她又垂眼看了一下穿着的百褶裙，心里又乐了，莫非这是反重力裙摆，风能把车吹倒，裙摆却没有半点动静。 　　面前的魏涵却没有她这样的闲情逸致，意识到这个地方过于暧昧，又急切地拉着程又又向前走了几步，直至重新站在正街上，魏涵才舒了一口气。 　　“你刚才为什么要那样说？她听见了会误会。”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不是喜欢悦悦？”程又又却没解释，依然问出了这一句。 　　魏涵有些不耐烦，刻意和她保持距离，就连眼眸都冷了几分，淡淡回了一句，“是。所以你要怎样？” 　　程又又耸耸肩，“如果我说，悦悦也喜欢你呢？” 　　魏涵脸上的冰霜只维持了几秒，瞬间化成了惊愕，又带上了一点羞涩和不敢相信。 　　“你说真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程又又轻轻一笑，“她今天应该是装醉，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你们两个青梅竹马，又互相喜欢对方，干嘛不试试呢？” 　　魏涵的脸上却有些落寞，“我暗示过了，但总会被她敷衍过去，后来我想，保持这个样子，我们还能是好朋友，如果挑明了，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 　　“如果呀也这样想呢？”程又又冷静地问道。 　　魏涵愣住，表情有些松动，又慢慢转为恍然大悟。 　　“机会就掌握在自己手中，你不试试，永远都只会停在原地。” 　　一句话说完，她便看到魏涵眼中又现出了光。 　　距离学校也不远了，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程又又便拒绝了他再送下去，一个人沿着小路回了学校。 　　心里却又多出了一点惆怅。 　　也不知道这点惆怅究竟来源于哪里？ 　　星月广场，林寺的心情比出来散心时还差了更多。 　　今天原本是综艺第一期播出的日子，但在播出前，队内又出现了一点问题。原本也是老生常谈，大可以忽略无事，可偏偏队友提起了前段时间的MV拍摄。 　　那一天他空缺了将近一个小时。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去找工作人员要录像带，又让保镖帮忙送了过去。 　　因为工作忙碌，他刻意忽略了那几天发生的事情。 　　可被队友这样一提醒。他这才想起，那天他发了私信后，就再也没有收到回复。 　　他不死心的拿出来再看一眼，却发现那个置顶的私信，始终没有动静，只显示着两个已读。 　　他心烦意乱的从宿舍出来，又乔装打扮，到了常去的地方散心，甚至也不知道期盼什么似的，在那里等了许久。 　　却没想到，等到的是两个人。 　　他看到了，也听到了，她和别人在一起。 　　什么最喜欢林寺？ 　　还真是一句鬼话。 　　-------------------- 　　作者有话要说： 　　他醋了！！ 　　两个小学鸡的相互试探。 第17章 云雾17 　　刚放暑假，程又又就收到了程双的微信轰炸，最后一次，更是直接收到了高铁订单信息。 　　迫于程双热情的攻击，程又又只得无奈处理了一部分工作，从了她的意思，收拾行李回家。 　　临走时，她又特意去拜访了老教授。 　　开学就是大四，她计划在暑假找到毕业论文的方向，也为自己找到学这个专业的初心。 　　老教授给了她一些建议，但基本上是那种适配于每个人的大方向，程又又听得认真，却一时难以作出抉择。 　　回家那天，韩琦特意去送了她。 　　学长几番欲言又止，直至到了高铁站，想说的话几经辗转，又变成了一句淡淡的“下学期见”。 　　似乎没有多余的情绪。 　　程又又点点头，礼貌的和学长告别。 　　上了高铁，从包里翻出耳机戴上，又摸到了放在背包内层的一个宣传册。 　　宣传册是学院内部的东西，涵盖着种种活动和有利政策，韩琦提前拿了一份给她，当时来不及细看，只是顺势塞进了背包里。 　　她心如明镜，自然知道学长此番用意。大三这一年，她已经错过了保研，想要再往上，只能更努力一点，才会有现实意义上的“更多出路”。 　　学长的出发点是好的，她也知道是为她好。 　　但…… 　　偏走不进她的心里。 　　车厢安静，耳机里那首喜欢的歌已经循环五遍了，程又又无聊的把宣传册翻了一遍，心里却多了点莫名的烦躁。 　　学长是这样，孟梦也是这样，很多人也这样，他们兴许没什么恶意，可又打着“我是对你好”“别人都这样”的旗号，示意她从众，跟随很多人的节奏，做出理想的毕业生的样子。 　　好像只有这样做，才能避免俗世的烦恼。 　　程又又揉揉眉心，昨夜没睡好，这会想了一点事就昏昏沉沉，身子越来越重，忍不住歪头靠在后背上，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变成了一只小鸟，在苍白的天空中飞来飞去，她没有脚，又无法降落，只能不停的奔波。 　　直到疲惫的快要死掉的时候，远方突然出现了一片树林，像是无助时遇到的希望，她迫不及待的飞了过去，试探着可以停下休息，却在临近那棵树的时候，重重摔了下去。 　　最后的坠落过于真实，使得她猛然惊醒，睁开眼，精准卡在了到站时间。 　　下了高铁，手机已经弹出了十几条微信—— 　　程双已经派了司机在B2停车场接她了。 　　程又又简单回了一句好，拉着行李箱，去往地下停车场。 　　身份在这一瞬有了转换，她不再是学校那个打工狂魔程又又，转身变成了程家的长孙女。 　　刚到停车场，一眼便看到了程双的那辆连号的宾利。 　　程又又扯扯嘴角，在心里盘算着开溜的概率有多大。 　　她哪里会想到程双这么不低调！ 　　她还没有彻底接受身份的转变，她还以为还会有一个缓冲的过程，没想到直接读档了。 　　宋叔早做了防备，一看到程又又出现，便立刻下车帮她拿行李箱，利落地打开车门，做出一个请的的手势。 　　动作一气呵成，眼中带笑，却又不容拒绝 　　程又又看了宋叔两秒，点点头，顺从地坐进车里。 　　再低头看看自己穿脏的球鞋和有点皱的衬衫，默默和车内昂贵的装饰做对比，心中暗自觉得好笑。 　　像极了cos灰姑娘未遂拿了豌豆公主剧本的小美人鱼。 　　不多时，到了程家。 　　程又又飞快下车，一路小跑，冲进了会客大厅。 　　回来的路上，她便在脑海中构想了一圈，见面时要怎么和程双撒娇，再哄着索要点自由出去玩。 　　可跑进大厅后，她却失望了，根本看不见程双的身影。 　　大厅里只有小时候照顾她的宋姨在。 　　程又又在宋姨面前最擅长装乖，闲聊了几句，才摸清了家里的状况。程祁还在国外拍戏，程双还没有回来，据说也就是这几日了。 　　顿时有些泄气。 　　程双几条微信把她唤了回来。 　　结果她到家了，家里却只有她一个人，像是在刻意遛她一样。原本的欢喜一点点消散过去。 　　宋姨又给她做了几道爱吃的菜，柔声劝着她多吃一点，程又又摆摆手，心情不太好。也没有胃口吃东西。 　　转身，上楼梯，回房间。 　　房间还基本保持着原本的样子，床头的白瓷花瓶里还换了一枝新鲜的香槟玫瑰。 　　兴许是宋姨特意交代过了，房间里还开着香薰机，淡淡的橙花味，又带一点清爽，安神又好闻。 　　程又又简单收拾了东西，又去好好泡了个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坐了几个小时高铁的缘故，又或者一边的香味过于安神，程又又只觉得浑身乏力，浑浑噩噩的，只想睡觉。 　　可刚躺到床上，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还是她的房间，但又多了点莫名的感觉。 　　程又又慢腾腾地坐起来，背靠着包有蕾丝边的真皮床头，一手按着毯子，视线一转，落在了床对面的一排收藏柜。 　　程又又：…… 　　那里原本放着各种玩偶手办，以及程双送来的各种香水，还有几本她喜欢的书。 　　可现在，显然被人刻意整理，那些东西被随意的放在了下层，最中心的位置，赫然是各种与林寺有关的周边，还有几张带有签名的照片。 　　程又又只觉得额头的青筋微微跳动，拉开被子，光脚跳下车，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 　　犹豫了一下，几步走到了她的衣帽间。 　　衣帽间落地大镜子的对面，原本挂着一张程双的巨幅写真照片，现在却换成了林寺的。 　　程又又的手攥紧又松开，牙根顿时痒痒的。 　　这也太上头了。 　　刚才她去拿睡衣的时候，只是觉得有点怪怪的，但也以为兴许是太久没回家的不习惯，没有留意细节。 　　可如今，细细一想，哪里都是别扭 　　只是多看了两眼，便猜到了是程双的手笔。 　　可是…… 　　程又又艰难地抬起头，看着面前巨大的、面无表情的林寺，总觉得有点诡异。 　　哪有一个妙龄少女的房间，会有一个这么大的男人的照片。 　　并且还是在衣帽间这种这么尴尬的位置。 　　程又又吸了一口冷气，总觉得，她在这里换衣服的时候，那道目光就如影随形，不管她在哪里，他都会看过来。 　　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思来想去，只得先从衣柜里翻出一条大围巾，试探着盖上去。可围巾过于丝滑，那相框又没有棱角，她还没走两步，围巾就滑落了。 　　再试几次，每次都不能让她顺利离开衣帽间。 　　程又又跺跺脚，困意袭来，心有烦躁，索性自暴自弃，不管了。 　　转过身，又把自己重重摔进床里。半梦半醒之际，还不忘提醒自己，等睡醒后，一定要找人把照片换了，还有收藏柜里的各种林寺。 　　这算怎么回事嘛！ 　　. 　　程又又睡得格外香。 　　兴许是因为回了家，心里少了那些惦记，又有暑假的加持，便不自觉放纵起来。 　　闹钟响了几次，皆被她刻意无视，甚至又从一边拿过枕头盖在头上，把自己裹成了一团，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再拉开落地大窗帘，才发现已经是中午了，外面阳光正好，小花园的花开得正灿烂。 　　程又又揉揉眼，肚子不自觉叫了出来。 　　她这才想起，早上程双似乎给她打了个电话，但那个时候她正在睡梦中，最终只是模糊应了几声，现在想来，兴许是程双提醒她好好吃饭。 　　程又又揉揉肚子，推开房门。 　　她本想换件衣服再出来，可昨晚看到衣帽间的“林寺”后，心里短暂的有了阴影，在各种心情的加持下，并不是很想踏入衣帽间，所幸连鞋也不打算穿，光脚下楼，打算先找点吃的，再提醒家里的女佣，帮她把房间里那些乱七八糟东西收掉。 　　依稀能听到楼下有人说话，声音模模糊糊的，有点像程双，偶尔还传来一点男声，声线还有些熟悉。 　　程又又轻轻皱眉，脚下又加快了几步。 　　直至将要走下楼梯的时候，对话声更清晰了。 　　再一抬头，程又又僵在了原地。 　　手下意识攥紧裙摆，脸上飞来一抹浅红。 　　楼梯正前方，是穿着素色旗袍，袅袅婷婷的程双。程双笑得温柔，正转身给身后的男男女女介绍家里的藏品。身后几个年轻人听得认真，目光皆落在墙面上。 　　可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站在程双身边的那个人。 　　他穿着黑衣黑裤，看起来极为冷淡，头发好像剪短了，整张棱角分明的脸尽数暴露了出来，他正随着程双的意思，微微点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身形一顿，下意识看向了楼梯。 　　恰好对视。 　　像是电影播放到了高|潮，突然被人按下了暂停，周围的对话戛然而止，时间也在此时暂停，只留下了两人的镜头。 　　窘迫感重重包围了她，脚趾微微蜷缩，在如此关头，竟还能抽空感叹一句：原来光脚走在楼梯上，是这么的凉。 　　下意识吞了一下口水，程又又偏过头，犹豫着要不要先跑为敬，肚子却在此时不争气的“咕噜”一声。 　　！！! 　　要死。 　　也不知道换个星球生活现不现实。 　　跟在程双身后的几个年轻人齐齐看了过来，表情是如同复制粘贴一般的惊愕。 　　程双幽幽瞥了一眼，云淡风轻地转身，对几人解释：“见笑了，这是我家女儿，就是给你们说过的对对。” 　　程又又张张口，感觉脚趾都已经抠出了一个魔法城堡，正准备说声抱歉，转身上楼换衣服，却看见面前的林寺，向前走了一步。 　　他的目光就落在她的脸上，有些直白，又带着探寻。 　　程又又下意识扯扯衣服，她穿的还是高中时的睡裙。那种粉红色，缀着蕾丝，又带着各种花边和蝴蝶结的睡裙。 　　过去她很喜欢，觉得梦幻的不得了，可如今长大了，反而觉得有些尴尬。 　　是要做些什么来转移注意力了，程又又忍不住后退一步，却忘了她如今是踩在楼梯上，脚后跟碰上了台阶，身体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 　　还有点疼。 　　程双闻声看了过来，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似是无声询问“你怎么回事？” 　　程又又尴尬的手足无措，迫切的想落荒而逃。 　　她明明还活着，但在这个中午，竟然就已经社死了。 　　林寺淡淡笑了一下，小步上前，微微侧身，动作轻快的扶起了她。 　　末了，就在她以为林寺要让开的时候，她听见一个鬼魅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听说……你很喜欢我？” 　　语气拉长，虽是疑问，却又有几分肯定。 　　他垂着头，是刻意压低嗓音的那种小声，气息偶尔会拂过耳朵，让她不自觉多了几分慌乱，只得扶住扶手，勉强稳住身形。 　　林寺问完这句话，便又站了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觉得，林寺此时好像有些得意，尤其是唇角勾起的弧度，就差明晃晃的告诉她，他的心情很愉悦。 　　程又又偏过头，不想再看他，可那双眼睛却丝毫不给她躲避的机会，直直落在她的身上。 　　好似雪山上的狐狸，在精准看着他的猎物。 　　程双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辗转，最终落在了程又又身上，“怎么了？” 　　“没……没事。”程又又艰难地应了一句，“我先上去换件衣服。” 　　说完，又下意识瞥了林寺一眼。 　　那人竟然突然冲她勾了勾唇角。 　　程又又脚步一僵,飞快转过身去。 　　几乎是落荒而逃。 　　-------------------- 　　作者有话要说： 　　用小美人鱼是想指对对会想小美人鱼一样追随喜欢的东西。 　　比如人，比如自由。 　　豌豆公主则是程双眼里的对对，就像是豌豆公主一样？ 第18章 云雾18 　　回到房间，像是抽走了所有魂魄，如同僵尸一般直挺挺把自己砸在了床上，缓了片刻，又从一边摸过一个枕头盖在了头上。心里飞快刷起了一层弹幕。 　　程双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林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家里？ 　　家里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人…… 　　又像是脑电波突然连接成功，程又又赶快从床上爬起来，慌乱的跑到衣帽间，对着镜子，细细看她的模样。 　　睡衣不算轻薄，虽然有些幼稚，但还好，不算太失礼。只是她的头发，已经睡得不成型，胡乱的堆在头上。 　　大脑像在此时按下了倒退按钮，再次调出来了刚才看到林寺的场景，反复播放品味细节。 　　自然而然的，又想起了林寺最后那一句。 　　“听说你很喜欢我。” 　　明明没有用什么特别的语气，像是平淡的询问一会儿吃什么。 　　可她又觉得，像是从中间听到了特殊意味。 　　又传来了几声略带克制的敲门声，程又又慌乱地从床上爬起来，胡乱问了一句，“谁呀？” 　　“小姐，夫人喊你下去。” 　　“知道了。” 　　程又又不情愿地去衣帽间挑选衣服。 　　兴许是因为那一层别扭，她总会忍不住看向墙面上的那个林寺。 　　原本只是觉得怪异，可如今本尊就在楼下，一会可能还要一起吃饭，如今再看这张照片，更是觉得微妙。 　　程又又艰难地扯扯嘴角，随手翻出了一条素雅的白裙子，又从鞋柜里挑出了一双舒适的平底鞋。 　　她原本习惯在这里换衣服，可如今因为这张照片的位置…… 　　程又又犹豫了一下，抱着衣服，去往了浴室。 　　她本来考虑回床上换衣服，可又想起床对面的收藏柜—— 　　那里还摆放着各种和林寺有关的东西。 　　就好像此时，她突然闯入了一个和林寺有关的世界。 　　哪里都是他。 　　程双难得带朋友回来，必要的场面还是要撑一下，换完衣服，又难得地吹了头发，化了个简单的妆容。 　　收拾完毕，程又又静静看着镜子里有些陌生的自己，深呼一口气，默默调整状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化了妆的缘故，眼下到颧骨的位置，还带着一抹绯红，极其诱人。 　　程又又看了一眼那些几乎一样的瓶瓶罐罐，一时倒忘了有没有涂上腮红。 　　宋姨又来催了两次，程又又直到做足了心理建设，才推开门下去。 　　行走在楼梯上，方才的尴尬又在脑海中再次上演。 　　好事不一定记得这么清楚，可社死的瞬间，反而会在脑海中几度播放，像是要把她反复凌迟处死。 　　方才那几人就坐在她家的大客厅里。 　　程双和林寺坐在一起。一边的沙发上，坐着她有些熟悉的任山，和最近经常听到的新人季白、杜玥。 　　另一边是最近热播剧的女主角。 　　程又又在心里搜了一圈，应该是叫杏幼，她的身边坐着当红/歌手何其。 　　扫了一圈，心里大概有了个方向。 　　这几个人，应该是最近和程双一起录制综艺的嘉宾。 　　眼见她过来，程双立刻给几人介绍，“这就是我家对对。” 　　程又又点点头，正想贴着杏幼坐下，程双却突然用力拉了她一把。 　　她趔趄向前，身子略略前倾，最终只得贴着程双坐下。 　　因为惯性，手下意识一挥。 　　还按到了林寺的大腿。 　　吓得她又飞快收回了手，根本不敢细想。 　　那个叫杜玥的女演员，是一个综艺咖，特别会接梗，眼见程又又坐下，顺势便开了玩笑。 　　“是那个一直很喜欢林寺的对对吗？” 　　程又又放在腿上的手，瞬时收紧。 　　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张张嘴，又不知如何解释，更不知是要否定还是顺着应下去。 　　她甚至感觉，身边的林寺好像也在看她。 　　那道目光就落在她的脸上，有些烫。 　　脸上的肌肉似是在此时僵住，她只能勉强维持着唇角的弧度，附和着傻笑。 　　程双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应，笑着附和，“当然啦，不过我家对对脸皮薄，不好直接说出来。” 　　“今天我家对对二十岁生日，也不知道送什么礼物好，这不，刚好把林寺带了当个惊喜。” 　　程又又这才反应过来，今天已经是7月23日，竟然这么快到了她的生日。 　　她的生日总在暑假，程双和程祁又很忙，大多时候，是程老爷子把她喊到老宅。 　　过去她总抱怨过生日很无聊，从来没有热热闹闹的过生日的经历。 　　那时候，她一直盼望着，会有其他人和她一起庆祝生日。 　　却没想到，程双竟然在今天圆了她这个心愿。 　　更没想到，还会把林寺也带了过来。 　　一时也不知是欣喜更多还是慌乱更多一点。 　　程双越过了程又又，看向林寺，“小寺不介意过来当个生日礼物吧？” 　　林寺微微一笑，目光落在程又又脸上，慢悠悠地开口： 　　“我很荣幸。” 　　程又又的思绪却逐渐飘散。 　　明明几人是坐在一起聊天，可她却慢慢灵魂出窍，到了另一个世界。 　　就连他们的对话内容也没有听进去，像是漂浮在海上的一只小船，晕晕乎乎的，又恰巧起了风，更是找不到方向了。 　　直至宋叔出现，示意餐桌已经摆好了，才暂时解救了尴尬。 　　程又又第一个起身，正欲冲出去，又对上程双的目光，只好讪讪地坐了回去。 　　程双一早就叮嘱宋姨几人做了准备，生日宴会开在她的小花园里，又辅以程又又喜欢的花朵做装饰，尽力营造出一种浪漫的氛围。 　　隐藏许久的少女心，也在此时蔓延开来，心底被一种极其柔软的温暖包围。 　　可当她走到餐桌，又微微僵住。 　　不知道是不是程双提前给几人商议好的，先让她去酒窖选了一瓶红酒，再过来时，所有人已经落座，唯独林寺身边留了个位置。 　　程又又深呼一口气，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句。 　　那林寺始终保持着云淡风轻的样子，偏偏只有她一个人，这般浮想翩翩，到了现在还不淡定，实在不像话。 　　犹豫了一下，又换上拙劣的演技，挺着背，僵硬地坐在林寺身边。 　　程又又发誓，这是她吃过的最尴尬的一顿饭。 　　过去面对程家长辈，她也能完美的扮演着一个乖乖女的角色，闷着头，像一个听话的洋娃娃一般。他们问什么，她便答什么，只说他们想听的话，偶尔还能故作羞涩地笑一笑。 　　可如今，她分明觉得，此番相聚，更像是一个刻意安排好的相亲局。 　　程又又的对面，坐着那个叫杏幼的女星。 　　她有一双漂亮的杏仁眼，乍一看是那种很乖的样子，可程又又却精准感受到了她的狡黠。 　　她总会有意无意的看向他们两人，然后又顺着程双的话头，精准的cue到林寺。 　　可林寺那是什么人。 　　程又又暗自心想，兴许真的泰山压顶，他也能面不改色，依旧云淡风轻地回应着杏幼的话，但偶尔还是会中了杏幼的圈套。 　　“我记得林寺组合出了新专辑，上次还说要送前辈几张，但我可知道，一直没送，现在来都来了，不给我们对对送个礼物吗？”杏幼冲着程又又眨眨眼，一脸你别怕我会帮你的表情。 　　身侧的杜玥强忍着笑意，就连程双也打起了精神，配合着附和了几句。 　　林寺却放下了手中的刀叉，漫不经心地转身，看向程又又，“我记得……你好像有新专辑了吧？” 　　“你提前送过了？”杏幼有些诧异，目光在两人之间辗转，又落在了程又又身上。 　　程又又轻咳一声，别人或许以为是林寺送了专辑，可她心里清楚，他是故意的，他分明说的是签售会上的那件事。 　　他早就知道！ 　　程又又盯着桌子上的花束，似是要用目光，把那几朵花烧干。 　　手上的叉子无意识的戳着牛排。 　　直至听到了林寺淡淡的笑声。 　　“可能是我记错了，我在签售会上见过了一个粉丝，有点像她。” 　　“什么粉丝？”程双下意识问了一句，目光转到了程又又身上。 　　程又又这才想起，程双或许还没有看过那个视频。又或者，只是当个八卦扫了一眼，没有注意到视频中的另一个当事人，就是她的女儿。 　　程又又一僵，迟疑地瞥了林寺一眼，正要想说些什么才能圆过去，就又听到了林寺的声音。 　　“没什么，那个粉丝也穿了一条这样的裙子，我还以为是……对对。” 　　最后一句带着重音，随着目光，一起落向了程又又。 　　她只好迎上林寺的视线，假笑着，“是啊，我这件衣服比较大众款，在学校附近随便买的。” 　　手上却用力切着牛排，像是借此来发泄情绪。 　　程双没在多问什么，程又又缓了一口气，暗自感叹危机解除，正要放松紧绷的肩膀，却看到了对面任山的表情。 　　任山眯着眼，似是在细细打量她，甚至还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程又又心道一声不好，那任山曾在休息室见过她！ 　　一顿饭吃得处处是炸弹。 　　程又又小心翼翼地摸着红酒杯，浅抿了一口，借此来平复心情。心中反复念着，任山千万要做个沉默的美男子，不要开口说话。 　　可不知道是不是幸运女神今天离家出走了，根本没有人在意她的心声。 　　任山张张口，说出来的却是，“你的伤口还疼吗？” 　　一句话又把目光转移到了程又又身上，程双也紧张了几分，“你受伤了？” 　　程又又幽怨地看了任山一眼，含含糊糊地解释：“啊……没什么，就是前两天洗澡，不小心摔了一下，磕破了手肘。” 　　说完，她还求救似地看了任山一眼。 　　任山一顿，目光落在林寺身上。再说话，便成了“刚才恰好看到了胳膊上的创可贴，竟然还是钢铁侠的嘿！” 　　像是个尴尬到不能再尴尬的玩笑。 　　林寺淡淡一笑，抬眸，睨了任山一眼，“视力还挺好。” 　　程又又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林寺的目光收紧，又落在了她的身上。 　　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问道： 　　“洗澡不怕伤口进水吗？对对。” 　　程又又的手一抖，餐刀掉落在地上，几道视线随之再度转过来。 　　程又又心里暗骂一句，今天的饭是没办法顺利吃下去了。 　　只好低声说一句“抱歉”，弯下身子。 　　她并没有顺利捡到餐刀。 　　却握上了一只冰凉的手。 　　再抬眸，正对上林寺的眼睛。 　　“对对，有没有人告诉你，既然很喜欢一个人，就要专一点。” 　　-------------------- 　　作者有话要说： 　　小气鬼又醋又没办法。 　　只能变着方式让她注意自己—— 　　小直球只惦记着：哎呀，好烦，好尴尬。 第19章 云雾19 　　一顿饭吃得魂不守舍的。 　　程又又本以为吃过饭便能缓一口气，程双却意外热情，又把几人留了下来。 　　晚上，在家里举办了小型舞会。 　　杏幼杜玥几人陪着程双随着音乐摇晃，唯独林寺一人，端着一杯酒，站在角落窗边，看着程家小花园里的风景。 　　程家临海，一阵夜风而来，带着些许凉意，又吹得人格外舒服。 　　程又又看了一眼和几人跳舞的程双，思索了一番，披着一件外套，向林寺那里走去。 　　她本意并非要靠近他，可心里又有太多问题想问清楚。 　　比如，他为什么要说那种让人误会的话？ 　　上一次为什么要帮她？ 　　他是不是很早之前就已经认识她？ 　　是不是故意靠近她，还是…… 　　也把这些当做这个圈子里的一场游戏。 　　她原本鼓起了勇气，在心里拟出一番说辞，计划好要和他说个明白。 　　可是，刚走到他身边，脚步却又顿住。 　　她原本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不在乎的性格。 　　可此时，心里突然有了些顾忌。 　　就在犹豫的时候，林寺已经转过身，看向她。 　　这里没有开灯，只有从远处小花园透来了朦胧光亮，顺着窗子披在了他身上。 　　淡黄，模糊又暧昧，好似上世纪80年代老电影里的氛围。 　　程又又仰起头，在这一瞬间，多了各种奇奇怪怪的想法。 　　好像在此时，她和林寺一起，穿越到了另一个特殊的时空。 　　又或者，在很久之前他们就曾见过。 　　只是他们两个都忘了。 　　沉默了片刻，程又又只好尴尬地笑了一下，有些勉强。 　　林寺半偏着头，目光淡淡落在她的身上，好似一层薄雾。 　　他的表情却有些玩味，看得她心里瞬间有了一丝莫名的恼火。 　　他云淡风轻的站在那里，不动如山。 　　她却提心吊胆，又在心里脑补出种种场景。 　　他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好像是今天夜晚，无意间吹过来的风。 　　而她，则像是窗外那几棵树，只是被动的站在那里，却被无意而来的风撩拨。 　　什么都没有落下。 　　“伤口还疼吗？” 　　对视了片刻，终是林寺先开口。 　　程又又下意识触碰手肘的位置。 　　当时林寺处理的及时，去医院的时候，医生也说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偏偏后来，她自己不怎么注意，洗澡也没做好防护，又几次拉扯触碰，使得受伤的部位有些溃烂，轻轻一动，便觉得疼。 　　她没有回答。 　　林寺突然笑了一声，轻声道：“我就知道。” 　　程又又的手紧了紧。 　　侧身，瞥了一眼程双的方向，确定他们几人不会注意到这里，于是，生硬地把惦记了很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你知道什么？” 　　似乎是感觉到面前女孩的怒气，和怒气隐藏下的委屈。 　　林寺一寸一寸收回了笑意，把酒杯放在了窗台上，认真看向她。 　　“知道你不会在意伤口。” 　　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 　　程又又眉头一皱，又看了回去，“所以呢？” 　　语气里，带着点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挑衅。 　　她看着林寺有些僵硬的表情，暗爽之余，又带着点别扭。 　　月亮藏在了阴云中，天空也暗了几分。 　　今夜没有星星，注定无法带来太多光亮。 　　林寺微微侧过身子，像是突然坠身于一个死角。 　　她站在他的对面，却看不到他的表情。 　　只觉得，他有些犹豫，又或者，他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又收了回去，变成了沉默。 　　就在她确定林寺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又听到了林寺的声音。 　　“所以……为什么不回我私信？” 　　声音低沉，融合在风里，又慢慢散开，和她平时听到的，林寺的声音不一样。 　　就这一瞬间，她的心里弹出了各种答复。 　　比如，我为什么要回你私信。 　　比如，之前你也没有很快的回复我的私信。 　　比如，我不想回就不回了。 　　可最终这几句话说不出口。 　　因为她心里，慢慢被另一种情绪所占据。 　　原来…… 　　他早就知道她是谁，所以一切才会显得那么刻意。 　　他早就知道她。 　　一瞬间，前边所有谜题在此时全部解开。 　　她原本觉得高兴，可现在，又多了一丝茫然。 　　心中慢慢生出了各种复杂情绪，就连她自己，也被困于其中，摸不清方向了。 　　“原来你们在这里啊，我还担心小寺不习惯，没想到你们已经聊上了。” 　　程双突然出现，手里端着一个高脚杯，看样子应该是短暂休息。 　　程又又不动声色地和林寺拉开距离，又对着程双笑笑。 　　林寺克制的对着程双点点头，淡淡的开口：“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前面的小花园。” 　　程双配合地走过去，粗略扫了一眼，顿时又大笑一声，“你说前边那个小花园啊，那是我家对对的作品。从她五岁开始，每一年生日，都会在那里种棵喜欢的植物，时间久了，就成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小花园。” 　　说罢，程双又看向程又又，“对了，今年还没有种点什么吧？” 　　程又又：“嗯，还没来得及。” 　　“现在还没十二点，赶得上，不然你这会过去？坚持这么多年了，今年漏掉了该多可惜。”程双一边说着，一边推着程又又往前走。 　　程又又自然知晓程双的脾气，只得无奈地点点头。 　　程双却又拉住了林寺，说道：“对了。我家对对从小怕黑，这会宋姨他们都休息了，我一会陪着杜玥他们玩，不如小寺帮忙陪对对过去吧？” 　　程又又的脚步僵住，不自觉地转身看向林寺。 　　他的眼神疏离，好似整个人也即将散在风中。 　　程又又出神地看着他，在这一瞬间，心里又做起了选择题，可如今只是构建出了一个题目，却始终无法定下答案。 　　她竟不知道，她究竟是想要他去，还是想要拒绝。 　　林寺抬眼，淡淡瞥了她一眼，答了一句，“好。” 　　眼神却没有移开，落在她的身上，目光里又莫名多了几分探寻。 　　让她也摸不清方向。 　　程双肉眼可见的喜悦。 　　程又又站在原地，原本她自己过去，还可以换件随便的衣服，在那里种一株惦记了很久的蔷薇，还能抽空在小花园里走走，缓解压了一天的尴尬。 　　可…… 　　她的计划还没施展，便已经折在了摇篮里。 　　如今变成了，和林寺独处。 　　“小寺也上去换件衣服吧？”程双说道，“我提前给宋姨说过了，房间里给你们准备的有衣服。” 　　林寺看看身上的衬衫，点点头。 　　程双的目光又转向了程又又，程又又扯扯嘴角，不待程双开口，便扬起了笑脸。 　　她太清楚程双此时的想法，无非就是想方设法的，给她和林寺创造相处的空间。 　　她甚至能猜到，程双给林寺安排的哪间客房。 　　无非是在她的对面。 　　原本她还好奇，明明今天家里来了这么多客人，为什么程双还非要宋姨他们早点休息。 　　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林寺跟在程又又身后上楼。原本不长的楼梯，也在此时显得过长。 　　两人并未对话，只有偶尔脚步落在地毯上的声音。 　　程又又住在三楼采光最好的房间。她周围的几个房间，被用来当程双的收藏室。唯独她对面的房间空了起来，除了偶尔打扫，几乎没有打开过。 　　读大学之前，程又又偶尔会去那个房间，把她小时候喜欢，长大后觉得羞耻的玩具放过去，后来喜欢写日记，她也会特意把日记本，以及各种少女心泛滥的言情小说，一起放在那个房间的书架上。 　　只是时间久了，她也没去整理，也不知道宋姨有没有收起来。 　　程又又不由得加快脚步，用余光下意识瞟了林寺一眼。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先他一步进去，把东西卷起来的几率有多大？ 　　刚转过楼梯，程又又瞥了一眼她的房门，顿时僵在原地。 　　赶在林寺之前，飞快扑过去，用后背紧紧贴着门框。 　　昨天太过疲惫，她推开门，便直接进去休息，并没有多看一眼。 　　现在才发现，她的房门早就被改装了。 　　房门上贴着巨大的Q版林寺，林寺头上还带着一对狐狸耳朵，短粗的双手举在头上，比出一个大大的爱心形状。 　　Q版小人还撅着嘴，做出亲亲的模样，下方是加粗的一排花式小字—— 　　——欢迎回家，我的对对小公主。 　　！！！ 　　简直就是社死现场！！ 　　程又又后背紧贴着门，也不确定究竟能挡到多少，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心里已经飞出了一排流泪的表情包。 　　她怎么也没想到，程双会这么热情。 　　窘迫的只想遁走。 　　早知道就先装一次乖巧，提前给程双打个招呼，上来帮忙给几人收拾房间，也不至于到现在尴尬的要死。 　　“那个……你能不能先进去？” 　　话音刚落，程又又就差点咬住舌头。 　　深刻意识到这句话说得有多么不礼貌。 　　林寺抬抬眼，就见面前少女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紧紧贴着门。 　　他努力克制住笑意，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告诉她。于是，又故作淡定，要笑不笑地看着她，问道：“我进哪里去？” 　　程又又轻咳一声，抬手指指对面的房门。 　　林寺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反复看了几遍。 　　程又又顿时警铃大做，又后退了一点，几乎已经与门板合二为一。 　　片刻后，林寺才转过身去，推开门，走进去。 　　就在他准备关门的那一瞬间，程又又眼睛一闭，又大喊了一声。 　　“等等！” 　　林寺拉开了门，不解的看向她。 　　程又又心想，反正今天已经一波三折，经历了无数次社死，在他面前早就没有了面子，还不如彻底放飞自我，于是咬咬牙，认真说道，“那个……你进去后，能不能先别动。” 　　林寺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充满了疑问。 　　程又又深呼一口气，自然知晓这句话说的有些不合适，她本意是想赶在林寺之前，或者陪着林寺一起进房间，趁机把过去那些芭比娃娃、少女心的日记本、言情小说，一起打包带走。 　　可现在…… 　　门上这个Q版林寺，又让她陷入了危机。 　　她现在跟着他进去了，就挡不住门上的痕迹。 　　挡住了这个，林寺兴许又能看到那些东西，只得先这样破罐子破摔的说出口，可开口容易，说完了，又不知何圆下去。 　　见她许久没有回答，林寺作势就要关门，“那一会见。” 　　“那个！”程又又却又打起了精神，脸上带着一些红晕，费力地看着他。 　　林寺的目光直直落在她的脸上，表情古怪，似是也在思考，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许久，程又又才笑了一声。 　　“那个，你是第一次来我家，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打扫好房间。不介意的话，我帮你收拾一下怎么样？” 　　脸上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笑。 　　林寺一顿。 　　脚步又退后了一点，把门彻底打开。 　　“好啊。” 　　-------------------- 　　作者有话要说： 　　程又又：今天也是社死的一天呢，开心jpg 第20章 云雾20 　　程又又只觉得自己是个小天才。 　　当然，成就她这个小天才的，还有一半是林寺的功劳。 　　她确实没想过林寺会这么配合，原本还在想，若他继续问下去，她还要编出什么理由来补救。 　　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眼见林寺进了房间，把门关上。程又又才放松下来，转身，看着门上的Q版林寺，无奈的叹了一声，再小心翼翼的探头看看，确定林寺真的把门关好，这才抬起手，试探着把门上的林寺撕掉。 　　可…… 　　也不知程双让人用什么方法固定在这里，任凭她把贴的甲片都抠掉了，那个Q版林寺却依然纹丝不动。 　　没办法，只能暂时放弃，先处理一下房间里的东西。 　　在心里复习了一遍想好的台词，又努力调整表情，深吸一口气，才算做主了全部准备，小步过去，站在林寺门口，轻轻敲门。 　　林寺开门的速度很快，或许正像她前边叮嘱的，进去后，就站在门口没动。 　　房门刚打开了一条窄缝，程又又便像一条鱼似的，猛然钻进去，又用力把门扣上。 　　反应过于激烈，以至于，她一抬头，就能对上林寺垂下的头。 　　林寺还维持着开门的动作，垂着脖颈，欲言又止。 　　动作太快，她一个回身，恰巧撞在他的怀里，乍一看，像是她在投怀送抱。 　　林寺挑挑眉，背对着灯，表情晦暗，让人看不出情绪。 　　他似乎要说些什么，可还未开口，就见怀中的女生急急地偏过头，猫着腰钻了出去，只留下他，还保持着原本的动作。 　　林寺：…… 　　浪漫止于程又又。 　　程又又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目光飞快的在房间里扫过，又重重地落在了一边的大书架上。 　　果然！ 　　她就知道。 　　程双不会到这个房间来，程爸爸大部分时间也不在家里，只要她不说，宋姨也只是偶尔过来简单打扫，不会动书架里的东西。 　　她小时候爱不释手的几个芭比娃娃，还有她从小学写到大学的日记本，都一一归类，摆放在书架上，最上面那一排，还放着几十本花里胡哨的言情小说。 　　只是粗略看一眼，就能精准捕捉到上面显眼的，“不良校花”和“霸道总裁”和“哥哥再爱我一次”之类的，让人血脉喷张的字眼。 　　程又又暗自庆幸她的大脑如此灵光，竟能想到还有这些“炸弹”留在此处。 　　如若不然…… 　　只是脑补了一下，就觉得头皮发麻。 　　到时候，原本就四分五裂的印象，更是要裂的稀碎。 　　又一想，林寺如今还在身后跟着，程又又迅速转过身，直直地看向林寺，脸上挂上了讨好般的假笑。 　　“那个……我打扫房间的速度可能有些慢，要不你先做点别的？” 　　“做什么？” 　　林寺眉毛微扬，语气微顿，缓缓转身，就在视线即将要落在书架的时候，程又又却突然按住他的后腰，一路推着他，到最里面的浴室。 　　“那个……要不你先洗个澡吧。” 　　话音刚落，程又又差点咬住舌头。 　　暗骂一句这说的是什么鬼话？ 　　哪有两个还陌生的男女，在男生第一次到女生家里的时候，被推到浴室，示意他先洗澡。 　　配合着如今的氛围，越想越觉得不太对。 　　程又又松开手，甚至有些不敢抬头看林寺。她已经能在心里脑补出他的表情，一定是无语又略带复杂。 　　只好盯着鞋面上的珠花，许久，又生硬蹦出一句，“听说家里换了新的泡泡浴球，听宋姨说泡澡很舒服，你可以试试。啊……对了，衣服就在那边，我拿点东西就走。” 　　如同说rap似的，飞速蹦出了一大串。 　　说完，甚至不敢看他的反应，慌张转身，就要奔向书架。 　　却又被林寺拉住了手腕。 　　程又又一个趔趄，险些撞到他的怀里。 　　脑海里又顺势出现了过去看过的言情小说情节，下意识吞了一下口水，又艰难的转过头。“怎……怎么了。” 　　“我还没拿东西。” 　　“嗯？”程又又有点懵了。 　　林寺看着她，脸上没有笑，也没有她以为的各种表情。 　　他依然是平时那个云淡风轻的模样，唯一的变化，兴许是他抿着唇，眼眸也比平时深了几分。 　　林寺看着她略带水气的双眼，以及她下意识微张的双唇，心脏一点点收紧，却又保持着镇定，淡淡道：“换的衣服。” 　　程又又“哦”了一声。 　　逃跑般的离开浴室。 　　又自觉的去一边的衣柜里，翻出了一件浴袍递给他，直至浴室门关上，才找回了稳定的心跳。 　　甚至有些后悔，那些夸张的芭比娃娃，那些小说，那些日记，就是真的被林寺看到了又怎样？ 　　再差的状况，应该不会比现在这么尴尬。 　　可心里又有个声音，在默默反驳。 　　你要在林寺面前保留形象啊…… 　　可再追溯下去，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保留形象。 　　一番心理建设后，彻底冷静了下来，搬过一边的椅子，踩在上面，把书柜最上面的几个娃娃取了下来。 　　只是她留下的小说太多，一次估计拿不完。 　　目光一转，停在了床上。犹豫了一下，又跳下椅子，把床上的薄毯拿了下来，摊平铺在地上，把那些小说、日记本、娃娃，全部堆了上去，直至堆成了一个小山丘。 　　差不多收拾完了，程又又想了想，又小步走到浴室门口，轻敲了两下玻璃门。 　　她听到里面的水流声停止了，这才小声说道：“那个……我先回去换衣服，一会见。” 　　甚至来不及听林寺的回答，又飞快转身，捏着毯子的四个被角，像拖垃圾一般，把过去的小宝贝拖了出去。 　　再一看自己房门上的Q般林寺，又是一阵头痛。 　　随意的把拖回来的东西丢在了一边，又翻箱倒柜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东西做遮挡。 　　思来想去，只得取下花瓶中的香槟玫瑰，简单套在床头的捕梦网上，做了一个捕梦网花环，心满意足的挂在了门口。 　　后退一步，细细欣赏她的大作。 　　有了这个捕梦网花环，至少能遮挡个百分之九十，不仔细看的话，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解决了这一问题，程又又才终于缓了下来。 　　正准备躺在床上，咸鱼瘫一会，却又想起了林寺。 　　算着时间，他应该也收拾的差不多了。程又又轻叹一声，不情愿的起身，只好又去衣帽间换了一套运动装。 　　兴许是正主就在对面，如今再看那张巨大的林寺照片，她已经心无旁骛，能安然面对了。 　　程又又站在照片对面，细细看了两眼，又暗暗点点头。 　　果然还是当事人更有威慑力，如今这张照片，经过镜头和后期调整，反而显得他像是千篇一律的美男，缺少了他原本的特点。 　　至少，他的眼神没有办法表现出来。 　　程又又随手翻了一下手机，已经11点了。 　　她20岁的第1天，就快要结束了。 　　临出门前，又随手把今天打理的卷发，扎成了一个高马尾。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她刚一开门，就看到了对面同时开门的林寺。 　　两人四目相对，又默契地转开。 　　程双特别喜欢买衣服，但大多时候，都会认准同一个品牌。 　　早些年，她成了某运动品牌的代言人，后来家中各种运动服装和鞋子，也都是出自那个品牌。 　　而如今，他们穿的显然是同款，就连颜色也一样。 　　程又又忍不住偷偷瞄了林寺一眼。心中暗自感叹一句。果然，穿衣还是要看脸，程爸爸也穿过同款，但……显然是林寺要更好看一点。 　　下了楼，程双几个人还没有散场，显然是要彻夜狂欢的节奏。 　　程又又带着林寺从一边侧门离开，到了小花园。 　　她想在这个小花园里，选一株合适的蔷薇，再移植到她的生日小园。 　　林寺跟在她身后，看她精挑细选各种工具，脑海里不自觉脑补出了一个花艺精湛的少女形象。 　　却没想到，程又又挑完工具后，转身，直接蹲在一边的花圃中，揪住花苗，用力一铲，连挑选都没有，一气呵成，带走了一株蔷薇花苗。 　　“不挑选一下吗？”林寺忍不住问道。 　　“啊？”程又又下意识地看着手里捏的蔷薇花苗，“你说这个？我不是选过了吗？” 　　林寺的目光停在了她精挑细选的工具上，有些想要。 　　他本以为她是个王者，没想到最终是个青铜。 　　也不知道那些年的花是怎么养起来的，想来其中少不了宋姨他们的帮助。 　　程又又似乎是理解到了他的意思，手一顿，不服输地解释一句，“这是天选之子，刚才选工具，就是为了送小蔷薇上刑场，这是尊重。” 　　说得有理有据。 　　林寺默默转移视线，目光不自觉地落到那个属于程又又的小花园，心里又多了点复杂的情绪。 　　他本想问问，她为什么会有生日种些植物的习惯，却又看着她这样的表情，又不知如何开口，心事最终凝结成了一声叹息。 　　程又又浑然不觉，甚至还有些得意。 　　正如程双所说，她五岁后，每年都会在这里种些植物，后来，这里就慢慢生出了一个只属于她的奇幻花园。 　　过去那些时候，几乎都是她一个人完成，如今还是头一回，身边有其他人一起。 　　小花园的土有些松软，想来是有人经常打理，程又又握住铲子，随手挖了两下，便挖了一个浅坑。正准备把蔷薇苗放下去，却被林寺拦住。 　　“等一等。” 　　“嗯？”程又又看向他。 　　“有些浅，蔷薇花的根系比较复杂，太浅的话，可能养不活。” 　　“这样啊。”程又又立刻露出钦佩的目光。 　　她是个植物杀手，在学校时，也会养一些栀子花、绿萝之类的，比较容易养活的植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土壤的原因，学校的那些花，死得特别快，以至于被宿舍的人称为花|市慈善家。但家里的花却长得极好，又给她增了点自信。 　　可今天又听林寺这样讲，顿时找到了根本原因。 　　她哪里是照顾不好，只是缺少一个人指点罢了。 　　“我来吧。”林寺顺势从程又又手中接过花锄，就着她挖的坑，加深了几分，又在里面撒上了一点她带来的生根粉，最后才把蔷薇苗放进去。就连填土的方式，也和她过去的不太一样。 　　程又又专注地盯着他的侧脸，突然又想起，过去在群组里看到的，对林寺的讨论。 　　如今再看林寺熟练的动作，心里更认定了林寺出身寒门的说法。 　　原来他真的是从大山里出来的男孩，为了那些年的音乐梦想，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到大城市发展，还被公司那样对待，还签下了霸王条约！ 　　心微微有些疼。 　　程又又点点头，迎着小花园模糊的光线，偷偷看向半蹲在地上的男人，暗自下定决心—— 　　要想办法弥补当初的过错，对他好一点，实在不行……就拜托程双帮忙吧。 　　林寺浑然不觉，某个小姑娘，仅仅看到他种花的动作，就在脑海中脑补出了一个励志故事。 　　他只是默默的帮她种好花，起身，又自然的帮她拿着带过来的工具。 　　“走吧。” 　　一句话又把程又又唤醒了，“不需要浇点水吗？” 　　林寺仰起头，淡淡看了一眼天色，“不用了，今天会下雨。” 　　一个动作，却让程又又更加肯定刚才的猜测，再看林寺的眼神，都带着一丝古怪。 　　林寺毫无察觉，慢慢的走在前边。 　　程又又默默跟在他的身后，远远地，像个脱节的小尾巴。 　　这一瞬间，她在心中捋清了很多事。 　　怪不得林寺参加活动总是沉默。 　　怪不得他的经纪人总是针对他。 　　怪不得他们队内也总会排挤他…… 　　原来根源是在这里。 　　心中瞬间来了一股无名之火。 　　想为林寺打抱不平。 　　她像一个正义的小太阳，想要扫平一切的阴霾，想要看到正义和希望，于是对林寺的态度也改变了许多，想了一下，又小步追了上去。 　　林寺恰好转过身，映着院子里的灯光，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程又又张张口，有心想告诉他。 　　没事的，别担心，这个圈子还有光明的地方。 　　犹豫了一圈，又觉得贸然说出这句话，显得太过突兀，只得仰起脸，冲着他轻轻笑了一下。 　　站在明黄色装饰灯下的林寺，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可是她觉得，她好像看到林寺也笑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想发生点什么，瘫平，还不到时候呢。 第21章 云雾21 　　回到房间时已经接近十二点了，习惯了熬夜，即便是和别人道了晚安，也还能一个人狂欢到通宵。 　　程又又洗完澡，随手打开香薰机，恬淡的橙花味蔓延开来，又带了一点安神的效果，让她紧绷一天的神经也有所舒缓。 　　从那个房间带回来的东西还在地上，凌乱的摊成一团，程又又叹了一口气，又默默蹲下去整理东西。 　　里面有好几个芭比娃娃，从她两岁开始，一直到十二岁，每此生日，程双都会送她一个，一连攒了很多。 　　程又又数了数，按这样的年份计算，应该收集了十一个娃娃。 　　可现在地上只有十个。 　　难道是记错了？ 　　程又又把几个娃娃放在一起，细细看了一遍，时间太久，一时也无法做出判断，只好把娃娃归拢在一起，只能把收藏柜腾出来。 　　房间里的装饰，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收藏柜。 　　那里面装着她的少女心事和诸多梦想。她把从各地淘来的小宝贝，一一摆上去，只是看几眼就会觉得满足。 　　可如今…… 　　视线扫过中心那一排和林寺有关的小物件，一时倒不知该如何处置那些东西。 　　放在那里，看见了会尴尬，收起来，又觉得辜负了程双的心意，依着程双的性格，到时候难免问些什么，指不定还会以为她不满意，再找人送来更多的。 　　说是说不清了。 　　犹豫了一下，只好把那些东西向深处移了一点，把娃娃放在了前边，当做暂时的遮挡。 　　至于地上的那些花里胡哨的小说…… 　　她随意翻看了两页，就瞬间被尬住。实在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两个人，只是第一次见面，就发展到了不可描述的阶段。 　　过去她把自己埋在被窝里，一个人看得津津有味，而现在只是瞥了一眼，心里就生出了怪异的感觉，还有点羞涩。 　　努力缓了缓神，只得无奈地拉扯着毯子边角，把那些书拉到了衣帽间，想了想，又取下了那条大围巾盖了上去。 　　眼不见心不烦。 　　那些年的日记本，倒让她觉得惊喜。 　　里面记录着她从小到大的种种经历，如今再看这些日记，反而比看八卦还要精彩。 　　程又又把日记本拢在一起，放在了收纳柜下方，留下了一本放在了床头。 　　她睡前有看点东西的习惯，如今倒不如翻一下过去的日记，兴许还能发现一些惊喜。 　　睡前收到了苏悦的微信。 　　苏悦暑假没有回家，在学校附近找了工作，魏涵就陪在她身边。虽然没有明说，但从她的语气里，程又又还是能猜到些什么，毫不留情的选择拆穿。 　　【程又又】：老实交代，你们两个是不是在一起了？ 　　苏悦先回了几个点，然后又是霹雳般的几个感叹号，接着又发了一串表情包试图糊弄过去，末了，又默默发了一条消息。 　　【苏悦】：好吧，我坦白，我们两个确实在一起了，一直没好意思告诉你。 　　程又又缓缓发出一个问号。 　　似是觉得尴尬，苏悦一句话删了又打，打了又删。 　　程又又看着断断续续的正在输入，轻笑一声，自然猜到了是某个人在闹别扭，索性直接弹出了一个微信电话。 　　苏悦倒是飞快地接通了。 　　“为什么不好意思告诉我？”程又又问，她倒是没有生气，语气里更多的是调侃。 　　苏悦那边有点吵，听声音像是两个人在打游戏，偶尔还会传来几声游戏音效。 　　“那个……当然会有些尴尬嘛，当初我要撮合你们两个在一起，结果转身我们两个就在一起了，感觉我像是吃了吐又吐了吃。” 　　“吐什么？和谁打电话呢？” 　　果然听到了魏涵的声音。 　　苏悦在旁边小声解释了几句，又拐了回来。 　　“对了，忘了祝你生日快乐呀。” 　　程又又看了眼时间，故作失望地回了一句，“可是亲爱的，现在已经十二点零三分了。” 　　苏悦怪叫了一声，又远远嘟囔着，“都怪你，只惦记打游戏，我都让你提醒我，你还是忘了！” 　　另一边的魏涵也不服输的怼了两句，“你自己好姐妹的生日，你都不好好记住，还让我提醒，这像话吗？” 　　末了，又把手机夺了过去，给程程又又吐槽。 　　“你回来可要好好说说她，她都不听我的，天天瘫着，像条咸鱼，说好了要去工作，结果和人家吵了一架，现在又开始摆烂。” 　　程又又扶额，把手机开了个外放，丢在了一边，听这对情侣闹了几分钟，正要说要不算了，她要睡了，又听到了魏涵的声音。 　　“对了，你回来记得请我们俩吃饭。” 　　程又又正要答应，又被苏悦打断。 　　“一定要请吃饭！还要吃大餐！你不知道，送你回学校那天，魏小弟还因为你被威胁了！” 　　程又又“啊”了一声。 　　“那天送你回去后，有个穿一身黑的男人，拦住了魏小弟，让他对你好一点，语气特别硬，□□似的，多亏了魏小弟脾气好，换别人估计要打起来。” 　　程又又在脑海中晃了一圈，也想不出认识的人里，有哪个会做出这种事，这太莫名其妙了。 　　魏涵吊儿郎当的声音传了过来，“我猜——应该是哪个追求你的痴汉，恰好路上看到我送你回去，认为我和你有一腿。” 　　苏悦也高声附和。 　　程又又左思右想，也摸不清方向。只能暗自断定，连表白都没有勇气，只敢躲在背后警告别人的人，想来也没有多喜欢她。 　　索性也并没有放在心里。 　　床头开着一盏猫咪形状的陶瓷夜灯，灯光昏黄，又带着护眼功效，正适合坐在床头看点东西。 　　程又又翻开那个硬皮日记本，只看了两页，便无奈的扯扯嘴角。 　　翻开的这本，是她小学一年级的日记本。里面的内容几乎不能算是日记，每天只用一句话粗略概括。 　　比如四月份的某一天，小程又又发现妈妈总是偷吃她的草莓。 　　比如五月份的某一天，她发现同桌的酸奶比她的好喝。 　　六月份的某一天，她用颜料染坏了绘画老师的裙子，从此再也不用上绘画课。 　　可七月份却中断了，再往后翻便是八月份的内容。 　　里面只简单记了一句话。 　　去帮妈妈拍电影，路上遇见了一个小哥哥，好喜欢那个小哥哥呀。 　　手微微一顿，如今到了这个时候，她在脑海中细细思索一番，却怎么也想不到当初那个，能让她说好喜欢的小哥哥是谁，甚至，连当初拍的电影这一段，也没有半点印象。 　　程又又拿过平板，打开浏览器，正准备搜索一下，那个时间程双都拍过什么电影。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惊雷，吓得她一个手抖，差点把平板摔在地上。 　　倒不是害怕打雷。 　　只是这个声音来得突然，想在平静的夜里炸开，一点准备也没有。 　　果然如林寺说的，下起了雨。 　　她没有关窗，有雨水透过窗户闯了进来，白色的纱帘梦幻一般的左右飘摇，衬得房间好似虚无的幻境。 　　程又又爬下床，光着脚，费力的去关窗户。 　　豆大的雨珠拍在她的手臂上，凉凉的。 　　竟然是一场暴雨。 　　待把窗户全部关上，小臂也被打湿了。 　　整理好了窗帘，又去卫生间洗了手，酝酿的那一点睡意也逐渐消散，视线一转，落在了丢在一边的毯子上。 　　她没忘记，把书拖回来的时候，因为不方便，她便借了那个房间的毯子。 　　原本想着反正是夏天，林寺也穿着睡衣，应该也没什么。 　　可突然下了暴雨，心里反而多了一些担忧。 　　那林寺该怎么办？ 　　转念又想，那个房间虽然没有人住，但宋姨也会时常去打扫，各种用具应该是齐全的，林寺就是再笨，冷的时候，应该也会自己去寻找，费不着在这里担心。 　　暗道一声庸人自扰，程又又耸耸肩，又爬上了床。 　　翻看了两页日记，窗外又传来了一声巨响，隔着窗户，声音却没有半点收敛。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程又又搓搓手臂，虽然盖着薄毯，但还是觉得有点冷。 　　那万一…… 　　毕竟是程双的客人。 　　毕竟……也帮忙种了花。 　　要是因为她把毯子拖过来，害得他感冒，怎么也说不太过去。 　　程又又在心里做了一番建设，又认命的起身，光着脚去衣帽间，翻找有没有合适的毯子。 　　她常年不在家，放在她这里的，只有各种粉嫩的、带蕾丝花边的、小公主系列毯子，属于程双理想中的程又又应该用的东西。 　　唯一低调一点的白蓝格，也被她拿来放在了自己床上。 　　程又又踮起脚，从最上方取下一个粉白色带蕾丝花边的毯子，脑补了一下林寺盖着小蕾丝，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故作娇羞的模样，顿时不寒而栗。 　　真是欠他的。 　　犹豫了两秒，把小蕾丝放在了床上，又把方才盖过的白蓝格细细整理，叠成了一块，抱在了怀里。 　　也不知道他睡了没有。 　　她这样过去会不会不太好。 　　. 　　林寺没有早睡的习惯，刚给母亲发完消息，就听到了敲门声。 　　一开门，却对上了一个带着湿气的眼神。 　　那个对对光着脚，单手抱着一个毯子，站在他门口，另一只手还保持着上扬的姿态，似乎还想继续敲门。 　　“怎么了？”他轻轻问道。 　　外面骤然闪过一道闪电，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剧烈的雷声。 　　“害怕吗？”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他的声音竟然能这么轻柔，像是哄孩子一般。 　　“啊……下雨了，担心你冷，给你送毯子。” 　　面前人说着，又把手里的东西塞给他。 　　“不早了，早点休息，晚安。” 　　他正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见她急急转过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心里有些困惑，也不知究竟出于什么原因，这个对对每次面对他，好像都有些慌乱。 　　林寺低笑一声，又看向手中的毯子。 　　不知道她抱了多久，毯子上还带着点温度，和好闻的橙花的味道。 　　-------------------- 　　作者有话要说： 　　别扭的厉害。 　　那个“小哥哥”会出现啦~ 第22章 云雾22 　　还有客人在，程又又根本不敢赖床，睡前特意定了两道闹铃。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于惦记心事，反倒在闹铃响之前就醒了过来。 　　困意还没有完全消散，但又不能倒头睡个回笼觉，只半睁着眼晕乎乎地去洗漱，特意没有用太热的水，洗完脸人也打起了精神。 　　换衣服的时候，又想到程双今天应该还会有安排，索性换了一套轻便的衣服。 　　反正昨天也见过了，印象早就留下了，如今怎么补救也成了定局，倒不如真诚一点。 　　程又又给自己反复洗着脑，越分析，越觉得有道理，自动忽略了是因为她太懒，又确实吹不出一头完美的卷发。 　　翻箱倒柜找了好久，才找到“每当需要必会失踪”的头绳，探手在脑后简单扎了个丸子头。 　　这丸子头实在没什么技术含量，被她扎得像是刚从澡堂出来。 　　程又又冲着镜子傻乐一下，心里却对她的造型满意极了。 　　刚推开门，对面的门也随之推开，一身黑衣的恰好从房间走了出来，慢悠悠地看向她。 　　程又又调整好表情，露出过去导师提到过的上镜标准笑，“早啊。” 　　清晨第一句话，自带几分软糯。 　　手一松，顺势关上门。 　　“啪嗒”一声—— 　　回应她的不是林寺的早安，而是东西掉落的声音。 　　程又又转过头，随意的扫了一眼。 　　哦，是一个摔的稀碎的捕梦网。 　　捕梦网！！ 　　是她昨天用花朵缠绕的捕梦网！ 　　她试图遮挡Q版林寺的那个！！ 　　瞬间站不住了。 　　困意顿时烟消云散，如同打了鸡血，整个人随之精神了起来。 　　她实在想不明白，她这样好好的青春美少女，为什么总会在林寺的面前反复社死。 　　直至快到了一种，想要破罐子破摔，就势摆烂的阶段。 　　程又又艰难地抬起头。 　　那门上贴着的Q版林寺格外有活力，尤其印在最下面那个，我的对对小公主…… 　　手攥紧又松开，只觉得眼睛好疼，心好累，人好秃。 　　已经麻了。 　　程又又发誓，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她应该都不会有困意了。 　　拜这个贴纸所赐，应该也不会忘了林寺。今天这一段，会在大脑里反复播放，直至她彻底免疫。 　　但…… 　　这种尴尬，除非突然失忆，不然很长时间内，应该难以放下。 　　如今若解释，反而是欲盖弥彰，显然没有必要了。 　　程又又艰难地转过身子，努力调整表情。 　　林寺眸中有一闪而过的戏谑，他似乎心情极好，还向前走了一步。 　　“早安啊——对对。” 　　他语气极淡，又刻意停顿了一下，念到对对的时候，却又上扬了几分，像是生怕她无法感觉到他的心情愉悦。 　　程又又艰难地扯扯嘴角，又机械地点点头。 　　“要一起下楼吗？” 　　“不，不用了。”程又又看着地上裂开的捕梦网和玫瑰残骸，艰难地抬起头，看着他，补充了一句，“我有点事情要处理，你先去吃早餐吧。” 　　原本想刻意装得不在乎，却演技拙劣，暴露的干干净净。 　　林寺淡淡地“哦”了一声，视线自程又又身上，又转到门板上，停顿了两秒，又慢慢落到了她刚才看的地方。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那你继续。” 　　恍然大悟般的语气。 　　说完便自顾自的下楼。 　　她分别听出了其他意思。虽是心中想过，但说到底，还是不敢冲上去，抓住他的衣领，再好好解释两句。 　　不是他想的那样，她也没那么喜欢。 　　以前的几次遇见，也都是巧合。 　　门上的这种东西，并不是她要求贴的。 　　可这些话她只能放在心里想想。 　　程又又顿时泄气了。 　　昨天没办法把这东西扣下去，今天再试探几次，显然还是不能。 　　更郁闷了。 　　倒不如彻底摆烂，自暴自弃算了。 　　反正都已经被他看见了，反正他应该早就误会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就这样吧。 　　随他怎么想呢。 　　…… 　　似乎娱乐圈的人都保持着极强的自律，等程又又过去时，餐厅已经坐了两排人，从他们谈话里，还能捕捉到，这些人竟已经在小花园里跑了几圈。 　　程又又捏捏脸颊，嗯……好像多了点肉肉。 　　似乎上了大学后，除了体育课，就只剩下了偶尔慢吞吞的散散步，已经很少刻意运动了。 　　这个动作被程双精准捕捉到，程双淡淡一笑，放下了杯子，问道：“最近称重了吗？胖多少斤了？” 　　手中的鸡肉卷都没有那么香了。 　　程又又咽下那一口，含糊不清地应道：“反正都是我的肉嘛，也不能差别对待，就……应该不到十斤吧。” 　　程双的身材管理极好，虽是将近五十岁的年龄，但乍一眼看上去，也不过是三十左右，听到程又又此言，程双眼睛微眯，冷笑了一声。 　　“还好意思说，要不是把关系放在这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妹妹。” 　　虽有夸张的意外，但嘲讽意味直接拉满。 　　程又又一顿，默默收了手，眸中多了点委屈，幽幽看向程双。 　　她哪能和他们圈内人士比，那些人视管理身材如生命，天天各种饮食计划、接近自律的锻炼，好像比别人多点肉肉，就会血亏一样。 　　她虽然也想过拥有这种自律，可—— 　　谁能忍住对炸鸡、可乐、汉堡火锅等等的宠爱，只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控制身材。 　　长成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 　　“这样好了，反正你也放假了，不如跟着我，给我当几天助理。”程双说道。 　　“啊？”程又又睁大了眼。 　　她原本已经在大脑里脑补出了今后的生活。 　　程双会为她定制魔鬼计划。比如吃什么绿油油的健身餐，比如每天必须达成的运动量，比如…… 　　她甚至做好了回去投奔苏悦的打算。 　　却没想到程双此番竟没有按套路出牌。 　　有点意外，又有点慌乱，直觉告诉她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事。 　　“认真的吗？”程又又随意地玩着牛奶杯里的卡通小勺子，“我还有自己的事想做，并且……你也知道的嘛，我不太喜欢你们圈子，规矩太多，人也好多……” 　　“就跟我跑一趟，十天，就当是你暑假的社会实践。” 　　程双没有像过去那般向着她。反而就这般定下了决定。 　　玩勺子的动作也停住了，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过去程双可是把她当成小宝贝，几乎不愿意把她暴露在公众面前，如今竟然主动开口把她带在身边，总觉得是另有打算。 　　果然，下一刻，就见程双极限变脸，转向一边的杏幼，柔声问：“我们是什么时候拍摄？” 　　杏幼似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正要拿手机翻看备忘录，就听到坐在她身边的何其，淡淡应了一句，“明天早上的飞机，中午应该就能到了。” 　　程又又扯扯嘴角，感情不给她一点准备的机会，直接从明天开始，就要成为一个没有一点工资的打工人了。 　　她的想法并不重要，只是随意通知到了就好了。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套路，长没长肉也根本不重要，达到最终目的就足够了。 　　越想越觉得这就是一早布下的相亲局！ 　　只是不知道另一个当事人有没有察觉。 　　“倒是便宜你了。” 　　程双放下牛奶杯，淡然地看向程又又，“那就从明天开始跟着我们录综艺，刚好去外地小半个月，拍摄结束就还你自由。” 　　原本的不情愿在此时慢慢合并，变成了无奈。 　　这也太刻意了！ 　　哪有什么督促人减肥，哪有什么社会实践。 　　不过就是想把她带在身边看他们录制综艺。 　　不过就是给他们两个人多点相处的机会。 　　程又又哽住，综艺的第一期已经播出了，她简单看了几眼，是一个比较轻松的旅行类综艺。 　　导演是她爸爸以前的学生，投资商也是和他们程家有合作的，几乎就是内部定制品，基本上也不存在偷拍和恶意剪辑。 　　换句话说，就是合着程双的心意来。 　　现在，程双把舞台搭在了面前，也为她写好了剧本，就看她愿不愿意配合了。 　　她倒是有心跑路，但程双就那样带着笑意看着她，周围几人也随着看了过来，她甚至能感受到林寺目光的温度。 　　早餐是没什么心情吃了，程又又低声说了一句，“那我去准备准备。” 　　说完，便起身回到了房间。 　　就连程双今天的娱乐项目，她也不想参加了。 　　她的心态良好，既然程双要她去，那她就去看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看看而已，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情。 　　至于林寺…… 　　大不了她就躲着。 　　特意选了相机，从衣帽间翻出了一个中号的行李箱。 　　既然要出门十天，有些东西便不得不带。从柜子里翻出了几套换洗的衣服，又拿了一个小毯子，犹豫了一下，还拿了本书放进去解闷。 　　护肤品之类的东西…… 　　到时候就借用程双的好了。 　　整理完行李箱，她又下楼去往大厅，已经找不到程双的身影了。 　　只有宋姨在一边收拾餐桌，见她过来，柔声问她是不是又没好好吃早餐。 　　程又又点点头。 　　她方才是赌气跑回去的，根本没吃饱，又从餐盘里拿了块小面包。一边吃着，一边含糊不清地问：“他们人呢？” 　　“好像去榆园了。” 　　程又又点点头。 　　榆园那边有程双的工作室，她大部分时间都泡在那里，那里有程双拍戏的收藏品。 　　她对这些不感冒，索性就不过去了。 　　早上起得太早，昨晚又听了一夜的暴雨声，她根本没睡好。 　　程又又喝了一杯牛奶，准备回去再睡个回笼觉，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划开屏幕，是程双的微信。 　　程双给她发了一个表情包，紧接着，是推送过来的一个名片。 　　头像是一片静谧的森林，名字是简单的两个字母，LC。 　　她只看一眼，便猜到名片的主人是谁。 　　【程双】：微信给你推过来了，记得加一下。 　　【程双】：记住啊，幸福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程双】：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程又又】：…… 　　实在不知道该回复些什么，索性直接装死。 第23章 云雾23 　　刚一上楼，又对上门口那个Q版林寺，早上的尴尬自动在眼前重拨了一遍。 　　程又又闭了闭眼，暗自洗/脑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林寺。 　　想想林寺，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平日里各种耍帅、一副我最酷的模样，转身变成了一个Q版的、胖乎乎的，还在头顶比着爱心、做亲亲表情的小人…… 　　程又又忍不住笑了一下，心里别扭也逐渐消散，再看这个小人，竟然觉得有些顺眼，还有点可爱。 　　果然想法决定一切。 　　推开门，回了房间，这一次关门时，动作下意识轻了一点。 　　雨已经停了，雨过天晴的天空，像是加了一层滤镜，显得分外干净。 　　程又又把窗帘拉开了一条缝隙，让一部分阳光顺着这条缝隙，自然的落在床上，开启咸鱼瘫模式。 　　刚把头埋尽枕头里，拉上蕾丝小毯子，合上眼睛，脑海里却又播放出了程双的唠叨。 　　明天就要跟在程双身后，成为没有工资的私人小助理了，到那时，程双必然会问她有没有加微信。 　　若是问了也还能搪塞回去，程双也不会直接翻她手机证实。可若是林寺也在场，岂不是连撒谎的机会都没有了。 　　…… 　　脑海中瞬间出现了这一场景，睡意都偷偷溜走了几分，程又又翻个身子，总觉得最近好像过于被动了。 　　如今已经到了这里，倒不如硬着头皮，把他的微信加上。 　　反正只是列表多了一个联系人。 　　反正过去也曾在私信里聊过，虽然每一次回复，都隔了十几甚至更多的小时。 　　她从来都不在意。 　　她怎么可能在意呢。 　　早就妥协了。 　　程又又探出一只手，在床边摸索着，找寻了几次，都没有顺利摸到手机，直得无奈起身，把床翻得乱七八糟，手机正安静躺在枕头下。 　　程又又：…… 　　再一次瘫倒在床上，认命的解锁，点开和程双的聊天对话框。 　　果然，她开静音是对的。 　　程双每隔几分钟便会询问一句，加微信了吗？ 　　程又又手指僵了一下，慢吞吞地打字回复：加了。 　　这才点开微信名片，申请好友。 　　就连备注也懒得添加。 　　甚至有一瞬间，还恶毒的心想，要是林寺不给通过就好玩了，到时候程双询问，她还能装一把委屈。 　　这种想法刚冒出一个小泡泡，还未来得及变大，就被林寺无情戳破了。 　　程又又有点郁闷，心里多了点怪异的情绪。 　　她本以为，像林寺这种忙人，应该有更多事要做，这条好友申请，兴许会隔很长时间才会通过。 　　却没想到，她刚发送，手机便弹出新通知。 　　【LC】：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程又又心道一声，谁要和你聊天。 　　翻过身，把手机息屏。 　　睡觉。 　　. 　　刚到机场，程又又便正式开始当起了苦力。 　　一手托着她的小行李箱，一手拖着程双的超大号行李箱，箱子上还放着一个大包包，也不知道程双都塞了点什么，重得她走路都会卡顿。 　　程又又拖了一下身后背着的相机包，生无可恋的跟在程双身后，大一开学报道那会她都没有这么累过。 　　程双倒是神采飞扬，一路上和程祁打电话，偶尔还精准cue到程又又。 　　几乎是“对对最近挺好的”“她挺开心的”“没事，包在我身上”之类的句子。 　　语气轻快又自然，目光也不躲闪，偶尔提及重点还会刻意加大嗓门，好像生怕她听不见似的。 　　程又又早就练就了厚脸皮，拖着行李慢慢跟在身后，照例左耳朵近右耳朵出，装作听不见。 　　心里也不难猜到那两人打的什么歪主意。 　　可她又没办法…… 　　办理完一系列手续，程又又才缓了下来，程双的电话还没有打完，那两个人好像永远不会腻，总会有说不完的话。 　　程又又慢吞吞跟在身后，只想默默带上耳机与世隔绝，奈何程双不给机会，偶尔还要和她互动一下。 　　程又又只敢在心里偷偷吐槽，面上还是老老实实装成乖乖女。 　　程双和程祁过于相爱，程又又日常是见证两人爱情的工具人，从小被迫吃狗粮，后来逐渐习惯了沉默不语，甚至觉醒了装聋装瞎的日常。 　　她一度感觉，等她到了合适的年龄，程双便会把她嫁出去。理由一定是她待在家里，会影响了他们二人世界。 　　她有太多槽点想要吐槽。 　　明明他们两人，一个是知名导演，一个国际影后，加上程家的背景，早就有了雄厚的家产，却偏偏因为热爱，成年累月的在外奔，基本也是聚少离多。 　　她在家里，哪里会碍到他们眼了呢？！ 　　程又又越想越心酸，嘴不情愿的撅起，脸上写满了我不高兴。 　　程双扫了一眼，直接忽略无视，越说越有精神。 　　直至登机时，那通电话才停了下来。 　　程又又走在最后，眼神在周围扫了一圈，同行的人数似乎不太对，好像……没有看到林寺和任山的身影。 　　心里顿时咯噔了一声。 　　下意识想到了昨晚苏悦分享的八卦。 　　也不知道苏悦是哪里看的爆料，据说 LCF队内近期闹分裂，听说还挺严重的，已经从背后做些手脚转变到了表面不和。 　　难道是因为这个？ 　　这可不是小问题。程又又心里一沉，眉头也微微蹙起。 　　杏幼抱着一个抱枕晃悠悠地路过，一垂头，恰好看到她纠结的小表情，顿时便领悟了。 　　“你在找林寺吗？” 　　杏幼轻声问，刻意挤着嗓子，装得又软又温柔，眼神带着十二分演技，专注且认真，好似把程又又当成了一个需要‘哄骗’的幼儿园小朋友。 　　程又又摇摇头，可嘴巴却失去了大脑的控制，不自觉的问了一句，“他今天不录制吗？” 　　杏幼偷偷一笑，故作沉思片刻，又肯定地点点头，“他们昨天有别的工作，好像没处理完，今天不方便一起出发，我们在目的地见。” 　　程又又点点头，乖乖道谢，心里倒是缓了几分。 　　在飞机上睡了一觉，再睁开眼，像是到了一个新的世界。 　　程又又只是助理，不能和几个嘉宾一起，只能费力的跟在随行的工作人员中。 　　目光扫了一圈，却并没有如杏幼所说那般，在这里看到林寺，不知道是不是没睡好，心里倒是多了点疲惫和轻飘飘的失落感。 　　机器很快便架了起来，在这里简单录制了一个初次落地的场景。 　　几位嘉宾简单做了几句介绍，又跟随着节目流程，上了一辆旅行巴士。 　　程又又随在工作人员的队伍中，程双没有提前打招呼，周围人把她当成了一个普通的小助理，也没有对她分外照顾。 　　倒是正和她的心意。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听周围其他工作人员小声讨论，心思慢慢飘散开来。 　　手机被她握在手中，屏幕解锁了又关上，反复了几次，终是在车子平稳后，彻底解锁了屏幕，点开微信。 　　和林寺成为微信好友后，他们还没有一次对话。 　　她中途有偷偷翻看过他的朋友圈，可这个人的朋友圈只有一道横线。 　　以至于——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是林寺把她屏蔽了，顿时觉得不服气，可又想到了室友过去讨论过的，关于朋友圈展示的种种方法。 　　她又故作不在意的打开浏览器，搜索着各种展现方式，甚至还鬼使神差地拉着苏悦做了各种试探。 　　林寺不可能在刚加完好友后，就把她拉黑或者删除，只能是把她屏蔽了，又或者根本没有发过朋友圈。 　　为了查明真相，她甚至还装模作样地拐到了程双的手机，顺着找到了林寺，直至看到了一模一样的那一条横线，才终于缓了下来。 　　可是现在…… 　　她迟迟不敢点开对话框，生怕不小心会触碰到拍一拍，或者随便发点消息过去。 　　可心里又像是住进了一只闹腾的小猫，反复撩拨着情绪，好奇的要命。 　　他怎么还没有出现？ 　　是不是真的像苏悦发来的八卦那样，正在和组合闹分裂。 　　身边几个工作人员正在议论拍摄的趣事，程又又敏锐的从他们的对话里听到了林寺的名字。 　　“那两个小伙子这期不来吗？他们热度那么高，要是他俩不来，收视率估计还能跌点。” 　　“怎么可能不来啊，就是改变拍摄日期，也会把这俩人加上，听说他们直接到下个点，一会就见到了。” 　　程又又莫名松了一口气，息了屏，闭目养神。 　　哪还有什么问题要问。 　　此次拍摄地偏远，和云城有两个小时的时差。 　　正是7月末，太阳毒辣的不得了。 　　程又又背着大背包从车上跳下来，程双几人已经进了房间。 　　拍摄暂时终止，程又又生了一张娃娃脸，眼神澄澈，她又刻意装乖，倒是很快和周围的助理姐姐打成一片。 　　几句闲聊后，她才知道，原来此次拍摄，只有程双带了私人助理，其他嘉宾都是一个人过来的，用的基本上都是节目组的助理。 　　程又又抱着程双巨大的水杯，心里翻滚出了各种情绪。 　　那程双，不过是换着花样在撮合她和林寺。 　　这是她亲妈，她没办法拒绝，也没办法无视，只能配合着照做，再偶尔找些漏洞躲避。 　　可是…… 　　程又又默默看了不远处终于出现的林寺一眼。 　　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林寺又是为了什么呢？ 　　程双远远地冲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程又又目光一转，反正机器也停了，索性也没那么多的顾忌，小跑过去。 　　刚把程双的水杯递给她，再一抬眼，又对上了另一道视线。 　　竟然是那个三白眼男！ 　　徐丘显然也看到了她，微微眯眼，在脑海中搜寻着关于她的痕迹。 　　看了许久，又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轻轻拉拉任山，又凑到任山耳边低声说些什么。 　　任山一顿，顺着徐丘的目光看了过来，人畜无害的笑笑，又无辜地摇摇头。 　　程又又表情一僵，不知为何，她本能的排斥这个人。 　　林寺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以身做屏障，把徐丘隔在了身后。 　　眼神偶尔会落在她身上，却会从戒备转为轻柔。 　　因着这个动作，在拍摄时，程又又也下意识地观察三人之间的互动。 　　他们三人虽然在一个组合里，有着看似还不错的默契，但又太过表面，终归和粉丝口中称赞的不太一样。 　　思来想去，程又又戳开了苏悦的微信。 　　【程又又】：我怎么感觉，你那天给我说的瓜，好像是真的。 　　苏悦顿时回复了几个问号。 　　程又又恍然大悟。 　　两个小姐妹，日常聊天内容，无外乎是各种八卦。最近聊起的瓜太多了，一时说来，倒难以确认究竟是哪一个了。 　　想了想，程又又垂下头，飞快补充。 　　【程又又】：就是LCF的那个。 　　【苏悦】：啊……你是说林寺啊。 　　程又又手一僵。 　　她分明说的是组合，在苏悦这里，自动便转向了林寺。 　　心里却多了一点肯定。 　　好像最近和她有关的，左右都离不开一个林寺。 　　在程双那里如此，在如今杜玥这里也如此。 　　不知道从何时起，这个人就已经闯进了她的生命里，变成了每天必要提及的一个人。 　　苏悦的消息源源不断地传了过来。 　　【苏悦】：你懂得啦，都是表面上的，私下里怎样谁又知道呢，他要单飞的消息，其实从出道就有传闻了，基本上已经见怪不怪了，但今年好像是真的。 　　【苏悦】：不过……其实也能理解，林寺实力那么强悍，队内分配又总是不公，其他人当然会有怨言。 　　【苏悦】：其实，大家都知道，他更适合单人出道，没必要纠缠在组合里，要是真离开，其实也挺好的。 　　【苏悦】：但好像，他和摘星的合同，和其他人的不太一样。具体传的不明不白，但是刚出道那会，有工作人员说，林寺是因为家里的原因，才和摘星签下了霸王协议。 　　程又又看着最后一段话，心里慢慢泛起了酸涩。 　　表面的光鲜维持了太久，就很少有人在意背后的黑暗。 　　她缓缓抬起头。 　　林寺正坐在嘉宾那一桌，吃着一碗拉面。不知道是不是胃口不太好，周围几个女嘉宾已经吃完了，他的拉面也几乎没有动。 　　程又又垂头，随意翻了一下碗里的面，发现了一些切的细碎的芹菜，若不仔细看，应该不会察觉。 　　搅拌的动作顿时停下了。 　　她还记得，苏悦给她科普过的，关于林寺的消息里，有那样一条备注—— 　　林寺吃芹菜过敏。 　　还有点严重。 　　-------------------- 　　作者有话要说： 　　程又又：你可只是多娇花。 第24章 云雾24 　　吃完饭，一行人便回到了景区附近的酒店休息。 　　程又又走在最后，心事重重。 　　她爱吃面，但接连的奔波让她胃口大失，回去的路上，肚子还叫了两声，但又实在懒得动。 　　节目组给嘉宾分好了房间，工作人员两两一组，也不知程双怎么和负责人交流的，最终把程又又拉了过来。 　　程双化了精致的妆容，一到房间便去浴室洗漱。 　　程又又犹豫了一下，打开和苏悦的聊天记录，输入关键词“芹菜”，果然出现了林寺吃芹菜过敏的记录。 　　她听说，林寺刚出道那会，脸上虽是带着几分稚气，可气场却与现在如出一辙，丝毫不像个新人。 　　那样疏离的气质，放在现在的林寺身上，叫做矜贵清冷。 　　但放在刚出道的新人身上，就变成了不懂礼貌。 　　第一次综艺，他就被一个大前辈处处刁难，一个人接受了全队的惩罚，其中有一个就是挑战变态辣的炒米粉。 　　林寺面不改色的吃完，节目录制了一半，便出了问题，林寺直接被送到了医院，后续却被刻意遮掩，对外宣称是发烧才提前离开。 　　据说那天的大前辈也身体不适，曝光后，还引起骂战，林寺成了娇气的小鲜肉。 　　摘星碍于压力，始终没有澄清。 　　至此几年后，LCF大火，任山无意间在团综里提及此时，众人才知道，原来当初林寺中途去医院是因为过敏。 　　思索了一番，程又又给程双打了个招呼，打开了程双的行李箱。 　　程祁心比较细，每次程双要去外地拍摄，都会打个视频电话仔细叮嘱。 　　程双行李箱里总会带着一个小药箱，里面装着各种应急药品。 　　程又又记得这个，刚一打开，便在行李箱夹层找到了药箱。 　　她蹲在地上，单手握着手机，搜索着治疗过敏的种种药物，一连看了几种，都觉得可以试试，正要翻药箱，才突然想起来，如今不是她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而是看程双这里带了什么。 　　竟然忘了这一点…… 　　心里多了点莫名的烦躁，再看手机里的种种注意事项，更是觉得头大，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从新开始，一一核对着药箱里的说明书，倒是在药箱中找到了五种过敏药。 　　犹豫了一下，她选出了一管药膏，又拿了一瓶药片。 　　站起身，敲了敲浴室门，给程双说了一声出去走走，拿上药便出了门。 　　可刚关上门，脚步便停住了。 　　眼看着周围几乎一模一样的房间，心里顿时闪过一丝懊恼。 　　她倒是准备的极好，但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林寺现在在哪个房间？ 　　竟是她上头了。 　　这般冒冒失失的给人家送药，可连他在哪里都不确定，又要送给谁呢？ 　　有心想回去问问程双，可又实在不想让程双知道。 　　她能脑补出程双的反应，若是被程双知道她连林寺芹菜过敏都记在心里，定会联想偏偏，再进行下一番撮合。 　　倒不如不冒这个险。 　　程又又向前走了几步，甚至有点想要去前台问问。 　　可刚走了几步，便又停了下来。 　　她记得，行程是保密的，更何况，前台为了保护客人隐私，定然不会告诉她。 　　反倒她这样鬼鬼祟祟的去询问，反而不像什么样子。 　　程又又站在电梯前，反复犹豫。 　　她明明脑补出了各个版本，最终发现，她的行为实在鲁莽至极。 　　就是真的把药膏给林寺，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总不能说，我记得你皮肤过敏，担心你，所以过来给你送这个东西。 　　这种话刚在脑海中想起，便瞬间起了鸡皮疙瘩，只觉得腻歪的要命，随即抖抖肩膀。 　　“你在这里干嘛？触电了？” 　　一个有些慵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酒店整体装潢是偏红调的民族风，这一层又过于安静，这个声音出现的突然，好似鬼魅，倒让程又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一转身，正对上林寺苍白的脸。 　　他面色虽然苍白，可脸上却带着点笑意，在此时，竟然还有心情调侃她两句，“真触电了？” 　　程又又听出了他在打趣自己。一瞬间，原本的关心也消失殆尽，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见过有人这样触电？” 　　林寺却不再说话，只是随意地瞟了她一眼，目光落在了她穿着拖鞋的脚上。 　　“这次出来，居然记得穿鞋了。” 　　看似无意，却又一次打趣了她。 　　程又又的脸瞬间涨红。 　　她还记得站在楼梯上，和林寺的那一次对视。 　　那时她就是穿着睡衣，散着头发。 　　后来晚上给他送毯子，她依然是穿着睡衣，散着头发，光着脚。 　　淡淡的一句话，却又勾起了两段不太美好的记忆。 　　程又又面色一僵，嘴里只蹦出了一句，“关你什么事。” 　　林色的笑容顿时收了起来，眼眸中的情绪几经转换，又变成了平时最常见的那种云淡风轻。 　　“这么晚了，你是要出去散步吗？” 　　她这才想起出来的目的。 　　她本来是要给他送药的，可如今，又碰撞上了他的毒舌，又几次三番被5勾出了那些不美好的回忆。心中顿时被一股莫名其妙的气遮掩，原本的关心也偷偷溜走，被敷衍强势占据。 　　“对啊，我没来过这里，想出去看看夜景。”她应道。 　　“走吧。今天应该有星星。” 　　林寺自顾自地说着，又拿出了房卡，刷了电梯。 　　程又又捏了捏睡衣口袋里的药，有些拿不定主意，究竟是出去要和他一起看看夜景，看看星星，还是把药直接丢给他，转身回去。 　　面前的林寺还有心情说玩笑，想来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可他的脸色又有些苍白，让他原本的冰冷都消散了几分，反被一种难得的脆弱和温柔取代。像是小时候仙侠剧里的病美人。 　　这样的他，又让人有些不放心。 　　思索的间隙，电梯门已经开了。 　　林寺先一步上前，静静的看着她，眼神里像是有一团无法散开的雾气，忧郁、迷离、悲凉，又摄人心魂。 　　两人隔着电梯门，电梯间是偏黄的光晕，像是她温习了很多遍的香港老电影。 　　就这样的一瞬间，她脑海里下意识想到了过去很喜欢的那一句台词，“如果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走。”（注1） 　　可很奇怪，他们两个并没有情感纠缠，也没有电影主角那么缠绵悱恻的过往，他们甚至还有些距离，还像是陌生人，可有些情绪，仅仅一眼，就再也无法收敛。 　　电梯门到了一定的时间，作势就要关闭，身体较大脑先一步作出反应，试探着向前。 　　她看到林寺抬起手，好像在按开门键。 　　电梯门再次打开。 　　他看着她，她看着他。 　　四目相对。 　　一个那样直白，一个垂下头，略做躲避。 　　她也跟了进去。 　　“我也没来过这里。” 　　电梯慢慢下行，她垂着头看着地板上的花纹，他却突然蹦出了这一句话。 　　程又又一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应她前面的那一句。 　　这一句话看似毫无意义，却又让她有了一众联想。 　　她不知道苏丽珍有没有为周慕云的那一句话心动。 　　可她想，如果她是苏丽珍，她应该已经沦陷了。 　　出了酒店，原本的种种幻想被冷风吹散，她忍不住在心中问自己，为什么要逞强跟林寺一起出来。 　　此地昼夜温差极大。中午热得她恨不得钻进冰箱，可现在的夜风吹着，让她只想赶快躺在床上，钻进小被窝里，更何况，她还饿着肚子，虽没有夸张到饥寒交迫，但…… 　　浪漫哪里比得上温饱。 　　程又又搓搓手臂，在脑海里思索着，该怎么给林寺开口，她想现在就回去。 　　身上却突然披上了一件衬衫，她又被熟悉的木质冷香包围。 　　再一抬头，便看到了林寺流畅的下颌线条。 　　“给你穿。”他淡淡说着，没有半点多余的情绪。 　　程又又犹豫了一下，此时不是矫情的时候。 　　她确实有些冷，也需要林寺的衬衫，可林寺的脸色有些苍白，她倒是不想欺负一个这样的病秧子。 　　可在触碰到衬衣的时候，她的手又僵住了。 　　衣服的质感有些熟悉。 　　下意识的向路灯走了两步，站在灯下，这下彻底看清楚了。 　　衬衫的衣角带着手工绣上去的暗纹，她很熟悉，应该是那天林寺丢给她的那一件。 　　那天她曾被这件衬衣暂时庇护过。 　　如今，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为她挡夜风的，依然是那件衬衣。 　　心情一瞬间变得很微妙。 　　林寺在一边踢着小石头玩，似乎是随意的问了一句，“怎么？喜欢上我的衬衣了？” 　　一句话，就让程又又把方才的好感瞬间收了回去。 　　原本还想感谢，可到了此时，又变成了冷冰冰的一句，“不是，我冷了。” 　　说完后，就忍不住后悔。 　　怎么说也是人家绅士的借给她衣服，感谢的话终究还是要说的。 　　可还没待她开口，林寺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 　　“快看星星！” 　　旁边刚好有一个小石凳，坐下后，抬起头，映着天上散落的点点星辰，可以看到融合在淡薄夜色里的雪山的轮廓。 　　美好的像是幻境。 　　想说的话也在瞬间消散，时间也在此时暂停，变成了痴痴仰着脖子，盯着天上的星辰。 　　倒不是说有多么惊人，倒不是说有多么的绝美。 　　她看过了万千风景，也去过了很多地方，拍过了很多照片，可此时的感觉，却是独一无二的。 　　或许更多一部分，是被这夜色渲染，是被氛围裹挟，更多一部分，则来自于心中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情绪。 　　或许这便是夏夜的美好，无需她过多的做些什么，时间和大自然便会把最美好的东西送到面前。 　　她的心达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似是看得满足，她甚至忍不住闭上眼睛，感受夏夜的独特节奏。 　　林寺就这样静静看着她，有心想要靠近，却又怕她惊吓，只能慢吞吞的靠近一点。 　　也只有一点点。 　　直至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才把两人从沉浸式赏星赏月拉扯了回来。 　　程又又抱歉的笑笑，站起身，站到一边接电话。 　　程双在催她回去。 　　程又又连连答应，挂了电话，再看一看时间，确实不早了，她正要开口，林寺却先一步站起身，“我们回去吧，不早了。” 　　程又又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回去时两人并没有并肩前行，林寺刻意加大了步子，比她靠前半个身位。 　　她只要一低头，就可以看见两道被拉长的影子。 　　心里瞬间被一种很奇怪的情绪填满。 　　自长大后，她就开始习惯一个人生活。 　　其实就连幼时，程双他们过于忙碌，大部分也是她一个人度过的。再多一点，就是宋姨会陪陪她。小时候的程又又很乖，不哭不闹，也不依赖别人，像是个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 　　可那些年，她也一个人走了很多夜路，也有很多的不安。 　　开始时，她是怕黑的，但不得不让自己习惯。 　　那一次被苏悦要求魏涵送她回去的时候，她很感动，也有点想笑，但那时更多的情绪是因为她有好朋友的关心。 　　可现在…… 　　显然不是这样的。 　　心里被另一种她从未体会的感觉填满，慢慢膨胀，越发不可控制。 　　踏入酒店后，这样的情绪才慢慢减少。 　　程又又把披在外面的衬衣脱下，递给林寺。 　　林寺却并没有看她，入了酒店，便把她甩在了身后，大步去了前台。 　　程又又在一边等候，顺着几句交谈，倒是精准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 　　原来他是真的不舒服。 　　可…… 　　这么不舒服，为什么还有逞强看星星。 　　这就是音乐人不要命的浪漫？ 　　前台的工作人员在抽屉里一阵翻找，就在程又又以为没有结果的时候，却见工作人员递给林寺一个纸袋。淡粉色的，还有梦幻的独角兽，瞧着样子，不太像是装着药物的东西。 　　思索片刻，程又又小步上前，拉了拉林寺的衣摆。 　　再摊开手。 　　手心里是一小细管涂抹的药膏，和一个白色小药瓶。 　　林寺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像是在无声询问她的意图。 　　程又又别扭的微微转头，装模作样地轻咳了一声，“呐，觉得你可能需要，出来的时候就顺手带上了。” 　　“谢谢。” 　　林寺的声音莫名有些沙哑，拿过药物时，指尖还划过了她的手掌心。 　　他的指尖冰凉。 　　她的掌心却那么烫。 　　程又又立刻转回了头。 　　她还记得，她搜索过敏症状时，里面有一句备注，如果过敏严重的话，可能还会喉头感染，呼吸道堵塞，再严重点，就会涉及生命危险。 　　林寺的声音都变了！ 　　眼前像是突然出现了几个红色感叹号。 　　她自觉多了一点紧张。 　　程家那些小辈里，她是长孙女，小时候过年一起玩，爷爷总会教育她照顾好几个小的。 　　于是她自小就有了照顾人的习惯，只是现在，就连她自己都以为是她的本能，却忽视了她比以前认真，也急切了太多。 　　程又又深呼一口气，又努力稳住情绪，拉着林寺上了电梯。 　　“你要不要紧？需不需要赶快吃药？要是严重的话，我找人赶快送你去医院。”就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她的语气有多么慌乱，尾音还有点颤抖。 　　林寺好像笑了一下，又好像在此时全然放松，就连方才挺直的肩膀，也慢慢垮了下去。 　　他静静看着她，轻声道：“我没那么弱。” 　　“可是你——” 　　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本想说你的样子不太好，你好像不舒服，你要不要紧之类的。 　　可只是想了想，又觉得有些难为情。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还需要她哄着，不舒服会自己说出来。 　　更何况—— 　　她也没那个义务对他负责。 　　可这些想法不过一闪而过，又变成了最后的真实。 　　她不想承认，她确实因为他一点点的变化，就慌了。 　　“谢谢你的药，只是小问题，别担心”林寺应道，眼神真诚，没有别的情绪。 　　他没有多想，倒是让她放心了，可又因为没有多想，生出了一点别的情绪。 　　兴许是她的目光过于直白，他也慢慢看了过来，眼神一寸寸生着变化，原本的意味也一点点变化，教人逐渐摸不清方向。 　　他的视线直接落在她的脸上，带着点探寻，又带着点期盼。 　　好像想看清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终究是她招架不住，先一步败下阵来，低着头，只默默看着脚尖，像是逃避。 　　却又无处可避。 　　直至“叮”的一声，电梯到了他们居住的那一层。 　　像是终于解脱一样，她再度打起精神，蹦出一句，“那好吧，照顾好自己，晚安。” 　　“等等。”林寺喊住了她。 　　把刚才前台那里拿的纸袋递了过来，示意她拿上，程又又看得莫名其妙，但还是随着他的意思拿了回去。 　　先一步出了电梯。 　　林寺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眼底再度浮现出笑意。 　　他确实不太舒服，吃饭的时候，里面的芹菜切得过于细碎，他并没有及时发现，直至一口下肚后，才感觉到哪里不对。 　　他出行随意，行李箱里只装了一些衣服和常用的东西，一点药品都没有带。 　　他本以为，只要坚持一下，应该也不会难受。 　　可洗完澡后，感受到了一种无法控制的头痛，嗓子也多了一点刺痛感，就连头也昏昏沉沉的。 　　他记得杏幼出门比较谨慎，简单用微信给杏幼打个招呼，便打算去她那里取药。 　　却没想到，推开门，遇到了在电梯口碎碎念的某个对对。 　　其实本来也只是想打趣两句，过过嘴瘾，便就此散开。 　　却没想到误打误撞的，随着心意，竟约上了一起看星星。 　　林寺嗤笑了一声，打开房门，拿过一瓶水，先吃了药。 　　又对着镜子简单涂抹了药膏。 　　清凉的药膏在脸上晕开，带着一种特殊的中药味，让人很舒服。 　　凉意入脑，又让他多了一点清醒。 　　他突然想起，那个对对怎么知道他会过敏，又怎会随身带上过敏药。 　　心底渐渐多了回答，再融合过去程双前辈的几句话。 　　像是在心里绽开了烟花。 　　破天荒的，他竟然笑出了声。 　　再一抬头，又对上了镜子。 　　林寺静静看着镜中眼含笑意的自己，不自觉问了自己一个问题。 　　这段时间，他的笑容，好像比过去很多年加起来还要多。 　　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出自电影《花样年华》电影。 　　我更倾向于此时的对对心动而不自知。 第25章 云雾25 　　回到房间，她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了林寺递过来的纸袋，里面是一个盒子蛋糕。 　　犹豫了一下，程又又把盖子打开，蛋糕应该是巧克力口味的，上面撒着厚厚一层可可粉，还能闻到混合着浓郁奶香的甜腻巧克力味。 　　盖子上放着一个印着花朵的金属小勺子，看起来少女气十足。 　　程又又攥着勺柄，反复把玩，心情一点点转变，逐渐失去了控制，和奶油、和巧克力、和甜味混合在一起。 　　有些微妙。 　　她记得这里是在景区附近，有点偏僻，吃饭的地方都屈指可数，距离市中心还有好远的距离，她试过点个外卖什么的，但根本不在服务范围内，她只好忍着饥饿，给自己洗脑就当减肥了。 　　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程又又盯着手里的蛋糕，细细看着盒子上的装饰，试图找到细节。 　　她更倾向于，是林寺在入景区之前，就提前做的准备。 　　可…… 　　程又又摸索着勺子的边边，脑补出了林寺用小花朵勺子挖着蛋糕，满足眯眼的场景，顿时觉得不寒而栗。 　　怎么可能！ 　　她记得林寺的资料里有一句不爱吃甜食。 　　那这个是—— 　　还未想清楚，肚子却不争气的叫了出来。 　　程双恰好从浴室出来，淡淡扫了一眼，又继续拿着美容仪在脸上滚来滚去。 　　眼见程双没有追问，程又又这才缓了一口气，放下蛋糕，先去浴室洗脸。 　　浴室里还带着没有散去的雾气，程又又伸出手，在镜面上抹了两下。 　　镜子上还带着水痕，水珠一点点散开，慢慢流淌下来，点点滴滴拉扯成画。 　　她看到斑驳镜面上映衬出来的她，眼神带着些许茫然，双颊绯红，看起来不太自然。 　　这怎会是她。 　　程又又轻叹一声，打开水龙头，掬起一捧水，好好洗了个脸。 　　反身找洗脸巾时，再一低头，才发现腰间还系着林寺的衣服。 　　当时看他脸色不对，她顿时就慌了，根本没来得及细想，随手把衣服系在了腰间，拖着他就上了电梯。 　　那时脑子乱得一塌糊涂，根本来不及梳理，就这样把衬衫也带了回来。 　　程又又拿着手中的衬衫，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们此番拍摄，大部分时间是在路上，为了方便，带的东西应该都是必须和足够的。 　　她见过林寺的行李箱，小小的一只，想来只是带了一些必需品。 　　这件衬衫若是放在她这里，他必然要少一件。 　　程又又叹了口气，从口袋里翻出手机。 　　已经不早了，这个时间点实在不好意思去还衣服。 　　只能等明天了。 　　出了浴室，顺手把衣服叠好，放在了一边。 　　她特意没有刷牙，给小蛋糕腾出了机会。 　　程双正侧躺在大沙发上闭目养神，只是手始终没有停下，握着一个按摩器，在做腿部按摩，看得准备使用夜宵的程又又莫名多了点罪恶感。 　　但这种想法也不过是转瞬即逝。 　　在程双面前，她是出了名的厚脸皮。 　　犹豫了最多五秒钟，终是饥饿感战胜了一切，她选择了一个背对着程双的地方坐下，拿出小勺子，小心挖了一块蛋糕放进嘴里。 　　像是巧克力味的冰淇淋慢慢在口中化开。 　　她很久没有吃甜食，这个蛋糕不会太甜，细品后，是比较普通的味道，奶油也没有很出众，可就是给了她一种奇异的感觉。 　　明明不会太甜，可她分明感觉到甜味已经沁入了心里。 　　她试着多挖了几勺，心里却有了更多困惑。 　　难道…… 　　人的口味，真的会变这么多吗？ 　　还是因为，她今天饿过了头？ 　　想来是饿过头了。 　　程又又点点头，及时收起了想入非非，几勺下去，便把蛋糕挖空了。 　　胃终于满足了。 　　丢了垃圾，再一回头，正对上程双意味深长的视线。 　　心里“咯噔”了一声，面上强装着淡定，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程双放下剧本，认真地盯着她，许久，才开口说话，“你病了？” 　　程又又一愣，眼睛睁大，随之“啊”了一声。 　　程双摇摇头，双手撑着沙发，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这才回答：“没事，我刚看药箱没扣好，还以为你不舒服。” 　　程双说完，又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话锋一转，“那是小寺病了？” 　　就像是一只正在偷零食吃的小老鼠，突然被猫咪一爪子按住，程又又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说话都有些结巴，“你……你怎么知道？” 　　程双现在越来越会读心术了。 　　程双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又拿起了半扣在床上的剧本。 　　“你回来带着他的衣服，他今天穿的就是那件，我又不瞎。” 　　程又又：…… 　　顿时又泄气了。 　　程双却没有打算放过她，又追问了几句，“那你们两个相处的怎么样了？刚才去散步了？蛋糕也是他给你的？我就知道不会就我看到你没好好吃饭，还好没给你准备吃的。” 　　程又又手一僵，装模作样的从程双的护肤品里翻出了一张面膜，贴在脸上，借以掩饰心虚，嘴里还不服输的嘟囔了一句。 　　“你怎么能这样找重点呀，不是应该问他怎么样吗？” 　　程双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能有什么问题？也轮不着我来问。” 　　程又又按着面膜的动作顿住，总觉得程双的语气有点不太对。 　　果然，她刚顶着面膜转身，就看见程双脸上，带着一种已知晓一切的笑容，慢悠悠地说： 　　“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吗？” 　　程又又的手一收紧，默不作声地继续着她的动作。 　　许久，才像是终于在脑海里找到了措辞一般，回了一句，“是因为我细心。” 　　后面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又知道，现在不管她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程双的那种表情她太熟悉了。 　　过去在学校里，只要她与韩琦学长一同出席校园活动，或者两人偶尔在图书馆打招呼时，周围熟悉一点的人，就会露出这种表情。 　　用苏悦的话来说，就像是在磕CP一样。 　　程双当然要比他们再多一层深意，她能感觉得到，所以更想说个清楚。 　　可当初那一句“我最喜欢林寺了”是她亲口说的，当初用了甜得腻人的语气，说得就连她自己也有一瞬间觉得成了真。 　　后来—— 　　甚至为了催促程双，她还在微信上发了一遍又一遍。 　　现在如果翻找聊天记录，兴许也还能找得到。 　　一个谎言说出去后，就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弥补。 　　若在这个时候，她去说明，当初不过是为了帮朋友要签名才刻意撒谎，想来只会让程双为难。 　　再者—— 　　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热情的程双，就像小时候想要给她收集芭比娃娃一般，给她收集了各种和林寺相关的东西。 　　那天她特意在展柜那里数了数，兴许她的收集，要比任何一个林寺铁粉还要齐全，乍一看，几乎可以成为林寺的个人展览。 　　程又又呼出一口气，依照着如今程双的劲头，她只能等以后有了机会，再撒下一个谎言，到时候就说—— 　　她已经脱粉了。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吹了夜风，又或者，这里的昼夜温差本来就大的惊人，程又又一觉醒来，竟有些感冒了。 　　等她扎好头发，程双已经换好衣服化好妆了。 　　此行要在这个地方停留三日，东西就留在了房间，出门拍摄只需带一些必备的东西。 　　程又又换了一个大的双肩包，把程双的各种补妆用具和防晒用具都塞了进去，犹豫了一下，又把林寺的衣服放在了最上方。 　　她本来是想等到拍摄结束后，再去给他送过去。 　　可为了避免让程双再一次误会，倒不如寻着一个拍照的间隙，直接把衣服还给他。 　　吃早餐时，只有几个女嘉宾在，程又又和程双过去的时候，那两个女演员已经笑成了一团。 　　程又又惦记着此行只是程双的工作人员，把程双送过去后，便又乖乖坐在了工作人员的队伍中。 　　早餐吃的是当地特色美食。 　　程又又有一个不算挑食的胃，几乎是来者不拒，吃饱最重要。 　　趁着周围人说话的间隙，程又又一口气喝了一大碗咸味的奶茶，又啃了两个热乎乎的烤包子。 　　正在犹豫要不要多吃一个的时候，林导却突然来到他们这边，低声在几个助理中询问，有没有带感冒药之类的。 　　程又又正在和最后一个烤包子奋斗，听到时，还微微顿了一下。 　　林导：“不知道今天的拍摄能不能跟得上，林寺身体不太舒服了，先休息一上午，不行到时候就去医院看看。” 　　周围几个助理手忙脚乱地在背包里翻着药箱，程又又就着最后一口奶茶，艰难地把口中的包子咽下去，这才探出手，“我带的有。” 　　林导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要不，就麻烦你上去送一趟？” 　　翻着背包的手一顿。 　　她本意不是要过去，只是想着把药翻出来，让他们拿过林寺，却没想到送药的差事自然落在了她身上。 　　程又又迟疑的“啊”了一声。 　　林导是程祁的学生和好友，过去经常去程家，也认得程又又，眼见她没有答应，还以为是她不愿意，又小心的拉了她一把，把她带到一边。 　　“又又啊，就当帮帮忙，你也知道，林寺的身份特殊，别人照顾我也不放心，不如你先帮我看看，要是出什么问题，你就给我们打电话，尽量让他赶上晚上拍摄。” 　　都这样说了，她更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好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程双的东西，也被她交代给了身边几个熟悉一点的助理姐姐，转身背着空了一大半的背包，上了电梯。 　　眼看着楼层一点点增加，心里也随之几番转变情绪。 　　她努力把自己剥离出去，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梳理着最近发生的各种事情。 　　有些事情，看似普通，看似是偶然，可处处又带着联系，甚至可以混合起来。 　　她难以防备，只得硬着头皮应对。 　　犹豫了一下，程又又点开苏悦的头像，发了条消息。 　　【程又又】：要是家里逼你相亲怎么办？ 　　她本来不抱什么希望，只是随意的发出这一句，只要说出去，好像心里就会松了一口气。 　　根本不需要答复 　　“叮”一声，电梯到了。 　　手里的微信回复也到了。 　　【苏悦】：要看是谁啦。如果对方非常优秀，完美，又长得帅，完全可以去试试啊，又不会吃亏，但是如果，那个人要是比较那什么，你可以连夜顶锅盖逃跑。 　　说了又像是没有说。 　　可又像是在模糊的给她提了一个暗示。 　　该怎么回答呢。 　　正是清晨，她站在走廊正中央，楼层较高，阳光透过大玻璃闯了进来。 　　那条长长的走廊披上了一层光晕。 　　好似一条光芒大道。 　　一点点引着人走向光的方向。 　　想了想，程又又垂下头，飞快打字。 　　【程又又】：就是有点乱。 　　【程又又】：是我想不明白。 　　【苏悦】：是遇见了什么奇葩相亲男吗？快说给我听听！ 　　苏悦又发来了一个小人流口水的表情包，周围还带着小字：斯哈斯哈。 　　程又又回了一个点，表达心中的无奈。 　　心里确实有些乱。 　　乱到苏悦给了建议后，她更摸不着方向了。 　　节目组给她了林寺的房间号，就在她和程双房间的对面。 　　她用表情包终结了和苏悦的聊天，静静站在林寺门口，反复在心中念叨着她今日的人设。 　　她，程又又，只是这个节目组里，一个没有工资的打工人。只是一个被迫营业的助理。 　　她和林寺没有一点关系，过去没有，现在没有，今后……也不一定会有。 　　在心里反复念叨几遍后，才渐渐安定了下来。 　　程又又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敲了两声，她便退后。 　　林寺似乎正在休息，她等了一会，却没有等来人开门。 　　深呼一口气，又认命地一步上前，屈起两根手指，用指关节落下…… 　　手上带着惯性。 　　这一次，她敲下去的不是门。 　　而是站在门口的林寺—— 　　的胸膛。 　　-------------------- 　　作者有话要说： 　　生病及时就医哦～ 　　设定是在偏僻的地方录制节目，特殊情况！ 第26章 云雾26 　　林寺没想到她会过来，看到她时，还愣了一下，旋即，脸上又带上了一抹苍白的笑容。 　　“你这是……”他缓缓开口，声音有点沙哑。 　　眼皮轻垂，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空气一瞬间有些凝固。 　　程又又敏锐察觉到氛围不太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 　　整个人差点弹出去。 　　她的两根手指，还维持着敲门的姿势，落在了他胸口上。 　　他穿着睡袍，领口松松散散的，漏出了一大片皮肤，细看一眼，还能看到肌肉线条走向。 　　再往上，或者再往下，都是她不敢看的。 　　程又又飞快收回了手，别扭地背在身后，头也僵硬地转到了一侧。 　　像是个没有指令的机器人。 　　心里却有着各种奇奇怪怪地想法。 　　明明—— 　　明明她能感觉到林寺的体温比较低，可这样的触碰，又带着点发烫的感觉。 　　像是指尖与皮肤相贴的地方，产生了奇妙的反应。 　　林寺没有说话。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程又又在心里反复洗脑，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林寺。反复重复了十几遍，才缓了下来。 　　又小步退后了一点，抬头，镇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小声说道：“那个……林导说你不舒服，让我来照顾你。” 　　兴许是方才的心理建设起到了作用，说这句话时，语气自然又平静，没有半点波澜。脸上也是那种镇定且略带疏离的样子。 　　就差直接在脸上写一个，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做个打工人，一切只是奉命行事。 　　林寺握在门把上的手一顿，把笑意隐去，低声应了一句“好”。 　　并没有看她，直接转过身，进了房间。 　　程又又站在门口，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只得在心里暗自揣摩着他的意思。 　　“要吃药吗？” 　　直到房间里传来林寺的声音，她才反应过来。 　　“看看体温吧。”她随意地接了一句，也没有进去。 　　“我没有体温计。”林寺应道。 　　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声音飘的有些模糊。 　　程又又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道：“我有。” 　　“那——能借我用用吗？” 　　回答的声音更小了。 　　程又又的心里莫名多了点烦躁。 　　她本意是想借林寺之口，再顺理成章的进去，并不想主动。可自始至终，林寺没有如她的愿，只字不提让她进来，只是这样隔空和她对话。 　　却又带着引导和暗示。 　　像是故意的一样。 　　程又又抓紧背包的两根带子，又把方才洗脑说辞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呼出一口气，带着过去面试的心态走了进去，又顺手把门关上。 　　两个套房的规格差不多，只是林寺这边是背光面，他又没有拉开窗帘，房间里有些暗。 　　程又又本身比较喜欢阳光，甚至午睡的时候，也习惯把窗帘拉开一点缝隙，让阳光肆意地落在身上，像是一层天然的被子，心里作用下，这样总能睡得更香。 　　现在看着这样昏暗的房间，她甚至有了想要上前，把窗帘拉开的冲动。 　　可又对上林寺波澜不惊的眼眸，又默默把这个想法收了回去，变成了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虽是设想了种种，也不是没有接触过异性，可面对林寺的时候，总会有些说不出来的尴尬。 　　程又又暗自心想，难道是因为，她自动把林寺放在了相亲对象这一栏？ 　　“不是要照顾我吗？” 　　沉默了许久，终是林寺先开口。 　　他斜倚在床上，白色的睡袍，白色的床品。 　　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过敏，他的面色有些苍白，眼下和颊边却带着点微红，配合着他那双比别人更淡的眸子，一瞬间，从那个清冷的冰山男神，慢慢坠落。 　　像是住在奇幻森林深处，不暗世事的精灵，还带着一点懵懂和无辜。 　　这一瞬间，她竟然想到了脆弱这个词。 　　这个本不应该出现在林寺身上的词，却在此时清晰的表现了出来。 　　程又又的几根手指搅在一起，心里暗自有些兴奋。 　　职业本能使她惊喜这个发现，迫切地想要拿出手机给他拍上一张照片，然后再分享给苏悦。 　　这样的氛围下，这个表情的他，几乎不能再用男神形容。 　　他更像是一个美人，随手一拍应该就是神图。 　　让人想靠近，想触碰，想欺负…… 　　这样的想法出现在脑中，就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心跳得厉害，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想了想，她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心里却多了点困惑，莫不是在此时，一不小心开发出了她隐藏多年的另一面？ 　　林寺自然察觉到了她这么直白的目光，轻咳一声，眼中的意味转变，化成了探寻。 　　他觉得，他应该没有那么吓人，偶尔说话时，语气也还算轻柔。 　　可为什么，这个女孩在他面前，总是显得有些慌乱。 　　“你不是要照顾我吗？”想了想，林寺又问了一遍，语气刻意变轻。 　　这一次，他还把拖鞋脱掉，从过去斜靠在床边，变成了侧躺在床上。 　　更像个病美人了。 　　“需要我做些什么？”病美人问道。 　　“你等等。”程又又飞快的把思绪拉扯回来，不再看他。 　　打开背包，翻出药箱，又从最下方翻出了体温计。 　　程双为了图方便，拿的是耳温枪式的体温计。程又又捏住手柄，原想直接递给他，可又想起之前在宿舍，就借体温计一事闹出的乌龙，下意识问了一句，“你会用这个吗？” 　　林寺一顿，懒懒地抬起眼皮，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就在程又又暗自反省，她那句会不会是不是问得不太礼貌。 　　林寺却淡淡应了一句：“不会。” 　　目光坦然，不带半点别的情绪。 　　程又又：…… 　　房间只开了床头的小夜灯，橘黄色调的，使得房间自然多了一层朦胧之意。 　　这样的氛围，最适宜滋生情愫。 　　程又又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需要我怎么做？”林寺轻声问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又带了一点乖，也不知道是因为身体不适，还是他刻意做出来的模样。 　　声线也和平时不太一样。原本好似乍暖还寒之时，虽然清冷，又带着种种希望。 　　可如今，又像是深秋的肃杀之时，落叶试探着想要留在树梢上，却无法抵挡寒风的摧残，终将要不甘心的落下，即便是心有所依恋，却又无可奈何。 　　程又又慢慢走近，抬手调节了灯光，让房间多了一点光明。 　　她这才发现，林寺的眼下还有点泛青，似乎是整夜都没有睡好，状态看起来有点憔悴。 　　可他的皮肤却极好，甚至比她的还好一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这些爱豆，被公司要求严加皮肤管理。 　　心里这样想着，手上继续着动作，从药箱里拿出一张便捷式消毒湿巾，反复擦拭着耳温枪，犹豫了一下，又撕开一张，动作轻柔的擦拭了他的耳边。 　　刻意压住了呼吸，不敢用太多力气，与其说是消毒，则更像是轻描淡写地一扫而过。 　　待收回了手，把消毒湿巾卷起来，丢在垃圾桶里，又站在床头位置，自上而下地看着林寺，“你躺好就行。” 　　林寺轻声“嗯”了一声，果真保持着原本的动作，安静地侧躺着。 　　程又又半伏下身子，垂下头，靠近他。手捏着耳温枪的把手，试探着把探头放进他的耳朵。 　　可终究是帮别人测体温，她又不够熟练，直接把探头放进去，又怕会触碰到耳膜。 　　程又又怔怔地看着他的耳朵轮廓，突然觉得，她原本认定的，极其简单的小事情，真做起来，竟比她想象中的要难太多。 　　她并不知道，躺在床上的林寺，比她还要艰难。 　　程又又的头发很长，虽然今天扎起了马尾，可低头的时候，马尾会自后方垂落，发梢会一点点扫在他的脸上。 　　他甚至来不及抬手，把她的头发拨过去。 　　只能感受着她的发梢，一次次扫过他的鼻梁、嘴唇、和眼睛。还带着一种清新的白茶味，不是上一次的橙花。 　　甚至，她是半俯下身子的，距离极近，偶尔她动作时，会触碰到他。 　　带着少女独有的温度。 　　林寺的眼眸闪过一丝不耐，终于，还是他先无法保持镇定，低哑地说了一句，“先等等。” 　　程又又呼出一口气，飞快地抬起头，又收回手，满心以为林寺会自觉的接过这个重担，再还她自由。 　　林寺却向床中间移动了半分，又腾出一只手，在床边拍了拍。 　　程又又：“嗯？” 　　“你坐这里。” 　　“哦。”程又又随着他的意思坐下。 　　林寺的目光停在她的脸上，又慢慢转移到她肩膀上垂落的发丝，轻叹一声，“能把头发扎上去吗？” 　　“头发怎么了？”程又又不解地看过去，有点迷惑。 　　虽然他是个病号，她是过来照顾他的，但总不能因为他是病号，她就必须要听话，还要跟着他的意思再做个发型。 　　又不是过来给他看的。 　　当然，这些话她也只能放在心中吐槽，面上依然保持着打工人的敬业。 　　“你的发梢会扫到我的脸。” 　　林寺又用手指模拟着她的发丝，给她做演示，“你知道的，头发扫在脸上的时候，有点疼，还有点痒。” 　　这下原本的碎碎念，又消失殆尽了。 　　勉强也能算是她的问题，程又又认命的把耳温枪放下，又一把取下头绳，叼在嘴里。 　　在林寺诧异的目光中，火速把头发缠绕了几圈，又从口中取下发绳，扎好了一个丸子头。 　　“这下行了吧？” 　　“嗯，比刚才好多了。” 　　实在懒得揣测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心里只惦记着，赶快给他测体温，万一这人真的烧糊涂了，还要想办法给他送到医院。 　　惦记着这件事，再次行动已没有了方才的尴尬和别扭。满脑子只剩下了“我现在算是半个医生，而他只是个患者，我必须要敬业”的想法，用手轻轻捏住林寺的耳垂，然后把探头放了进去。 　　等了个三秒钟，便有了结果。 　　程又又看着液晶屏幕上的37度9，微微皱眉。 　　这个数字，当然是偏高，但也不能算太高，依着她的性格，能吃药就不想去打针，也不知道林寺要怎么样。 　　程又又顺势拿过一张消毒湿巾给耳温枪消毒，又把东西收回了药箱，这才想起要观察一下林寺的状况。 　　他的脸色依然苍白，方才的红晕却慢慢晕染开来，面积逐渐扩散，现在就连他的耳朵上，也染上了绯红，带着一点粉嫩又透着些许的橘色。 　　“烧得这么厉害啊。”程又又低声感叹。 　　她很少会出现这种状况，她发烧时，最显著的特征就是头晕，面色只会过分苍白，一般不会有这样大片的红晕。 　　林寺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过是37度9，吃了药就好了。” 　　程又又低着头，从药箱里翻出了几种药，细细看着说明书，选出了最合适的，递了过去。 　　可就在林寺准备接过的时候，她又收回了手。 　　“不对，也有可能是这个体温计太久没用，测出来的温度不准，兴许你已经38度多了。” 　　她说得不假，确实有些在意这一点。 　　林寺只是顺势坐了起来，靠在靠垫上，略略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 　　程又又不死心地从包里翻出一面小镜子，递给他。 　　“你看，你的脸都红成这个鬼样子了，现在连耳朵和脖子都红了，哪会是37度多的样子。” 　　林寺的表情一僵，方才的云淡风轻早已消失不见，程又又竟然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懊恼。 　　随即，又见林寺赌气一般地把镜子塞回她的手中。 　　“没事，相信你的体温计，我只是过敏。” 　　见他态度坚决，她又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在心里暗骂一句，身体是他自己的，她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 　　把药给了他，正准备去给他倒水，又突然想起他还没吃早餐，空腹吃药很是伤胃，只得又转过头，按住了林寺的手。 　　“怎么了？” 　　“你还没吃早饭吧，直接吃药对身体不好。” 　　林色的眉头轻蹙，又迅速舒展开，依然是那幅满不在乎的样子。 　　“没事。” 　　程又又过去作为程家长孙女，经常照顾程家小辈，那几个上幼儿园的孩子，总是不听话，住在程家老宅的那段日子，除了程又又，没有一个人管住熊孩子。 　　那时候，小家伙们吃药也是这个样子，一波三折，别人的好心劝告也不当回事。 　　程又又瞬间燃起了那股敬业负责精神，按住林寺的手，一字一句的说道：“不行，今天林导把你交给我了，我会对你负责，你要听我的，我去给你找点东西吃。” 　　僵持了许久。 　　程又又紧紧盯着林寺的双眸，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惊愕，又慢慢融化，变成了平时的样子。 　　“好，我都听你的。” 　　程又又顿时心满意足。 　　这一回合，是她胜利。 　　-------------------- 　　作者有话要说： 　　敬业地对对胜利。 　　大概是掏耳朵的那种姿势—— 　　不敢瑟瑟 第27章 云雾27 　　又不放心的叮嘱了几句，才下去给他拿早饭。 　　像是沉浸于角色扮演一般，她自动把代入成幼儿园老师，盯着林寺吃完早饭，才给他倒水吃药，神情专注，不容拒绝。 　　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得意的，这是她的一点小心思。 　　她是独生女，程双和程祁因为工作忙碌，几乎不怎么在家。 　　小时候的她是孤独的，习惯了一个人坐在娃娃里自娱自乐，一个人扮演着各种角色。 　　上小学时，爷爷把她接到了程家，小小的她，自认作为姐姐，要对那些更小的孩子负责，于是自然成了一群小孩中的“小老大”。 　　而现在，她也自然生出了一种责任感。 　　起初还有些羞怯，觉得面对林寺，似乎总有说不出来的别扭。 　　可慢慢的，林寺竟也开始配合，倒让她一点点放松，还有些得意。 　　两人像是玩角色扮演一般，互相配合，彼此牵制，什么也不说破，气氛倒意外的融洽。 　　林寺吃完药后，很快便打了哈欠，模模糊糊地和她说了几句话，便渐渐合上了眼睛。 　　程又又坐在床对面的小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机，注意力却全都落在林寺的身上，直至看到他睡着，才松了一口气。 　　她本来是打算等他睡着就离开的。可刚一起身，又想起他才刚吃了药，状态还不稳定，万一他又不舒服…… 　　程又又轻叹一声，终是又坐了回去。 　　手机里的几个软件来回切换，小视频变得无趣，音乐似乎有些吵，小说也看起来千篇一律，微信消息迟迟没有收到回复。 　　好像……这个时候做什么都觉得没劲。 　　程又又拖着脸，戴着耳机，随便点开了一个热门视频转移注意力，可心思却不自觉的飘散到远处，直到彻底散开。 　　她是被手机振动声吵醒的，睁开眼一看，是有些陌生的装潢，身上还盖着一张薄毯，身下是柔软的床。 　　不对—— 　　程又又顿时警铃大作。 　　她记得，她是被林导演派过来照顾林寺的，她记得她一直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怎么阴差阳错躺在了床上？！ 　　不会是她困到极致，然后……自觉爬上床了吧？ 　　房间开着空调，程又又打了一个寒颤，小心翼翼地看向周围。 　　林寺不在。 　　这样也好，总比她醒来时，看到是两人躺在床上，到那时可就只剩下尴尬。 　　程又又从床上爬了下来，又从上到下摸了一遍衣服，确认是完整的，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 　　她实在想不明白，怎么会发展到这个阶段。 　　都是成年人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要是她没睡着的话，说起来是在照顾他，可睡着了呢…… 　　睡着了又主动爬到他床上呢？！ 　　脑海里顺势翻转出了过去言情小说中看到的内容，吓得她慌忙摇摇头，把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推了出去。 　　越来越不对劲了。 　　到了末尾，竟然还有点离奇的失望。 　　程又又用力拉开窗帘，阳光一下子闯了进来，终于见到了光亮。像是心理作用一般，她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打开手机，竟然已经下午四点钟了，程双给她打了几个电话，她一个都没有接到。二十分钟前，程双还给她发了几条微信。 　　程又又手忙脚乱地点开对话框。 　　【程双】：小寺还好吧？ 　　【程双】：白天的拍摄快结束了，我们现在准备回去了。 　　程又又按下电源键，干脆……直接装死吧。 　　可一会儿，她要怎么面对程双的盘问？ 　　明明是来照顾病号的，结果她在这里睡得很香，如今病号也不知道去哪了。 　　程又又粗略扫了一眼，飞快把东西收了起来。 　　大不了，她先跑回她和程双的套房。 　　后面发生什么，到时候再随机应变吧。 　　程又又打开背包，把那件衬衫拿了出来，叠好，放在床边。又把她那些乱七八糟的数据线通通塞进去，扛上背包，小心翼翼地往门口走。 　　他们住得套房相似，但布局又略有不同。 　　移动到门口位置时，她正准备转动门把手，却突然听到一声轻微的玻璃门拉开的声音。 　　程又又本能地转过头，视线中心，是刚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林寺。 　　他应该刚洗过澡，身上随意的套着件浴袍，领口松松垮垮的。 　　头发也没有吹，手里还拿着毛巾，一手抬起，做着擦头发的动作，有水珠从碎发上滴落，顺着眉骨一点点向下，搁浅在锁骨窝。 　　程又又下意识转移目光，心里又不自觉想起苏悦给她分享过的同人文。 　　她虽然没有看完，但多多少少也看了一点，心里已有了一个模糊的痕迹，如今再对上这个…… 　　还真是把过去的脑洞直接补全了。 　　“你——” 　　程又又犹豫着开口，可只是说了一个你，却不知道该要怎么说下去。 　　也忘了她想要问什么。 　　“睡醒了就要走？” 　　毛巾遮挡住了林寺的脸。 　　她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也听不出他语气里有什么情绪，只能下意识“嗯”了一声。 　　又想起她今天的任务是照顾他，咬咬唇，又负责任地追问一句，“身体好点了吗？” 　　林寺的毛巾拿了下来。 　　他静静看着她，头发有点乱，脸上的红潮已经退散，只是脸色还有点苍白。 　　看样子应该是好多了。 　　程又又自顾自想着，犹豫了一下，又想起困扰了她许久的问题，只好硬着头皮问他，“那个，我刚才是睡着了吗？” 　　说完，心里又有些懊悔。 　　她明明想问她是怎么爬上床的，可一开口，意思却变了。 　　“你说呢？” 　　原本的懊恼被他一句反问打了回去。 　　就没见过这么讨厌的人。 　　她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可他这一句“你说呢”，又让她联想到他回复的那条私信，心里顿时多了点别扭。 　　有话就好好说，干嘛要这样子，像是在阴阳怪气。 　　心里有点堵，索性也不在意什么矜持，破罐破摔，“那我怎么跑到床上的？” 　　林寺却不再看她，随手把毛巾丢到一边，又拿了吹风机出来，“是你自己，直挺挺地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倒在了床上，睡在我身边，像僵尸一样。我是被你吓醒的。” 　　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可她还是从这几句话中听出了调侃。 　　程又又垂着头，在脑海里反复思索，她能做出这种事的概率有多大，可想了一圈，逐渐意识到，这种事她还真能做得出来。 　　程又又：…… 　　终究还是接受了林寺这番说辞。 　　林寺一边吹着头发，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她，末了，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 　　他说谎了。 　　吃了药后，他除了困，还会觉得口渴，临近下午一点，他是被渴醒的，起身准备下床找水喝，却看到了蜷缩在沙发上的少女。 　　她手机里还反复播放着一段视频。 　　那是他们公司新推出的组合，寓意要做LCF的接班人，最近热度还挺高。 　　林寺冷笑一声，随手把视频关掉。 　　犹豫了一下，又看着女孩睡得不安分的模样，俯下身子，把她圈在了怀里，抱到了床上。 　　她睡得很香，丝毫没有察觉。 　　他给她盖上了毯子，又把室温调到了最适宜的温度，坐在沙发上，看了很久的书。 　　他当然不会把这些告诉她。 　　像是他心里的小秘密。 　　又像是……他过去藏起来的诸多情绪。 　　. 　　晚上录制时，林寺也出镜了。 　　同公司的任山和杏幼围在他身边，询问他的身体状况。 　　林寺淡淡笑了一声，目光穿越人群，精准落在了远处，和一群助理姐姐聊天的程又又身上。 　　“没事了，有人照顾，放心。” 　　任山耸耸肩，只当是工作人员格外上心，倒是杏幼，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坏心眼的眨了眨眼。 　　林寺忽略无视，站在了队伍中，思绪一点点飘散，在心里反复回忆今天相处的种种细节。 　　程又又浑然不觉，专心投入于和身边一群已经当妈妈的助理姐姐们聊天。 　　年龄大一点的助理周姐，一直抱怨着结婚太早，现在很后悔。 　　周姐大学毕业后，就接受了男朋友的求婚，工作没多久，又发现怀孕了，在周围朋友还在积极找工作的时候，他就成了全职妈妈，然后从此失去了快乐。 　　程又又长得乖，周围的姐姐们自然把她当成憧憬娱乐圈，趁暑假来找兼职的小妹妹，认真拍拍她的肩膀，以过来人的心态劝告她。 　　“好孩子，咱们女人还是要积极搞事业，这个时候想什么谈恋爱，到时候只会是累赘，你看我，我现在都不愿意回家，一回去要伺候大的，又要照顾小的，累死人。”周姐虽是在抱怨，可眼里又带着点笑意。 　　王姐顿时嗤笑一声，又拉了程又又一把，“可别听她鬼话，她今天这样说，明天又会在你面前炫耀孩子多懂事，老公有多疼她，简直就是精分。” 　　周姐上去就给了她一拳。 　　周围几人也随声附和，倒是其乐融融。 　　程又又抱着腿，蹲在地上，她不知道如何判断这种相处模式，只知道随着姐姐们的几句话傻笑。 　　“别带歪我们小姑娘，现在趁年轻，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做自己喜欢的事，可别浪费时间，要是遇见合适的人，就好好谈恋爱，也不要等以后成了遗憾，很多事，只有做了之后才知道好不好。” 　　雪姨轻声应道，声音有些低落，眼里却带着笑，似是说这句话时，又想到了她的过去。 　　周姐与王姐对视一眼，又把话题转移到程又又身上，笑着问道：“都说三岁一代沟，现在小姑娘的思维和我们那时候不同了，眼光也变了，快给我们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程又又沉默住。 　　她确实没有想过理想型这种问题，总觉得，遇见后，才会有一个准确的形象。 　　可刚说完没有喜欢的类型，又被一边的姐姐们起哄过于敷衍，只好再认真想想。 　　她习惯性的在脑海里构建出模型，把她可能感兴趣的因素一点点附加在上面，慢慢的，竟出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形象。 　　程又又甩甩头，飞快的把这闯进来的模型消散去，又回忆着过去和苏悦聊天的话题，说出了一个笼统的形象。 　　“可能喜欢那种长得好看，声音好听，人又温柔的小哥哥吧，最好还能照顾我懂我，现在谁不喜欢这种呢？” 　　语气里是刻意模仿出来的甜蜜，说完后，心里还有点恶心。 　　姐姐们配合地笑了起来，可不过短短一瞬，笑声像是突然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姐姐们的表情也变了，还相互拉扯着，站了起来。 　　程又又困惑地转过身，对上了林寺波澜不惊的眼睛。 　　“中途休息，我来拿个创可贴。” 　　程又又：…… 　　他这人…… 　　也不知道是谁得罪他了，明明下午还好好的，这会像是刚从冰窖里放出来的一样。 　　真是个善变的男人。 　　目送林寺离开后，原本玩闹的心情也消失殆尽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开一个话题楼。 　　问：总是社死怎么办？总是在一个人面前反复社死该怎么办？ 　　程又又垮下肩膀，在脑海里思索着林寺究竟听到了多少。 　　这并没有什么好丢脸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好奇林寺会怎么看待她，会不会觉得她是个肤浅的女生，会不会觉得她挺无聊的。 　　她突然发现，在与林寺相识的这段过程中，她一直处于被动的阶段。 　　她是被程双介绍过去的，想来其中还会增加一些必要的修饰。 　　比如—— 　　她喜欢林寺好久了。 　　于是从一开始，她就被定义在了一个模式中。 　　乃至后来的签售会、微博私信、生日会，她都处于被动阶段。 　　甚至到现在，她都无法肯定的去问一句，当时捡到玩偶的人是不是他？ 　　他又是为什么，能精准的从那么多的私信中认出她。 　　虽然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若他是她想象中的那个冷静、带着疏离感、粉丝眼中的林寺，她一定会把这些问题抛出去。 　　可如今，她看到的，是和她印象中的不太一样的林寺。虽然确实还带着一层疏离，确实偶尔也会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偏偏—— 　　又多了一种迷之的热情。 　　程又又蹲在地上，下意识捏着一根棒棒糖棍子，在地上挖着沙子，心里烦躁的一塌糊涂。 　　她觉得—— 　　林寺好像是在刻意靠近她。 　　至少，他一点都不排斥程双的刻意撮合，反而还有点乐在其中。 第28章 云雾28 　　夜色慢慢降临，夜风呼啸而过，天上吹出了些许星辰。 　　程又又特意给程双送了一件厚外套，眼看着程双穿上，才放下心了。 　　刚走了几步，目光又不自觉落到了林寺身上。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好一点，虽然吃了药，可她这个看护竟然先睡着了，后面也没有问他的身体轻快，要是再吹一吹夜风，岂不是会更严重？ 　　程又又眉头轻蹙，无意识的转动着水杯的提拉绳，心里有些懊恼。 　　性格使然，她总会这个样子，不在意的时候是真的不在意，可一旦接受了设定，又会自觉肩负起责任。 　　如今她是实实在在的助理，林导又特意嘱咐了她，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个占比更多，总之，她已经没办法像过去那样刻意忽视他了。 　　犹豫了一下，程又又紧紧跟在林导身后，尽量让目光落在机器上，只专注于拍摄。 　　. 　　今天的夜色极美，兴许是因为地势比较高的缘故，星星的距离也变得特别近，似乎再探探手，就可以抓住。 　　周围的人欢喜的拍照留念，程又又捏着脖子上挂着的相机，却收起了拍照留念的心思。 　　昨天晚上，她已经见过了比这更浪漫、更浩瀚的星河，如今再看这些，只会觉得不过如此。 　　嘉宾那边突然传来了一阵惊呼，程又又下意识转头看了过去，心也就此加速跳动，也不知道究竟在担心什么。 　　所幸只是虚惊一场，只是杏幼在地上发现了小虫子，几人起哄了一阵，便也散去了。 　　周围还有一个实习的跟拍pd，据说林导带的后辈，也是云大的学生，再往前推一推，还是程又又的学长。 　　他们学校不乏有优秀的前辈，也有很多人同在这个圈子，林导也是她的校友，如今同院系的三人凑在一起，一时间倒是找到了不少共同话题。 　　但林导还有工作在身，不方便跟着他们一起闲聊，只好随手推了推安白，示意他帮忙照顾一下又又。 　　两人年龄差的不多，又是同样的爱好，同样的学校，同样的专业，快便熟悉了。 　　安白很有想法，三言两语便把他对节目制作的想法说了出来，程又又对这一方面不太擅长，听得频频点头，再看安白的目光，都带了几分敬意。 　　她今天本来没有打算开机，相机虽然一直带着，但始终只是挂在脖子上，像是个装饰品。 　　如今个安白几句闲聊里，又突然迸发了一丝灵感，犹豫了一下，顺手打开相机，跟着他的指引，拍下了几张照片。果然和以前的感觉不太一样，照片又入驻了一些新的灵魂。 　　“这样就对了，我觉得小程你非常擅长捕捉细节，可能是因为女孩子天生就比较细腻吧。”安白站在程又又身后，和她一起翻看拍摄的内容。 　　相机显示屏不大，又是拍摄夜景，有点暗，两人越凑越近，但程又又只惦记作品，丝毫没察觉到异样。 　　倒是林导过来拍了一下安白的后背，“我让你们两个好好讨论呢，你这小子倒给人家说教上了，像什么样子，倒数第一还打算给别人补习？” 　　安白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站起身，无措地看着程又又，有心想解释，可又碍于性格，支支吾吾的，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程又又了然的笑笑。 　　她知道林导说的是玩笑话，于是自然的接了一句，“没事。是我不太了解怎么拍好夜景，刚好师兄帮了我。” 　　程又又的话音刚落，安白又站直了几分。 　　不知道为何，她却突然觉得身后传来了凉意，像是骤然跌入了冰窖，下意识又裹了裹衣服。 　　相机又装了回去，她默默转身，恰好看到了林寺。 　　他拿着一瓶牛奶，就站在她不远处，静静看着她。 　　那双眼睛在黑暗中看不出太多情绪，但她敏锐地察觉到，他兴致应该不高，不知道是什么人惹了他生气，他眉头紧锁着，下颌线条也绷得紧紧的。 　　程又又一顿，旋即又想通了。 　　他今天还算是个病号，即便出来拍摄再好玩，也无法让一个病号打起精神。 　　果然是阴晴不定的大少爷。 　　实在懒得和他计较，程又又转身，不再看他，从包里翻出保温杯，准备给程双送过去。 　　看着程双喝水的侧脸，她的思绪却一点点扩散，心也慢慢收紧。 　　她记得某人还是个病号，也不知道晚上有没有吃药，现在又喝牛奶，也不怕吸收不好。 　　还真是…… 　　程又又在心里暗骂一句，又默默拐了回去，站在了林寺面前。 　　林寺抬抬眼，似乎没想到她会回来，嘴唇微微动了一下，脸上还是没有太多情绪。 　　程又又在包里翻了一会，又抬起头，把手伸到他面前，“给。” 　　“什么？”林寺的声音里还带着一点鼻音。 　　程又又在心里接了一句，你不会自己看啊，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去，只是轻轻扬了一下下巴，示意他把手伸出来。 　　林寺一顿，把牛奶放在了另一只手上，又把刚才拿着牛奶的手，在衣服上蹭了一下，这才摊开手掌。 　　他的手掌巨大，手指修长，就着朦胧的灯光，显得像是神科幻电影里，刻意用特效合成的手。 　　程又又移开视线，飞快的把一个塑料小包包放在他的掌心，又脑补了一下他刚才的动作，在心里默默做比较，她的手掌好像比他小了一大圈。 　　林寺看着手中的感冒冲剂，有些愣住。 　　“就这个？” 　　“不然呢？” 　　说完，她又觉得不对。 　　她还记得和助理姐姐们闲聊的时候，他过来找他们要创可贴。 　　那时候她只惦记林寺有没有听到聊天内容，根本没细想他为什么会要创可贴。 　　如今被他这样一问，她便想起了这件事。 　　兴许他现在需要的不是感冒冲剂，而是创可贴。 　　她瞬间悟了。 　　“等一下。” 　　说完又低下头，在包里翻找着。 　　她记得她带的有创可贴，和那几个姐姐的普通创可贴不太一样。 　　程双有着粉嫩的少女心，特别喜欢各种卡通图案，创可贴也能用出不一样的感觉。 　　程又又对这方面不怎么在意，随便拿出一个就能用，但此次出门为的是照顾程双，所幸也按着她的喜好来。 　　翻找了一圈，终于在最下方的小包包里找出了几张创可贴，程又又对着光线仔细观察图案，从几个蝴蝶结和桃心中，选出了看起来最贴近林寺可以用的小猫咪。 　　递给他。 　　林寺看着手中的创可贴，表情有些凝固，许久，才淡淡看了她一眼，似乎用眼神在问她“就这个？” 　　程又又被看得莫名其妙。在脑海中搜寻了一圈，还是想不通他还有哪里不满意。 　　难道是觉得这个创可贴的图案不好看？ 　　心里默默吐槽了几句，脸上又挂着淡淡笑意，尽量保持着打工人的敬业，“没办法啦，我就只有这种创可贴，你要是不喜欢就还给我，我再找别的姐姐给你借普通的。” 　　林寺却把手收了回去，连带着那一包感冒冲剂也一起收进了口袋。 　　程又又想了一下，又问，“对了，你今天哪里受伤了吗？” 　　“嗯？” 　　林寺用鼻音回了一句，带着一点疲倦和茫然，和平时不太一样。 　　程又又扫了他一眼，把背包拉上，解释道：“你今天找我们要创可贴，是哪里受伤了吗？要不要紧？” 　　问这句话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应对晚上的最终汇总。 　　她看到过程双的助理照顾程双的日常，除了协助拍摄外，还要询问一下她的身体状态，和及时跟进她的一些需求。 　　现在林寺在她眼里，变成了一个病秧子，柔弱不堪，又承受着过敏和发烧的双重折磨，若是再受点什么伤，倒显得更加可怜了。 　　林导交代过了，这可是节目的流量密码，她要负责照顾好，不能让“流量密码”倒下。 　　林寺好像笑了一下，又低下头，似乎在思考应该怎么回答。 　　程又又见许久都没有等来答复，心思慢慢飘远。 　　难道他是伤在了不好意思说出来的地方？ 　　这样的心思跳出来后，就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只好慌乱地退后一步，装着随意地摆摆手，“算了算了，没什么事，你照顾好自己就好，要是有需求的话再找我。” 　　“我怎么找你？”林寺反问一句，收起了玩笑的意思，目光收紧，又带几分真诚。 　　程又又“啊”了一声。 　　他们都在同一个拍摄现场，他找一下助理，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为什么要这样问？ 　　转念又想，还有休息的时间，终究不是一直待在一起，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你可以打电话，或者用微信找我，我们不是加微信了吗？” 　　话音刚落，她才想起，她把惦记的事说了出去。 　　林寺的笑意更加明显了，眸中似有星河涌动，又一眨不眨地落在她脸上，“所以……你还记得我们加了微信，那你为什么不给我发消息？” 　　周围的空气骤然收紧，不远处，几个嘉宾闲聊的声音也慢慢散去，变成了背景板。 　　像是这里只剩下了他们二人，像是他们两个本就认识了很久很久，而她做了什么坏事，又被他抓住了把柄，需要细细反思。 　　程又又犹豫了一下，又收回了心中的浮想翩翩，佯装出她最擅长的平静，轻快地应道：“可你也没有给我发消息啊。” 　　林寺的目光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身子也松了下去。 　　就在程又又舒了一口气，准备逃离的时候，又听到了他的声音。 　　“所以你后来为什么不回我私信？刚开始发私信的时候，明明很大胆啊。” 　　--------------------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能不能看出来某人醋了。 第29章 云雾29 　　说起这个，程又又就觉得有点尴尬，这个杀伤力甚至不亚于在楼梯上看到林寺突然出现。 　　如果当初她能知道，他们两个能这样面对面的站在这里，她绝对不会有那样中二的时期，也绝对不会伪装成小粉丝，给他发出那样的私信，更不会像个白痴一样，询问他是不是知道自己。 　　可在懊悔之余，心里也不自觉生出了一些别的情绪。 　　程又又认真看着林寺，还有些困惑。 　　她虽未入这个圈子，但也见识过程双忙碌起来的样子，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微博账号更是交给了助理搭理，除了偶尔想和粉丝互动，或者分享日常，才会回到她手里，但私信几乎是不看的。 　　可偏偏现在如日中天的林寺，会在那么多私信中，独独选择了她，又回应她？ 　　他们直接有太多巧合了，还有一层过于虚幻的粉红色滤镜，在这些东西的加持下，很容易让人膨胀出少女心。 　　程又又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再一点点从那层暧昧中挣扎出来，开始思索种种现实因素。 　　娱乐圈里花团锦簇的，那林寺什么人没见过，为什么非要靠近她，为什么要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 　　就像是—— 　　刻意做出来的一样。 　　明明在粉丝口中是那种清隽似不染尘埃的谪仙，可偏偏现在，又在刻意撩拨她。 　　这样的想法即出，就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心事几经翻转，逐渐把她带偏，把林寺种种奇怪的行为，放置在了一种标准的相亲男身上。 　　她听过家里大姐姐抱怨，大姐姐曾被迫和一个业界新贵相亲，伯父用了众多言语来美化那个人，同时又把大姐姐包装成了一个崭新模样。 　　可两人的见面却没有那么顺利，但又为了那些成年人必备的利益，只好伪装成了另一个模样。 　　看似根本不会有联系的两个人，也能手牵手谈笑风生，转身，又能各过各的生活。 　　那时候她才十几岁，听大姐姐抱怨的时候，只是觉得不理解和心有疲惫，甚至还不自觉的代入其中，倘若未来有一天，她也不得不面对这个场景，她一定不要像他们那样强颜欢笑，也不要再扮演成另一个模样，一定要坦坦荡荡做自己。 　　如果那个人，非要伪装成另一个模样，靠近她，讨好她，只为了维持表面上的那层利益，她一定会狠狠拆穿他，然后高傲转身，只让他看着自己的背影。 　　望尘莫及。 　　可现在…… 　　程又又犹豫地看了林寺一眼。 　　她本能的觉得林寺不是那样的人，自第一次对上他的眼睛，她便觉得林寺和圈子里的其他人不太一样。 　　那双眼睛，波澜不惊，她过去只看资料，觉得他是个冰山，周身围绕着一层朦胧的云雾，让人始终摸不透、看不清。 　　如今，她又觉得，兴许那是一汪清泉，干净澄澈，始终就在那里，从来没有倒映出什么，只有认真去靠近，去探寻，才会从清泉中找到一些东西。 　　沉浸在思绪里，始终没来得及回答那个问题。 　　身后又传来了安白呼唤她的声音。 　　休息时间已经结束，只需再补充一个大镜头，今天的拍摄就到了末尾，明天要开始去下一个地方。 　　安白则想趁着最后的拍摄，给程又又看怎么录制夜景大镜头。 　　程又又犹豫的看了林寺一眼，最终落下一句，“那我先走了。” 　　转身，跑向了安白。 　　林寺静静看着她远去的身影，自嘲地笑笑，转身又站在了队伍中。 　　身侧的任山用手肘轻轻撞了撞他，小声问：“怎么样？” 　　林寺整理了一下衣服，手插入口袋，刚好能触碰到她刚才送来的东西。 　　许久，才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没意思。” 　　说罢，那瓶被他拿了许久的牛奶被塞进了任山手中。 　　任山耸耸肩，有些不理解，他明明牛奶过敏，为什么要拿这么久。 　　难不成是暖手？ 　　- 　　后续的拍摄比前边想的更要艰难，大部分时间都赶在路上。 　　程又又最讨厌赶路了，她的身体很奇怪，短途还好，一点车程超过了三小时，就会开启不间断晕车模式，有时候好好的，有时候又会头昏欲裂，再严重点，可能还会冲下去，吐个昏天黑地。 　　吃了药后，又总会处在一种疲惫的状态，她试了几次，总觉得不如睡觉，或者转移注意力来得快，便也打消了吃药的念头。 　　到了下一站，她甚至收起了做助理的自觉，整个人蜷缩在车上，裹着一张毯子，只能哆哆嗦嗦的喝水。 　　程双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她晕车的触发条件很奇怪，如果这时心情比较好，听一些音乐，或者和身边人聊聊天，转移注意力，反倒不会晕车。如果只是一个人闷声坐着，就会不舒服。 　　挂念着女儿，程双和林导商议了一下，把程又又带到了她的车上。 　　为了躲避镜头，程又又坐在了副驾驶，林寺看到她过来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程双主动解释：“是对对在后面不太舒服，不如跟着我们，听听音乐聊聊天，应该会好一点。” 　　程又又这才想起，她还没有打招呼，只好乖巧地冲林寺点点头。 　　她的脸色苍白，嘴唇有些干裂，看起来带着点病态。 　　林寺正打算说些什么，就看到程又又从包里翻出耳机戴上，蜷缩在椅背上睡觉。 　　他犹豫了一下，又把想说的话收了回去。 　　只能不时看着她从椅背中探出来的那一缕头发，在心里猜测她的状态。 　　心思一点点蔓延，散落到了过去。 　　那个时候，程双前辈确实给他介绍过她的女儿，其语句自然带着滤镜和刻意的美化。 　　那个女孩被形容成了最乖巧、最温柔、最善解人意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柔弱的淑女。 　　他听到后，只是礼貌的回应，猜测对方兴许是一个名门教育出来的典型淑女，远远比不上他的对对可爱。 　　直至后来，他看到了前辈那个娃娃，尘封很久的记忆又被人拉扯了出来。 　　他忍住心中的情绪，和前辈聊了下去，这才知道，程双前辈的女儿还有个名字，叫对对。 　　他只记得，他崩了很久的心，终于松动了。 　　后来的几次遇见，一次次刷新了他心里对对的印象。 　　音乐会那一次，他只是大概做出了判断，未敢完全带入其中，只是觉得那个女孩伶牙俐齿，就连面对徐丘那种老油条也丝毫不输。 　　那天，他坐在长椅上想着心事，盘算着要在哪个时机离开组合，什么时候说出那段往事，直至身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再抬头时，只看到了一个远去的背影。 　　那个女孩穿着宽大的衬衫，搭配着一个普通的阔腿短裤，走路的速度极快，高扬的马尾一甩一甩的，看起来很有精神。 　　他一低头，就看到身边那杯粉红色的饮品，想来是那个女孩刚刚留下的。 　　兴许……她把他当成了流浪汉。 　　那时候，他也只是停留在猜测的位置，直至第二次，那个女孩又出现在他面前，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这一次他做好了准备，抬头看了她一眼。 　　那个女孩却像是有备而来，用那种看似坚定，却明显颤抖的语气，故作凶狠地教育了他一顿。 　　可听起来，更像是在给他指点迷津。 　　顺着一侧的路灯，他能看到她的样子。 　　那个女孩表情认真，眼中带有星光闪闪，她扎着高高的马尾，耳垂下有一点猩红，像是一个小标志。 　　所有的碎片开始在此时重合。 　　过去记忆里的小女孩， 　　前辈带在身上的娇小可爱的挂坠对对。 　　音乐节那天表情狰狞的女孩。 　　如今怒斥“流浪汉”的暴躁少女，一点点，拼凑成了一个鲜活的她。 　　他轻笑一声，正要感慨原来还能有这么巧妙的遇见。却见那个对对转过身去，拔腿就跑。 　　好像他是什么坏人。 　　他站起身，正准备追上去。可又心想，若此时他真的追上去，反而才真的会被她当成坏人，只好无奈停下了脚步。 　　路灯下，闪过一道微光，地上静静躺着一个东西。 　　他猜测，兴许是她刚才转身太快，从背包上掉下的东西。 　　他又走了两步，把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 　　上面是他见过几次的那个玩偶，和前辈的几乎一样。 　　他捏着那个玩偶，又细细看了两眼，可慢慢地，他的注意力却被其他东西取代。 　　和那个玩偶挂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小挂件。 　　这个挂件他见过很多次，是粉丝特意制作的，关于组合成员的一种标志，他指尖划过，还能感受到那个挂件上印制的，他的名字。 　　心情达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愉悦。 　　他笑了笑，把挂件收了起来，又拿起丢在一边的矿泉水。 　　转身，往公司走。 　　心里又想起了前面前辈说的那句话。 　　我家的对对特别喜欢你。 　　林寺静静看着她露出的头发，和偶尔翻转身子时，露出的四分之一侧脸，眼中一寸寸现出笑意。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变成这个样子，好像所有的理智，通通消逝，只剩下了，过去他最厌倦的随心所欲。 　　那些时候，他被母亲逼着学音乐，被公司压迫着参加活动，慢慢地，他也变成了一个行走的机器，只为别人而活，忘记了他的意义。 　　只知道沉默着，日复一日的做些音乐，发泄他压抑很久的心事。 　　如今那悬在心里许久的云雾慢慢散开，再度重现光明。 　　他想，这就是他今后的意义了吧。 　　他找到了他的女孩。 　　他的对对。 　　- 　　程又又睡得不安心。 　　她又做了梦，梦里，她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周围什么人都没有，黑黑的，一片朦胧。 　　她试探着向前奔跑，却总会不小心撞到其他东西，又被再次弹到原地。只能困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一个人委屈得不行。 　　梦里她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样子，蜷缩成小小的团子，蹲在角落里，哭了很久很久。 　　直至出现了一个小哥哥，他小心的安慰她，又给她讲了很多很多故事，一直牵着她的手，哄着她，她才终于没那么害怕。 　　梦的最后，那个小哥哥给她擦干了眼泪，安慰她，等到长大后他们一定会见面的。 　　他好像说了他的名字，可她却没有来得及记清楚。 　　再次醒来，其他人已经出去拍摄了，只有她一个人蜷缩在副驾驶上，周围是用袋子装着的各种吃的，程又又翻看了两下，又收回了手。 　　梦醒之后，她心里觉得有点奇怪。 　　前边那一段奔跑，她能肯定那是一场梦，可后面的发展，又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尤其是那个小哥哥出来安慰她的场景，好像在很久之前，他便经历过一次了。 　　可幼年时，程家并没有搬过家，印象里，她也没认识比她大一点的朋友。 　　可如今，偏偏在这个疲惫的时刻，在这种陌生的地方，她突然梦见了那样一段往事，还觉得好熟悉。 　　程又又揉揉眉心，心里有些不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乘了长途车导致的。 　　戴久了耳机，耳朵还有些疼。程又又把耳机取下，又收回了包里，再顺势揉揉耳朵。 　　刚推开车门准备下去，手机却突然震动了一声。 　　程又又单手解锁了屏幕，通知栏上，显示着一条新的微信。 　　【LC】：睡了快一天了。 　　【LC】：醒来就先吃点东西。 　　程又又的手一顿。 　　不自觉地抬头看向远处。 　　如今正是日落黄昏时，落日和黄沙把天地分隔，带着点江湖的豪气，又牵引着儿女情长、柔情浪漫。 　　胡杨树下坐着一排人，瞧着样子，应该是中场休息。 　　林寺独自一人，坐在胡杨另一侧，一手拿着一个苹果，另一手拿着手机，微微垂头。 　　那个角度，正对着她的方向。 　　程又又收回了眼神，又坐会了车里。 　　明明已经在心里给过暗示了，明明说好不要再做这种粉红色的梦，不要再幻想，可此时，心里又有个声音，小声的发表着不同意见。 　　为什么会这么巧？ 　　她刚打开车门，便收到了他的微信。 　　会不会，是他一直在看着这个方向？ 　　一直在看着她？ 　　--------------------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会出现小哥哥啦～ 第30章 云雾30 　　心里一寸寸，逐渐被一种奇怪的感觉填满，像是突然陷入了一个漩涡，根本不给她任何挣扎的机会，只能顺着本能，一点点沦陷。 　　程又又心想，如今好像不仅林寺奇怪，就连她也奇怪。 　　这算怎么回事呢？ 　　两个人保持着这样的状态，稀里糊涂，暧昧不清，看似无意，看似偶然，可又带着种种细节。 　　程又又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手机壳，有些拿不定主意。 　　过去她觉得自己是一个理论上的勇者，嚣张的不得了，可如今真要面对这些的时候，反而惊慌失措，溃不成军。 　　原本的冷静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程又又随手拿过一瓶酸奶，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是桑葚味的，她喜欢黄桃和原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的状况，她觉得有点酸，但为了缓和心里的不适，迎着头皮喝了下去。 　　微信里又弹出下一条消息。 　　【LC】:看到了消息又不回？ 　　【LC】：那……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不回私信了吗？ 　　喝酸奶的动作停住，程又又下意识捏了捏一边的菠萝包，把菠萝包捏出不规则的形状。 　　呼吸也不自觉放轻。 　　她没想到林寺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那一晚后，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顺着剧组的方向追赶进度，她也没有再问他的身体状况，在心里默认他已经恢复了，他也没有来找她。 　　偶尔的对话，也不过是那种“你等一下，我来帮你”或者“你帮我”这样轻描淡写，不带一点特殊意味的句子。 　　她默默在心里算着时间。 　　是隔了三天还是四天，他们都没有什么互动，好像突然打回了原型，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 　　不，最开始……她和他也没有什么关心。 　　如今打破沉寂的，是他的微信。 　　她本想要惯性的装傻忽略。 　　可脑海里又出现了他坐在胡杨树下，看着这个方向的样子，像是古老传说中等候故人归来的孤独游客，天地间只剩下了他和他的心事。 　　那么沉重、深沉，又那么的诱人靠近，想要去一窥藏在他其中的那个人。 　　是她，还是其他人。 　　手慢慢的攥紧，菠萝包也被捏的变形。 　　她其实明白，躲避只是暂时的办法，只要这个拍摄没有结束，后续就永远不会暂停，终究还是要面对。 　　可手指按在对话框上，却迟迟不知道该要打出什么字。 　　那天他问出那个问题后，她晚上睡觉前，又想了很多，心里还有一点莫名的委屈。 　　她觉得，他们的相处，就像是一场荒唐的梦。 　　在他们还用私信聊天的时候，她根本没有想到，林寺已经知道她是程双的女儿。 　　她只当他们两个是有着遥远距离的大明星和素人，只当他以为她是一个小粉丝，只当他是没有正形的在刻意撩拨人。 　　可慢慢的，巧合过了头，那层粉红色滤镜逐渐在诸般猜测里变了味道。 　　于是她开始收敛了那些粉红色泡泡，开始专注于现实，逼迫自己清醒，努力追寻原本的生活节奏，却没想到，又到了这个地步。 　　再一低头，她看到对话框上方显示的，断断续续的正在输入，一会停止，一会又出现。 　　心中原本的烦躁也被这一发现赶走，慢慢放松，甚至还多了一点愉悦。 　　原来，不只是她在烦恼啊。 　　林寺在问出那句话时，是不是说明他也有在思考？ 　　只是两人的立场不同，看到的方向不同罢了。 　　程又又摇摇头，努力保持清醒，又喝了一大口酸奶，眼睛始终不愿意离开手机。她想看看林寺会发来什么消息，她再试探着见招拆招。 　　一瓶奶喝完，对话框里还是断断续续的正在输入。 　　没完没了，能无尽循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写什么小作文。 　　程又又皱皱眉，有些拿不懂他的意思。 　　正准备要翻出一个表情包回复，聊天界面里又弹出了几条消息。 　　【LC】：你是想要把输入法翻烂吗？ 　　【程又又】：？？？ 　　【LC】：我看了好久的正在输入 　　【LC】：要不你问一下导演，把我急死，算不算工伤？ 　　不知道这句话戳中了哪里的笑点，她看着手机，突然垂下头，肩膀颤抖，笑了好久。 　　【程又又】：我认真想了想，应该是自我损伤，导演不用负责，你休想要碰瓷。 　　回完这一句，才发现她的语气有些轻松，就像是和好朋友相处一样，无比自然，可又忽略了他原本问的那句话。 　　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其实不太擅长撒谎，时间久了，真假容易纠缠在一起，让人摸不清方向。 　　所幸林寺没有再问下去，好像他只是不经意的随口问一句，有没有后续已经不重要了。 　　程又又也慢慢放松，肚子却在这时传来了一声叫声，她翻着一边装着食物的袋子，可实在是没有什么胃口，最终把目光落在了巧克力上。 　　正准备把巧克力包装拆开，消息又弹了出来。 　　【LC】：好，我不碰瓷。 　　【LC】：那你也记得别碰瓷。 　　【程又又】：？ 　　【LC】：吃点东西，别晕倒了 　　【LC】：也别吃零食 　　程又又的手一顿，脑海里自动出现了上一次，她在警察局晕倒的事情。 　　脸上顿时有些烧，总觉得林寺是在内涵那个时候。 　　又想起程双现在还站在林寺那边，只得认命地拿起刚才被她捏成饼的菠萝包，狠狠咬了一大口。 　　. 　　等几人回来，已经到了晚上，一天的奔波让几人都是气喘吁吁的。 　　程双上车后就倒头睡觉，林寺也只是闭目养神，一句话也没说。 　　程又又淡淡的从后视镜中看了他一眼，她心里原本还漂浮着各种想法，甚至暗自担心，如果他回来时，还不依不饶的追问那句话怎么办。 　　却没想到，只有她一个人惦记，他早就放下了，变得这样平淡。 　　她原本觉得欣喜，可慢慢又变成了失望，逐渐凝结成了复杂的情绪，就像是窗外的夜色，浓稠晦暗，没有一点星光。 　　程又又低下头，打开手机，随手翻着聊天记录，暗自揣摩着聊天记录里的各种情绪。 　　许久，又按下了电源键。 　　她应该冷静下来了。 　　至少不应该这样陷入胡思乱想，简单点，直接点，干脆点，或许会好很多。 　　第二天依然是在路上，程又又刚坐到车上，就看到座位上放着的纸袋，打开，里面是一瓶桑葚味的酸奶，和一个菠萝包。 　　和昨天的一样。 　　程又又攥紧袋子，透着镜子打量后方的两个人。 　　为了赶时间，两个人的早饭也带到了车上，程双是惯例的无蔗糖酸奶和一根香蕉一个苹果。 　　林寺拿着一杯咖啡，看向窗外。 　　程又又小心的撕开菠萝包外包装，包装纸上有一张可爱的贴纸，和林寺杯子上的好像是一个系列的。 　　心里划过一丝暖流。 　　她唇角稍稍弯起，心情变得极好。 　　好像…… 　　已经破案了。 　　— 　　据说这是最后一个拍摄地。 　　程又又算着时间，十天的助理扮演也走到了末尾，不过细细算起来，她倒没有为程双做些什么，更多时候，则像是在节目组里奔走的小炮灰，哪里需要就在哪里打个酱油，除了最开始那两天，还尽责的照顾了林寺。 　　这一次拍摄到了一个乡村。 　　几个嘉宾参与了当地特色民俗节日后，节目组便分配了任务，要嘉宾帮附近的农户做一些农活。 　　程又又原本想跟在身后，还可以帮一些忙，却被程双拦住，值得乖乖听话，跟在安白身后，学拍摄手法。 　　正值中午，太阳毒辣，人也打不起精神。 　　安白在附近的小卖店买了两瓶冰可乐，递给了程又又。 　　程又又打开瓶盖，一口气喝了大半瓶，再度满血复活。 　　安白犹豫了一下，提议一起坐在一边树荫下的石凳上休息一会，程又又看看时间，上午的拍摄快结束了，也就点头同意了。 　　两人讨论着学业上的细节，安白又追问了她的毕业规划。 　　程又又一一应答，还时不时的把一些困惑问了出去。 　　安白很细心，三言两语给了她很多帮助，程又又正要感谢他，却见安白突然向她身边移了一点。 　　“学妹，我……我觉得你和别人不太一样，我好像喜欢你，我可以追求你吗？” 　　“啊？”程又又愣住。 　　这句话来的有些突然。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更何况，和安白认识也没有几天，说过的话也屈指可数，甚至她都没有告诉安白她的名字，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她叫小程，这几天工作人员也都这样喊她。 　　看她的表情惊愕，安白的脸上又浮现了一层红晕，小心地又靠近一点，“学妹，我知道有些突然，但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我可能是对你一见钟情了，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程又又僵住。 　　手指紧紧捏着可乐瓶。 　　要命啊，她只是在这里打酱油的打工人，为什么要她面对这些。 　　另一边突然跑过了很多人，有些吵，偶尔还能听到呼喊声。 　　程又又的眉头蹙起，下意识站起身，看了过去。 　　却看到了满手鲜血的任山，急匆匆地往一侧跑去。 　　心顿时收紧了一下，低声说了一句抱歉，一路小跑到任山身边。 　　“出什么事了吗？” 　　声音里带着点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的颤抖。 　　任山一顿，看到她时才松了一口气，“阿寺出事了。” 　　“什么？！”程又又一下子抓紧了任山。 　　“算了，说不清，你也跟来。” 　　说完，任山拉着她就往前跑，程又又茫然地跟在他身后，大脑却慢慢放空，好似混沌。 　　直至到了车前才停了下来。 　　林导看到她时，还松了一口气，“又又，你跟韩制作人一起过去。” 　　语气有些急，还带着点不容抗拒的意味。 　　程又又点点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小心地坐进车里。 　　可看到另一侧的那个人，身子却慢慢僵硬了。 　　“别害怕。” 　　她听到了林寺的声音。 　　他的嗓子似乎有些干，还有一点颤抖。 　　她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林寺用手按着脖子的位置，可是从指缝里，还是渗出了一些血液，一点点晕开，染红了他的衬衫。 　　他看着她，眼神淡淡的，像是在安慰她。 　　明明受伤的是他。 　　明明她只是，看到他受伤的样子，有些慌乱，有些不安，有些担忧，有些害怕。 　　程又又的指尖都带着点颤抖。 　　她共情能力极强，只是这样看了一眼，便觉得好像也感受到了疼痛。 　　她吸吸鼻子，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纸巾，想要帮他擦干净衣服上的血迹。 　　她本来还想问他，怎么回事，怎么伤成了这样，怎么这么不小心。 　　可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不想问细节，只是想知道，他疼不疼。 　　伸出手的时候，她又犹豫了，停在了空中。 　　生怕车子太过颠簸，让她不小心触碰到他，触碰到伤口，让他更疼。 　　于是—— 　　她只能捏着纸巾，做出一个擦拭的动作，迟迟不敢落下去。 　　鼻子微酸，她觉得，她眼眶一定红了。 　　不然，林寺怎么会这样看她。 　　他的眼里，怎么会突然多了点愧疚。 　　“别担心。” 　　这一次是任山说的。 　　可他们三人都知道，对于艺人来说，这一点伤口必然会被放大，会带来更多影响。 　　这一句别担心，不过是在此时放下的镇定剂，只是心理的安慰罢了。 　　程又又的手又慢慢收了回去，垂着头，不再看他。 　　明明当时还好好的，明明拍摄前还没出什么事，怎么会突然这样。 　　一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几乎是脱口而出。 　　话音一落，她又僵住，没想到这样自顾自的把心里话说了出去。 　　只好顺着这句话，又刻意补充了几句，“要是毁容了怎么办？明明说好不碰瓷，你现在倒是先碰上了。” 　　似乎是起了话头就不会再尴尬，程又又絮絮叨叨地念了几句，但始终没有听到回应，又觉得她这样单方面输出似乎不太好，只好讪讪地抬起头 　　却一下子撞进了林寺的眼睛里。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接触到爱情的小姑娘，终于有确定自己的心意了。 第31章 云雾31 　　她看不出他的情绪波动，他此时就像是碧水寒潭，把她的情绪全部映衬了出来。 　　她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好像住着一个如破碎蝴蝶般的她，懵懂，脆弱，想逃，却又无处可去。 　　怎会如此，怎能如此。 　　犹豫了一下，她又收回了视线，抬起手，一寸寸上移，动作极轻，好似修复易碎品那般，缓缓落在林寺耳边。 　　她停下，好似蝴蝶轻吻过水面。 　　直至感受到他想要看过来，她顿了一下，用另一只手拉住他，暗示他乖乖坐好，屏住呼吸，一鼓作气，把他耳边发上沾染的树叶拿掉。 　　那片小树叶被她攥在手心，紧紧地。 　　她也在此时如释重负一般缓了一口气。 　　她记得，小时候她受点伤，就会哭天喊地，非要宋姨哄着，虽然不知道二十五岁的林寺会怎样，可她还是怕他会太疼，想要给他转移注意力。 　　想了一下，终是试探着开口，“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伤成这样？” 　　语气里带着一些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担忧。 　　其实…… 　　她能感觉到的。 　　在看到林寺的那一瞬间，她便明白了她试图掩藏的小心思。 　　就好像她小时候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她的娃娃，直至小表妹去家里做客，一个招呼也没打，把娃娃的头发全拔了下来。 　　她抱着娃娃哭了很久，还宣布要和小表妹断绝亲戚关系。 　　她也在那时发现，那个娃娃原来是她最喜欢的那一个。 　　可林寺不是她的娃娃。 　　他更加鲜活，也从来没有属于她。 　　但那种失落，伤心，委屈，心疼，还是结伴而来了。 　　林寺并没有像她所想的那般回应她，只是静静看着她，就在她以为听不到回答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他的声音。 　　“没事，不用在意。” 　　声音有些沙哑，像是把所有心事都压了下去。 　　任山听到了这句话，忍不住抱怨，“怎么能叫没事？你都伤成这样了，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下次，你再这样，以后受伤的只是你。” 　　任山的嗓门拔高，突然而来的怒气让程又又吓了一跳，忍不住一个哆嗦，又把目光专向副驾驶的任山。 　　林寺的眸子暗了一点，不悦地瞥了任山一眼，从喉中挤出一句，“以后再说，先想办法把消息压住，别传出去。” 　　任山侧身看了程又又一眼，嘴里嘟囔了一句，只得无奈答应了下来。 　　程又又听得茫然，心却跳得剧烈，好像在此时，若不加以措施，便会慢慢失控。 　　可她不知道要怎么办，只能无意识的攥着林寺的手。 　　自那次牵上后，她就再也没有放开过。 　　到了医院，心中又多了一丝懊恼，明明现在受伤的是他，偏偏她最急迫，还要让这个病号反过来安慰，实在不像话。 　　心里这样想着，头也垂得更低，还多了点失落。 　　“一会就麻烦你了。”林寺突然说道。 　　声音比和任山说话时轻柔了几分。 　　程又又觉得鼻子有些酸涩，这一瞬间，她甚至不知道要如何应答，只好怔怔地点点头。 　　记忆里，她很少生病，不舒服就简单吃药，最近一次对医院的记忆，还停留在送走外婆的时候。 　　这实在不是什么好记忆。 　　程又又探出手，下意识拉住了他的衣角，眼眶红红的。 　　林寺又对着她笑了一下，他的脸上还有血迹，这个笑容看起来带有破碎感，就像是□□归来的英雄，最终露出的一个疲惫但又略带安慰的笑意。 　　林寺抬起手，在衣服干净的地方蹭蹭，又小心地触碰她的额头。 　　像是安慰。 　　“其他人我不放心，一会就麻烦你了，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她这才懂得他的意思，这句话重重落在心里，变成了一种难言的情绪。 　　她想起，很小的时候，程双在片场拍打戏，威亚出了点问题，导致程双受了很重的伤。 　　那时候就连助理都不允许跟着，程祁只喊了比较信任的几个人守在身边，但就是这样，还是从医院泄露了一些消息。 　　原本是一时失误，但因为消息泄露，被各方媒体夸大事实，以至于出现了种种阴谋论。 　　后面澄清了许久，才压了下去，可那一事件，还是留下了痕迹。 　　而现在，林寺把这个重要的任务落在了她身上。 　　就好像她是他最信任的人，她是他此时唯一的陪伴和安慰。 　　“你放心。”程又又坚定地应道。 　　她今天的头发自然散开，靠近他时，也沾染了一点血迹，落在了她白色的雪纺短衫上。 　　林寺的目光停在她衣领口的那点血渍上，顿了一秒，又转过头去。 　　林导已提前和医院联系好了，眼见他们过来，便带着林寺进了急诊室。 　　程又又这才松了一口气，身子瘫软下来，坐在外面的休息椅上，大脑却始终不肯停歇，一点点复盘着今天发生的一些事。 　　她知道，拍摄外景，皮外伤自然难免，可这件事却显得有些古怪。 　　她知道林寺的性格，为人谨慎，基本不会出现失误，可如今，他却被一根树枝从耳后，一路划到了锁骨，她没有看清伤口，不知道需不需要缝合，但那么多的血迹，让她看着就觉得心慌。 　　身边的椅子突然传来了“吱呀”一声。 　　程又又一转身，是任山坐在了她身边。 　　“你别担心。” 　　任山生了一张笑脸，任何时候，都觉得带着元气。如今他的眼睛里也带了一点失望，并没有笑出来。只是勉强保持着冷静，安慰着程又又。 　　“阿寺这个人，有过很多经历，基本上就闷着，什么都不愿说出来。其实，他身上其他地方也有很多伤疤，只是没有暴露出来，他经常说自己皮糙肉厚，这种小伤不算什么，你不用太紧张。” 　　程又又正想说她根本不紧张，可话过嘴边，又收了回去。 　　言语可以欺骗人，可心里的感觉却那么清晰的反馈了过来。 　　她很少见到过这种血迹斑驳的场面，也没想到被树枝划伤，会流出这么多的血。 　　甚至，她原本还可以自欺欺人，可任山那一句，“他身上其他地方也有很多伤疤”又让她方寸大乱。 　　那个看起来光芒万丈的人，又有过多少不为人知的过往呢。 　　如今坐在这里，她竟然分不清，心里更多的是害怕还是心疼，还是其他什么别的情绪。 　　于是只能顺着任山的意思点点头，又怕他不放心，淡淡落下一句，“我没事。” 　　任山张张口，似乎还想再安慰两句，犹豫了一下，只是转过身子，默默落下了一个叹息。 　　林导和徐丘几个人也过来了。 　　程又又这才想起，这一次综艺，LCF有三个成员一同参加，只是她中途一直惦记着和林寺的种种互动，自然的把徐丘忽略了。 　　她不喜欢徐丘这个人，他就像是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即便诚意对他，可又不得不惶恐，他会不会突然抬起头，狠狠咬上一口。 　　这些年她见识过太多农夫与蛇的故事，以至于看到这个人第一眼，便本能有了抵抗的心意，尤其是前几次见面，每一次都有误会和尴尬，且—— 　　他能看出这个人在刻意针对林寺，更是没有什么好印象。 　　程又又淡淡瞥了他一眼，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徐丘用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在任山和程又又的身上转过，又向前几步，坐在了程又又的另一侧。 　　“你是林寺的女朋友？” 　　虽是疑问，可语气更像是肯定。 　　程又又一顿，正要询问他什么意思，任山却比她的反应更大，一手拉过程又又，和她换了位置，坐在了两人中间。 　　“徐丘，你到底想做什么？” 　　程又又懵了。 　　徐丘冷冷一笑，目光落在任山身上，嘲讽地勾了一下唇，“我实在不理解，你又在紧张什么？我不过就是问问，你这么慌乱，难道是因为——你不仅惦记林寺，还惦记上了林寺的女朋友？” 　　这算是什么话？！ 　　程又又皱着眉，一忍再忍，还是听不下去。 　　任山挡在程又又面前，目光直直看向徐丘，“阿寺现在受伤，你我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念在同队的份上，我不想把这件事暴露出来，希望你好自为之，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乱子，对谁都不好。” 　　程又又听得云里雾里，事情好像逐渐发展到了她从未设想过的阶段。 　　一瞬间，让擅长脑补的她，在心里搭建出了前因后果，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她站起身，想要为林寺说些什么，可又发现，不过是她一直过于理想化。 　　有些东西，深藏在其后，若是不明说，其他人就看不见也摸不清。 　　偏偏有些人习惯一个人承受一切。 　　心里顿时泛起了一丝酸涩。 　　林寺现在还受着伤，不知道伤口需不需要缝合，会不会留下伤口，会对他会有怎样的影响。 　　可他的两个队友，就在急诊室外吵了起来，甚至还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像是几百只苍蝇在周围飞旋，发出各种混乱的声响。 　　程又又深呼一口气，心里有些烦躁。 　　“家属在吗？”一边的小护士突然出来，表情有点急。 　　程又又冷冷瞥了徐丘一眼，一句话也不想说，站起身，走了过去。 　　“我是。” 　　--------------------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可能有点俗，但是林寺是有一段不好过去啦，和感情无关。 第32章 云雾32 　　所幸林寺没有太大问题，那根树枝从他耳后一路划过脖颈，落在了锁骨处，没有伤及颈动脉。 　　程又又看着他脖子上的绷带，还是有些不放心，忍不住反复询问医生，直到确定不会有太大危险，才慢慢缓了下来。 　　末了，又想起他的工作性质，终是又忍不住问了两句，“会留疤吗？要是留疤就不好看了。” 　　一边的医生看了她一眼，为难地摇摇头，“这很难说，还要看每个人的体质。你这么紧张，我看你男朋友就是留疤了，你也不会嫌弃他吧？” 　　程又又的手一紧，正要反驳不是这样的，床上的林寺慢悠悠地睁开了眼。 　　“毁容了你会嫌弃我吗？” 　　他有点虚弱，声音嗡声嗡气的。 　　程又又本想拒绝回答，可他的脸如今肿得像个猪头，脖子下方又缠着一圈圈绷带，只有那双明亮的眼睛，还保持着原样，一眨不眨地看向她。 　　有点可怜，又带着点期盼，让她不忍拒绝。 　　思来想去，只能挤出一句。 　　“再说吧。” 　　过于程式化，也有点敷衍，倒是一边的任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林寺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可又因现在的造型，这一眼根本就没有什么杀伤力。 　　. 　　林寺受伤一事，暂时压了下来，其中牵扯到LCF的内部矛盾，以及摘星相关利益，既然不能。突若没有合适的说法，显然不能直接公开。 　　程又又也知道，他是在综艺中受伤，又是在镜头之外的视野盲区，到时候必然会牵扯众多，究竟是刻意还是偶然，始终没有一个妥善的证明方法。 　　虽然她心里，更倾向于任山的说法，可本能又不想承认。 　　林寺静静地看着她坐在床边，一手拖着下巴，一手无意识的拉扯着床单，紧紧咬唇，愁容满面。 　　她可能不知道，她的表情有多生动，一点点情绪变化，都会在脸上清晰的表现出来，生怕别人注意不到。 　　林寺犹豫了一下，他原本想说，其实都是小事，无需过于在意，他心里有数，甚至……这本就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 　　但思来想去，又把这几句话收了回去。 　　如今组合的内部矛盾，已经不局限于当初抢个歌词，占个C位那么简单，反而逐渐牵扯到了其他人。 　　当初杏幼因为和他一同吃饭，被狗仔拍到，又被组合某些人加以利用，成了一次重磅新闻。 　　所幸那一次有何其帮忙，才勉强把新闻压了过去，但杏幼还是背负了很久的骂名，即便后来走红，还是会是不是的被人刻意翻出来讨论。 　　如今的程又又虽是有程双女儿这一层身份，可这些年被父母保护的极好，早就脱离了这个混乱的圈子，他不想再把她牵扯进来。 　　虽然——他觉得，他可以护好她，但他的小姑娘，还是希望她可以少一点不必要的烦恼。 　　林寺轻叹一声，心里竟第一次多了点后悔。 　　二十岁那一年，他被母亲骗回国，站在选择关卡面前，左右徘徊。 　　母亲的逼迫让他一点点失去了希望，像是一次枷锁，按在他的身上，让他明白，他和别人不一样。 　　后面根本由不得他选择，他收到了合同，进了摘星，成了一名普通练习生。 　　他是一众练习生中最出色的那一个，一开始不会跳舞，一点点逼着自己学会，看起来已经妥协，实际上，他是在等一个机会。 　　他热爱音乐，但……讨厌这种这束缚的感觉。 　　从那时起，他就做好来一个人面对一切的准备。 　　他知道，没有一个人会坚定的选择他，从小时候开始，他就只有自己。 　　但没关系，他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怕，即便是再大的打击，坚持一下也就过去了。 　　可现在—— 　　林寺深深地看了程又又一眼。 　　他突然有了软肋，虽然这个软肋到现在什么都不知情，虽然他还停在一个试探的边缘，可他并不想这么贸然打破那一份纯真。 　　他还想守护着她心中的幻想。 　　程又又在心里反复思索着刚才徐丘和任山的几句话，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前几天，她还和苏悦谈论起LCF的内部矛盾，那时候，她信誓旦旦地分析，如果她是组合的其他人，兴许也会对林寺有些不瞒。 　　在一个需要协同发展的组合里，他太过于出色了。 　　自出道后，公司的重点都向他倾斜，每次MV拍摄，他都站在C位，每次广告拍摄，他都是重点对象，即便是整个团队一起录制综艺，他也是整场关注对象，一度被人戏称，LCF是林寺和他的伴舞。 　　很多人在欣赏之余，也难免会因喜欢其他人，对他有些怨言。 　　喜欢林寺的人最多，同时，他的黑粉也是全队最多。 　　就连她偶尔也会站在其他队友的角度考虑，同样是一起打拼，同样光鲜亮丽，同样都在努力，可为什么所有的灯光都会落在他身上？ 　　可现在，她突然被浓浓的愧疚感包围。 　　明明林寺什么也没有做错什么，明明他天生就是这样。 　　即便是同样的舞蹈，同一首歌，他都会做出一番属于自己的味道，那是别人无法模拟的，专属于林寺的东西。 　　而他呢，始终没有说什么，又看似无所谓，永远都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被动接受着公司的种种安排，又默默承担着一切，偶尔还会有几个不清醒的，在背后念叨着公司过于偏爱林寺。 　　却忘了，从一开始，便是林寺，把组合从深渊里拉到了光明。 　　他本来就值得这些光环。 　　“在想什么？” 　　林寺突然开口，倒是把程又又吓了一跳。 　　她迅速坐得端正，偏头看向他打着点滴的手，有些苦恼。 　　就现在来看，她显然不能直接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可林寺的目光就这样直白地落在她脸上，让她无可奈何，只得别扭地转过脸，小声嘟囔了一句。 　　“我在想你是怎么受伤的。” 　　“你很在意吗？” 　　“什么？” 　　程又又有些懵。 　　“没什么。” 　　林寺身子向上，尽力让自己坐直，背部靠在床头的靠垫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程又又想了一下，终是无法克制心中的好奇，还是问了出来。 　　“那你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没有人告诉你吗？” 　　程又又摇摇头，“我想听你说。” 　　她的本意是，外面的推测都带着个人色彩，她更想知道真相，想知道当事人的看法。 　　她已经错过一次了，不想再用带有滤镜的眼光，去看任何事，想要直观面对事情的经过。 　　林寺犹豫了一下，“是——” 　　门却被推开，林导演和程双几人一起走了进来。 　　程又又默默看了林寺一眼，起身站到一侧，把位置留给林导和程双他们。 　　程双瞥了林寺一眼，拉上程又又，一起出了房门，直至到了楼梯口，才停了下来。 　　“怎么了？”程又又小声问道。 　　她能感受到程双刚才抓着她的力度，有些用力，似乎有点紧张。 　　程双很少这样，上一次还是她小时候，出了点事，才被程双这样用力抓着。 　　程双放下手，眼中带着一些疲惫，轻声说道：“节目已经录完了，后续商议了一下，还是应该交给摘星处理，不管你今天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记得不要说出去。” 　　“啊？”程又又有些不解，正准备追问一句，却被程双按住了嘴。 　　“听话，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我想，小寺应该也有自己的打算，我们就不要过问了。” 　　程双说得急迫，脸上又带着紧张，像是谍战片里，在暗中和队友交换密码的女特工，而她则临时上阵，摸不清状态，只能勉强听着程双的话，却终究对不上那个暗号，只得勉强的点点头。 　　程双松了一口气，又拍拍她的背，“没事，我刚才也问过医生了，小寺的伤口很浅，要是养护得好，应该不会留疤。再说了，男人嘛，有点伤疤也影响不大，你也别太担心。” 　　程又又张张口，那一句我也没有太担心，却怎么也说不出去。 　　为了尽快带林寺回云城，节目组大手笔的给林寺调来了专机，任山和徐丘也跟着一起回去。 　　程又又跟在程双身后，她本以为，林导会继续让她跟着，又或者程双会主动开口，让她陪着林寺一起过去。 　　她已经想好要怎么回答了，可他们没有一个人提及这句话。 　　她在心里犹豫了数次，正想着要不自己主动争取一下，还没有等到她开口，便眼睁睁地看着专机离去。 　　她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天空，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好像就这样分开了。 　　心里瞬间变得空落落的。 　　这几日的相处，也让她产生了一些异样的情绪，她突然发现了过去的荒唐，那些时候，没什么判断力，总会本能的跟着网络上的只言片语，凭着别人口中的以为，就断定他是怎样一个人。 　　可几番相处，她竟觉得，或许看到了另一个林寺。 　　她突然明白了程双很早之前告诉她的一句话： 　　如果想要靠近一个人，就一定要用心去靠近，去感受他的各种情绪，去看他脆弱的那一面，而不是看他站在高处的样子，也不要听别人对他的评价。 　　她以前摸不懂程双的意思，还暗自心想，明明人站在高处时，是最光鲜最亮丽的，为何要忽略这一点。 　　如今她才明白，太过光鲜的那一面，则背负着种种，更像是蓄意打造出来的另一层身份。 　　只有背后那个伤痕累累，又不为人所知的他，才是最真实的他。 　　心突然觉得有些疼。 　　几个月前，她觉得林寺不过是一个莫名其妙火起来的组合ACE，不过是室友很喜欢的一个偶像，她不理解那么多人的疯狂追随，只惦记着凭借他，发展一番事业。 　　可后来，又经过那种种偶然，她把林寺看做了一个很讨厌的人。 　　很讨厌他的装模作样。 　　又很讨厌—— 　　他明明知道程双在蓄意撮合他们二人，他明明早就认识他，却总是不戳破，始终保持着那云淡风轻的样子，只让她一个人方寸大乱。 　　可现在—— 　　她抬手轻轻按着心口的位置，突然不知道她该是什么想法了。 第33章 云雾33 　　回家后，一连几天，除了整理资料，大部分时间便用在了翻看微博上。 　　就连杏幼新换了一双鞋子都能登上热搜，可与林寺相关的内容，却始终没有出现。 　　他受伤的消息，果然被隐藏了下来。 　　程又又蹲在小花园里，拨弄着那一次他们一起在这里种下的蔷薇，心里慢慢多了点烦躁。 　　回来后，也试着给林寺发了几条消息，可终究石沉大海，连一句回复都没有。 　　时间久了，从过去的担忧，慢慢转变成了委屈，总觉得……她是在自作多情，用多余的关心，放在了一个毫不在意的人身上。 　　那林寺，好像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想法。 　　他挺无所谓的。 　　手机屏幕亮起的那一瞬间，她像是一个断电的机器人，突然连上了电池，就差没出息地欢呼一声，可解锁屏幕后，肩膀又一点点垮了下去。 　　是苏悦。 　　苏悦没有说什么，突然弹过来了十几条链接。 　　最后才出现了几句点评。 　　【苏悦】：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苏悦】：你有没有关注徐丘的站子啊？ 　　【苏悦】：算了，你肯定没关注。 　　捕捉到徐丘的名字，程又又的瞳孔一闪，脑海里下意识播放出了那天徐丘和任山争吵的场景。 　　【苏悦】：徐丘的粉丝闹起来了，还有人去摘星门口抗议，还挺激烈的，生怕组合不会倒。 　　程又又飞快回了一个愣住的表情包，又点开那几条链接，匆匆一眼，心却慢慢沉了下去。 　　那是发在徐丘超话里的，以知情人士爆料的口吻，发出的几条长微博。 　　那徐丘，身为LCF的队长，在组合成立后，从来不被重视，明明是副主唱，分配的歌词却少得可怜，勉强是林寺的三分之一，明明是队长，可所有的光环都落在林寺身上，即便是颁奖典礼，也是林寺站在C位，手拿话筒和奖杯，就连获奖感想，也都让林寺说出来；接受采访时，问题也汇集在林寺身上，而徐丘这个队长，仿佛就是个保姆和陪衬。 　　在粉丝圈里，这个话题也讨论过无数次，那时候大部分人认为，林寺作为ACE，组合全能，话题中心，热度始终是组合内的Top1，这样的光环本就应该是属于他的。 　　可如今随之曝光出来的，还有林寺刻意排挤队友，又蓄意抢夺资源。 　　爆料说得诚恳，那林寺认识了几个圈内前辈，便好似如鱼得水，后来还和任山组了CP，博取话题，看似带动了热度，却把所有注意力拉走，引得组合资源分配不均，以徐丘为首的其他成员，则活在两人阴影中，只能捡拾着剩下的资源。 　　而此次综艺的固定嘉宾，据说原本是徐丘听说，主动自荐，去找团队谈合作，起初定下的是他，却不知后面出了什么原因，最终换成了林寺和任山。 　　那个知情人士又放上了几张模糊不清的偷拍照，和一段录音。 　　录音里，林寺声音冰冷，还有些不耐烦，反倒是徐丘低声下气，刻意讨好。 　　音频一经转发，很快就炸了。 　　可这仅仅是开始，后面的几条微博，更是把他拉下神坛。 　　那个传说中的“知情人士”，完全是有备而来，又爆出林寺已经恋爱，只是在平时，还刻意维持着清冷的单身人设，实际上私生活极其混乱。 　　随之而来的是几张分析图。 　　在一次签售会结束后，原本组合要站在一起拍合照，可林寺却突然转身，一个人上楼，疑似与女朋友约会。 　　组合在长陵街拍摄MV的那一天，原本定好了拍摄时间，工作人员去喊几人下楼拍摄时，却因林寺一再延迟，最后林寺还无故消失了一个小时，疑似与女朋友见面。 　　种种猜测，被分析的有理有据。好似他确实有一个深藏在背后的女朋友。 　　程又又却愣在了原地。 　　她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着过去的细节。 　　签售会那天，她猜测，兴许是林寺上楼，把挂坠放在洗手台的时候。 　　而MV拍摄的那天，兴许是她与苏悦一起找寻诈骗犯，而她慌张地跑出去，又撞到了林寺。 　　她记得中途有听见敲门声，或许那就是催促林寺拍摄的工作人员。 　　而他消失的一个小时，会不会是去帮她找寻监控录像带？ 　　程又又无意识地咬着嘴唇，心里泛起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原来那些看似无意的巧合，都是他在背后，做了一定的付出，又留下了这样的痕迹。 　　甚至，还被人捕捉下来，恶意传播，心底慢慢多了一点暖意，还有点愧疚。 　　犹豫了一下，又点开对话框，点开了输入法，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苏悦又弹出了新消息。 　　【苏悦】：你看了吗，那几条微博编得有理有据，我都差点相信林寺恋爱了。 　　程又又一顿，也不知在怎样的心情加持下，默默询问了一句。 　　【程又又】：你怎么知道他没有谈恋爱？ 　　【苏悦】：这还不简单啊，这种谪仙般的男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看看就好，要真的在一起，谁能受得了他的臭脸，简直就像是冷暴力 　　【程又又】：…… 　　有点到底，但—— 　　林寺才不是那样的。 　　她在心里偷偷反驳，可也知道，根本没什么说服力。 　　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面对这突然而来的连续风波。他就像是一支小船，孤零零地在海上漂泊，原本只需顺着原定的方向一路向前就好。 　　可眼下，狂风，暴雨，甚至还可能遇上海盗。 　　程又又呼出一口气，如今她在海另一侧的孤岛上，又要如何救他出来呢。 　　她又登上了微博，随意刷了几条，舆论的力量是恐怖的，不管有没有实锤，可在一些人刻意引导下，还是引起了百般猜测，一时间，还吸引了无数个营销号跟随附和，多年前的旧事，也被反复拉了出来。 　　程又又和苏悦闲聊了几句，只能勉强借着账号，充当水军，帮林寺稳着风向，可力量着实微小，究竟要怎么做，或许只有林寺才知道。 　　想了想，程又又抱着平板，起身去找程双帮忙。 　　程双正坐在楼下看剧本，厚厚的一卷，是民国时期的宅斗大戏，ta程又又只扫了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 　　她不喜欢这种勾心斗角，各怀鬼胎，心有算计的戏码，可程双偏偏觉得这些才有挑战性，于是自出道后，每次接的角色，要不是女强人，要不就是宫斗高手，要不就是当家主母，或者是坚韧的贵族小姐，她从未低过头。 　　或许和年龄有关，程又又和程双的性格，是两个极端。 　　程双看起来比她活泼，但有一颗强心脏，而程又又看起来颇有想法，但更喜欢胡思乱想，真遇见事，还是会暴露出小女孩的心态。 　　程双放下剧本，抬头看了她一眼。 　　“怎么这个表情？像被甩了似的。” 　　语气里带着调侃，若是过去，她肯定要扑上去，和程双理论一番，可现在惦记着心事，只得懒懒看了程双一眼，在心里搜寻着措辞。 　　程双叹了一口气，轻轻拍拍她的头，“是想问小寺怎么样了吧？” 　　程又又抬抬眼，没有回答。 　　程双轻轻一笑，“我们也没有联系上他，他回去后就是摘星接手的。你也知道，那摘星娱乐是新公司，才刚在圈里站稳脚，要尽量躲避风险，如果真出事了，想要雪藏一个人也很容易。” 　　“啊?” 　　没想到会这么严重，程又又刷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程双抬手摁下了她的肩膀。 　　“先别激动，林寺热度这么高，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被雪藏，必然要先闹出一点新闻，比如排挤队友，违约，恋爱之类的。" 　　程又又的脸色更难看了。 　　竟然全被说中了，如今这舆论走向，不正是在往这个方向引导吗？ 　　眼见程又又的脸色不对，程双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笑意也收了几分。 　　她不怎么看娱乐新闻，大部分时间，还是从助理和经纪人那里听到一点相关消息。 　　当初她虽是有意给程又又介绍林寺，可又几番看着程又又的反应，也能猜到，或许这个小家伙当初是撒了谎，索性逗了她几次，也就不再勉强，任由两个小辈自由发展。 　　可是—— 　　录综艺的那些天，她又觉得，或许不是她想的那样，也许这两个人，还会擦出点火花，只是这火花过于微弱。 　　她又知道自家女儿的性格，充其量是心有愧疚，又带着点探寻，就像她小时候突然喜欢芭比娃娃，像她小时候突然闹着要去剧组玩，又莫名其妙惦记上了小林哥哥一样。 　　可后来，她还是会丢下芭比娃娃，会抛弃那些玩具，会放弃看过的小说，也会讨厌剧组，忘了她的小林哥哥。 　　于是，她根本没有放在心里。 　　可现在，又看看程又又的表情，反倒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程又又沉浸在幻想中，凭着她巨大的脑洞，在心里脑补出了一个个场景。 　　林寺在她眼里，就像是一个跌跌撞撞，一路挣扎向前的凄惨少年。 　　背负着梦想，一个人从小山村来到了云城，又为了追求音乐梦，签约到了大公司，凭着过人的实力，才有了更大的舞台，成了那个自带光环的人物。 　　可后来，却一次次被公司压榨，被欺负。 　　如今明明受伤的是他，痛苦的是他，难过的是他，反而要被公司推出来，还被泼上莫名其妙的脏水。 　　“这不公平！” 　　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程又又站了起来，眼中带着坚定。 　　程双愣愣地看着她，有些拿不定她在打的什么主意。 　　“明明不是这样的，明明当时我们都看到林寺受伤了，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程又又的表情严肃。眼眶因为过于激动，还有点红。 　　末了，她又拉上程双的手，“我现在想帮他，他已经这么艰难了，墙倒众人推，或许身边也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他也没有其他办法，他现在需要我。” 　　沉浸在心事中的她，她根本不知道，她的表情，有多认真。 　　-------------------- 　　作者有话要说： 　　对对当然没有放弃她的娃娃和小说等等东西，都在认真保存，只是程双看不到，误以为是这样。 　　忘记小林哥哥确实有原因，后面会讲啦~ 第34章 云雾34 　　在家里又连续关注了几天舆论走向，程又又终究还是无法静下心来，提前回了云城。 　　程双托杏幼要来了林寺组合的公寓地址，据说他一直在那里，什么人也没见。 　　程又又顺着给的地址，拐到了云城新区一个比较偏僻的居民楼。 　　程又又随着程双的嘱托,进小区做登记时，还特意在周围看了看，确定安全才进去。 　　出了电梯，临到门口，还是犹豫了。 　　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来的时候也意志坚定，在高铁上，甚至还抱着平板，列出了一系列的帮助林寺的澄清计划，可真站在这里，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要是等一会面对林寺，该用什么表情才更合适？ 　　如果是心疼，会不会显得太暧昧，被其他组合成员看见，好像也不太好。 　　如果是同情，又会不会显得他很可怜，让他误会，再伤害到他的自尊心。 　　想了想，她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自拍模式，试探着调整出一个完美的表情。 　　可镜头里的她，面色苍白，又带着赶路的疲惫，始终没办法做出她理想的样子。 　　面前的门却猝不及防地打开，带着一声轻响，让她吓了一跳，手机也险些落地。 　　再一抬头，对上了一个戴着帽子的少年。 　　是任山。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嘴上这样说着，任山又探出头，在周围匆匆扫了两眼，把她拉进了房间。 　　宿舍没有开灯，窗户被遮光布挡着，有些暗。 　　任山向前走了几步，摸着墙上的开关，摁了下去。 　　突然重见光明，坐在沙发上的人有些不适应，不耐烦地发出了“啧”的一声，又抬手揉了揉眼睛。 　　程又又却愣在了原地。 　　她没想到，不过是几日不见，林寺竟成了这个样子。 　　他哪里还有前几日的光鲜，穿着普通工字背心，盘腿坐在沙发上，身边没有任何电子设备，只有他一个人坐在那里，似乎是在冥想，可看他的样子，更像是在发呆。 　　林寺下意识看向了她的方向。 　　他似乎没想到程又又会突然过来，瞳孔瞬间扩大了几分，又显得有些慌乱，最终，不悦地瞥了任山一眼。 　　“带她来做什么！” 　　声音沙哑，又带着冷意。 　　程又又直接忽略这一句，静静看着他。 　　他的绷带已经去掉了，换成了轻薄一点的纱布，锁骨和耳后缠得相对厚重，想来那里伤的要严重一点。 　　将近半个月没见，他好像更憔悴了。 　　心里一点点泛起了酸。 　　任山尴尬地看了程又又一眼，正准备解释，程又又却摇摇头，镇定开口：“是我自己来的。” 　　林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点复杂的情绪。 　　可她却分不清究竟是什么意思，只知道那个眼神里似乎还有些悲伤。 　　可对视许久，终是他生硬地别过头，看向乱糟糟的桌面，一句话也不说。 　　任山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又向前一步，示意程又又坐在林寺侧边的小沙发上，就在程又又准备坐下的时候，林寺又突然看了过来。 　　“你走吧。” 　　声音比刚才刚冷了。 　　眼神也沉了下去，好像她此时，只是个陌生人。 　　程又又顿时僵住。 　　就连任山也有些不知所措，一时无法判断出林寺这句话，究竟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程又又，只得带着一贯的笑容看向林寺。 　　林寺却冷冷地抬眼，把所有的情绪都极好的克制下去，“没听明白吗？现在就走。” 　　他的眼神落在程又又身上，那么直白。 　　这下她彻底明白他的意思了。 　　心里除了困惑、委屈，还多了一点屈辱感。 　　她明明没什么恶意，只是想过来看看他好不好，只是看到了网络上的那些东西，想要过来帮助他。 　　她明明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来的，可她过来后，他连招呼都没打，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要赶她走了。 　　程又又掐着指尖，用力咬着唇，她甚至觉得，眼眶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涌动，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怎么会这样没出息。 　　她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句，又努力克制着情绪。 　　“为什么？我就是来……” 　　“看我笑话的？” 　　林寺的声音却突然扬起，语气中带着讥讽。 　　就连任山这个当事人也觉得莫名其妙，甚至还走近几步，把程又又拦在身后，“阿寺，你怎么能这样说？明明……” 　　“怎么不能？” 　　像是突然有了方向一样，林寺转身看向任山，眼眸下沉，更冷了几分。 　　“还有你，带着她，一起走。” 　　任山的笑意也收敛了，甚至烦躁地摔了一下抱枕。 　　“你在发什么脾气？你这个样子又不是因为我，也不是因为她，我们是因为关心你，所以才来看你，想照顾你。刚才还好好的，现在你突然发什么脾气，不爽你就找徐丘，找瑞姐，找公司啊，莫名其妙的甩脸色，有意思吗？！” 　　任山性子单纯，脾气就摆在那里，几乎一点就着，想说的话便再也没有顾忌，直接说了出来。 　　程又又站在原地，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不过是来看看他，没想到发展成这个样子。 　　甚至，她本能的觉得，眼前的林寺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林寺，好像又带上了那一层面具，在无形中转变成了另一层身份。 　　她好像有些不认识他了。 　　一时竟觉得有些可悲。 　　或者，从一开始，她接触的就是用来伪装“相亲”的另一面。 　　为了应付她，应付程双。 　　不过是成年人的游戏。 　　任山一顿输出后，心里又多了点愧疚。 　　他之所以没有像组合其他成员那样离开，选择在这里照顾林寺，是出于对林寺的尊重。 　　他当林寺是好哥们，前辈，目标，引路人，从来没有如外界所想那般拉林寺捆绑，甚至从一开始，他就是拒绝的。 　　奈何他只是精心打造出来的“商品”，公司的决定，历来要遵守，他就只能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跟随着公司定下的脚步，随着他们的每一步节奏去走。 　　任山是组合里年龄最小的成员，原本就是空降生，实力与其他几个人相差很远，林寺从一开始就是摘星的秘密武器，是组合内定的ACE，是队长，是核心，也是中心。 　　他没日没夜的陪着任山练习，教他乐理知识，又帮他纠正舞蹈动作，在任山心里，是像兄长一般的存在。 　　过去住在公司时，他和林寺在同一个房间，其他人不知情，可他却知道林寺有着多么惨痛的过去，他的心就像是一个孤岛，旁人无法轻易闯进去，只能看到他各种伪装的面孔。 　　他几次撞见林寺和母亲打电话，每一次都没有平静地聊完天，最终都会变成一场对骂。 　　他那时才知道，原来真的有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活得轻松，要时刻给他压力。 　　林寺的母亲几乎把他当成发泄情绪的工具，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打电话给他，林寺只是默默地接听，照单全收。 　　他偶尔提起过，却被林寺几句话敷衍了过去。 　　他只知道，林寺活得很痛苦，只知道他需要一个人带他离开黑暗。 　　他原本以为，像林寺这样在黑暗中沉寂许久的人，几乎已经和黑暗融为一体，应该再也找不到突破口，却没想到，突然有一天，看到了他的笑脸。 　　林寺不知道从哪带回了一杯粉粉嫩嫩的果茶，那个东西丝毫不像是他会喜欢的，直到现在，还被冻在了宿舍的冰柜里。后来，里面还多了一瓶矿泉水。 　　后来—— 　　在程双前辈家里，他又看到了不一样的林寺，那个时候，他还暗自心想，兴许前辈家的这个对对，就是来拯救林寺的。 　　以至于，他刚才开门看到这道光过来的时候，心里甚至还有点欢喜。 　　他以为林寺会很高兴，却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 　　任山顿时有些泄气了，他想了想，兴许不是个林寺的问题，而是他始终摸不清林寺的想法，又或者，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人能够摸清他的想法，看到真实的他。 　　沉默了许久，程又又一直在猜测林寺还会说些什么。 　　其实只要他说这段时间太累了，或者说他太疲惫了，不想见人，她都会选择接受，并且理解。 　　可他什么也没有说，好像要把她当成空气。 　　不知道他的动作触碰了她那根神经，她突然笑了一下，心里有些疲惫。 　　“你不觉得累吗？” 　　她问出这句话后，连带着林寺和任山都愣了一下。 　　程又又扫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说着：“我觉得你很累，总是端着这样的表情，可你心里不是这样的。明明很简单，你只要顺应着你的意思，做你想做的事，简单点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自己这么累。” 　　尾音里带着点，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哭腔。 　　林寺微微眯一眼，放在沙发上的手慢慢收紧，攥成了拳头。 　　他的视线慢慢转向上方，左右徘徊，似是在寻找东西，眼神逐渐烦躁。 　　直至停顿的一瞬，又突然站起身，一把拉上程又又的胳膊，带着她到了门口，双臂围在她身侧，用身体搭建成了一个牢笼。 　　他个子很高，只要他垂下头，就可以用后背完全的把她遮挡起来。 　　距离极近，又过于突然，一时让她怔住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听话，跟着他一起出去。” 　　依然是那个语气，可程又又敏锐的感觉到，他的语气好像缓和了几分，似乎没那么冷，可依然很生硬。 　　可正在气头上的她，根本来不及判断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能委屈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又从背包里翻出手机。 　　“你没有看最近的微博吗？那些人那样说你，你也不做回应吗？或者，你就让别人这样评论你吗？这不像你。” 　　“你知道什么？” 　　林寺地目光落下，匆匆在她屏幕上扫了一眼，身子又紧了紧，挺起肩膀，臂弯微微收拢。 　　有那么一瞬间，程又又觉得他就像是一个老母鸡，而她就是被他护在怀里的小崽崽。 　　可他的语气却没有带着保护的意思，反而像是质问。 　　“没什么好解释的。这和你没有关系，不用你去做什么。追星而已，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程又又顿了一下，不自信的追问一句，“你……你就是这样想我的吗?” 　　“是。” 　　他几乎没有犹豫就回答了。 　　程又又的心顿时空了。 　　她此番真情实意的过来看他，竟是和她没关系，竟是追星而已。 　　在他眼里，她只是在追星。 　　眼眶瞬间红了，她抬起头，对上林寺的视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前蒙上了一层水雾，她觉得林寺的距离变得那么的遥远。 　　他似乎看到她的表情有些慌乱，她觉得他好像也紧张了。 　　可转念又想，那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那么会假装，不过是一个偶像，看着追逐他的粉丝，在他面前落泪。 　　即便是一个普通人，他应该也会去安慰吧。 　　心里越想越委屈，旋即又垂下头，自嘲地笑笑，努力克制住眼泪。 　　是啊，他们确实没什么关系，从一开始，只是她误以为的那样，两个人始终在暧昧的边缘徘徊。 　　不过是程双恰好把他介绍了过来，说白了，连相亲都算不上，她凭什么自作主张地过来看他，凭什么心疼他，惦记他。 　　如今—— 　　就连哭泣的资格都没有。 　　她不过是他那么多的粉丝中，毫不起眼的一员。 　　不对，就连粉丝这层身份，也是她刻意伪装出来的。 　　她从一开始就是假的粉丝，如今，又有什么资格指责他不够真实。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那些相处的时间，那些她曾暗自心动的巧合，说起来，都只是，那个圈子里的，常态化的逢场作戏罢了。 　　再次抬头，她已经成功洗脑，控制的极好，眼泪一颗也没有掉下来。 　　“好，那我今天脱粉了。” 　　声音干脆利落。 　　程又又后退一步，顺手打开门，走了出去。 　　关门的那一瞬，她好像模糊听到了林寺低哑的一句“抱歉。” 　　可心里，已经不在意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亲妈好难让崽崽们虐起来。 　　双方没有上帝视角啦，对对不知道阿寺的想法，阿寺虽是清楚，但目前又无能为力。 　　两个人都没想伤害对方。 　　要是有伤害，就—— 　　通通让生活背锅！！ 　　干嘛让人这么累！ 第35章 云雾35 　　任山追了上来，跟她一起上了电梯，几次欲言又止，再看看程又又的脸色，只好默默收了回去。 　　程又又闷声站在角落，默默看着楼层字数跳转，直至听到了“叮”的一声，才像是被唤醒一般，机械地走了出去。 　　任山咬咬牙，再一想宿舍里那个死人般的男人，如今有些话要是不说清楚，只怕后面还要闹出误会，任命地追了上去，“别多想啊，林寺那人不坏的，他现在只是心情不好，嘴巴毒，脾气也臭，估计这会已经后悔了，你别太伤心啊，不然我帮你骂骂他出气。” 　　程又又闻言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其实，她出了门后，就已经没那么委屈了，只是心里堵着一口气，闷得难受。 　　林寺说的对，若从他的视角追溯根源，从一开始，她就是个粉丝，想法设法的靠近他，还让母亲帮忙追星，还以资源诱惑，甚至还把人拐到了家，就连房间门上都是他的照片，还黏人精一样的跟去录制节目，说着什么导演要她帮忙照顾，可真实究竟如何，也只有她知道。 　　误解来得并非偶然。 　　可她心里清楚，那一开始的热情，不过是为了帮孟梦要签名撒得一个谎，终究要面向现实。 　　如今想来，就像是一场不得不醒来的梦。 　　连镜花水月都不算，尚未成型，就已彻底散开了。 　　程又又脊背挺直，她一定不要在别人面前掉眼泪，从出门到现在，她表现的很完美，很潇洒。 　　林寺应该没有看出破绽，没有看出她颤抖的心意。 　　她的指甲狠狠扣在掌心，逼迫着自己更清醒一点。 　　如今到了这里，她还想保持着冷静，维持着体面。 　　是啊，即便是热恋中的两人，还会有吵吵闹闹，还会有分开的时候，更何况他们两个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喜欢。 　　偶尔靠近暧昧，也不过是一个人的刻意撩拨，而她竟在刻意撩拨中，慢慢沦陷。 　　动了心。 　　在医院的时候，她以为，他们已经要到了那一步，她差说出隐藏的心意，可如今，又被他一句话全部打回了原形。 　　终于还是要清醒了。 　　不能做梦了。 　　那种藏匿于云雾中的人，终究无法拉出来。 　　她也不是那个能带他入红尘的人。 　　终究是，误把一时的暧昧，当成了喜欢。 　　想了想，她又转过身，看了任山两秒，笑了一下。 　　虽然心中有气，却也知道这些情绪是因为林寺而来，不应该迁怒到其他人身上。 　　“谢谢你安慰我，没事，我也没有想太多，本来就像他说的那样，我是你们的粉丝嘛。快回去吧，小区虽然安全，但还是要小心，别被狗仔拍到了。” 　　说完后，她又安抚性地笑笑。 　　任山这才发现，程又又生了一双月牙眼，笑起来时，眼睛像是一弯小月亮，只是过去他们刻意调侃的只是那两个人的互动，从来没注意过细节。 　　如今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这样的笑脸，他的心里却觉得有点酸涩。 　　他和程又又是同龄人，自觉更能理解她的想法，如今林寺的那几句话，他作为一个旁观者，也听得心中有气，只是不知如何宣泄出来。 　　他一面相信林寺或许另有苦衷，一面又替程又又觉得委屈。 　　可思来想去，他终究只是旁观者，哪有资格多言几句。 　　于是，只得无奈地点点头。 　　“他这段时间情绪不好，前两天经纪人过来，他们又吵了一架，好像他母亲也出了什么问题，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我还是觉得，如果有机会，你们两个还是好好说清楚，不要留下误会，我知道他不是随便的人，或许……你比我更清楚。” 　　任山说完后就匆匆离开了。 　　程又又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松开了手，掌心已经被她掐得留下了一排印子。 　　她并不觉得疼，心里的委屈却一点点泛滥开来。 　　就连任山这个接触不多的人，都能看出来她的委屈，都会出来解释一句。可林寺，终究还是用言语来伤害她了。 　　她不自觉想到了任山提起的，经纪人和林寺母亲，本能地猜测，兴许是双重压力，使得他情绪不佳。 　　心里微微松动，慢慢多了点担忧，旋即，又被她飞快遮掩了下去。 　　算了，哪会有一个粉丝为偶像考虑这么多呢。 　　他遇见什么事，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新区不太好打车，一路上也没遇见什么人，程又又顺着来时的方向，慢悠悠地往前走。 　　接近日落之时，太阳在慢慢下沉，她抬头看着前方，大道宽阔，落日亲近于大地，暖黄色的光晕毫无保留的挥洒下来，好像她此时走得是一条光明大道。 　　可他的心里，却已经蒙上了阴云。 　　好似再也不会放晴了。 　　一辆计程车行驶了过来，程又又正打算抬起手，可转念又想，车子行驶地是和她是相逆的方向，也没有亮灯，兴许是在送什么人，又又默默收回了手。 　　那辆车却拐了个弯，又从后面追了上来，停在她面前，司机大叔摇下车窗，探出头：“小姑娘，上车吧。是你叫的车吧？” 　　程又又拉车门的手一顿，“不是啊。” 　　“你是姓程吧？”司机大叔自顾自地说着，又上下打量了她一遍，“刚才接电话，说让来这里接一个姓程的小姑娘，听描述穿得就是你这样的衣服，这边也没有人，应该就是你吧。” 　　会是林寺吗？ 　　可这样的想法在心里不过一秒，又转瞬即逝。 　　他都那样说了，又怎会记挂这些。 　　她记得任山提到过，林寺的手机被经纪人摔了。 　　想来是像任山那样的小天使想到了这些。 　　不然…… 　　她心里又该有了一个新的期待。 　　程又又在了后排，想了想，给大叔说了一句“到星月广场”，然后打开了手机，点开微信。 　　在林寺第一次给她发消息的时候，她的心境就已经偷偷改变了，她记得那天，她纠结了几个来回，最终狠狠心，把他放在了置顶聊天。 　　他们两个虽然聊得很少，但她总会戳着他的头像看，以此来观察变化。 　　可他从来没换过头像。 　　轻叹一声，手指滑动，翻看着这些日子她发出去的消息。 　　她数了数，这段时间总共发出了四十八条消息。 　　从一句简单的在吗，变成了你还好吗，又变成了急切的一长段小作文，字里行间无不掩饰着她的关心和在意。 　　可他从来没有回复，连一个标点符号和表情包都没有。 　　程又又把她发出去的每一句话都看了一边，记在了心里，有心想要把聊天记录删除，可就在摁下去的那一瞬间，又有些不舍得。 　　下一刻，她看到对话框最上方出现了一排正在输入。 　　心突然跳得剧烈，她赶忙坐直，双手抱紧手机，生怕转移了一秒注意力，就会看不到这条消息。 　　可那个正在输入，断断续续了许久，始终没有发过来，她从怀有期待到慢慢失望，到逐渐沉静，再也不抱希望了。 　　临近下车时，她特意又看了一眼，那个正在输入，已经消失了。 　　对话框变成了一片死寂，最后一条消息，还是她前天发送的，你伤口还疼吗？ 　　程又又笑了一下，熄灭屏幕。 　　连带着，也熄灭了这些日子对他的关心。 　　她没有回学校，心里实在烦闷，索性直接给苏悦打了个电话。 　　苏悦那边有点吵，听着声音，像是在酒吧。 　　刚到酒吧街，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程又又扫了一眼，是程双。 　　“你在哪？”程双的声音有些急。 　　程又又顿了一下，下意识捂住了话筒，“在和朋友一起玩。” 　　程双似乎缓了一口气，“那你好好玩。” 　　语气有些不太对。 　　程双很少这样，上一次刻意用这种语气说话，还是小时候陪程又又长大的狗狗病死，程又又恰好打了电话问候，那时临近中考，程双惦记着学业繁忙，为了不让她分心，便撒谎敷衍了过去。 　　等她回家后，就已经找不到她的狗狗，程又又虽然愿意理解程双的用心良苦，可还是记挂上了那件事。 　　程双见过她悲伤的样子，心里也觉得难受，从那时开始，母女两人不再有秘密，说话时，也尽量直白。 　　如今语气显然不太对。 　　程又又拐过一个弯，站到了无人的过道口，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淡淡问了一句。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程双明显愣了一下，声音含糊不清，还带了点转移话题的意思。 　　“没什么，突然想问问。对了，你去了云城还回来吗？什么时候开学啊。我还要看台词，先不说了。” 　　程又又的手紧了一下，程双可是影后，怎会有如此拙劣的演技，想来是真的出事了。 　　她并不想追问，可这会心情烦躁，让她不由自主的多了几分执拗，于是随口应道：“不回了，过两周开学，你要拍什么剧了？看什么台词啊？我记得前段时间不是看过了吗？那看完台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程双叹了一口气，心里暗自后悔。 　　她本来不应该直接问出来，程又又那个脾气，越是这样，她就越要弄清楚，执拗的很。 　　那件事情已经发生了，终究还是无法遮掩下去。 　　她早晚会知道。 　　程又又握着手机，她听到另一端传来了程双模糊的声音，还带着一点电流感。 　　“林寺要退出娱乐圈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甜文作者。 　　---- 　　林寺抢了任山手机！ 　　任山：我就是工具人。 第36章 云雾36 　　程双后面的几句话，像是开了扩音一般，无法聚拢，慢慢散去，并没有留在她心里。 　　她只是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僵持了许久。 　　直到苏悦打开电话询问她到了哪里，才把她拉了回来。 　　挂断电话，程又又转身进了酒吧，按着苏悦电话里说的，直接去了吧台。 　　苏悦穿着一个白红格小吊带，化着妖艳的烟熏妆，看起来更像是慵懒的猫。 　　苏悦上前，把程又又搂到了怀里，又刻意做出油腻的表情，勾起程又又的下巴。 　　“小宝贝儿，还没有开学，怎么突然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好好享受生活呢。” 　　程又又从她怀里挣脱，闷声坐在一边，一下下的用手机点着桌面。 　　“心里有点烦，就来投奔你了。” 　　“不会是被家里逼着相亲逼得吧？好可怜哦。” 　　“不是，是我心情不好。” 　　苏悦这才察觉到她的语气不对，赶忙招招手，让打工的魏涵给他们调酒，又看向程又又，“你怎么像被雷劈了一样，蔫叭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失恋了，过来借酒浇愁。” 　　程又又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倒是希望失恋了，可现在连失恋都不算。” 　　这句话说完，就连她自己也顿住了。 　　竟没想到，在这样的氛围下，不自觉地说出了这句话。 　　魏涵惦记着两个女孩只是过来玩闹，特意调了度数很低的酒，苏悦顺势把酒杯推到程又又面前。 　　“怎么回事？是暗恋失败了？还是偶像塌房了？还是准备告白，被别人火速上位了？” 　　苏悦摇晃着酒杯，几句话说得轻描淡写，目光却专注地落在程又又身上。 　　程又又摇摇头。 　　被苏悦的几句话，说得更郁闷了。 　　她努力在脑海中思索着要怎样把她与林寺的关系找到一个准确的形容词，可越想越让她觉得心寒。 　　他们两个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暗恋，她又没有真情实意的像粉丝一样追随过他，也称不上塌房。 　　她甚至，还没有确定到底是不是喜欢。 　　又或许——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确实有过一点。可她也确实没有做好告白的准备，但就这样被他误解，推开，凝结成了这样的情绪。 　　比失恋更让他痛苦。 　　更痛苦的是，她根本没有立场能把这些故事说出来，就连和别人分享也不能。 　　就像是她突然做了一场梦，梦醒后，她在为梦中结局委屈和难过，但当她试探着想要把梦说出去的时候，却发现过程已经忘记了，她只记得最后的结果。 　　她曾为那个结果流过眼泪。 　　心如刀割。 　　苏悦也收回了笑意，抬手拍拍她的肩膀，“没事啦。人生得意须尽欢，不就是一个某某某嘛，这次不成，下次一定，大不了我们就换一个，指不定下一个更乖。” 　　魏涵在一侧探出一个脑袋，阴阳怪气地念了一句：“说什么呢？下一个更乖？” 　　苏悦笑着和他打闹。 　　程又又的眼神一暗，慢慢垂下头。 　　她根本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情绪。又或者，自离开林寺的宿舍后，整个人便像是踩在云朵上。 　　软绵绵，轻飘飘，摸不着方向，不知道去向，好像再往前走，兴许就会跌落下去。 　　她有点想哭，可又知道不应该流眼泪，最终只能仰头一口气喝下了那杯酒。 　　杜玥回头想要拦住时，已经来不及了。 　　魏涵拍拍苏悦的肩膀，对她摇摇头，又给程又又调了一杯酒。 　　苏悦缓了一口气，从短裤口袋里摸出手机，只扫了一眼，表情慢慢凝固，又变成了慌乱。 　　“又又，林寺刚才宣布退出组合了。” 　　苏悦的声音混在人群中，听起来有些不真切，程又又皱皱眉，又听见了下一句，“不对，准确说，他退出娱乐圈了。” 　　这下听得清清楚楚。 　　程又又抬起头，从程双那里听这句话时，她没来得及做出太大的反应，那时还在气头上，虽然很在意，但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可如今，从苏悦这里听到这样的感叹，心里反而慢慢多了一点复杂的情绪。 　　又融合着刚才下肚的酒精，变成了一种飘渺的不真实感。 　　“所以呢？” 　　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那么的轻微。 　　苏悦手指飞快的在各大软件上切换，动作有点急。 　　倒也难怪，苏悦和她不一样，毕竟曾经真的，真切实意的是粉丝，也喜欢过那个偶像。 　　几个APP已经卡顿到无法打开，平时闲聊的粉丝交流群已经刷出了99+的聊天记录，动作快的粉丝，已经在刚爆出的一瞬间截屏传播。 　　一个当红男团的顶级ACE，一个顶流，在最巅峰的时候，突然宣布退出组合，自然会掀起巨大风浪。 　　群里像是炸开了一样，一条条往上刷着。 　　更是有人如侦探一般，翻出了“种种证据” 　　这些年，林寺一直刻意保持着神秘感，从来没有曝光过家人，大多数粉丝也默认他是贫苦家庭出身的孩子。 　　可如今，林寺的身份也随之公开，就连摘星内部，也确认了他有一个很喜欢的女朋友。 　　几张截图被迅速转发。 　　苏悦把图片放大，有些不敢相信，又为了再确定一下，只好一字一句把粉丝整理的内容念了出来。 　　林寺的父亲林轻寒是国际知名钢琴家，为追求艺术，逐渐疯魔，一次演出后选择了自杀。 　　林寺的母亲顾梦亦是琵琶演奏大师，但自林寺父亲出了意外后，便开始隐姓埋名，再也不愿对外公开。 　　林家本是音乐世家，林寺也并非贫苦。 　　林寺确实恋爱了，他有一个很相爱的素人女友，但为了保护她，他不打算公开，愿意为这个人退出组合，退出娱乐圈。 　　程又又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以为她会难过，却没想到，她又笑了出来，只是握着酒杯的手有点抖，心里有点酸。 　　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 　　怪不得他们两个曾那么暧昧，曾靠近爱情那么近，但终究谁都没有说出来。 　　怪不得，他从来不把这些话说清楚。 　　苏悦犹豫地看着程又又，有些不理解她的反应。 　　在她的印象里，程又又不过是刚入坑的粉丝，连喜欢都算不上，只能勉强算是路人粉。 　　这种新闻可能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八卦，听过了就算了。 　　就连她这种曾追过林寺的粉丝，听到这个新闻时，也只是有一点点难过。 　　可转念又想，那个圈子不就是这样，带着各种光环，立着各种人设，他们喜欢的，不就是浮于表面上的那一层东西，只是如今被迫把真实暴露出来罢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程又又的反应会这么大，大到她甚至有一点点担心。 　　印象里，上一次看别人这样，还是她的室友被男朋友甩了，女生一面痛恨着男朋友，一面又委屈，一面又觉得，那明明是个渣男，偏偏诱得她付出了真心，又为自己不值。 　　在这种情绪的加持下，才会又哭又笑，让人不知所措。 　　可现在…… 　　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灯光又转变了几次，从过去的昏暗又带上了一点明亮，恰好换上了一张LCF专辑的主打，动感的音乐声传了出来，有男男女女深陷于其中，左右摇摆着身体，烦恼也在此时一点点流逝。 　　程又又的心却在此时慢慢坠落。 　　她只是觉得有点讽刺。 　　从那时的悲伤、委屈，变成了讽刺。 　　原来竟是她太过于单纯，太过于理想化，一直挣扎在幻想中，把那个人想得太好。 　　可如今想来，她所追随的，不过是一场梦境般的东西。 　　程又又摇摇头，眯着眼，看向一边担忧的苏悦，努力挤出笑容，轻声说道：“我没事，只是心里有点闷，现在好了，反正都是人设嘛，还好我没有喜欢过他。” 　　最后一句话说完，面上的笑容却僵了几分。 　　她心里想的是，还好没有成为他的粉丝。 　　可却借着酒劲，借着这样的氛围，不自觉地，把最在意的话说了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她觉得头昏脑胀，昏昏沉沉，大脑里像是疯狂涌进了各种画面。 　　有第一次遇见的场景。 　　有那个昏暗灯光下，流浪汉一般的男人。 　　有站在窗台边，静静看着她的男人。 　　有帮她种植蔷薇，动作娴熟到让她误以为是寒门学子的男人。 　　还有那个，陪她看星星，给她讲笑话，发短信聊拨她…… 　　还有那个，明明自己受伤，却笑着安慰她的人。 　　各种各样的他，在脑海中反复重叠，直至变成了一个虚无的光点。 　　她突然想起很久之前，那些被她认定是爱情箴言的句子，那时候书里说，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一个人，除非你看着他和别人在一起。（注1）那种伤痛的感觉，会让人清醒，那种得不到的苦痛和郁闷，会让人明白失去的有多需要。 　　她过去只觉得嗤之以鼻，只觉得无非是无病呻吟。 　　可现在…… 　　就在这短短几分钟，她慢慢从昏昏沉沉，到清醒，慢慢感受到了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心情。 　　原来这就是喜欢啊。 　　明明应该是带着甜味的，可为什么，她又觉得这么的苦涩。 　　若是当初没有出现就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一个人，除非你看着他和别人在一起。这一句出自电影《天使爱美丽》 第37章 云雾37 　　头像是要炸开一样，整个人好似被塞进了滚筒洗衣机里，反复搅拌，身体与灵魂也在此时分家。 　　这就是宿醉的痛苦吗？ 　　程又又挣扎着爬起床，探头一看，是在一个略显凌乱的小房间，周围还丢着乱糟糟的衣服，匆匆一眼，就让她不寒而栗。 　　脑海中顿时闪过各种各样的社会新闻，还没来得及发出尖叫，便看到从沙发上爬起的苏悦，心这才收了回去。 　　她酒量不好，酒品也不好，小时候在程双的生日会上，她不小心偷喝了一小杯葡萄酒，闹起来把家里很多东西都砸坏了，从此以后，程双留下了阴影，再不允许她触碰任何含酒精的东西。 　　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从此也刻意躲避，只是昨天被伤心事冲昏了头，反倒忘了这一细节。 　　如今看到苏悦，昨晚的记忆疯狂在脑海里跳跃，程又又揉揉头发，乖巧地坐在床边，倒是认清了当今的状况。 　　. 　　苏悦原本是想在她醒来后问罪的。 　　可现在，这个当事人又乖乖地坐在那里，倒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看得出程又又心情不好，原本猜测是因为林寺。昨天粉丝群都已经炸开了，更有极端粉丝冲到摘星大楼，闹上了本地新闻。 　　程又又不是这样不冷静的人，能让她伤心的，应该不是偶像离开组合、退出娱乐圈这样的“小事”，更像受到了打击。 　　魏涵猜测，程又又可能失恋了。 　　可……怎么可能。 　　苏悦摇摇头，在她印象里的程又又，不解风情，一心只惦记小事业。 　　怎么可能……失恋？ 　　如今两人对视了片刻，终是苏悦败下阵来，从衣柜里翻出几件衣服，把程又又从床上捞起来，推着她去卫生间。 　　“我租的房子太小了，昨晚也不方便，就没有给你换衣服，魏涵这会不在，我让他先别回来，你赶快洗个澡，快要成我的臭宝了。” 　　说着，还夸张地用手在鼻子前扇扇。 　　程又又应着，进了浴室，这才收了笑意，静静看着镜中的人，默默叹了一口气。 　　当初熬夜补作业也没有这么憔悴过。 　　虽然脸上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可眼睛里却少了过去的精神，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的，丧到了极致。 　　她对着镜子，用两根食指拉扯了一下嘴角，想要试着笑出来，可越是这样，又让她显得滑稽，像是一个失去灵魂的小丑。 　　索性还是算了。 　　狠狠呼出一口气，低下头，用力搓搓脸。 　　花洒开到了最大，在水流的冲刷下，她仰起头，闭上眼，让坏情绪随之散去。 　　算了吧。 　　这个世界每天都在上演相聚和别离。 　　他们两个本来就是偶然相识，而林寺对她的好，兴许只是一个后辈，在面对前辈时的逢场作戏，不过是为了程双的面子，和他程又又有什么关系呢？ 　　洗完澡出来，苏悦也把房间收拾好了，正坐在沙发上，翻着外卖，“快中午了，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点外卖吗？还是出去吃？”说完才终于舍得抬头看程又又一眼。 　　程又又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扯扯裙摆，又移步到镜子前。 　　这是苏悦的裙子。 　　过去她喜欢装乖乖女，也没怎么打扮过，所有的衣服基本保持着最普通的款式和颜色，程双偶尔也会给她买些花里胡哨的衣服，但也是以乖巧典雅为主，大部分都离不开白色、粉色、淡紫这些梦幻的颜色。 　　但苏悦不同，苏悦是张扬、肆意的，她就像是一个小魔女，除了睡衣稍微低调一点，大部分都带着夸张的元素。 　　如今程又又身上这条裙子，是苏悦翻箱倒柜找到的最低调的一条。 　　细肩带的红裙，小V领，腰的两侧做了挖空处理，很挑身材。 　　苏悦很喜欢这条裙子，但若穿这件衣服，就必须要时刻端着，若是没有收腹，那腰两边挖空的小心机就会变成了灾区，反而暴露出两坨小肉肉。 　　可程又又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就好像和红裙融为一体，互相映衬，苏悦狠狠得酸了。 　　“怎么了？”程又又迟疑地问道，又顺势拉了一下裙摆，“奇怪吗？” 　　“也太好看了吧。” 　　她们舞蹈生的身材有严格的要求，只是苏悦是易胖易肿体质，换句话说，就是喝口水也会胖。 　　而她个人又喜欢偷懒，在身材管理这件事上，大部分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程又又的身材却格外完美。 　　瘦，但不干柴，是很标准的漫画身材，腿上有一点肉肉，但很直很匀称。 　　苏悦探出手摸了一下，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 　　程又又：“对了，你今天不上班吧？要不要陪我逛街？” 　　“啊？”苏悦一愣，“好啊，有什么要买的吗？” 　　程又又点点头，看向镜子，随意的扯了一个谎，“你这件衣服很好看，我也想尝试一次不同的风格。” 　　她其实…… 　　暂时的，想要有个人陪陪她。 　　苏悦却忍不住看了程又又一眼。 　　她确实很喜欢逛街，也很喜欢帮人挑衣服。可现在的程又又，浑身上下都带着一点不对劲。 　　就像是一个内心破碎的人，突然觉醒，想要发挥出潜在的另一面，变成崭新的自己。 　　结合着昨天晚上程又又的反应，苏悦又联想到室友失恋后的疯狂买买买。 　　一个想法在心中反复徘徊，却又拿不定主意。 　　程又又抬抬眼皮，“有什么想问的就直说。” 　　她当然察觉到了苏悦的意思，那些情绪直接就写在脸上了。 　　既然都这样说了—— 　　苏悦咧嘴一笑，镇定开口：“你是不是失恋了？” 　　程又又手一顿。 　　“没事，失恋这种事谁都会经历，不用觉得丢人，也不委屈，大不了我们就换一个嘛。”苏悦笑笑，再看程又又的反应，更肯定了那个猜测。 　　程又又拿过一边的水杯，喝了一个口，这才慢吞吞地开口：“没有失恋。” 　　“那你——” 　　倒是把苏悦整不会了。 　　“因为根本没有谈恋爱的机会。” 　　苏悦懵了，正准备说些安慰她的话，却见程又又笑了一下。 　　“我说错了。” 　　“我就说嘛！” 　　苏悦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去换鞋，又听到了程又又淡淡的声音。 　　“那个人根本就不喜欢我。” 　　“他喜欢别人，又或者，他本来就有女朋友。” 　　- 　　苏悦果然是购物能手，不过三个小时，两个人双手全被购物袋占据。眼看收获满满，程又又终于松口，到常去的那家咖啡馆歇脚。 　　程又又翻着手机，她刚才给周元发了一条消息。 　　暑假学校里有一部分人没有离校，周元就是其中之一。 　　周元是他们宿舍唯一一个认真学习的人，原本在争取保研名额，但遗憾败落在班长手下，最终只得申请了留校，开始一个人备战考研。 　　程又又和宿舍几个人的关系一直都比较平淡，唯独和孟梦好一点，如今也彻底闹掰了，也就偶尔和周元联系。 　　经过昨晚醉酒后，她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还有很多生活上的事要顾及，没办法把所有情绪都放在一件事上。 　　于是今天，借购物狂欢发泄着心中的委屈，前几个月兼职赚来的钱，也花出了大半，整个人也换了一个模样，原本的委屈随着余额一点点消散，变成了清醒。 　　她也该考虑未来了，总不能因为这莫名其妙的事，把心掏出去，把钱也花出去，现在还要胡思乱想，前途一片迷茫。 　　总不能处处碰壁，总要向前看。 　　程又又点开微信，就看到了周元的微信回复。 　　【周元】：好，需要我接你吗？ 　　程又又想了一下，算着时间，周元应该在工作，他们两个的关系，也没有和苏悦这般自然。 　　大多时候，她更喜欢用宿舍长来称呼她，维持这一层淡淡的室友关系。 　　兴许是现在心情过于低落，也没有过多情绪，在看到周元这条消息时，心里又生出了一点暖意。 　　原本打得一行字又一点点删除，想了想，又让语气放得柔软。 　　【程又又】：没事，东西不多，一会朋友送我回去，要给你带吃的吗？ 　　坐在图书馆的周元看到这条消息时，手一僵，签字笔掉落在地，又赶忙俯下身子去捡。 　　再次起身，想了想，把手机开启了免打扰。 　　还是不回复了。 　　周元抬头看了看对面的男生，犹豫了一下，写了张小纸条传了过去。 　　【学长，有点问题想请教你，能不能请你吃晚饭？】 　　. 　　咖啡馆里播放着一首很老的歌，程又又在家里听过，是程双很喜欢的一个歌手，她的歌声带有一种缠绵感，像是烟雾，慢腾腾地缭绕而上，又晃悠悠地落在了心间。 　　过去她曾问程双，为什么明明是讲述恋人的歌曲，偏偏要用这么慢悠悠的调子，和这么慵懒的语气。 　　明明歌词带有欢喜，表达出的感情却那样伤悲。 　　她想了很久，也无法弄清方向。 　　程双本是影视圈的人，对歌曲并未涉及太多，只是淡淡讲了一句，或许等你长大后就能领悟到歌曲中的意思。 　　就是这样一个平静的下午，她吹着咖啡馆足量的冷气，刚喝完了一杯冰美式。 　　她淡淡扫了一眼商场外侧走走停停的人群，内心突然闯进了一种无法抑制的疲惫感和失落感。 　　这样的情绪重重的，带着她的心，不断的往下坠。 　　这样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歌词的意义。 　　或许过去，没有某些经历的时候，惦记的是某一时的旋律，而现在，她也变成了曲中人。 　　原来歌曲讲述的，是经过，是心意，是不舍。 　　苏悦看着她的样子，抬手轻轻扣了扣桌面。 　　倒是把程又又被拉远的注意力又扯了回来。 　　“我们去吃火锅吧，中午饭还没吃，一直在逛街，要饿死啦。”苏悦拖着下巴，语气里带着点抱怨和撒娇。 　　程又又点点头。 　　她本来也想是时候去吃饭了，却在开口前，突然被一首歌带走了情绪。 　　在心中暗骂自己一声，程又又站起身，挤出一点笑，“好啊，就去吃火锅，吃爆辣的那种。” 　　吃了心情就会好。 　　. 　　已经过了中午饭点，五楼的人不多。苏悦对吃这方面很感兴趣，一路上拉着程又又，絮絮叨叨念叨着吃火锅必点菜品。 　　临近火锅店，苏悦正准备拉着程又又进去，又生生停下了脚步。 　　火锅店播放的音乐正是LCF的那张新专辑。 　　也正是这张专辑，程又又和林寺才有了羁绊。 　　程又又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苏悦却及时踩了刹车，“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吃吧？” 　　嘴上这样说，眼神又不自觉地看向店里，明显是在纠结。 　　这家火锅店口碑极好，店内的饮品大多是LCF代言的产品，墙上张贴的巨幅海报，大厅里还有一个林寺的立牌。 　　过去林寺就像是活招牌，哪怕地铁里的一个小小的人形立牌，都会吸引很多人合照，可自这几天断断续续的各种新闻，林寺一夜之间好似跌下神坛。 　　虽然苏悦没有明说，但程又又还是能感觉到她的心情有所波动。 　　毕竟一个偶像恋爱并非小事，若是主动公开，定会引起风波，但大部分还是会选择接受，并祝福他们。 　　可林寺偏偏便剑走偏锋，不是常规的公开，反而像炸弹一般，直接丢了出来，甚至因为恋爱，退出了组合。 　　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哪里。 　　咖啡馆里，她曾偷偷搜索了一下林寺的名字，衍生出来的词条里，有太多形容词，也有太多推测。 　　很多只是推测和判断，他究竟去了哪里，又有何打算，没有一个人知道。 　　就连摘星官方的回应，也是林寺委托人处理了合约，做完声明后，便再也找不到身影了。 　　组合其他人也断断续续接受了采访。 　　为他离开组合而惋惜，为他不负责任而心痛，甚至还有几个人对着镜头哭了出来，引得一众粉丝心疼。 　　任山是被问得最多的人，他的情绪却没有半分波动，只是静静看着镜头，最终丢下了一句“我什么也不想说” 　　而这句话，也随后上了热搜，变成了队友对林寺的失望。 　　一切尽在不言中。 　　程又又轻轻皱眉，凭着她对任山的印象，总觉得他并不是那个意思。 　　可如今到了这时，究竟是什么意思也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程又又笑了一下，拉着苏悦直接走了进去，还坐在了那张最大的林寺海报下。 　　苏悦有点意外，迟迟不敢扫码点餐，“不在意那件事吗？” 　　“什么？”程又又拿出手机扫了点餐码，开始点单，“要鸳鸯还是只要红汤？” 　　苏悦下意识的答，“要鸳鸯。”末了，再看她云淡风轻的样子，又小心地问，“我是说，你不在意林寺那件事吗？” 　　点单的手一顿，不小心多点了一份毛肚。 　　也没取消，大不了就吃两份，手指又向下滑，浏览着有什么时兴的蔬菜，这才慢悠悠地回答，“没什么好在意的，吃饭要紧。” 　　苏悦舒了一口气。 第38章 云雾38 　　程又又一直垂着头，她能感受到苏悦情绪有点低落，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她总觉得，如果她在这时安慰苏悦，说些安抚人心的话，看起来像是在劝她，可归根结底，劝慰的不过是自己。 　　要该怎样说清楚呢，明明原本也是和苏悦一样去追星，去追随一个像光一样存在的偶像。 　　不同的是，苏悦是真实的粉丝，而她连粉丝都算不上。 　　可现在，两人还是同样的，为同一个人伤心，为同一个人郁闷。 　　只是她的郁闷要更多一点，掺杂了更多情绪。 　　犹豫了一下，程又又减少了一部分菜品，又装作苦恼的样子，把手机递给苏悦，“你不是经常来这里吗，那——推荐一下有什么好吃的，我有挑选恐惧症，不如交给你做主。” 　　成功转移了话题。 　　苏悦早就饿极了，积极推荐着这里的招牌菜，“他们家的虾滑口感是我吃过的最好的，还有特制的南瓜饼，不是市场上常见的那种，连我这个不喜欢吃南瓜的人，每次来都要点这个。” 　　程又又附和着点点头，两人东拼西凑，倒是凑出了将近二十个菜品。 　　服务员小姐姐还特意过来询问，防止他们两个人吃不完。 　　程又又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哄苏悦开心，苏悦此时的想法也是想要她开心，于是两人默契地点点头，终是把菜单定了下来。 　　冷气开得很足，就连后背带着一点冷意。 　　面前的火锅已经煮沸了，程又又夹起一个筷子毛肚，烫了烫。 　　她本意是想装作什么都不在乎，然后静静地吃完饭，今天就顺利过去了。 　　回到学校，她还要面对学业，面对生活中的种种事情，过去的一切，也会被抛在脑后。 　　可有些东西，就那么神奇的在脑海中各个角落扎根，她只是吃个东西，就会不自觉地想起那个人。 　　停顿了一下，把毛肚放在料碟里，又端起一边的酸梅汤，一饮而尽。 　　不知道是不是雾气缭绕到了眼睛，她感觉眼睛有些酸涩。 　　应该不是想哭。 　　她才没那么娇气，也没那么多委屈。 　　苏悦咬着一口南瓜饼，含糊不清地问，“又又，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苏悦的一句话，让她原本抠着水杯的手顿住了。 　　是啊，马上要毕业了，如今前途未卜，宿舍关系处得一塌糊涂。 　　如今她寻不到方向，也不知所措，怎么能把心思全部放在这样一个不在乎自己的人身上的。 　　想了想，又抬手把一整盘牛肉片放到了锅里，专注地看着翻滚的红油，漫不经心地答，“我应该想要去远处看看。” 　　“啊？” 　　苏悦地手一僵，一颗牛肉丸从筷子里滚落到锅里，溅起了几滴红汤。 　　程又又淡淡看了她一眼，轻声解释，“我现在就像是一朵温室中的花朵，似乎在舒适圈里待得太久，一点挫折就难以接受，所以想去外面看看。” 　　苏悦这才放下心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出国，或者去其他城市发展。” 　　捞牛肉的手一顿，旋即又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把牛肉捞回碗里，又捞了几片放在苏悦。碗里。 　　她原本是想要去别的城市发展，总觉得在这里，会不自觉地想起那段过往。 　　其实说起来没什么，他们两个人还没有靠近爱情。从来没有说喜欢，可她就是有一种被辜负的感觉，像是热烈地捧出了自己的真诚和爱意，被忽视，被践踏，这比直接被拒绝还要难过。 　　于是她想暂时的逃离。 　　只是现在，这种暂时的逃离，不过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还没有确定方向。 　　想了想，程又又放下筷子，“我家就在云城，不管到哪里，终究还是要回来的。” 　　看似清淡的一句话，却又暗中许下了承诺。 　　她本来不会这样做，可在体会过被忽略、被无视的感觉后，还是想要更坦诚一点，尤其是在这种明晃晃的偏向她，又关心她的女孩面前。 　　毕业这种话题总带着沉重感，程又又垂着头，他们的前途，就像此时的鸳鸯火锅，被一个隔板阻挡，两面是不同的生活，也是不同的味道。 　　旁人只是看着一眼就能看出分别。 　　一顿饭吃得兴致缺缺。 　　等电梯时，又精准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林寺不会是真的吧？他那么装，平时一直维持着冷都男人设，结果私下都谈恋爱那么久了，好恶心，要不是现在爆出这种事，也不知道要骗粉丝多久。” 　　程又又拎着购物袋的手又紧了紧。 　　那个热搜已经变成了既定的事实。 　　程又又的心慢慢落下。 　　最后定格在了——他已经恋爱了那么久。 　　好在刚才那一番洗脑，她已经能勉强稳住情绪，在心里面暗自祈祷，请电梯快一点过来吧，她想赶快离开这里，想赶快躲避身后的几个女生，不想再听见关于他的讨论了。 　　可电梯却没有如她所愿，直接到达七层，又在每一层断断续续，如同卡壳。 　　身后关于林寺的讨论一点点占据她的大脑，变成了成千上万只名叫林寺的小蜜蜂，在脑海里争吵。 　　快要炸裂。 　　她忍了又忍，攥着纸袋子的手，越发用力。 　　她想转身说上两句，可又知道这种行为实在不理智，人人都有讨论的权利，更何况，她和他和他们，皆不相干，没有资格阻拦。 　　苏悦倒是有些不高兴，挽着程又又，转回头，瞪了她们一眼。 　　那几个女孩，年龄比较小，触碰上苏悦的眼神，顿时没好气地瞪了回去，又丢下一句，“看什么看？” 　　语气有点冲，连带着，女孩身边的几个人也看了过来。 　　苏悦瞬间就上了火，“怎么？看你了吗？” 　　“装什么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看我们了。” 　　那个女孩的目光落在了苏悦的背包上，上面还挂着一个林寺的小挂坠，女孩顿时一笑，声音又大了一点，“脑残粉。” 　　一句话戳到了苏悦的痛点。 　　她最烦别人说这句话。 　　她知道，每个人对追星都有不同的态度，她的父母也不理解她，可在她眼里，那些人，并不是虚拟的，遥远的，而是真实站在那里的人。 　　她喜欢他们带来的音乐，也沉浸在音乐的氛围里，也有诸多他们带来的感动，她觉得她是清醒的。 　　在得知林寺退队和恋爱的两个消息时，她确实有过失落和难过，但也不过是转瞬即逝。 　　可是——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那只是那个名叫林寺的人，做出的一次选择。 　　而她喜欢的，是他做出来的音乐，和他对音乐的热情，这些东西，是不会被恋爱和退队所遮挡的。 　　更何况，她一直不理解，明明退队问题更大一点，为什么偏偏更多人紧抓着不放的，是他的恋爱。 　　“恋爱有什么错呢？”苏悦冷静地说出这句话。 　　兴许是她的表情太认真，面前几个吵闹的小姑娘也住嘴了，站在她身边的程又又，表情一僵，又无意识地抿了抿嘴。 　　是呀，他谈恋爱又有什么错呢？ 　　只是从一开始，就和她无关罢了。 　　他们之间本来就有明确的界限，只是她没有看清楚，又果断的，挣扎于其中。 　　那不属于她的世界，就是怎么拼命挤进去，都像是一个外在的存在。 　　还是要被排斥出去。 　　电梯恰好到了，程又又拉了苏悦一把，“走了。” 　　那小姑娘也跟在身后进去，只是所有人都沉默了，自然的忽略了刚才那件事，可那件事又确实落在了心里。 　　临分别时，程又又从苏悦手里接过了购物袋，又看着她的眼睛，淡淡说了一句：“谢谢。” 　　苏悦一怔，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又掐掐她的脸，“说什么呢，我们两个这么好的姐妹，就拿点东西，哪用得着说谢谢。” 　　程又又摇摇头，也没有解释，静静看着苏悦上了地铁离开。 　　她说的谢谢，并不是因为她帮忙拿东西，是为了别的。 　　她一直在说服，他们两个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 　　他没有欺骗她，他谈恋爱也没有错，只是从一开始，她把一切细节慢慢放大，然后怦然心动，把暧昧当成了喜欢。她的那点少女心事，都像是凭空而来的。 　　或许，他从来没有在意过。 　　他们的靠近也是程双的有意撮合，而那个人看起来性格也不错，或许更多时候是碍于程双的面子，才会刻意对她好，只是维持着礼貌，做着他本能就会做的事，不管面对哪个人，他应该都会这样。 　　或许，从一开始，她在程双那里撒谎，说出最喜欢林寺的时候，就已经错了。 　　原本她也有一点点埋怨，可直至那一句，“恋爱有什么错呢”，又让她摸清了方向。 　　他要的是他的生活，和他想要的恋爱。 　　只是那个对象不是她罢了。 　　她原本就在他的世界之外，只是恰好有了一个机会可以彻底清醒。 　　想想也是这样啊。 　　程又又轻笑一声，戴上耳机，拎着袋子挤上地铁。 　　还是回学校吧，回学校好好思考她的未来和她的方向。 　　总要有自己的生活去过。 第39章 云雾39 　　云大的学习氛围浓烈，刚一入校园，便能感受到压迫感。 　　程又又过去经常和孟梦私下吐槽，如果学校用卷来做排行榜，那云大一定会排在榜首。 　　刚入校门，就能看到学校图书馆一层，带着巨大透明玻璃的自习室，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就可以看到伏案学习的学生。 　　他们面前或堆着看不完的资料和书籍，或放着一些试卷和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垂着头，像是到了另一层境界。 　　宿舍还维持着放假前的样子，赵敏敏的床上铺了一层塑料薄膜，防止灰尘进去，程又又就比较懒一点，离开时，只是随意把床铺卷了起来，孟梦的床彻底空了，上面摆着一些杂物，瞧着样式，应该是周元的东西。 　　她没空在意这些，也懒得怀旧，爬上床，简单把床铺整理好，又换上了新的床单被罩，把过去的旧衣服整理了一翻，又挂上了新的。 　　抠搜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吗，原本想要彻底改变，到最后，还是舍不得丢弃那些旧东西，只好翻了一个可折叠的收纳箱，把一些暂时不喜欢的旧衣服收了起来。 　　柜子的角落，还放着一个盒子，那里面装的，是苏悦送给她的各种周边。 　　现在放在这里，倒显得有些尴尬，丢掉也不是，拿着也别扭，最后还是一股脑地和收纳箱混在一起，彻底封存了。 　　脏衣篮里已堆得满满的，最上面放那个手感极好的林寺抱枕。像泄愤一样，她狠狠捏了两下，又觉得这个行为好像有些幼稚，竟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只是这个笑，又带着一点酸楚。 　　如果真实的林寺，也能像这个抱枕一样好拿捏就好了，她一定不会放过他，也不过就此算了，一定要把他狠狠收拾一顿。 　　玩了一会抱枕，心里的一点委屈也消散了，拖着脏衣篮到小阳台上，把这些东西通通塞到了洗衣机。 　　又在书桌上，翻出了一瓶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香水，随手喷了两下，她的桌位，又恢复成了平时在学校最习惯的样子，好像一切都归于原地，什么都没有发生。 　　程又又打开电脑，简单做了一个临时的规划，想了想，又打开手机，给周元发了一条微信。 　　【程又又】：我回来了，在宿舍打扫卫生。 　　发完消息，又在电脑上浏览资料。 　　中午她给苏悦说过，想要暂时离开这个城市，只是心里始终没有方向。 　　可到了学校，看着周围忙碌的人群，又突然想起，她或许可以试着去尝试做她想试试，但是畏惧的事。 　　比如放暑假前，韩琦塞给她的那份宣传单。 　　那是传播学院的一个计划，也是系里在做的项目，会面对他们这些大四学生，挑选一些人，到一些贫困地区采集信息，最后联合做一份报道。 　　里面的种类繁多，当时她粗略看了一眼，有心想去，却又因为没有去过远方而畏惧，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可现在，脑海里却突然出现了这个想法。 　　她在电脑上搜索着宣传册上出现的那些地名，心里逐渐有了一个方向。 　　思路理清楚后，又拿起微信，给韩琦发了一条微信。 　　【程又又】：学长，那个绿色希望计划，现在报名参加还来得及吗？ 　　她在报名负责人下方，看到了韩琦的名字，虽然不清楚学长怎么成为了负责人，但如今她面对的困惑，或许还是可以让学长帮忙解答。 　　发完消息，也算是暂时了却了一桩心愿。 　　程又又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淡淡笑了一下，她想要恢复活力，想要找到心中的方向，不能这样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她原本以为会是周元先回消息，点开是韩琦学长。 　　【韩琦】：来得及，他们还没有出发，你想去了吗？ 　　【韩琦】：如果你方便的话，晚点我给你打电话，我们详细聊聊。 　　她这才想起，学校的消息，还没有告诉学长。 　　【程又又】：我回学校了，那明天见面聊可以吗？ 　　那个宣传册虽然做得比较完整，可里面还是漏了一些细节，她想和学长好好谈谈。 　　韩琦飞快回了一句好，又和她约了时间。 　　程又又关闭了手机，她想，周元许是泡在图书馆，手机开了静音，所以一条也不回复。 　　周元是他们宿舍最认真的，虽然成绩并不拔尖，但她的努力却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他们几个人曾一同争取保研名额，只是那时候，程又又一直没有放在心里。 　　她有自知之明，那个名额，要不就落在如同天选之子的班长身上，要不就落在成绩最出色的学习委员身上，要不就是最努力的周元身上，她肯定不会是那个被选中的人。 　　于是那个时候，就连准备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甚至还扛着相机跑在外面。做着他的小生意。 　　最后的结果也在意料之中，她被踢出了局。 　　韩琦看到她时，还总是暗自惋惜。 　　她知道，学长在背后帮她说了很多好话，也喜欢推荐她，就连老教授也格外看好她，可奈何她的心早就不在那里。 　　周元也没有拿到机会，在宿舍郁闷了好久，孟梦和赵敏敏有心想要安慰周元，可又看程又又满不在乎的样子，最终也没有多说什么。 　　如今周元在全力争取考研上岸。 　　而她的，依然还是那个咸鱼。 　　心里顿时多了一点愧疚，她觉得，她就像是努力的对照组，懒惰、梦幻、又不切实际，看似在规律的过着生活，保持着自己的节奏，可心里总是浮想联翩，过于幻想。 　　思来想去，程又又决心要向周元看齐，带着资料，去了图书馆自习室。 　　专注的时候，时间总过得飞快。 　　周围的人走了又来，自习室安静得过分，书本翻页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像是在耳边轻轻摩擦而过，一本书很快看到了末尾，整理出来的资料也记录了小半本，心中的热血又再度燃了起来。 　　她一直畏惧迷茫，害怕失去方向，可一旦有了个目标，就会全力去做。 　　现在，她已经想好了她要做的事，在追逐梦想的路上，那区区一点爱情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已经快七点了。 　　手机里，只有周元一个小时前回复的一句好。 　　起身，拎上她那个巨大的托特包，推开自习室的玻璃门。 　　包包里装了书和笔记本，有点沉，会宿舍要八分钟，是先把肩上沉重的背包送回宿舍，还是先出去买东西吃，这是个问题。 　　“程又又！” 　　翻看手机美食页面的手一顿，程又又转身。 　　是韩琦学长。 　　以及韩琦学长身边的周元。 　　“学长，周元，你们怎么在这里？” 　　又看看周围的自习室，顿时恍然大悟，“忘了，在这里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学习了。” 　　周元她站在韩琦身后的过道，那里没有开灯，她像是站在了阴影里，让人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韩琦眼中的惊喜无法抑制住。 　　他本身是偏向于温柔冷静的性子，如今眼里带着一点点光芒，欢喜直接暴露了出来。 　　“我还以为你明天回来，本来还想问问你，要不要去接你，没想到你已经到学校了，还过来学习了。” 　　韩琦的声音偏平和，没有什么亮点，也没有瑕疵，如今带上了笑意，显得格外亲近，像是个大哥哥。 　　程又又也被他感染，眼底涌出了一点笑意，指了指大玻璃自习室。 　　“没办法呀，现在压力这么大，大家都在卷，我也不能沉入海底吧。” 　　韩琦眼中的笑意更浓裂了。 　　他们两个人认识了近三年。 　　第一年，是一个人的追逐。 　　第二年，在经历了快一年的追求失败后，变成了刻意回避和尴尬。偶尔接触，更像是陌生人。 　　第三年才终于有了转变。 　　这是他们认识的三年里，最正常的一次对话，像是相处了许久的好朋友。 　　“对了，你刚回来，东西整理的怎么样了？”韩琦问道，又转身看向周元，“现在你晚上也不用害怕了，宿舍有人陪你了。” 　　周元似乎僵了一下，又向前走了几步，脸上是程又又熟悉的笑容，“又又能提前回来真的太好了，我刚才一直刷题，都忘了看手机，早知道问问你在哪了，我去接你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疲惫了，周元的目光有些疏离。 　　程又又也不在意，只是友好地附和几句，“你们要回去了吗？” 　　“正准备去吃饭，刚好看到你了，一起吧？刚好路上可以谈谈绿色希望计划。”韩琦淡淡的说道，说话时，目光总落在程又又身上，还带着点期盼。 　　恰好她有些问题要问学长，反正都是熟人，程又又没有细想，点点头应了下来。 　　只是站在身后的周元欲言又止，目光辗转在两人身上，最终说出了一句，“那太好了，我好久没和又又一起吃饭了。” 　　三人并肩一同出了校门。 　　程又又的大托特包肩带有点长，里面的东西太多，她肩膀又窄，总会不自觉地下坠，她反复撩拨着袋子，也还是无济于事。 　　韩琦实在看不过，低小声询问：“要不我帮你拿吧？看你带的东西好像有点多，应该挺重的。” 　　程又又抓着肩带的手一僵，摇了摇头。 　　印象里，周元曾在宿舍吐苦水，周元当时的男友也是他们学校的学生，偶尔周元和他一起约会，身边还会跟上一个男朋友高中的女同学，那个女同学总会嫌背包太重，让周元的男朋友帮忙背，为此周元还和男朋友吵了好几次架。 　　那个故事的后续她已经忘记了，但记得当时周元的吐槽。 　　哪有女生会不好好背自己的包，非要让别的男生帮忙，又不是她男朋友，这样做肯定别有用心。 　　韩琦笑笑，依然是那个如沐春风地表情，“没事，不用客气，举手之劳罢了，周元的包也在我这里呢。” 　　程又又这才注意到，学长的另一侧还拎着一个黑色的帆布包包。刚见面时，因为款式过于普通和简单，她还以为是学长的书袋。 　　如今在脑海里搜寻一下，还是能找到一些细节。 　　过去只要上大课，周元就会用这个黑色帆布袋装书，据说这个帆布袋格外结实，周元刚买的时候，还在宿舍里几次安利。 　　程又又的目光跟着那句话，下意识落在了周元的身上。兴许是错觉，她感觉周元环在她臂弯的手收紧了几分，但脸上还是镇定的笑容。 　　周元：“是学长好心啦，不用不好意思，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妹，一家人。” 　　程又又点点头，但还是没把她的包给韩琦。 　　反正已经背了好久，她过去也经常这样，早就习惯了，虽然确实是有些沉，但还不至于无法承受。 　　韩琦也不再勉强，一路上和她分享着学院最近的种种计划，其意图无外乎是帮程又又整理思路，偶尔也会提起周元，只是情节颇少，像是随口带过。 　　程又又经历过被朋友忽略的酸楚，心知这样聊下去对周元不太好，犹豫了一下，又把话题转到了周元身上，“宿舍长今天很漂亮呀，是全新的风格，过去都没怎么看到过这样的你。” 　　她一般不夸人，也懒得进行敷衍的外交，每次夸奖，都带着十分真诚。 　　更何况，今天的周元，确实打扮得不一样，即便是过去和男朋友约会，也不会化这样全套的妆容。穿衣风格也大变了，从过去的休闲运动风，转变成了气质淑女，头发也做了处理，变成了蓬松的卷发，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听到程又又这句话，韩琦才又向前走了一步，借着路灯，细细看了周元一眼，顿时恍然大悟，“我说怎么感觉小周和平时不太一样，原来是风格变了啊，还是又又细心，不说我都没看出来。” 　　一句话落下，周元的脸色沉了几分。 　　程又又敏锐地察觉到了，暗自在心里搜寻，可是她哪里说错了话。 　　可想了一遍，还是觉得迷茫。 　　-------------------- 　　作者有话要说： 　　算是过渡章节。 　　又又不知道周元喜欢学长，在又又的印象里，周元还有男朋友，所以没想太多。 第40章 云雾40 　　到了她们过去宿舍聚餐去过的那家烧烤店，周元又恢复了平时的镇定模样，还主动帮程又又拆筷子拿东西。 　　“我记得又又特别喜欢吃辣，上一次和孟梦两个人吃了三份的变态辣烤翅，要不——我们点一份花甲和变态辣烤翅怎么样？” 　　周元拿着菜单，热情地看向程又又，还没等程又又开口，周元懊恼地放下菜单，“呀，我记得学长不太能吃辣，那应该吃不了这些吧？” 　　“没事，”韩琦拿过水壶，给他们两个倒水，“点你们喜欢的就好。” 　　周元盯着菜单，认真思索，“我也不太能吃辣，一份花甲又又能吃完吗？” 　　程又又点点头，“可以，没事，我吃一份花甲就可以了，你们点喜欢的嘛。” 　　“那好吧，”周元还有点失落，又在菜单上点了几个菜，把菜单递给了韩琦。 　　韩琦接过，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推到了程又又面前，“还是让又又点吧，我不太能吃辣，也不知道点什么你会喜欢吃，还是自己来吧。” 　　程又又其实并不饿，只是顺便来吃点东西缓和心情，“没关系，周元点过了，应该就够了吧？” 　　最后一句话是看着周元说的，带着点询问的意思，周元点点头，服务员这才收走了菜单。 　　等候的间隙，韩琦给程又又转发了几个文档。 　　两人都垂着头盯着手机，偶尔再漫不经心地交流两句。 　　待把所有的文档接收完毕，程又又点了收藏，打算晚上回宿舍好好研究，再一抬头，周元突然看向她。 　　“又又看最近的微博了吗？那个LCF的林寺，好像因为谈恋爱退队了，我记得你好像很喜欢林寺，那你岂不是很难受？” 　　这样一句话，像是平静的湖面，突然被投了一块石头，顿时泛起了层层涟漪。 　　程又又的手下意识扣着手机壳，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元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过去周元不太喜欢娱乐圈，也不看八卦，偶尔还会提及程又又的小事业，也会评价是不务正业。 　　旋即，程又又自嘲地笑笑。 　　想来是最近的八卦波及太多，就连那些不关注娱乐圈的人，也知晓了这些事情。 　　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韩琦放下了手中的水杯，目光直直地看向程又又。 　　程又又心里突然“咯噔”了一声，倒是没忘当初音乐节上的那件事。 　　那时她故意刁难韩琦，声称最讨厌的就是林寺了。 　　现在—— 　　加上周元的这几句话，突然觉得脸好痛。 　　程又又在心中转过种种说辞，最终只得淡淡笑了一声，“那时候是故意说出那句话的，我应该也算是在追星，不过只是当时了。” 　　她原本想说一切都是假的，不过是为了小事业做出的伪装，可现在想来，这些说辞堆叠在一起，又显得过于慌乱，倒不如一句话解释的快。 　　“那现在呢？”周元追问了一句。 　　“现在——当然是脱粉了。不就是追星吗？追星要理智啊，参与过就好了，总不能——让这件事情影响我的生活吧。” 　　一句话说完，场面有些冷。 　　程又又是因为心情，打不起精神。 　　周元举着杯子的手也悬在半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自嘲地笑笑。 　　韩琦收回了目光，又淡然地看着桌面。 　　三个人明明坐在一起，却又各怀心事。 　　那一句已经脱粉了，在程又又心里反复回荡，最后变成了现实。 　　果然还是应了林寺的那句话。 　　这算是什么啊。 　　- 　　韩琦把两人送到了宿舍楼下，便离开了。 　　程又又带着心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周元吃烧烤时，喝了点啤酒，虽然没有醉，但整个人也处在微醺的状态，走起路来飘飘悠悠的。 　　程又又想扶着她上楼，却被周元拒绝，只得慢慢跟在周元身后，看着她慢吞吞地爬楼梯。 　　到了门口，走在前面的周元开门。 　　或许是喝多了，手有些抖，几次没有对准锁孔，就在程又又准备开口，说要不她来的时候，周元烦躁地把钥匙丢在地上，骂了一句，“真TM多事。” 　　一句话而过，两人均是一愣。 　　周元蛮不在乎地蹲下去捡起钥匙，再起身，精准地对准锁孔，轻轻一转。 　　程又又手一僵，站在门口，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好像懂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懂，只是现在过于迷惑，摸不清方向了。 　　周元没有洗漱，换了衣服就直接爬上了床，关了灯。 　　像当初孟梦一样，在床上翻过身，又打开空调，把整个人埋在了被子里。 　　程又又站在原地，她清楚，周元没有喝醉，她自己也醉过，知道喝醉是什么样子，哪会有这么清晰的眼神，哪会有这么明确的厌烦。 　　她也没有开灯，借着对面宿舍楼的光亮，回到她的位置，收拾了东西，转身去了浴室。 　　把水温调低，狠狠冲了澡，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清醒。 　　她没有用吹风机，毛巾把头发擦得半干，又一个人站在阳台，吹吹冷风。 　　一个月前的那个夜晚，她在陌生的地方，也是吹着夜风，也是看着星星，只不过那时，身边还有一个人。 　　心里突然多了点酸涩，这几天的种种委屈，一下子压在了心口，变成了只有她才知道的痛楚。 　　是很想哭的，可眼泪不知道在何时已经流逝，变成了一根埋在她心底的，要扎根下去的刺。 　　她只有自己了。 　　如今还没有到开学的日子，对面宿舍楼亮得灯也不多，夜色浓稠，只有校园里的几盏路灯和天上的星星照亮。 　　已经快十二点了。 　　程又又打开手机，上下滑动着。 　　这段时间状态出奇得不好，短短一个暑假，生出了那么多的变故，甚至忘了，在遇见林寺前，那些空闲时候，都用什么来打发时间。 　　好像从那时开始，遇见他后，整个生命里，迫不及待得装满了这个人，原本的计划一点点打乱。 　　她方寸大乱。 　　她朋友不多，每天除了必要的交流，几乎没有和好姐妹闲聊的时间，也只是现在认识了苏悦，微信才算活跃了一点。 　　林寺的头像还在前排，最后显示的，还是她发出的消息。 　　程又又静静看着，拇指抬起，有意想点开他的对话框，却迟迟没有动静。 　　不自觉的又想起两人刚加上微信时的心情。 　　那时候莫名有点烦躁，又藏着一点点欢喜，只是没想到，没过去多久,他就真的变成了,微信里躺列的人。 　　兴许还不如躺列的人,那些躺列的微商，偶尔还会发些朋友圈，发个群发消息刷新存在感，林寺这种没有朋友圈的人，如今又不能聊天，唯一观察他的变化，也许只剩下看他换头像。 　　程又又在心底暗骂一声矫情，随手翻开朋友圈，往下一滑，心口却像是被人重重砸了一拳。 　　朋友圈最新的一条，是林寺的动态。 　　他没有配文字，只放上了两张照片。 　　一张是有些模糊的夜景，能看到微弱的星辰和几乎与浓稠夜色融为一体的雪山边边。 　　程又又的呼吸一滞。 　　忍不住点开图片放大，恨不得发现照片中的所有细节，心里带着点期待，又有一点暗自怀疑。 　　那一天和林寺一起看星星，好像就是这样的角度。 　　她坐在石凳上，抬起头，可以看到星夜与雪山连绵在一起，成了一种浩瀚又沉静的温柔。 　　她忘了那个时候，林寺有没有拍照，也没有细细留意他都做了什么，那时候，好像全部心思都飘散在了星夜里。 　　又或者，是在她接电话的时候，他拍下了这张照片。 　　隔了这么久，突然分享出来，又是什么意思呢？ 　　手指轻轻一划，又看到了第二张照片。 　　同样是张夜景，相较于第一张，却显得更加草率。 　　场景有点眼熟，细细看了几遍，大概是星月广场普通的一角，若不是照片下方露出了那个巨大的广告牌，她一时还真难以分辨出来。 　　大脑里下意识调出了关于广告牌的种种细节。 　　星月广场的广告更新是有规律的，每天都不同。 　　她今天和苏悦逛街时，曾匆匆扫过了一眼，当时大荧幕上，是一个当红小花旦代言的香水广告，苏悦还买了一瓶，吐槽说香味过于粘腻。 　　据说那个广告是今天新换的，还是第一次出现。 　　程又又的手一僵。 　　这么说来——这张照片是林寺新拍的？ 　　他明明退出了组合，据公司所说他下落不明，又为何要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星月广场。 　　有短暂的一瞬间，她把他出现的理由，往她这里倾斜。 　　带着某种期盼。 　　像是突然做了一场梦，随即又觉得荒诞。 　　怎么可能？ 　　明明已经这样了。 　　不要自作多情了。 　　程又又笑笑，冷风吹得她清醒。 　　她知道，此时已经不应该做梦了，要开启新生活了。 　　切换页面时，她的手轻轻一划，不小心点了个赞。 　　待程又又发现时，已经是躺到床上的时候了。 　　第一反应是懊恼和尴尬，不自觉地在心里猜测他的种种反应。 　　可思来想去，最终认为，只会有一种可能。 　　他一定和平常一样，云淡风轻，波澜不惊，好像没什么能左右他的情绪。 　　他可能只是随意看看，又或者，觉得这个点赞没什么意义，只是随手而来。 　　是啊…… 　　瞬间就说通了。 　　那个人从来没有发过朋友圈，或许只是心情刚好到了这里，或许只是想对照当时的夜色和如今的夜色，或许只是他退出组合后的一点小心意。 　　哪会有什么意思呢？ 　　-------------------- 　　作者有话要说： 　　然后，看完照片就拉黑了。 　　某人在小心翼翼地发消息就已经来不及了。 第41章 云雾41 　　绿色希望计划的申请很快就通过了。 　　惦记着绿色希望计划有韩琦学长的帮助，程又又便主动约学长吃饭，以示感谢。 　　出门前，又特意询问周元，要不要一起。 　　周元正低着头，伏在桌前写资料，听到时还愣了一下，随即淡淡说道：“算了，你们去吧，我没时间。” 　　语气带着点疏离。 　　那天回来后，程又又便敏锐感觉到周元不太对，心里只是有了一个猜测，想了想，又觉得过于荒诞，又把想法收了回去。 　　而她恰好又要为申请做准备，也没有太多心情去顾及她的感受，索性什么也没问，便就此算了。 　　若是两个月前的她，面对周元的突然转变，一定会反省是不是自己哪里没做好，一定会关心她是不是有什么坏情绪，可这两个月经历了太多，以至于，她根本没有心情去管和自己无关的事。 　　韩琦恰好跟着导师在外面谈工作，在星月广场附近的大楼。 　　为了方便，程又又索性直接在星月广场附近订了一家私房菜。 　　看了看时间，还有点早，韩琦的工作还没有处理完。程又又不太喜欢一个人在餐厅坐着，索性溜下楼，在附近的店铺闲逛。 　　楼下开着一家大型影音店，临近店铺门口，就能感受到浓烈的音乐氛围。 　　程又又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进去。 　　在心里反复催眠，她是对周围其他店铺不感兴趣，才想到这里感受清静。 　　店里播放着一首当下热歌，程又又听过，但不记得名字。 　　身后的小女孩们在热切的讨论，程又又不难捕捉到歌手的名字，好像是何其。 　　有点耳熟。 　　又细细想了想，顿时恍然大悟。 　　这不正是和程双他们一起录制综艺的那位歌手。 　　临近饭点，影音店里的人并不是很多，店主是个年轻的女孩，整理唱片的时候，随意地瞥了她一眼，眼看她听得专注，又小声的给她安利何其。 　　女孩说得兴奋，眼里泛着星星点点的光，让程又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苏悦，终是无法招架这样的热情，再出门的时候，手里赫然多了一张何其的新专辑。 　　再回到餐厅的时候，韩琦已经坐在包厢了。 　　这家私房菜在附近很有名，但程又又自觉自己没有什么情调，也从来没有来过，比起安安静静坐在这里吃饭,她更喜欢热热闹闹的火锅和烧烤路边摊。 　　但如今要感谢学长，那必然要随着学长的心意来。 　　韩琦已经点过菜了，除了一道清淡的凉拌开胃菜，其他几道菜，都带着厚重的辣椒，让人看了一眼，就觉得食指大动。 　　程又又坐下，把专辑随手塞到包里,这才抬眼看向韩琦。 　　包厢里的灯光调成了温和的亮度，透着白底蓝花的灯罩，相似烟雾般缠绕又散去。 　　韩琦的脸上带着笑。 　　程又又想了想，好像——自认识韩琦后,学长脸上就总带着笑，温润如风。 　　不对，她又暗自反省了一下。 　　那一次在音乐节，和在餐厅时，她记得学长没有笑。 　　. 　　回去时，路边的街灯已经亮了起来。 　　两人沉默着并肩行走，程又又有心想缓解尴尬，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刚才吃饭的时候，学长又一次向她表达了心意。 　　她先是顿住，又觉得愧疚，最终又像往常一样拒绝。 　　可拒绝后，心里又慢慢多了一些苦楚。 　　甚至—— 　　某一瞬间，又衍生出了一种别扭的情绪。 　　她觉得，或许以后，也很难遇见像学长这样好，且坚持说喜欢她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她险些动摇，恶毒的想，或许可以借此忘了林寺。 　　终究是理智占据了上风，做不到将就，也无法伤害别人。 　　连带着，心情也变得有些沮丧。 　　再看学长的眼神，又带着一点点的愧疚。 　　她原本觉得，拒绝一个人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不过是随随便便开口，便可以结束了。 　　可直至被林寺拒绝后，才觉得，如果用词不当，会真的让人伤心。 　　学长一直是她的榜样，她不想因为几句话，就让他伤心。 　　程又又低着头，跟在韩琦身后，在脑海里反复想着说辞，可怎样都觉得不合适。 　　原来在遇见很好，但不喜欢的人的时候，就连拒绝都这么艰难。 　　不自觉地，竟轻叹了一声。 　　韩琦突然转身，静静看向她。 　　昏黄的路灯落在他身后，给他披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觉得学长此时依然是在笑着的。 　　“是我提了不该提的话题，你不要多想。” 　　程又又的手指下意识地抠着专辑盒子，不知该如何应答。 　　韩琦抬手，他应该是想揉揉她的头发，又觉得逾矩，只是掌心在她的刘海一扫而过，像是蜻蜓点水，几乎没有留下痕迹。 　　“过几天你就要走了，应该有半年时间见不到，今天能陪我走走吗？我们散步回学校。” 　　程又又抬起头。 　　韩琦向前走了一步，她看清了他的表情，那双眼睛，隐在镜片后,那样干净、澄澈，没有参一丝杂质。 　　“好。” 　　这一次，她知道，是彻底划清了他们两人的界限。 　　变成了最干净、最纯粹的师兄妹。 　　回学校的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最近学院里的趣闻。 　　她这才发现，原来学长是这么健谈，除了专注学业，抽空也会关注一些八卦，根本不是她一开始那个刻板的印象。 　　原来孟梦与许泽是真的分手了，周元也在这个夏天和男友分手，如今是一个人在备战考研。 　　说到周元时，韩琦的语气变得有些古怪，最后停下脚步，看了一眼程又又。 　　“可能——我说这个不太好，但还是想提醒你一句，不要太相信表面的东西。”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听得程又又有些不解。 　　似乎是看她的表情太过于迷茫，韩琦想了想，补充道：“孟梦和许泽都曾找我道歉，签售会上的那视频确实是孟梦发出去的，可后来的不是。” 　　他只说到了这里。 　　程又又呼吸一致，下意识就要反驳，明明魏涵查到的IP地址，就在他们宿舍。 　　可那句话却卡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去。 　　他们宿舍明明有四个人，除了她和孟梦，当然还可以是其他人这样做。 　　她那时根本没有往深处想。 　　如今细细回忆，不难发现很多被漏掉的细节。 　　“是周元对吗？”语气意外的有些镇定。 　　韩琦转过头，“我不知道，孟梦只告诉我，不是她，我觉得她没有必要撒谎。” 　　程又又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 　　女生宿舍内部的事情，外人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同住了三年，偶尔也会有些小摩擦，但生活中，难免会遇到这些，几乎隔日就忘了，却没想到，有些东西还可以这样慢慢沉淀下来。 　　心底像是住进了一个福尔摩斯，不断地往深处发掘，再一遍遍告诉她，推测的结果。 　　怎会这么巧。 　　程又又笑笑，借此掩饰心情，可心里，却被失落感和无助感反复交织，使得她注意力不集中，脚步不稳，稍不留神，踩在了小路上凸起的一块石子，身体倾斜，肩膀上的背包肩带也往下滑落。 　　韩琦及时地抓住她的手，程又又下意识地打捞背包，韩琦的动作却比她更快，及时抓住了背包袋子，但那张专辑还是跌落了出去。 　　“你没事吧？”韩琦问道。 　　从一边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用力抓着程又又的手腕，把她扯到了身后。 　　“别动她。” 　　这句话是对着韩琦说的，抓着程又又的手却紧了紧，又对着她轻声说了一句，“别怕。” 　　黑影出现的迅速，又太过突然，韩琦甚至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见程又又被那人护在了身后。 　　程又又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从他刚出现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分辨出了这个人。 　　声音那么独特，只要是听过就很难忘记。 　　更何况，曾某一时，他们也曾近距离的对话，她也曾把他们专辑里的歌听了一遍又一遍，能准确从几个人的声音中分辨出他，是那么的熟悉。 　　视线一转，他看到了熟悉的一角，和不远处的灯牌。 　　新锐小花旦程娇蕊手中托着香水瓶，像一朵努力绽放的玫瑰。 　　是近日星月广场播放的广告。 　　是她在朋友圈里看到的图片。 　　原来是这个角度啊。 　　聊天过于投入，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那个阴差阳错，让她两次遇见林寺，又忽略无视的地方。 　　程又又垂眸看着林寺的后背。 　　他身体有些紧绷，能看出他的肌肉线条，他戴着帽子，帽檐下露出了翘起的头发。 　　她想，他最近应该过得也不好，不然怎么会忘了打理自己。 　　视线慢慢下移，落在了他抓着她的手上，他的指尖泛白，好像有点用力。 　　可她却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觉得有点凉，有点冷。 　　这算是什么呢？ 　　推开她，凭空消失，承认恋情，离开组合，退出娱乐圈，又在这里莫名出现，还抓着她的手腕。 　　程又又呼出一口气，另一只手上前，抓上林寺的手腕，一点点挪开。 　　她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眼里带着一点不耐烦。 　　“你们认识？”韩琦差点把他当成坏人，险些报警，但看这人下意识护着程又又的动作，遂也又收起了这个想法。 　　他能想到的，只有他们两个认识这一个理由。 　　“不认识。” 　　开口的是程又又。 　　她表情冷静，慢慢从林寺身后站出来，还顺势弯腰，从地上捡起掉落的专辑，又自然地从韩琦那里接过她的背包，从里面翻出一张纸巾，细细擦拭着专辑上的灰尘，又擦了擦手。 　　“对对。”林寺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他的目光就落在她的身上，和过去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其间又多着一抹浓重的忧愁。 　　过去兴许是天上的云雾，可如今，他是缠绕在山顶间的缭绕云雾，那么稀薄，好像再一触碰，就可以破碎。 　　程又又的心口有些疼。 　　对对，是她自小就用的名字。 　　后来家人更喜欢喊她又又，再认识的朋友，也都是直接喊她又又，唯独程双还坚持喊她对对。 　　余下的那一个，就是林寺。 　　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她心里还有过种种猜测，也在想，他在此出现，会不会是为了和她偶遇。 　　可转念又觉得，是她在自作多情。 　　在遇见她之前，林寺也经常在这个地方，想来此处比她更有意义。 　　如今的遇见，也不过是巧合，她已经学会不再自欺欺人了。 　　“你认错人了，我叫程又又，不是你的对对。” 　　-------------------- 　　作者有话要说： 　　细节可见第七章，第八章，又又回去的时候，孟梦在宿舍打电话。 　　孟梦是恋爱脑做精，笨且坏，周元是看起来关系不错，但见不得人过得好。 第42章 云雾42 　　她还记得私信里他回的那一句：对对说的都对。 　　还记得那个Q版林寺下面的，我的对对小公主。 　　她想，她或许真的太别扭了吧，总是这样慢了一点节奏。 　　那些日子，她心里确实有过小窃喜，有过慌乱，有过各种稀奇古怪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可面对的时候，依然选择了尽力躲避，隐于心底，不让任何人知道。 　　可现在，有些秘密注定不需要见光。 　　成年人了，日子一天天过去，哪有那么多时间蹉跎岁月，还是—— 　　及时止损算了。 　　至少，要留点体面。 　　林寺的目光就停在她的脸上，紧紧地，生怕错过她半分表情。他从未这般紧张、慌乱，从未像此时这般期待什么。 　　可她至始至终，表情平静如一。 　　似阴云缠绕的天，似大漠散去的黄沙，是他从来没见过模样。 　　就好像——他真的是个陌生人。 　　林寺心里泛起了酸涩，逐渐要把心脏腐蚀出点点漏洞。 　　他知道，他们之间是真的存在了误会，他当时的那句话，是真的伤到了她的心。 　　本意虽非如此，可行为却造就了这个结果，这是他应该承受的。 　　他做好了一个人面对以前的准备，可真的面对时，还是觉得心痛。 　　林寺的目光一寸寸转移，又落在了她手中的专辑上。 　　停顿了两秒。 　　兴许他的目光有些直白，他看到那个女孩的手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又小心翼翼环到了胸前，紧紧抱着一张专辑，看起来很宝贝。 　　他笑了一下，可这个笑似乎过于勉强。 　　“现在开始……听何其的专辑了？” 　　程又又一顿。 　　手上紧了紧，并没有回答他。 　　韩琦分明能感觉到哪里不太对。 　　同样是男人，他能感受到对面那人的眼神，带着点眷恋和挣扎，想要触碰，却又收回了手。 　　他们两个一定认识，甚至有过一段过去。 　　可他并不想知道他们发生过什么，也不想继续好奇下去。 　　理智告诉他，眼前人或许就是他的情敌，还是影响很重的那种。 　　若不然…… 　　那个总是保持镇定的程又又，怎会在此时变成另一个模样，怎会露出这种失落的表情。 　　程又又垂着头，下意识抠着专辑盒子的边缘，又暗自庆幸，好在林寺的位置站得巧妙，应该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她本不想和他再做交涉，甚至想直接拉上学长离开，可他问出这句，又带出了一点死去的记忆。 　　他把她推开时，说的最后一句话，她一直铭记在心。 　　他只是把她当成了一个普通的粉丝。 　　而如今，竟然在这里问她，是不是开始追何其？ 　　委屈之余，又多了一点好笑。 　　难道现在的娱乐圈都到了这个位置，他这个正主还要到过去的粉丝面前，询问她为什么要喜欢别人。 　　还真是可笑。 　　程又又抬起头，淡淡瞥了林寺一眼，又看看手中印着何其照片的专辑，轻轻笑了，“这个啊，何其出道了多年，他的歌很好听，对粉丝也亲切温柔，喜欢他很正常吧？过去我也追过星，只是现在——” 　　程又又盯着他的眼睛，“已经彻底脱粉了。” 　　. 　　洗完澡躺在床上，她依然觉得心烦意乱。 　　林寺最后的表情，深深烙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烦得她只好搜索了几个搞笑视频，借此转移注意力。 　　可有些事发生得容易，烙印进心里后，便成了一个痕迹，很难转移。 　　程又又在床上翻来覆去，周元也躺在床上玩手机。 　　她回来时，随口打了招呼，周元有没有回应，她也记不清了。 　　因为林寺的出现，回来的路上，她脑子乱得一塌糊涂，竟忘了视频的事情。 　　她并不是想追溯过去，只是想要弄清真相，不想有人在后面做些小动作，而她把怨气全部撒在了一个人身上。 　　程又又随手翻着相册，在心底一点点追忆着细节，和孟梦断绝关系的那天，最后那一句“程又又你什么都不知道”，被她当是孟梦最后的挣扎，可如今细细想来，其中还带着点别的意思。 　　脑子里像是装了一团浆糊。 　　她只想做个平淡且平凡的人，只想静静过好生活，没有烦恼，也不用四处碰壁，也无需要和别人竞争，就像是程双过去指责她的过于理想化，可她还是，想要试探着为自己寻到理想的状态。 　　她一直很努力，对待每个人都是竭尽全力的真诚，没想到还是到了这里。 　　心里像是住进了一团阴云，盼着能下一场雨，来冲刷那些阴霾。 　　实在睡不着，搞笑视频也慢慢变得千篇一律，再寻不到笑点。 　　程又又直起上半身，半靠在床头，后背垫着的，还是杜玥送的那个抱枕。 　　已经关掉的手机突然亮起，弹出了一条新消息。 　　程又又解锁屏幕，竟是程双。 　　今天吃饭前，她给程双说了她的计划。 　　再过几天就要离开云城了，已经到了不能再拖的时候，但一想程双的性格，又担心如果放在电话里说，会不自觉跟着程双的节奏走，只好用微信给程双发了篇小作文。 　　点开对话框的时候，程又又心里还是有些犹豫，生怕程双会否定她的想法。 　　翻来覆去几次，终是狠狠心，点开了对话框。 　　出乎意料的，程双反而很赞同她去那里看看，只是简单叮嘱了几句，几乎是一句话带过，剩下的几条消息，却都和林寺有关。 　　【程双】：小寺好像真的退出娱乐圈了。 　　【程双】：今天和摘星的朋友联系了，听说是他主动解除合约，退出组合。 　　【程双】：只是，我和杏幼讨论了一下，觉得里面或许有误会。 　　【程双】：小寺这孩子太冷静了，除了音乐，几乎就没有什么在意的东西，怎么可能突然恋爱。那些新闻，感觉像是故意来的，你觉得呢？ 　　程又又的手一顿。 　　她也这样想过。 　　那些时间点过于巧妙，她甚至有一瞬间，自以为是的觉得，她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女朋友。 　　但怎么可能，现实和想入非非她分得清。 　　【程又又】：我没怎么想，他自己不是都承认了吗？ 　　就像是在刻意给自己洗脑一般，那样的猜测，也曾在粉丝群里看到过有人讨论，可这些，终究抵不上当事人的亲口承认。 　　【程双】：可是，那样的承认，也只是摘星发出来的公告。我们仍不知道是不是林寺本人承认的恋爱，就连那个女孩是什么身份也不知道。 　　程又又的目光聚集在第一句话上。 　　果然是母女，程双就像是擅长读心术一般，总能精准击到她的痛点。 　　是啊。 　　一直困扰她的就是这个。 　　那份声明确实不是林寺发出的，而是他背后的公司——摘星娱乐发出的公告。 　　可他本人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在某种意义上，像是默认了一般。 　　程又又盯着手机，不知道要做何回应，直至手机到了自动熄屏时间，变成了黑暗。 　　顺着床头开着的护眼小灯，她能看到屏幕上倒映出来的她。虽然模糊，虽然只是个轮廓，可还是察觉到了委屈。 　　她突然觉得好想哭，可又不知该要怎么哭出来，就连真正释放的点都没有，只剩下了努力端着，逼迫自己，保持着冷静的姿态。 　　真的好累啊。 　　屏幕再次亮起，像是魔法一扫而过，带走了心中的一点阴霾。 　　程双的消息又弹了出来。 　　【程双】：算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你们年轻人，总有自己应对的方式，我也不是当事人，无法做出准确判断，就不劝你了。 　　【程双】：但是——还是想告诉你，虽然我很看好小寺，但不管怎样，肯定还是站在你这边。 　　【程双】：还有啊，可能是当妈的一点猜想，我总觉得，其实你现在心里，已经有了理想的答案。 　　- 　　离开云城的那天，天上下着小雨。 　　苏悦特意请了个假，拉上魏涵一起来送她。 　　“你这家伙，一走就是半年。我不管，到了那边，你每天都要给我发消息，每周和我打一次视频电话，本姑娘生活繁忙，可别让我忘了你。” 　　依然是那个略带刁蛮的语气，尾音还带着撒娇。 　　程又又捏捏她的脸，应了一句“好。” 　　三人在机场附近的咖啡馆吃了点东西，临近值机的时间，程又又才挥挥手，一个人过去。 　　她原本可以和学校的大部队一起过去，可想了想，还是决定一个人出发。 　　她一直觉得自己很独立，可到最后才发觉，有些独立，不过是勉强能够一个人生活，距离她理想中独立的还差了一点。 　　于是她想彻彻底底的来一次蜕变，一个人生活，活出只属于她的精彩。 　　登机的一瞬间，程又又停下脚步，又转身看了一眼。 　　那标志性的建筑还立在远处，在细雨中，能看见一个尖尖，有些朦胧。 　　机场的航班有的停泊，有的飞远去，永远上演着重逢和相聚的戏码。 　　这里历来是感情最充沛的地方，有人在这里遇见，有人在这里分开，有人在这里结束一段过往，有人又在这里开启新生活。 　　程又又紧了紧身上的背包带子，又淡淡看了一眼，举起手机，随手拍了一张雨雾，分享朋友圈。 　　配文：祝我顺利开启新生活，再见了。 　　转身离开。 　　-------------------- 　　作者有话要说： 　　埋了一点点伏笔。追妻要来啦 # 拨云 第43章 拨云 　　望湖山村依山傍水，原本要开发成旅游景点，可因位置过于偏僻，交通不便，乃至经济一再落后，成了一个基本无人光顾的地方。 　　其位置距离望湖古镇有近三个小时的车程，这三个小时好似间隔出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古镇早已变得商业化，热闹的倒是贴近于三四线城市的繁荣，而三个小时车程后的望湖山村，则像是一个被遗弃的世外桃源，静得不知所措。 　　程又又便在那里住下了。 　　韩琦特意给她发了慰问消息，又把其他学生的联系方式告诉了她，随绿色希望计划一同过来的十几个学生，也有几个在望湖山，只是那些人住在了镇上，只有她一个人，选择住在了村里。 　　此行是为了采风，程又又心里明白，倘若是留在古镇，最终捕捉到的的，不过是那些千篇一律的风景，其中一部分，还是人工造景，毫无新意。 　　她想要的便是捕捉不同。 　　在这里住下了已有半个月，一开始也睡不好，吃不好，每天都要努力的拍素材，有时候回到房间，又累又崩溃，让人心烦意乱。 　　后来慢慢的，也习惯了这里的慢节奏，她偶尔会跟着邻居蔡大娘一起去赶集，买些耐用且实惠的东西，她甚至学会了砍价，偶尔也会专门给苏悦发一个视频，给她炫耀一下，她学到的新技能。 　　生活虽然平淡，每一天都像是复制粘贴一般，可她却逐渐乐在其中，又凭借性格魅力，倒成了这里的孩子王。 　　蔡大娘在院子里喂鸡，干裂的玉米粒一把把撒在地上，那群小鸡仔便积极围了过来。 　　其中有一只是程又又捡来的，和其他小鸡仔长得不太一样，过瘦，尾巴上有一簇偏白的毛，程又又特意给它取名叫小白。 　　她原想在自己的小院喂养，可只养这一个小家伙，反倒麻烦，所幸交给蔡大娘帮忙，而她则主动应了蔡大娘的请求，帮忙带蔡大娘的女儿春芽。 　　春芽不过十岁，正是最活泼的年龄，蔡大娘家里只有这一个独女，便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春芽身上，盼她能早日离开这个地方，去看看更广阔的天空。 　　春芽格外喜欢这个城里来得姐姐，整日欢喜地跟在程又又身后，像条小尾巴。又见程又又不好好吃饭，还时常哄着蔡大娘给她们俩煮好吃的，才刚过来半个月，程又又倒是胖了一圈。 　　程又又从小养成的性格，当一个人对她好的时候，她便也想要加倍对那个人好，算了算时间，也到了她去小镇上采购、拿快递的日子。 　　程双给她寄了一些东西，这望湖山村里，却没有可以取快递的站点，只能等积攒到一定数量，再搭乘个顺风车过去。 　　据说蔡大娘以前的男人，就是因为要去镇上办事，才离开了家，再也找不到了。 　　蔡大娘至此有了心结，几乎不带她去镇上，小春芽有很多想要的东西，只能一次次央求蔡大娘，蔡大娘只好偶尔拖村里人帮忙带回来，可最终买回来的，总会和春芽的意思相悖。 　　于是，程又又偷偷把春芽拉到一边，低声询问春芽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眼见她这么鬼鬼祟祟，春芽恍然大悟，也刻意压低了嗓音，偷偷凑在程又又耳边，“又又姐姐，我也想要一个娃娃，就像你背包上的那样，可真好看。” 　　这倒不是什么难题。 　　她当然知道能在哪里买到，可在这里，兴许买不到像这样做工的。 　　犹豫了一下，便把背包上的娃娃取了下来，递给春芽，“我的送给你。” 　　春芽下意识接过，想了想，又摆摆手，“不行的，这是姐姐你的，和姐姐长得好像哦，我怎么能拿走？” 　　小姑娘倒是观察的挺仔细。 　　程又又轻笑一声，这个娃娃原本确实意义非凡，甚至某一时，还做了她和林寺的见证人，可现在……她已经不是很在意这个娃娃了，甚至偶尔看到时，又会不自觉想到林寺。 　　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想了想，程又又把陶瓷娃娃放在了春芽手里，“没关系，这个先给你玩，等以后我再送你一个新的，更大的，你再把这个娃娃给我，现在就当是帮我保管好不好？” 　　“当然没问题！”春芽的眼睛顿时笑成了一双小月牙，“又又姐姐最好了。” 　　程又又揉揉她的头发，答应了回来给她带巧克力，这才回到房间收拾东西。 　　她原本并不想去拿快递，她带了一个大号行李箱和大包包，自认为把必需品都带的很足，到了望湖山村，也有人提供了一些生活用具。 　　她住在蔡大娘家隔壁的大院，这里原本是荒废的院子，后来为了积极响应乡村改革，又变成了支教的教师公寓，总共有十二间房子。 　　她虽然是过来采风的，却也被列入了支教教师行列，刚到望湖山村，便被村长带着，住到了这里。 　　只是如今分配不均，大部分支教的学生都留在了古镇，望湖山村过于偏僻，此番过来的只有程又又一人。 　　进入大院时，村长还有些不放心，反复确认她一个人住在这里，会不会害怕。 　　程又又淡淡一笑，反复肯定她早就习惯了独自生活，才把村长搪塞了过去。 　　其实—— 　　多多少少还是会有点恐慌。 　　尤其是夜间，她想出来看看星空，拍几张照片时，小村庄的村民睡得比较早，不过是九点，村子里便已进入了黑暗，就连路灯也没有。 　　她一个人在十二间房子的大院里，一阵风声而过，都会被无限放大，反倒让她自己吓到了自己。 　　尝试了半个月后，她也在这一惊一乍中逐渐麻木，只是偶尔去公共卫生间时，还会觉得恐慌，其他大部分时间，倒是还能保持镇定。 　　程又又打开手机，翻到备忘录，在里面细细记下要采购的东西。 　　她还需要买个手电筒，最好再买上几个灯泡。她记得在去往卫生间的那条走廊上，装的有灯座，只差加上灯泡，就能给她带来光明。 　　程又又扫了一眼房间，如今几乎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房子原本是最普通的毛坯房，又在蔡大娘的帮助下，一起重新刷新了一遍，看上去倒还算整洁。 　　窗户下侧下方有一张单人床，上面的床品是她从云城带来的，地板上没有铺任何东西，是寻常的水泥地，她倒是不在意这些，只是实在懒得打扫，想了想，又在备忘录里加上了一句，再买几张地垫，不能总把时间用在打扫卫生上。 　　厨具倒还算齐全，她一个人生活，蔡大娘又送了她四个盘子，四个碗，两双筷子，两把勺子，房子厨房里原本配置的就有一个小炒锅和小汤锅，再加上电饭锅和电磁炉，倒也可以维持正常生活。 　　如此下来，备忘录里倒是没有增加一点厨房用具。 　　她是个厨房小白，平时虽然对吃的不挑剔，只要能吃饱就好。 　　可是—— 　　程又又拉出放在床下当收纳盒的纸箱，里面竟然只剩下一袋泡面了。 　　这怎么能行！ 　　狠狠心，也不管到时候能不能拿得回来，又在备忘录里加上了三箱泡面。 　　按照最豪横的算法，三箱泡面，也够她生存一个月了。 　　数据记录完毕，程又又松了一口气，从简易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准备换了衣服再出门。 　　视线一转，对上了一侧的窗户，身形顿时一僵。 　　倒是忘了，她这里什么都好，唯独缺了她最在意的窗帘，现在窗前挂着的，还是她从蔡大娘那里捡回的一块旧床单，虽然可以勉强做遮挡，可未免太过于凑合。 　　在心里暗骂一句太粗心了，又飞快在备忘录上加了一句：买一块好看的窗帘。 　　特意用上了加粗字体，打上了感叹号。 　　村子这边交通不便，需要顺着主干道到村口位置，搭一辆顺风车，然后才有每小时一辆的客车。 　　村民对她也颇为照顾，经常会有人给她送点家里种的瓜果蔬菜，或者每次去镇上采购，都会特意问问她要不要带点什么。 　　在云城的时候，她总坚信，付出就必然有回报，所以每次，室友或者是苏悦给她分享一些东西时，她都会镇定地接受，然后在心里说服自己，等到以后有了机会，她也会拿出同等的东西回报过去。 　　可在这里，她感受到的却是村民浓烈的热情，毫无保留，且不求回报。 　　这是她从未感受过的真诚，那些时候，她自认为自己纯粹，可终究还是难逃心中汹涌而来的杂念。 　　以至于心里慢慢多了点愧疚，即便是真的有所需求，也没好意思直接说出来。 　　上午八|九点的时间，村里去镇上的人并不多，程又又找了许久，才搭上了一辆去镇上卖菜的小车。 　　大叔是个健谈的人，即便程又又格外沉默，他还是絮絮叨叨的如说单口相声一般，闲话家常。程又又坐在菜筐一侧，用手抓着边边，偶尔附和着应上两句。 　　她并不排斥这些，反而慢慢的，有一种奇异的归属感。 　　一个人的时候总会过于孤寂，即便偶尔有蔡大娘、有春芽，有村子里其他小朋友陪伴，晚上睡觉时，也会拿着手机和朋友聊天，可心里终究是空空落落的，感觉每一天都像是在复制粘贴。 　　程又又张开手，小风穿过了指缝，一点点溜走、散去，头发也被吹乱了。 　　心里突然多了一点茫然。 　　其实在大学的时候，她也经常一个人行动，但从来没有这种茫然感，像是整个世界与她隔绝，即便周围还有那么多的人，即便每天都有和人交谈，可依然觉得，她像是突然闯入一片静谧森林中的外来者，格格不入，又无法发现细节。 　　她很想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才有了这样的心态，可思来想去，也找不到方向。 　　或许…… 　　在她的心里，不知在何时其，就已经筑起了一道高墙，把想要闯进来的人隔绝在外，只把自己留在这样的包围圈。 　　一路上听着大叔的念叨，程又又也逐渐分辨出了大概。 　　这几日应该会再来一个支教老师，村里人也正在为这个人的到来做准备。 　　这句话对她来说，倒算得上是个好消息。 　　那个大院太过于空旷了，虽然她挺喜欢那里，但又因为只有她一个人，反而显得有些古怪。 　　她又总是容易自己吓自己，睡觉前，又总会不自觉想起那些日子看过的恐怖片，反而让她产生了一些恐慌。 　　待行驶到了平稳的地方，程又又在备忘录的采购清单里，又加了一条——给新邻居送个礼物。 　　至少，未来半年里，两个人同在一个院子，会经常见面，兴许还能成为朋友，送个礼物，初印象也会好一点。 　　到了古镇，程又又也和大叔分开了。 　　大叔要去附近最大的集市卖菜，程又又则去往古镇附近很有名的跳蚤市场，听说那里有很多卖布料的地方，或许在那里，可以选上一些不错的窗帘。 　　拐过了一条街，便到了跳蚤市场。几家布料店竟然并列开在一起，实在懒得纠结，程又又随便进了一家，老板娘倒是热情，跟在她身后，用她能勉强听懂的方言给介绍着布料。 　　程又又一眼便看到了一块渐变的深蓝色布料。 　　最下端是接近于黑色的蓝，最上端是慢慢晕染开的浅蓝，又混合着零星飘过的白。布料上又闪着点点细碎的光，匆匆瞥过一眼，像是朦胧的夜色，又像是云雾缭绕于天际，一下子就击中了程又又的心，当下便选上了这一块。 　　老板娘根据她提供的尺寸，给她裁好了布料，程又又一顿，又想起了那个还未谋面的邻居，其实村子里提供的家居用品已经算齐全了，但偏偏漏掉了窗帘。 　　刚住进去的时候，她甚至动起了去别的房间“借”个窗帘的想法，可透过窗子望进去，那剩下的十一个房间，竟然都没有窗帘。 　　她知道要给这个未来的邻居送什么东西了！ 　　这个窗帘或许就刚刚好。 　　程又又看看她方才选中的布料，有心想要给新邻居做一个同款，可心里又有一点点的排斥。 　　她倒是不在意和别人用同款，可是这样的星夜，这样的云雾缭绕，就像是她的一点小情绪，又暗藏着她的少女心事。倘若是好友，她会毫不在意的用同款，可对于一个陌生人，倘若那个人没有像她这样珍惜，还会让她失落好久。 　　目光顺势收回，不如——还是给室友挑一个别的款式吧。 　　视线慢慢偏移，又落在了一个同样款式的布料上。 　　两款布料染色的方式相同，只是在色调上稍做区别。 　　她方才选中的像是黑夜，而这一块，则偏向于暖色调。自渐变的深蓝做了调整，由着深蓝慢慢转红，最上层是淡黄。 　　一个像是星夜，一个则像是日出，刚刚好。 　　程又又轻轻一笑，当下便定了这两块料子。 　　老板娘赶工需要一定的时间，程又又付了定金，要去往周边商店，买清单上的其他东西。 　　古镇似乎有节日，客流量比前一段时间大了许多，而这个市场就在古镇边缘，人潮涌动，一眼望不到头。 　　程又又艰难地拎着两个大购物袋，犹豫了一下，终是含泪舍弃了一箱泡面，只买了两箱回去。 　　惦记着箱子不方便拿，又当场把箱子拆开，全部塞在了加大号的购物袋里，一只手提了两个，坠得她肩膀都垮了下去。 　　来回行走的人会不断撞到她，大号塑料袋子的把手慢慢纠缠在一起，变成了一根细绳，勒在了掌心，深深陷下去，有点疼。 　　周围时不时会传来一些叫骂声，商贩的吆喝声，还有孩子们啼哭的声音。 　　种种搅和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如电钻般的东西，深深地向脑内钻了过去，让人窒息。 　　程又又狠狠地摇摇头，有点犯恶心。 　　她记得出门前，她特意吃了一片晕车药，为了防止不舒服，连早餐都没有吃，就直接出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阳晒过了头，有些中暑，还是这些东西太重，她也没有喝水，晕眩感一点点传来，让她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到了布料店才缓了下来。 　　老板娘的手艺精巧，窗帘已经做成了，特意多加了一些布料，做出了漂亮的褶子。用手轻轻拨过时，那层云雾也在一点点晕开。 　　程又又满意地付了钱，又让老板娘把两块窗帘打包好，塞在了她巨大的袋子里。 　　老板娘看她状态不太对，又给她倒了杯温水，关切问道：“小姑娘，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没什么事，今天太热了，可能中暑了吧？”程又又笑笑，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完了一杯水，像是心理作用一般，情绪也随之缓和了几分。 　　“是啊，这个夏天太热了，听说是望湖最热的一个夏天。” 　　最热的一个夏天。 　　程又又在心里复述了一遍。 　　记忆里，好像每一个有特殊意义的时间，都会被加上一个最热的夏天。 　　比如中考结束的暑假，比如高考结束的暑假，比如后来的几次分离…… 　　好像天气的转变也会影响心情。 　　程又又翻看了一下天气预报，这段时间持续高温，今天夜里听说还会下雨，到时候，才是她最讨厌的闷热。 　　看来这是提前有了预兆。 　　她果然还是心情不太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泡面拯救不会做饭星人—— 第44章 拨云 　　程又又在店里休息了十分钟就离开了。 　　惦记着天气预报并不准确，虽然说晚上才会下雨，但谁知道这雨究竟会什么时候过来，还是早点回去，再趁早把房间整理好。 　　刚才心里还拧着一股劲，一口气拿着四个袋子，虽然有点重，但还是能勉强走下去。 　　可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突然认清了心事，还是这两块布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袋子的重量加倍，连走路都有些费力了。 　　“妈妈，我要吃这个！我要吃这个！” 　　耳边是一个小男孩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他指着路边的冰淇淋摊位，非要买一个冰淇淋回去。 　　年轻的妈妈连连拒绝，小男孩气得蹲在地上大哭，女人有些无奈，只好把目光转向身边的男人，以做求助。 　　男人有些烦躁，一把甩开女人的手，冷冷丢了一句，“连个孩子都管不好，都说了他刚做完手术，不能吃凉的，天天闹个不停，他都被你宠坏了，能听谁的？要你有什么用！” 　　女人顿时也烦了，扯着小男孩，骂了回去。 　　周围站了一群人围观，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就连小男孩也不敢哭闹了。 　　程又又强忍着烦躁，垂着头，慢吞吞地路过，丝毫没有发现身边的异状。 　　男人被周围的指指点点，弄得更是烦躁，扬手狠狠推了女人一把。 　　女人被推得一个趔趄，向后退了几步，和程又又撞在了一起。 　　程又又被撞得身形不稳，惯性地向后退了几步，直至撞在一个人身上，才勉强稳住。 　　眼前有些黑，头疼得厉害，她心里清楚，不能在这里倒下去，必须支撑下去，只能低声对身后那人说了一句“抱歉”，她没有过多的力气回头，支撑着身子慢慢蹲下去，整理她掉落的东西。 　　那对夫妻并没有觉得抱歉，女人在方才被推的那一刻，心里的委屈爆发到了极点，扑上去和男人打在了一起。 　　小男孩从方才的呆滞，变成了恐慌，“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场面乱成了一团。 　　夏天所有的烦躁在此时慢慢放大，那些嘈杂的背景音，在此时变成了混响，一点点在耳边盘旋。大脑似乎跟不上这样的节奏，几度变得空白，最终她接收到的信息，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蹲在地上，慢慢捡拾着采购的东西。 　　泡面被摔得有些碎了，程又又抓着泡面的包装袋，某一瞬间，甚至觉得，她也像泡面一样，被狠狠摔了一下，虽然隔着包装，看不出有太多区别，可有些痕迹是真实存在的，当事人永远可以察觉到。 　　确实有些委屈，但不能哭。 　　她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哭了呢，这点委屈，还比不过被室友忽略，远远比不过当时林寺的那一句话。 　　可正是这一番不自觉的对比。又让她想起了那一时的场景。 　　她原本已经刻意忽略了，可没想到，还是会在最委屈的时候，再次想到那个人。 　　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止，那两块布料也被她迅速塞到了最底下。 　　买的灯泡有一个被摔碎了，所幸所有的碎片都在纸盒子里，直接丢掉就好，也不会对其他人造成影响。 　　程又又吸吸鼻子，一直低着头，好像只有这样，才会让她伪装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才会把她阻挡在边缘，防止陌生人关心。 　　一只手从背后递了过来，掌心是一包纸巾，程又又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她并不在意身后那个人是什么反应，也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狼狈的样子，更不想以此收到一些关心和安慰，收拾好了东西，摸了摸眼角，拎起四个袋子，起身往车站方向走。 　　心里太乱了，这个时候，她只想回她的小窝好好休息一下。 　　只想好好睡一觉。 　　. 　　林寺带着黑色鸭舌帽，站在人群中，静静看着她的背影。 　　他依然保持着那个递纸巾的姿势，周围的人时不时会瞥向他两眼，只觉得他是个奇怪的年轻人。 　　不过是递去纸巾，却被他做的那样古怪，就像是韩剧里的慢镜头。 　　悲伤的男主在路上偶遇了心上人，试探着想要挽回，却发现心上人已经对他不在意了。 　　他确实有些古怪。 　　林寺淡淡笑了一声，收回了手，跟在她身后。 　　她状态不好，他看得出来，以防打扰，只好这样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他一直在寻找她，自从知道她在这里，便急急赶了过来，心里还抱着一点点的期待，虽然他知道，早就没有意义了。 　　他特意去找了程双，向前辈几番解释，甚至在那里许下了誓言，表明心意。 　　程双沉默了许久，才叹了一口气，虽是有心想要帮他，可程又又自从到了这里，便几乎与外界脱离关系，从来没有把准确的位置告诉过程双。 　　虽是觉得不合适，但为了能够去往她身边，把那些误会说清楚，再找回她，追回她，他终是给程双提了一个建议，以给她寄快递的名义，要到了准确地址。 　　自暂时退出娱乐圈后，他变成了自由人士，短时间内还没有复出计划，于是又联系到了她所在的地方，申请成了这里的支教老师。 　　他想，她竟然要在这里待上半年，那么他就过来陪她。 　　从云城到这里，飞机、高铁、火车、客车几次转换，一路上，他反复在心里设想再次见面的场景，他到时候应该要说些什么，应该要做些什么，能不能抱抱她…… 　　他脑补出了种种版本，用了三天两夜才到了这里，惦记着她住在小村庄里，有很多东西可能不够齐全，他便特意联系村子，先在这里采购完再回去，却没想到……在超市里遇见了她。 　　他们两个隔了三个货架，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的侧脸，可他刚要走过去，她便推着小车，去了收银台。 　　他静静的看了她许久，又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们还有半年的时间，他可以细细把那些事情全部告诉她，把过去的故事说给她听，并不急于一时。 　　他跟在她身后，几次想要上前，又怕她会抗拒，心里泛起了一阵酸涩，又暗自庆幸，还好在今天遇见她了，还好他可以暂时庇护她。 　　却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 　　她被撞到的那一瞬间，他拼命从人群中挤了过去，以自己为后盾，接住了她。 　　那熟悉的橙花味早已散去，变成了清淡的薄荷。 　　好像她也变了。 　　他的心里竟有些忐忑，不知为何，他有些害怕她在此时认出他，可又害怕她没有认出来，两种心情反复交织，最后成了一张细密的网。 　　第一次感到这么恐慌，这么的不知所措。 　　他突然觉得，或许他早就错了，或许在更早之前，他就应该把心里话说出来。 　　他看着她低着头，蹲在地上捡东西，他也在身后帮忙，看到她眼泪掉落的时候，他的心也狠狠颤抖。 　　脑海里又想到了最后一次见面时，她说的那几句话。 　　那时她和另一个人站在一起，当时他被怒气压上了头，只觉得心里苦涩，只觉得不知所措，尤其又看到何其的那张专辑，听她用冷漠的语气，说着过去他说给她的话，心里更是疼痛难忍。 　　可眼下—— 　　看到她哭，看到她委屈，竟比那时，被她用疏离的语气拒绝，还要更难受。 　　林寺用力攥紧拳头，喉头干涩，心里像是塞进了一整块柠檬。 　　他自嘲地笑笑。 　　第一次迫切地想要穿越时空，再回到那一日，他一定不会自作主张，把一切这般揽了过去，而是提前就和她做好交流。 　　想了想，林寺拿出手机，给一个备注望湖山村的人，打了一个电话。 　　. 　　刚才那一次撞击后，整个身体便失去了平衡，程又又觉得，她似乎也要到了极限，这种状态，比她大一顶着烈日兼职发传单时，还要疲惫，只有反复在心里倒数着距离车站的位置，才算勉强找到了一点希望。 　　两千米， 　　一千八百米， 　　一千五百米， 　　一千米…… 　　还有一个转…… 　　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那男人一手拿着电话，一边给她打招呼。 　　程又又抬头，逆着光，眯眼看了他一眼。 　　那男人微胖，笑容和善，好像还有些眼熟，她在心里搜寻着这个人的名字，可这会因为疲惫，大脑有些放空，思绪竟然衔接不上。 　　男人咧嘴一笑，上前就要帮她拿东西，惊得程又又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男人这才恍然大悟，把手机装回口袋，抬手拍拍脑门，“瞧我这记性，我也是咱望湖山村的，我是村小学的副校长，王建宁。” 　　程又又顿时恍然大悟，尴尬地笑笑，“是王校长，不好意思，我……” 　　王校长随意地摆摆手，帮她拿过两个袋子，“我今天来镇上送文件，这会要回去，听说你在这边买东西，刚好捎上你。” 　　顺风车！ 　　程又又眼前一亮。 　　这简直就是及时雨，心里又想到了小春芽。 　　想来是王校长是从小春芽那里听说的。 　　王校长直接把她送到了住处，还帮忙把东西拿了进去。 　　程又又连连道谢，王校长却蛮不在乎地摆摆手，“小事，小事，不过是受人所托，把你送回来就好。” 　　说罢，又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小院，“今天还有一个老师过来，不知道有没有人给你说啊。” 　　“我已经知道了。”程又又笑了一下，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小院里的一堆杂物。 　　那里是她从房间里清理出来的打算丢掉的东西，一直没来得及清走，于是，又默默补充一句，“我一会就把这东西清走。” 　　王校长点点头，“我先回趟学校，看看能不能找人来帮忙。” 　　程又又随意地点点头，也没放在心里。 　　这个村子的人并不多，基本上一点点消息，一天就可以传遍上下，她到这里也不过十几天，就把村里的人口摸得七|八分清，只是很多人没有见过，无法准确对上号。 　　村子里的学校很少，只有一个小学与初中结合的学校，学校是村子里最标准的建筑，也是村子里的希望，读高中的孩子们就要去镇上，或者去更远的地方。 　　她起初采风的目的，是为了宣传报道旅游发展，可加入望湖山村后，更让她关注的，反而变成了这里的留守儿童。 　　村子里人口不多，老人和小孩却占了7成，余下的三成中，有一半还是从镇上或其他地方调来的流动人口。 　　本着初心，她还特地打电话咨询了老教授，询问可否做这样的一个课题，她想把关注留守儿童的新闻报道出去，让更多人关注到这个群体，关注这个地方。 　　这个想法即出，便确定了下来。 　　如今这位新到的伙伴，则又给了她新的希望。 　　不管要在这里留多久，但至少，能过来，就是给了这个村子一份希望。 　　-------------------- 　　作者有话要说： 　　又又要长大啦~ 第45章 拨云 　　买回来的几袋东西，拆封后，一一归位，给春芽带的巧克力，被专门腾了出来，混在几样小零食中，一起放在了小桌子上。 　　原本想去院子里清理那堆废物，视线一转，又落在了快递上。 　　程双居然对她关爱有加，虽然平时把她当小公主，出去拍戏、旅行、参加颁奖典礼，也都会给她买各种纪念品和礼物，看到好看的衣服，也会带回来塞到她的衣帽间里。 　　但程双从未给她寄过快递这样的东西，即便她上大学，有些东西没有带，也会特意打电话找宋姨帮忙，程双只会给她打钱，让她自己买喜欢的东西。 　　如今倒是头一回，程又又心里还有点期待，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小剪刀，小心剪开快递外面缠着的，密密麻麻的胶带。 　　胶带拆开，去掉袋子，里面竟然还有一层塑料泡沫般的袋子，一点点拆到最后，才暴露了里面的东西。 　　是一个抱枕，还放着几套比较少女系列的睡衣，一条裙子，和一纱帘。 　　看上去并不是生活必需品。 　　程又又想来想去，也不明白程双的意思，这种东西耗费了那么长时间，千里迢迢的寄过来，也不知究竟是何意。 　　想了想，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给程双发过去。 　　【程又又】：快递我收到了，怎么想起来寄这些？ 　　发完消息，尝试着把窗帘挂上去。 　　她的房间里倒是有几个凳子，不过是那种铁架搭成，上面又崩了一层布的那种钓鱼软凳。很方便收纳，但根本不能站立。而她的小桌子，又都是实木质地的，几乎也搬不过去。 　　只好去隔壁找蔡大娘借一个凳子。 　　顺便把春芽的巧克力也送过去。 　　程又又从收纳的小柜里，摸出了一个干净的塑料袋，把给春芽带的小文具还有各种小零食通通装了进去，把门带上，去了隔壁。 　　蔡大娘的小院门口有一圈木头做的篱笆，据说是很久之前，那个男人还没有离开的时候，徒手在这边做成的。 　　篱笆里面是一小块菜地，搭了一个小架子，种了一些辣椒、豆角、茄子之类的，另一侧住着当季蔬菜。 　　程又又日常会帮忙给春芽做家教，教春芽画画，帮她补习英语和数学，偶尔会在蔡大娘这里吃饭，蔡大娘也会把家里的菜给程又又送过去。 　　后来为了帮忙方便，蔡大娘还特意把家的钥匙给程又又配了一把，但她从来没有用过，只有春芽或蔡大娘在家时才会过来。 　　程又又站在木篱笆门前，扫了一眼，那篱笆上挂着一根铁链锁，看样子是没有人在。 　　现在是下午将近五点，春芽应该在学校，蔡大娘是地地道道的村妇，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难得看到她不在家。 　　应该是出门找人唠嗑了吧。程又又暗自心想，乡村这里除了农忙，基本上就是家长里短，生活节奏格外慢。 　　村子里有一口古井，很多村妇会去那里洗衣服，可以节省一些水。 　　程又又也去过，水凉得惊人，她会专门打上一桶，再把蔡大娘那里摘的番茄泡进去，像冰镇过一样，酸甜可口。 　　想来蔡大娘是去那里洗衣服了，想了想，把手中的袋子扎紧，绑在了篱笆上。 　　村里的大多是熟人，且民风淳朴，不用担心东西会丢，春芽回来就会看到，一定会很高兴。 　　手机又恰好震动了一下。 　　【程双】：收到了？那有没有觉得很惊喜？ 　　随之而来的是一张照片，程又又放大一看，应该是在后台，想来程双正在工作，趁着休息时间，顺便回了微信。 　　程又又轻轻一笑，这是母女二人之间的习惯。 　　有些时候，她们不会刻意的把我想你，你过得怎么样，你好不好，这些话挂在嘴边。但会用简单的几句话，或者其他方式来表达感情。 　　比如程双这张照片，看似没什么意思，像是随手发过来的，但又在告诉她，“我在工作，过得还挺不错。” 　　程又又打开相机，对着蔡大娘的小篱笆拍了一张，发了过去。 　　也不做解释，只是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程又又】：很惊喜。睡衣很舒服，纱帘我也很喜欢，刚好今天可以给挂上。 　　然后又想起了那个软塌塌的抱枕。 　　那个抱枕能看出材质非凡，应该比苏悦当时送给他的那个，手感还要好上几层。只是这个抱枕没有一点图案，方方正正的纯色，没有一点新奇的地方，也没有让人讨厌的地方，过于寻常，中规中矩。 　　程双却没有如她所想那般继续聊下去，只是淡淡回了一个表情。 　　有点奇怪，但也没有细想下去。 　　想来是某影后第一次给她寄东西产生的不适应。 　　和程双聊完，心情也慢慢放松了一点，晃悠悠地走到另一家门前，正准备敲门，却看到蔡大娘的身影。 　　蔡大娘的脚步极快，她有些微胖，走路的时候，会左右摇摆，烫的小卷发也随着抖动，看起来很有喜感。 　　程又又很喜欢蔡大娘，蔡大娘身上有一种亲切感。就像她小时候很依赖宋姨一样。 　　蔡大娘似乎在赶路，走得专注，并没有看到程又又，直至往前走了好几步，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刹车，又转头看过来，“哎呀，又又，你要找韩婶？她可不在家。” 　　“我不找她，”程又又收回了脚，“我今天去镇上买了个窗帘，回来想挂上去，结果我房子里没有凳子，本来想去你家借个，结果看到门锁了，就想着过来试试。” 　　蔡大娘一听，赶忙拉着程又又往家走，一边从裤子口袋里掏着钥匙，一边笑着说：“那你回来的太不巧了，今天村里的人都在中心小学呢。” 　　“去中心小学？要开大会吗？”程又又问道。 　　她来的那天，恰好是学校开学，这个地方格外重视教育，开学那天，村长带头，联合着校长，结合全村所有人，齐齐聚在学校的小操场上，开了一个动员大会。 　　程又又站在最末，听着校长和村长的慷慨陈词，也忍不住有些心潮澎湃。 　　如今全村出动，想来也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不是不是，”蔡大娘推开木门，挂在上面的袋子顿时掉了下来，蔡大娘一愣，赶快捡了起来，“又是你买的吧？唉呀，你总是宠着春芽那丫头，她现在越来越喜欢你了，都不听我话了，你比我有用多了。” 　　虽然是抱怨，但又带着点笑意。 　　程又又笑笑，也不接话。 　　蔡大娘总是这样，最擅长答非所问，又能找出各种话题。 　　她上一次只是夸她院子里的香菜种得好，她转瞬就能牵扯上种的苋菜，种的青椒，还有小番茄要怎么养殖，顺带着，又给程又又摘了几个丝瓜。 　　程又又那时候不知所措，后面几次聊天后，终于找准了她的规律，也慢慢习惯了下来。 　　于是，她默默跟在蔡大娘身后，静静听她抱怨完照顾春芽太困难，和春芽现在都开始挑食了，以及村口王奶奶的狗生了狗崽子，要不要去抱一只回来看门，等等一系列的话，这才准备开口提借凳子的事。 　　却没想到蔡大娘突然一拍大腿，眼里闪过了笑意，又积极拉上她的手，“我给你说啊，今天我们中心小学，来了一个神仙般的人，那人长得可真俊，就像画上的人似的，村里人都过去看他了，你一定没见过。” 　　程又又一顿。 　　她想起王校长说的那位新来的老师，她原本把那个人当成姐妹，没想到竟然是个男的。 　　眼见程又又没有接话，蔡大娘又得意地笑笑，像打赌一般的说道：“虽然我知道你是从大城市出来的，见过好多好看的人，可这新老师真的不一样，太俊了，你瞧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了。对了，你知道中心小学的郭敏老师吧，郭敏老师看到他脸红的哟——” 　　蔡大娘指了指地里熟过头的番茄，“就跟我家西红柿一样，红得不得了，大伙都在笑她，你也快去看看。大娘眼可毒了，那郭敏老师个子太矮，人又黑，她可没你长得好，要我说，你应该过去，指不定人家一眼就相中你了。” 　　程又又尴尬地扯扯嘴角，相亲这种事，虽迟但到啊。 　　蔡大娘反而来了精神，絮絮叨叨地念叨着，“那老师到了没一会，就连村医务室的徐佳也过去了。徐佳可是村长的女儿，你还没来的时候，那可是我们的村花，最讨人喜欢了。村长给她介绍好多对象，那小妮子一个都相不上。村里都说，要是没出现个神仙般的人，估计这徐佳以后就嫁不出去了。没想到现在真来了一个。 　　程又又默默移开视线。 　　她现在对好看的人不感兴趣，如今关头，肚子饿得不行，只想赶快把凳子借回去，再煮一包泡面填饱肚子。 　　蔡大娘现在正有兴致，若不及时阻拦，这个话题兴许一时间难以转走。 　　只能主动出击了。 　　程又又扬起笑脸，乖乖附和两句，“好啦，那我一会有空去看看，大娘能不能借我个凳子，我好回去收拾东西。” 　　蔡大娘顿时恍然大悟，让程又又等着，转身去往小仓库。 　　不多会，给程又又搬来了两个木质椅子，还带了一个布口袋。 　　“这两把椅子给你，坐着可舒服了。我家凳子多，就我和春芽两个，也用不上那么多凳子。这两把椅子你带过去，到时候和那老师同在一个屋檐下，免不了谈情说爱，就当大娘给你们的赠礼，你可别再送过来了。” 　　说完，又把布口袋放在上面，“夏天天热，给你装了点绿豆，回去煮绿豆汤，可别上火了。” 　　这哪跟哪啊，人都没见到呢，就已经说到谈情说爱了。 　　又不好反驳，即便是反驳了也没有用，那蔡大娘认定的事，除非亲眼看到有改变，否则就默认了是她想得那样。 　　程又又只好配合地笑笑，转身离开。 　　至于那个男老师，真的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也遇见过很好的人，也暂时付出了真心，如今再看到别人，免不了还会想起过去的种种，实在没什么意思。 　　既然免不了在同一个院子，大不了，就井水不犯河水。 　　-------------------- 　　作者有话要说： 八!零!电!子!书 !w!w!w!.!8!0!8!0!t!x!t!.!c!o!m 　　虽然没有明说，但一直存在的某人。 　　程双：我可是影后，怎么会去寄快递，直接打钱就好，骄傲jpg 　　所以寄快递的另有其人。 第46章 拨云 　　回到院子，程又又把椅子放在了走廊上，又从公用的杂物间里，翻出了一个巨大的麻袋。带上毛线手套，把院子里的那堆废物全部清理到麻袋里。 　　村子有一个巨大的垃圾堆，每半个月就会有人过来清理一次，她刚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到后来，也慢慢适应了这种节奏。 　　只是装好垃圾后，程又又试探着托了一下。 　　袋子里有一部分是建筑垃圾，已经不在她的承受范围，拖着走了两步就出了一身汗，还是放弃了。 　　只能等那位新邻居来了后，麻烦他一下。 　　反正——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也是在一次次的彼此麻烦中建立的。 　　再者，她也算客气，一开始还惦记着要送他一个窗帘呢，麻烦他搬一下公共区域的垃圾，应该也不算什么。 　　一想到窗帘，心里又多了点犹豫。 　　她当时是按照女孩子的标准来买的，给那位老师买的是和她同款的布料，她自己钟爱那一片深蓝，所以打算把暖色调的给他，可现在—— 　　这个“他”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也不知道会不会介意。 　　这种想法在脑海里不过转瞬即逝，下一刻，又慢慢理清了思路。 　　本来就是赠送的东西，喜欢了他就用，不喜欢了，就丢在一边，反正送出去后，也和她无关了。 　　程又又摘了手套，又去洗了洗手。 　　大学时也做了不少兼职，可到了这里，还是有些力不从心，平时的运动量大得惊人，她甚至想要和程双诉诉苦，程双平时想方设法的助眠，都睡不好，在这里累上几天，保准倒床就能睡。 　　她倒是乐观的性子，很能调节情绪，收拾完东西，又回房间换了一条宽松的睡裙。 　　这里没有空调，她只有一个老旧的摇头式落地风扇，吹风时还有吱吱哑哑的声音，吵得让人容易分心，但聊胜于无，虽然很凑合，却也是她在这里唯一的救急避暑家电。 　　程又又给风扇调节了风向，又把椅子搬在窗前。 　　窗帘店的老板娘手艺精巧，特意给她做了很多褶子，窗帘片最上方还加了一些铁质小挂钩，只要把这些套在窗帘轨道上，窗帘就可以推拉起来。 　　程又又越看越喜欢，小心地站在椅子上，手腕上还套着一个装着工具的塑料袋，目前来看，她需要先把窗帘轨道装上去。 　　程又又身高将近一米七，自来都是被人称为高个子，大学宿舍的窗帘，也是让她踩在凳子上挂上去的，每次班级打扫卫生，也总会让她去擦最上面的玻璃。 　　可现在……她倒是愣住了。 　　如今是住在小山村，这边的房子，不像是平时住的宿舍楼，也不像是他们家。 　　这里的房梁极高，就算是两个凳子叠在一起，也只能勉强够到边角，还要防止凳子倒下，根本不能做出太大的动作。 　　程又又有些头大，她当时计划的极好，先把窗帘轨道装上，再一点点把窗帘的每个挂钩套上去，最外面再挂上快递来的纱帘，一定会很好看！ 　　心里也做了颇多憧憬，蓝图已经先一步在脑海中出现，可现实不同于幻想，仅仅是开始，就已经碰壁了。 　　实在不行…… 　　再去借个梯子？ 　　她记得蔡大娘家里，有那种老式的木头做的梯子，只是连强壮的蔡大娘扛起来都有些费劲，她实在不想借这种。 　　印象里……好像在校门口见到过一把折叠的梯子，要是有那个东西，就方便多了。 　　程又又打定主意，准备从凳子上跳下来，突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还未开口，房门便被大力推开，春芽急急地跑了进来。 　　“又又姐姐！听说你给我带好吃的了！” 　　春芽的声音清脆，一双眼睛眨呀眨，微红的脸上还带着笑意。 　　一入门就看到了程又又的动作，春芽丢下给她带的黄瓜西红柿，忙小跑过来，帮她扶着两个凳子，防止她摔倒。 　　“我们春芽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吃的，已经放到你们家啦，是不是被你妈收起来了？”就着春芽的动作，程又又从凳子上跳下来，正想捏捏春芽的脸，又想起她方才在整理东西，手上已经满是灰尘，只好随意地打趣两句，“今天放学怎么这么早？作业做完了吗？我今天可没空陪你玩。” 　　“我知道，我知道。”春芽跟在她身后，笑意怎么也藏不住，“我们今天没上课，学校里来了新老师，这个老师就像哥哥一样，长得可好看了！” 　　果然是母女，说话的方式和感叹的点都差不多，平时和这对母女接触的最多，早就习惯了她俩的一惊一乍，只是附和着点点头，并没有放在心里。 　　程又又从床头抽出一张湿巾，随意地擦了擦手，就在准备丢垃圾的一瞬间，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她的房间不算大，两张桌子，一张床，一个简易的柜子，够她平时生活和办公用。 　　厨房是在外面，是公用的，平时洗漱什么的，在一个公用的大卫生间，里面隔了一个小房间用来洗澡，其实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倒还觉得方便。 　　可如今，多了一个异性陌生人，那到时候怎样去洗漱，还是要刻意避开。 　　若是遇见一个干净点的还好，要是遇见一个随意的…… 　　她虽是没有洁癖，但也还是难以忍受。 　　春芽蹲在地上，仰着脸，仔细观察她的表情，眼见她的眉头轻轻蹙起，春芽顿时一笑。抬手拉拉程又又地裙摆，“又又姐姐，今天你给我买了零食，那我也对你好一点，给你一个惊喜吧？” 　　程又又抬抬眼，却没有多少期待。 　　她还记得上一次春芽给她惊喜——给她送来了一只刺猬，那只刺猬到了这里，连夜就逃跑了。 　　再上上一次，是抓来了一只兔子，第二天，却是春芽自己心里惦记，又把兔子带回了家，没过几日，她们就一起吃了麻辣兔。 　　如此一来，她便逐渐找到了春芽的规律，这种惊喜，没准又是什么好吃的，或是她又抓到了什么小东西。 　　春芽看她没有像平时那样配合，顿时有些不满，站起身，小大人似的叉着腰，“这一次是真的惊喜，我要带你去看村子里最好看的男人，你一定会觉得很惊喜！” 　　“去看你们的新老师？”程又又淡淡一笑，反问道。 　　她倒是不在意什么最好看的男人，只是蔡大娘和春芽两个人反复安利，让她也不自觉多了点好奇心。 　　这种好奇心就像是刚上大学那会，那时候，他们室友关系正好，周元和孟梦反复给她安利学校新开的窗口，据说那里是整个餐厅最好吃的地方。 　　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尝试新事物的人，但在两个室友的反复安利下，终于还是听了她们的建议买了一份，至此之后，她再也没有去过那个窗口。 　　那时候，她心里明白，终究是众口难调，现在想来，或许审美也是不同的。 　　但看面前的春芽过于肯定，又不好直接打击小朋友的积极性，只得顺着她的意思，再偶尔调侃一句。 　　“姐姐！我保证！他真的很好看，以后要是他教我上课，我再也不偷偷走神了，以后一定乖乖写作业。” 　　倒是奇了。 　　蔡大娘以武力恐吓，程又又以零食诱惑，都没办法让春芽乖起来，今天这个她还没见过的哥哥，只是露了一面，竟让春芽下定了这样的决心。 　　程又又忍住笑，伸出小指，“那我们拉钩，我可要看看你会不会乖乖写作业。” 　　春芽不服气地勾上她的小指头，“姐姐你是真的赖皮，明明我的重点是他真的很好看，你还这样。不行！我一定要带你去看看，看看你就会相信我了。” 　　程又又最扛不住的就是撒娇，只好伸出手揉揉春芽的头发。想了想，她刚好还要去学校借折叠梯，反正以后也同在一个院子，无论早晚，终究还是要见面的，也就答应了。 　　春芽欢喜地蹦蹦跳跳，又拉着程又又，示意她挑选一套好看的衣服。 　　程又又直接笑出声，“打扮那么好看干嘛？我就是过去看看，还要打扮成什么样子？” 　　春芽也不管，认真盯着程又又的衣柜，“虽然又又姐姐长得好看，但这件衣服，一点都不好看，感觉谁穿都一样。我还是喜欢，姐姐上次穿的那条，像公主一样的裙子。” 　　程又又挑挑眉，视线落在春芽身上，没想到一个小姑娘，竟然还有点当媒人的潜质。 　　春芽察觉到程又又的眼光不太对，只好尴尬地笑笑，“今天医务室的徐佳也过去了，她穿了一条特别漂亮的白裙子，仙女似的，周围的学生都在那里夸她好看，王小帅也在夸，竟然说徐佳姐姐像仙女，还和新老师很般配！我看才不是这样呢，姐姐你一定要好看一点。告诉他们什么才是真正的仙女。” 　　春芽的表情认真，语速有些急，似乎真的挺在意这件事。 　　程又又强忍住笑意，她心里明白，这孩子在意的可不是，她会不会丢了气场，反而是想要她打扮好看一点，给这小丫头争面子。 　　那王小帅是春芽的同桌,两人青梅竹马，从小打闹到大,原本王小帅是春芽的小跟班，可这些日子，两人又闹了点矛盾，处处看对方不顺眼，想来问题就出在这里。 　　程又又看看身上穿得这条宽松的裙子，确实有些不太好，这种衣服她过去在学校里，只会当成睡衣，现在到这里，平时散步也会穿着这个，倒是挺舒服的。 　　平时也没什么，但真穿成这样去见一个陌生人的话，确实不是很礼貌。 　　犹豫了一下，程又又从床上拿起那条刚拆封的衣服。 　　这是条深蓝色的连衣裙，也做了渐变处理，外面还附了一层星光闪闪的纱，梦幻的像是群星闪耀的星夜。 　　衣服一拿出来，身后的春芽就发出“哇哦”的震惊声。 　　拆了快递后，她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并没有细看这件衣服的款式。只惦记感叹那个纱帘的绝妙，感叹程双和她的默契，盲选的纱帘和她选中的窗帘还有些搭配。 　　直至把衣服展开，才发现更惊艳的是裙子。 　　虽然不像是程双的审美，也不太适合在这里日常穿。 　　但她必须承认，这条裙子狠狠狙击到了她的心。 　　要不就穿这个？ 　　程又又瞥了一眼，又有些为难。 　　这个裙子看起来有些奢华。 　　若是穿这个出去，会不会显得有点刻意？ 　　春芽却在身后连连催促，还摇晃着程又又的手臂，连连撒娇，“又又姐姐，你就穿这个嘛，这也太好看啦，我宣布！你就是万湖山村最漂亮的女人，等我长大了，也要像你这样。” 　　终究是被春芽连哄带骗的上了头，只好顺着春芽的意思，换上了这条裙子。 　　为了配合衣服，又下意识地收腹挺腰，和衣服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春芽直接看得愣住，围着她转了一个圈，眼里闪过赞叹，忍不住抬手轻轻摸摸，“姐姐真的太好看了，就像是仙女下凡一样。”语气格外认真。 　　程又又的眼底也现出了笑意，学着小时候在动画片里看到的样子，一只脚后退一步，另一只手向前，行了一个公主礼，“那——小春芽，我们走吧?” 　　春芽像是那个成功找到了灰姑娘的随从,得意洋洋地带着灰姑娘，回城堡向王子复命，一路上蹦蹦跳跳的，又不忘给程又又补充学校里发生的趣事。 　　直至到了学校门口，像是降临了魔法一般，春芽的步子开始走得规整，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收敛，变成了认真且虔诚的模样。 　　程又又在心里偷偷笑了一声，这孩子虽然调皮，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可偏偏就畏惧学校。 　　村里虽然落后，但始终把教育放在核心。每个人都把这里当做孵化梦想的巢，承担着村子里的未来。 　　想来蔡大娘从小在家里给她各种劝告，以至于春芽在学校里和在家里，完全就是两副面孔。 　　春芽拉着程又又一路走向学校最大的教室，那里原本是三间瓦房，后来被村民打通，改成了一个大平房，市里给他们援建了一架钢琴，还有一些画画的材料和体育用具。 　　村民集体把大教室修整了一番，装上了一块大黑板，这个大教室也成了村里开会的地方。 　　学校里所有的音乐课、体育课、美术课也都在这里上，最后方还放了几排书架，也能勉强算得上是一个图书馆。 　　悠扬的钢琴声一点点传了出来，大教室门外站了好多人。 　　程又又匆匆一瞥，就看到了王副校长，还有韩大娘，就连平时最调皮的王小帅，也乖乖站在门口，听着钢琴声。 　　音乐似乎有某种魔力，能轻易与人们的心灵相通，程又又虽然分不清这究竟是哪首曲子，可里面的节奏，却让她觉得轻松。 　　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可还没有走到大教室，琴声却突然中断，变得断断续续，像是双手按在琴键上，随意游走，偶尔又会被拉回正轨，没多久，又再次偏移。 　　春芽小声解释，“是新老师在教他们弹琴啦，新老师弹琴可好听了，大钢琴放在那里那么久，我们就只听过郭敏老师弹小星星，还是第一回 听这么多曲子，可真好听！新老师还带着我们一个个上去弹琴，我都已经弹过了。” 　　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春芽急急向前一步，拉着程又又的手往前走，“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姐姐你也可以排排队，到时候让老师带着你一起弹琴。” 　　程又又忍住笑，她是会弹琴的，小时候为了应付爷爷，程双给她请过钢琴老师，只是她过于调皮，又不是很喜欢音乐，长大后就没有坚持下去，但一些练习曲，还是能弹出来的。 　　临到教室门口，突然传来“哗啦”一声，琴声终止，紧接着，便是一个人大哭的声音。 　　围在门口的人也向前探着头，还有人在小声议论。 　　眼看着人群混乱，春芽偷偷笑笑，拉着程又又的手，从人群中挤到了最前端，站在了教室门口。 　　大教室开着窗户，如今已是黄昏，光线朦胧暧昧，从窗户里折了进来，光也似乎变得有形，灰尘在光晕里起舞，像是星星点点洒落的星辰，梦幻又不自然。 　　地上是碎裂的旧凳子，一个小女孩坐在地上哭泣，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孩。 　　可她看在眼里的，并不是这些。 　　光影一点点拉长，周围的声音慢慢消退。 　　她的眼里，只剩下那个蹲在地上，柔声哄着小孩的男人。 　　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笑容浅浅，声音轻柔，用拇指帮小女孩抹去了眼泪，“乖，不要哭。” 　　他温柔的……就像是从幻觉中衍生而来。 　　就像是—— 　　她的心事被拆穿，童话照进了现实。 　　心之所念，终有回响。（注1） 　　程又又想要转身离开，可脚却像是被焊在那里一样，动弹不得，只能用手紧紧抓着春芽。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大脑像是在不断刷新，以方便接受信号。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为怎么会突然出现？ 　　是巧合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原句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这里做了改动，想表达，又又一直在想着林寺（虽然嘴上不承认），他终于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第47章 拨云 　　周围的喧嚣一点点消退，天气预报说好今天要下雨，可天色始终没有沉下来，落日余晖肆无忌惮的刷着存在感。 　　她静静瞧着那层光落在那个人的身上，忍不住偏移了一点心思，那些准备果然是多余的，天气预报又一次没有做到精准预判。 　　她也没有。 　　地上的男人突然抬起头，静静看向她。 　　依然是她熟悉的眉眼，是那个波澜不惊的表情，只是眼神却不似过往，似有万千情绪在其中慢慢涌动，缠绕成她无法解读的密码。 　　最终，他只是喉结上下翻滚，微微抿唇，似乎是想笑，却又一点点被别的情绪取代。 　　林寺把小女孩扶了起来，又故作镇定地向前走了一步。 　　他想呼唤那个心心念念的名字，想说一声好久不见，可目光落在她微红的眼眶上，原本的笑意又慢慢收了回去，变成了不安。 　　他承认出现的有些突然，也承认是他在处心积虑地靠近她。 　　他本以为，她心里还会有他的位置，看到他的时候，他会开心，可没想到，她下意识的反应，竟是后退一步，是红了眼眶。 　　她果然还是怕他的。 　　春芽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个来回，顿时恍然大悟了。 　　现在是她的又又姐姐占据了风头，春芽得意地瞥了王小帅一眼，叉着腰，向前一步，开始了她的小计划，“又又姐姐，这就是我给你说的新老师，是不是很好看？” 　　一句话打破了平静，也把程又又拉回了现实。视线一转，周围有不少目光落在她身上，不好直接反驳，只能淡淡一笑，“你好，我是在这边采风的记者，程又又。” 　　声音没有半分波澜，眼边的微红也慢慢消失，唇边挂着得体的笑。 　　林寺的心里闪过一点酸涩，又被他刻意隐藏下去，脸上挂上了一抹若无其事的笑，“你好，叫我小林老师就好。” 　　程又又一顿，慢慢移开了视线。 　　林寺现在是暂时退出娱乐圈，隐匿了行踪，想来也没有把身份告诉这里的人，只是简单的，取了一个代号。 　　春芽又跑到林寺面前，“小林老师，你以后就和又又姐姐住同一个院子啦，晚上又又姐姐总会出去拍照，你可要保护好又又姐姐呀，头胆小又怕黑。” 　　“春芽！”程又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飞快上前拉了春芽一把。 　　林寺却浑然不觉，弯下腰，看着春芽的眼睛，一字一句，像是许下承诺，“好，我会保护好她。” 　　说最后一句时，他慢慢抬起头，目光尽数落在了她身上。 　　程又又心里多了一点酸，她并不想面对这样的林寺。 　　这会让她觉得，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她一个人在赌气。 　　又或者，他们两个的方向是错的。 　　她把他们之间的感情转变想得那么认真，又是觉得遗憾，又是暗自委屈，一个人脑补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而林寺…… 　　可能他至始至终，只是把她当成前辈的女儿，只是把她当成了一个粉丝。 　　这不公平。 　　程又又艰难地笑了笑，丢出一句，“我还有事。” 　　就转身走远了。 　　她原本想去校长办公室，恰巧目光一转，看到了正在教训王小帅的王副校长。 　　她原本和王副校长不太熟悉，但又想着，反正今天已经搭过一次车了，索性就脸皮厚一点，再麻烦他一次。 　　程又又缓步走到王健宁面前，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努力把心中的情绪压了下去，“王校长，不好意思，打扰你一下，我想借一下学校的折叠梯可以吗？” 　　语气是难得的温柔。她平时不是这样的，和村民说话时，也格外自然，只是今天突然见到了林寺，心中各种起情绪反复起伏，她害怕声音太过于颤抖，于是刻意用这种方式来隐藏情绪，但好像更别扭了。 　　王建宁一愣，立刻笑了起来，“当然可以啊，只是小程记者这么瘦，那钢铁做的架子，能拿得动吗？要不我一会找人骑小三轮给你送过去？” 　　程又又正要答应，却见春芽急急跑了过来，“还有我呢！”说着，还用力拍拍胸脯。 　　如春芽这样的女孩，从小跟着家人在地里干农活，皮实的紧，整个望湖山村就没有她没去过的地方。 　　程又又曾亲眼见过年幼的春芽一个人扛了一袋面粉，走得极稳。 　　也许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春芽早早就拥有了各项技能，这是城市中长大，自认为历练颇多的程又又，始终无法精准掌握的技能。 　　“你哪行？”王建宁斜了她一眼，又笑着看向程又又，“那东西可沉了，你们俩可不行。对了，我今天还想着找人帮忙收拾院子，哎呀，可惜今天太忙了，大伙都没顾不上。” 　　“新老师来了嘛，应该的。”程又又说道。 　　她知道这里多了一个老师，对村民、对孩子们来说，是多么大的喜悦，她原本想要一同庆祝，可看到是那个人后，原本的欢喜也一点点收敛，凝固在心中。 　　林寺拉着几个孩子，从大教室里出来了，远远站在一侧。 　　程又又一侧头，就可以看到他。 　　她这次没有转移视线，而是像平常那样，淡淡扫了一眼，好像真的不在意。 　　可心里，却又开启了一个人的碎碎念。 　　她在这里也会想着发生过的种种，牵绊着那些爱恨情仇，心里乱得一塌糊涂，而他却云淡风轻，永远都是那个样子，好像什么都不会牵扯到他的情绪。 　　这样一想，心中的执拗劲又上来了。 　　烦得她只想快点回去，把窗帘挂上。 　　“对了，”王建宁一拍手，目光在林寺和程又又之间转了个来回，又落在程又又身上，“小程记者，你能帮我个忙吗？” 　　程又又一顿。 　　倒不是她不够热心，只是在这样的场景下，王校长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她怎会猜不到他的意思，想来也是和林寺有关。 　　她此时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想要快点躲避林寺，可今天，她偏巧又搭了他的顺风车，没有办法拒绝，只好硬着头皮问道：“什么事啊？校长你说。” 　　王校长有些不好意思，四方脸上多了点红晕，在春芽和王小帅茫然的目光中，又认真地清清嗓子，“小程记者，你也知道，咱们村子里的人，说话口音有点重，想给林老师介绍一下学校的情况，可能林老师也听不懂我们说话。我想着……刚好你们住在同一个大院，两个人也有个照应，倒不如小程记者帮帮忙，介绍一下村里的情况？” 　　王校长说得诚恳，也确实是实情，当初程又又刚来的时候，原本在这里支教的老师要走，在最后一天，两人做了工作交接，对村子有了个大概的印象。 　　村民偶尔和她闲话家常，也都是带着奇怪的口音，她硬着头皮去分辨，也勉强能听出三成，后面对村子的了解，还多亏了春芽帮忙。 　　林寺确实需要她帮忙介绍，这一点没办法推辞，程又又只好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其他人还没有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见春芽得意地跳了起来，比出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又对着王小帅做了一个鬼脸。 　　王小帅踢着石头，冷哼一声，不再看她。 　　这两个小朋友经常这样，程又又也不在意，转身，试图搬动那把梯子。 　　“我来吧。” 　　开口的是林寺。 　　他好像很适应小林老师这个身份，就连头发都比过去短了一些，露出了好看的眉眼，她刚才心里乱，都没顾得上细看他。 　　如今才来得及好好观察他。 　　他好像黑了一点，看起来更成熟了，眼里的云雾慢慢散开，露出了原本的模样，那样的真诚、热烈。 　　她觉得林寺好像有很多话想要说，又或者，他用眼神就已经在传达了，只是她现在……并不是很想知道。 　　程又又犹豫了一下，有心想要拒绝，却也知道，这么多人站在这里，林寺又认真地看着她，这根本就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只得僵硬地别过头。 　　她并不知道，就在她转过头的那一瞬，林寺眼中的笑意慢慢淡去，变成了失落。 　　倒是春芽一脸欢喜，蹦蹦跳跳地跟在身后，叫喊着，“太好了”，又自觉走在林寺前面，主动邀功，“小林老师，我就住在你们院子的隔壁，我来给你带路！” 　　“那谢谢我们的小春芽。” 　　林寺应道，声音温柔，如沐春风。 　　几乎没有重音，却一点点砸在了程又又心上。 　　她想，她好像真的没什么出息，隔了这么一段时间，还是会下意识关注娱乐新闻，还是会和苏悦偶尔聊起他，还是会听他唱过的歌，还是翻看那张从他朋友圈偷来的星空。 　　就连现在，她也鬼使神差的，把她的窗帘也买成了类似星空的样子，明明在心里暗示过两个人没有一点关系，明明已经洗脑过，她只是个多余的存在，林寺根本就不需要她…… 　　她自认为已经从那段往事中抽离了出去，可身边每个角落，还是会或多或少的带着他的身影。在 　　再到他的时候，还是会难过，还是会不知所措。 　　林寺跟在小春芽身后，扛着那把梯子，慢慢往前走。 　　她就带着那些心事，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 　　乡村的日落黄昏时，总带着别样的浪漫。 　　夕阳把整个田野染成了渐变的红，不远处的塑料大棚上，反射着落日光晕，周围有几个小孩子骑着自行车，像疾风一般的穿过，她下意识地向右侧走了一点，再一抬头，正对上突然转过来的他。 　　“看什么？” 　　话一说出口，程又又心里却多了点烦躁，简直像是主动送上门。 　　她看到他淡淡笑了一下，又移了一下折叠梯子的位置，白色衬衫上留下了一道痕迹，格外明显。 　　“注意看路啊，小程记者。” 　　说罢，他就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程又又低着头，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心里更烦躁了。 　　到了大院门口，林寺停在原地。 　　程又又这才想起，当时只有她一个人住，为了安全，院子外面也修了一个类似于蔡大娘家里的篱笆，勉强多了一道防护，她还特意买了一根粗铁链和一把大锁，至少心理上觉得安全。 　　程又又急急向前走了两步，从口袋里翻出钥匙。 　　这把锁是她今天新买的，当时随手给挂上，钥匙还没有来得及套在钥匙圈上，出门又仓促，竟然忘了拿大锁的钥匙。 　　程又又停住手，她并不是粗心的人，也不会在意这种事，可不知道为何，在林寺面前，她总会变成另一个模样，智商逃跑，理智丢失，社死是日常。 　　“没带钥匙吗？”林寺问道，声音平静，没有丝毫打趣的意思。 　　程又又点点头。 　　林寺轻叹一声，“等我一下。” 　　说罢，又顺手撑开了折叠梯，麻利的爬上去，再从高处跳下，就这样翻过了栅栏，看得程又又有些担心，那一圈木栅栏虽然不高，但也将近两米，像是一道矮墙。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林寺淡淡看了她一眼，也没再多说什么，直奔中心，“钥匙在哪？” 　　“什么？” 　　程又又一时没反应过来。 　　林寺却格外有耐心，又问了一遍，“我是说，这个大锁的钥匙在哪？我总要开门让你们两个进来吧。” 　　最后几句话又带着点笑意，程又又细细分辨了一下，应该不是在取笑她。只得小声说道：“在我房间里，应该就在大桌子上，一眼就能看到。” 　　“把你房间的钥匙给我。”林寺看着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进去把大锁的钥匙拿出来。” 　　似乎是看她的表情不太对，林寺的眼神暗下去了一点，又勉强笑笑，故作轻松地说：“不然——你想像我一样跳下来，自己开？” 　　当然不想。 　　程又又飞快地从小背包里掏出了一串钥匙，递过去的一瞬间，又有些尴尬。 　　在学校的时候，有一次，她的钥匙丢了，又从周元那里配了新的宿舍钥匙，她这个人又比较抠搜，实在懒得去买新的钥匙圈，便随手从苏悦送的那一包周边中，选了一个钥匙圈，上面还清晰的印着LCF的标志，最下面还有一个Q版林寺。 　　那个Q版林寺被她取了下来，倒是那个LCF的标志，因为是一个类似硅胶把手的东西，平时拿着也方便，倒是没有取掉。 　　果然如她所想那样，林寺接过钥匙的时候，还愣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淡淡看了她一眼，转身随着她手指的方向，去了她的房间。 　　眼见林寺开门进去，程又又这才缓了一口气。 　　春芽也缓了一口气，不过两人的意味却不同。 　　程又又正准备问她什么意思，就见春芽笑得神秘兮兮，然后示意程又又弯下腰，凑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又又姐姐，你是不是对小林老师一见钟情了？我可发现了，你看他的时候，表情都和平时不一样，说话结结巴巴的，脸还红了，就连脑子都和平时不一样，傻不拉叽的。” 　　“说什么呢？”程又又佯装生气，捏捏春芽的脸，心里却蓦然漏了一拍。 　　就连春芽都能发现她在林寺面前，和在别人面前不一样，那林寺这么聪明的人，岂不是更能发现了？ 　　春芽小大人一般的摸索着下巴，认真地点点头，“我看村里搞对象的男男女女就是这样，明明就是有事情，又非要不承认，然后最后半推半就的，搞在了一起，你说这有什么意思呢？喜欢就直接说出来嘛！” 　　“喜欢什么？” 　　林寺一边问着，一边顺势打开了锁，让程又又和春芽进去。 　　“没什么，”程又又慌忙地拉了春芽一把，又随口撒了个谎，“只是这孩子喜欢巧克力罢了。” 　　说着又给春芽使了一个眼神，带着一点威胁，带着她就往里走，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好，转身正要把梯子合上，林寺却先她一步，把梯子收了起来。 　　“这样有意义吗？”从她身边过去的时候，林寺突然问了这一句。 　　程又又的身子突然一僵，有些拿不定主意。 　　就连心也下意识收紧了一点。 　　他问的，是什么呢？ 　　春芽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辗转，又看了看程又又的表情，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仰起头，“小林老师，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呀？” 　　林寺弯下腰，摸摸春芽的头，又看向程又又，“没什么，是想要问问你又又姐姐，在门口弄这样一个栅栏，有意义吗？” 　　“为什么没意义呀？”春芽不解地歪着头。 　　就连程又又也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 　　那个栅栏，是蔡大娘找了几个人帮忙做的，当时程又又要付他们工钱，那几个人还连连拒绝，最后趁她不注意，直接走了，程又又无奈找蔡大娘，让她帮忙把钱送过去，还被蔡大娘“教育”了一下。 　　村里的都是熟人，低头不见抬头见，这种事情，不过是随手帮忙。 　　更何况，她是一个小姑娘，千里迢迢的到这里来，还给孩子们补习，大家都觉得更应该照顾她一下，蔡大娘当时便是这个意思。 　　程又又也就接受了。 　　可现在，大家的付出竟被他说成没意义，倒让她心里有些不高兴。 　　似乎是感受到了程又又的怨气，林寺后退一步，又指了指手中的折叠梯，“根本就防不住人，你看，我不是直接就翻进来了吗？”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点试探。 　　程又又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是很容易进来，没办法，这种东西，防得住君子，防不住小人，就当是心理安慰罢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程式内涵：你是个小人。 　　扬眉吐气jpg。 第48章 拨云 　　暮夏时分的蝉鸣声较盛夏时节缓了几分，一声声带着点悲凉，似为命运，似为夏天的逐渐消逝。 　　程又又随手关了窗，把所有声音隔绝在外，又洗了两个杯子，给一大一小倒上茶。 　　林寺在春芽的催促声中，把梯子搬了进来。 　　程又又冷眼旁观，有心想拒绝，却也知道，装窗帘轨道对她来说是个难题，如今有人自作主张要帮忙，送上门的资源，不如就好好利用，只是看到他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林寺却没有她想的那么多，自顾自地跟在春芽身后，视线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把梯子撑到了窗前。 　　小房间不过三十平左右，几乎是一览无遗。 　　林寺垂下眼，眼中的情绪被尽数遮掩了下去，几下就爬到了梯子最高处，又转身看向程又又，“我来吧。” 　　他眼里似有星辰闪动，又带几分真诚，好像此时他并没有心怀杂念，只是想帮她的忙，仅此而已。 　　程又又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又看林寺熟练的动作，心里又多了一点烦闷。 　　这个骗子。 　　她一直以为他是寒门学子，一直以为他是穷苦家庭出生的。 　　可明明—— 　　明明他就是天之骄子，明明身带光环，今天又在这里装成这个模样，真是虚假至极。 　　她这人不怎么能藏住心事，想法到了这里，脸上就沉了几分，把窗帘轨道重重放在了林寺手里，转身不再看他。 　　“等一等。”林寺突然喊住了她。 　　程又又的脚步顿住，并没有回头，“怎么了？” 　　她感觉到身后那个人好像短促地笑了一下，还没做出判断，就又听到了他的声音，“你没把工具给我，我怎么把它弄在上面。” 　　“噢。”程又又故作平静地应道，声音闷闷的，难掩尴尬。 　　倒是春芽乐不可支，笑得前仰后合，“我就说又又姐姐在林老师面前不一样，又又姐姐还不承认！” 　　程又又瞪了她一眼，弯下腰，把所有材料装在一个塑料袋里，递了过去。 　　林寺没有接，只是自上而下，垂着眼，不咸不淡地看着她。 　　程又又心里憋着一口气，却因为春芽在这里，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得努力调息，抬起头，看着他，“怎么？还缺什么东西吗？” 　　“你给的太多了，我拿不住，还是麻烦小程记者一件件递过来……” 　　“我装袋子了。”程又又直接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语气没什么温度。 　　可在春芽的眼里，却变成了她的又又姐姐在刻意表现自己。 　　春芽低着头，反复思索，觉得她好像又懂了，“姐姐，小林老师站在上面，要用两个手装东西，袋子他当然拿不住，要一件件递给他啦。” 　　程又又凝固在空中的手一顿，眸中闪过一丝懊恼，她急于和他划清界限，倒是忘了这一点。 　　这样的想法不过是一闪而过，旋即又落在春芽脸上，“反正你也没什么事，那你就在这里帮你的小林老师递工具吧，我去洗衣服。” 　　春芽的表情凝固，这可和她想得不一样！ 　　林寺眼中却闪过了一丝笑意。 　　程又又也懒得看他们，转身对春芽交代了几句，端着一个盆子就出去了。 　　出了门，又暗自庆幸，还好他们的卫生间在外面，暂时可以躲避居于一室的尴尬。 　　其实她并没有什么衣服要洗，只是随手抓了几件，为的就是暂时躲避和他相处。 　　每次和林寺处于同一个空间，她都处于下风位置，这样不公平。 　　他安然淡定，几乎没有变化，所有的影响，都落在了她身上，让她避无可避，又无可奈何。 　　心里有些烦躁，连带着洗衣液都倒得有点多，轻轻揉搓两下，就会出现很多泡泡，手指深陷其中，整个人也好像陷入了一个迷雾般的漩涡，轻飘飘的，格外不真实。 　　在这样一个日落黄昏时，一切的出现都带着一丝梦幻，程又又试探着闭上眼睛，感受黄昏时分吹来的暖风。 　　心中有诸多情绪在反复颠沉，她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或者，也希望这真的就像是一场梦，林寺只是匆匆出现，又会离开。 　　可心里又有个声音在小声澄清，其实……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她还是有些欢喜的。 　　程又又腾出手，打开水龙头，把手上的泡沫冲下去，拿着毛巾随意擦了擦，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她到这里还好解释，可林寺毕竟是当红男团的顶级ACE，即便是离队后，其热度也是居高不下，是当今最被看好的顶流。 　　他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且无人问津。 　　这不应该。 　　程又又在搜索栏里输入了林寺两个字。一点开搜索，和他相关的词条，几乎是LCF、公开恋情、退出娱乐圈、霸王条约等等。 　　他过去身上的光环，被一点点解除，变成了最普通的样子。 　　在望湖山村的这一段时间，她也关注过网络上的走向，也知道林寺与摘星的霸王条约，也猜测到他必然和摘星有一段纠葛，只是没想到，真的到了这一步。 　　那时候因为赌气，苏悦所说的，程双所说的，她并没有放在心里，只当成了圈内常见的公关术语。 　　她见过太多人，在鼎盛时期宣布退圈，没过多久，又慢慢的回去，以至于到了一定的时刻，退圈这种事情，变成了暂时躲避风头的一种手段，她是不在意这些的。 　　可现在—— 　　他真的出现在了这里，以一个乡村支教老师的名义。 　　程又又抓紧手机，心思却慢慢飘散，又到了那一日，他把她困在门前说的那几句话。 　　她记得，公告里说他承认恋爱了，可那个女朋友在哪里呢？他会那么不负责任的略过女朋友，一个人到这里吗？ 　　这究竟是巧合吗？ 　　心里乱的一塌糊涂。 　　刚打开卫生间的门，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立的男人。 　　他的发上落了一层灰尘，脸上也脏了一点，他的眼睛却带有亮光，像是暗淡黑夜里，唯一的一颗星辰。 　　程又又下意识后退一步，惦记着刚才的心事，她的脸色还有些难看。 　　林寺向前走了一点，站在门口停下。 　　她就站在门内，他站在门外，他们两个隔了一道门，距离很近，又像是很远。 　　林寺摸摸鼻子，把手探到她面前挥了挥，“小程记者，我还以为你要住在卫生间了，能出来让我洗个手吗？” 　　她这才惊醒。 　　如今他们住在同一个院子，今后可能还要共用同一片空地，用同一个卫生间，用同一个厨房，呼吸同一片空气，甚至还要同样工作…… 　　怎样都躲不过。 　　小门狭窄，林寺又站在中间，出去的时候，她的肩膀还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她原本想说一声抱歉，可刚侧半个头，却见他直接走进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原本的顾虑又一点点收了回来。她回到小树下，反复搓着衣服，目光却扫过不远处的一片空地。 　　听说有新邻居过来，她还特意把那里打扫了一遍，想在那里种点花，种点菜，或者可以在那里放个凉椅，晚上裹着毯子躺在上面，看看远处的星辰，心情一定会好的不得了。 　　可现在…… 　　搓衣服的手停顿了一下，又继续泡在水里。 　　可能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心想事成，也没有绝对的事与愿违。 　　现在只能顺其自然了。 　　春芽喜滋滋地拉着程又又进房。 　　林寺已经把窗帘轨道挂上了，只是地上放了两个窗帘和一个纱帘，也不知道她要挂哪个，只好让春芽出去询问程又又的意见。 　　程又又把那个星夜的窗帘递给他，细细给他说着窗帘店老板娘的叮嘱，要怎么挂才会出现更多褶皱，才会更漂亮。 　　林寺耐心的听着，随着她的指挥把窗帘挂了上去，两人互相配合，倒让这个房间的氛围变得不一样了。 　　窗帘挂好了，林寺正准备从梯子上下来，程又又却急急喊住了他，“等一下。” 　　林寺低头，他看到面前女孩的脸色有点红，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明明是很抗拒，却又不得不……像是在被迫营业。 　　他忍住笑意，又装作不在意，“怎么了？” 　　“还有一个纱帘，把它挂在窗帘前边吧。”程又又说着，又从柜子上拿出了那一团纱帘。 　　那个纱帘好似云雾，柔软，又飘逸，用手拨动，似是可以坠入幻境。 　　林寺眼中的笑意却更深了，探出手接过纱帘，随意的翻了两下，转过身，试探着把纱帘挂在窗帘前面，嘴上却漫不经心的问道：“喜欢吗？” 　　“什么？” 　　程又又有些不解，他们两个，不像是针对一个窗帘，还能做出一番讨论的关系。 　　“我说这个纱帘，你喜欢吗？” 　　这人就是在没话找话，索性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低头整理着床上的一堆杂物，“当然喜欢了，多好看啊，我妈的眼光，总不会出错的。” 　　“是吗？”林寺又反问了一句，声音有些淡。 　　程又又以为就此结束了，正准备把袋子里的泡面拿出来，又听到了他毫无波澜的声音，“好像是的，确实不会出错。” 　　像是在肯定他这句话一样，春芽虽然不懂，也还是跟着应了几句，还连声夸赞着纱帘好看。 　　可程又又却听出了不同的意味。 　　程双的眼光当然很好，也确实没出过什么错。可她还是没忘记，那林寺也曾是程双选中的人。只是没想到，后来一切都变了。 　　程又又不再接话，从床下拉出了一个大收纳箱，把那些速食食品一点点塞了进去，待他整理完毕，林寺也从梯子上下来了。 　　深蓝色的窗帘，自上方窗户位置一路渐变蔓延，到了下端就变成了极浅的蓝色，缭绕的云雾而过，像是缠绵于夜色中。而那层带有星光的纱帘，则缠绕于前端，像是给平静的夜色，送来了点点星辰。 　　映衬着日落余光，房间的光线暗了几分，好似顷刻间加上了一层特效，程又又抬头，怔怔看着微微扬起的窗帘，心里多了一点安慰。 　　窗帘装上后，她终于在这个遥远的地方，拥有了一个像样的小窝了。 　　春芽也看得呆住。村民家里的窗帘，大多是集市上买的那种，类似于塑料和布艺中间的一种挂画，简简单单套上即可。 　　春芽的心里已经有了对美的认识，她的房间倒是让蔡大娘专门给她撕了一块布，那块布原本是要用来做床单的，但挨不过春芽的要求，蔡大娘给她裁成了一块帘子，是那种最普通的蓝底带碎花的，简简单单，没有一点褶子。 　　如今看到又又姐姐的窗帘，倒让她一瞬间找到了梦中情帘。 　　春芽眨巴着眼，拉着程又又的手，真诚地夸赞道：“又又姐姐，你的这个窗帘太漂亮啦，就像是仙女房间里的窗帘。” 　　程又又淡淡一笑，目光落在了另一侧同款帘子上，那是她为新老师准备的，如今新老师是林寺，想来他也用不到这个。 　　于是她自然的拿起新窗帘，塞到春芽手里，“既然喜欢，那就把这个送给你好不好？” 　　春芽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又慢慢收了回去，犹豫了一下，把窗帘递给了林寺，“还是给小林老师用吧。” 　　林寺没有接，目光落在春芽身上，像是在询问她是什么意思。 　　程又又也没想到春芽会是这个反应，她自认为这个小姑娘其实还是挺爱臭美的，要是给了她，她一定会欢喜的收起来，叫嚷着出去炫耀，哪还会轮到林寺。 　　春芽也不管他们的想法，直接把窗帘塞到了林寺手里，“刚才去小林老师房间了，那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实在太惨了！小林老师的房间就在隔壁，你们两个住这么近，还是用一样的窗帘比较好，我也希望小林老师的房间能像又又姐姐这样。” 　　林寺的目光落到了程又又身上，像在无声询问她这个当事人是什么意思。 　　她当然是希望春芽能把窗帘带回去，可又一想，他们这个院子就这么大，若林寺不好好把窗户遮住，到时候她去后院晾晒衣服，岂不是匆匆一眼，就可以看到他在房间里的样子。 　　万一…… 　　程又又摆摆手，“好了，好了，那就给小林老师吧，等过年的时候，姐姐再给你送一个好的。” 　　春芽顿时便笑出声，又拉着她的手，轻轻摇晃，“那又又姐姐，小林老师都帮我们了，我们也帮他整房间吧。他今天才刚来，什么都不知道。对了，校长不是还说，让姐姐帮忙介绍村子里的情况吗？” 　　程又又身子一僵。 　　她就知道没那么简单，原来是在这里等着的。 　　林寺眼底的笑意好像从未终止过，四目相对时，她看到这个男人，突然对她笑了笑，“那就麻烦小程记者了。” 第49章 拨云 　　林寺的房间与程又又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他来得突然，村子里并没有做好准备，以至于他的房间，比程又又刚来时的还要荒凉。 　　他的床虽然比她的大，但只是个床板，连个垫子都没有，上面还落了一层灰，春芽主动去程又又那里拿来了打扫卫生的工具，程又又心知这是必要的流程，索性随他们去了。 　　趁着春芽出去打水的功夫，程又又淡淡看了林寺一眼，他到了这里有几个小时了，周围总是有别人，如今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相处，她终于有机会可以问问过去的事情，可那些问题留在心里太久了，拖到最后，想说的就只剩下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林寺正蹲在地上开行李箱，听到她这句话时，手微微一顿，密码拨错了，索性直接放弃，站起身，看向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来找回我失去的东西。” 　　林寺的目光紧紧落在她的身上，有那么一瞬间，她不自觉生出了一种错觉。 　　可她并不想要这种错觉，于是默默退后了半步，拉开了两人原本就不算近的距离，也躲开了他的目光。 　　视线慢慢落在他的窗台，那里空荡荡的，毫无生气，犹豫了一下，终是故作随意地问了一句，“噢，那是什么？” 　　林寺的身形僵住，旋即又平静地蹲下去，打开行李箱，“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我曾经拥有，却不小心弄丢了。” 　　他的语气平淡，依然是那个干净的嗓音，依然清澈，尾音却带着一点抖，像是从天空突然坠入了幽深的丛林，一点一点失去了踪迹。 　　她的心口突然也随之多了一点点的疼。 　　像是好不容易跑完了四百米，正准备庆祝时，体育老师却突然告诉她，她在跑的是八百米，还有一大圈。 　　一次的坚持容易，再来一次时，心里涌上来的是成倍的疲惫，更何况已经做好了放松的准备，已经很难再把状态调整回去。 　　她想，能被林寺这样认真的说出来的，一定不是寻常的东西，她怎么会那么的可笑和庸俗，在一瞬间，竟自作多情的以为，他是过来找她的。 　　程又又也没有再问下去，恰好春芽也回来了，倒是没让尴尬的氛围持续太久。 　　眼见一大一小都在忙碌，程又又转过身，从村里送来的被褥中挑选了一些，准备帮他铺床，心思却慢慢飘散。 　　在林寺家世曝光后，她也曾在百科上搜索过关于他的情况。 　　林寺的家世显赫，父亲是知名的钢琴音乐家林轻寒，母亲则是小提琴演奏大师顾梦亦。两人在业界赫赫有名，直至婚后某一年，出了点意外，夫妻两人双双隐退，后来再次出现在新闻里，便是林轻寒离世的消息，从此只剩下顾梦亦一个人带着林寺生活。 　　新闻报道过于简短，所用消息不多。流传最多的说法，是林轻寒为了追求艺术，逐渐到了忘我的境界，却因为后辈天赋异禀，逐渐有超越之势，他却止步不前，到了瓶颈，最终含恨与最爱的音乐一起终结。 　　那个时候林寺才出生不久。 　　程又又把床板擦干净，铺上了一层垫子，又盖上了一个厚褥子，最后才把一张橄榄绿的床单铺上去，再一点点抚平褶皱。 　　这一瞬间她突然理清了思路，她想，他能一个人来这里，兴许也是为了他惦记许久的音乐，兴许是想暂时找回平静，找回初心，找到重回娱乐圈的契机。 　　那些，怎么能和她程又又有关系。 　　他们两人之间，界限分明，这就是现实，她已经承受过一次了，为何还要在此时再抱一些希望。 　　还真是不理智。 　　心里有些发酸，以至于铺床的动作都慢了一点。 　　“能帮我扶一下梯子吗？”林寺问道。 　　他这个房间的地面不太平，折叠梯撑开之后，还有些晃动，程又又抚平了床单最后一个折子，几步站到了他身前，帮他稳住梯子，仰着头，看他一点点爬到最上，把与她同款的窗帘抖开，再小心挂上去。 　　春芽卖力地拿着小抹布，麻利地擦着桌椅板凳，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眼见两人配合着挂窗帘，小姑娘心里也多了点欢喜，拧干了手中的抹布，又一路小跑到程又又身边，“姐姐，我就说嘛！小林老师房间里挂这个一定好看，你们两个本来就是一样的人嘛。”说罢，还仰起头，一脸求表扬的样子。 　　程又又懒得解释，只专注于扶着手中的折叠梯，肚子却在此时叫了一下。 　　她早上害怕坐车难受，东西也没吃，中午到古镇时，随便吃了一碗凉拌面，今天运动量过头，她早就饿了，原本惦记着从学校借来梯子，她再随便煮个泡面吃，可是林寺在这里，他们又一直忙碌到现在，让她一直没找到吃泡面的机会。 　　春芽促狭地冲她挤挤眼，“我听到你肚子叫啦，又又姐姐，你明明也很贪吃嘛，还总是说我。” 　　头上传来了一声短促的笑声，这一次她听得真真切切。 　　程又又脸上一红，一手扶着梯子，一手叉着腰，声音拔高，借以掩饰心虚，“也不知道是哪个人，每天晚上都要吃两个馒头，喝一大碗汤。唉呀，也不知道是不是吃的太多了，你说呢？” 　　“又又姐姐！”春芽急得跺跺脚，却拿她没办法，只好放出了自认的杀手锏，“我妈今天杀了一只鸡，给我们做肉肉吃，当然啦，是为了欢迎我们小林老师的，如果姐姐对我好一点，我就勉强带姐姐去吃饭。” 　　春芽的下巴轻扬，双手叉腰，做出一副很高傲的样子。 　　程又又忍住笑，偏又想要逗逗她，于是便故意说道：“没关系啊，你不带我去，你小林老师也会带我去，哼！” 　　只顾着捉弄春芽，话音落下，她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竟然如此自然地就把林寺带上了。 　　程又又咬咬唇，实在懒得解释，就是不用想，她也能猜出林寺是什么表情。 　　她觉得……按照她的了解，那个坏心眼的家伙，心里一定会很得意。 　　“好了，”林寺从梯子上跳了下来，他并没有看程又又，反而把视线转向了一边的小春芽，“你不是说最喜欢你的又又姐姐吗？怎么这个时候还欺负她呢？” 　　林寺身上带着一种特殊的气质。 　　程又又发誓，这个人一定是百变的。 　　在长辈面前，会竭尽所能的装得正经。不过是在学校转了一圈，就成了一众大娘口中的赞美对象，甚至好几个人都惦记着要给他说媒，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才搪塞了过去。 　　在面对同龄人时，他又是那颗闪耀的星辰，虽然什么都没有做，虽然也没有说话，他只是站在那里，却显得和别人不同。 　　而现在—— 　　在面对小孩子的时候，他又有着十足的耐心，好像跟在他身后，就会有一种安全感。 　　安全感…… 　　程又又在心里又念念了一遍。精准的发现，她竟然又想到了这个词，莫名的有点荒唐。 　　好像有些东西，一旦在心里落下痕迹后，便怎么也退不出去了。 　　她沉浸在思绪里，似乎没发现林寺已经把行李箱彻底打开了，从里面一件件取出了东西。 　　小春芽蹲在一边，一句句询问着各种东西的来头，还喜滋滋的从他那里拿到了一块水果糖。 　　“又又姐姐你吃吗？这个糖可好吃了。”小春芽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把水果糖放到了程又又手心里。 　　那时桃子形状的软糖，她只看了一眼，便好像已经感知到了味道。 　　偏甜，中间的夹心还带着点酸涩。 　　她自己并不是很喜欢吃甜食，上一次吃到这样的糖果，还是在那个荒漠中。 　　在她最难受的时候，放在她身边的零食袋里，就有一袋这样的糖。 　　她那时猜测，兴许是程双刻意留给她的东西，如今想来，程双在尽力管控着身材，早早就借了糖，那个东西，只会是车上的另一个人。 　　程又又看向春芽，淡淡笑道：“不了，姐姐不爱吃糖，都给你吃吧。也快要吃饭了，你也少吃点，小心你妈又要教育你。”程又又举起手，做出一个威胁的动作，春芽配合地手一缩，不敢再多话。 　　似乎白天真的不能说人，才刚刚提到了蔡大娘，便远远传来了蔡大娘的叫喊声。 　　“又又！春芽！你们带着小林老师过来，该吃饭了。” 　　蔡大娘的嗓门极大，基本上每次喊她，都不用走过来，只需站在小院里扯着喉咙喊一声，附近的人都会听到。 　　开始时，程又又习惯里在家里的轻声细语，还有些不习惯，后来慢慢也适应了，偶尔还能隔着小院，和春芽再聊上几句。 　　“走吧，该吃饭了。”程又又淡淡地说道，微微侧头看了林寺林寺，示意他跟着一起过去。 　　林寺停下了收拾东西的动作，随意的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摊在了床上，程又又下意识地随着他的动作扫了一眼，一眼就看到床上躺着的那个毯子。 　　漂亮的蓝白格相间，和她那天晚上送给他的，是一样的。 　　程又又脚步停了一下，却也没再多说什么，拉着小春芽，转身离开。 　　她能感受到，身后有一道炽热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不远不近。 　　只是她已经没有心情去看，也没有力气思考，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蔡大娘做的土豆炖鸡，用的是家里养的鸡仔，和从自家地里新挖出来的土豆。佐料放得不多，但还是香的不得了。 　　边上又配了两个小菜，用的是从地里刚摘出来的蔬菜，黄瓜混着青椒、茄子，凉拌了一小盆，撒上了醋，闻起来就让人想要流口水。 　　从地里摘下的新鲜西红柿，被切成了大块，又撒上了白糖，汁水饱满。 　　这两个菜都是程又又到了这里爱上的，蔡大娘家里种的最多的也是这些，时常做给她吃。 　　吃饭就在院子里的小石桌上，蔡大娘和春芽坐在一起，程又又贴着林寺坐下，偶尔还时不时的调侃春芽几句。 　　程又又倒是饿到了极致，一碗稀饭快速见底，过去她只能吃半个馒头，今天也一口气吃掉了一个，但还是觉得有些不满足。 　　那土豆和家养的鸡，炖出的汤汁格外浓郁，若不是顾及形象，她甚至想要把馒头块也泡进去，狠狠咬上一口，一定很香。 　　她其实不挑食，但对喜欢吃的东西，会再多出几分热情，尤其是土豆炖鸡里面的土豆，软软糯糯的，一抿就化，这个味道倒是可以代替了馒头的味道，可口感上还是差一点。 　　程又又看了一眼，选中一块土豆，筷子精准的下去，却夹住了另一双筷子。 　　视线慢慢上移，对上了林寺的半边侧脸。 　　手又松开。 　　巧合到了一定的时候，就会变成烦躁，失去了原有的浪漫。 　　他们两个人，明明性格不同，明明生活方式不同，但偏偏总会碰撞在一起，明明是相对的，却又在某一时，又格外契合。 　　手腕一转，那块土豆却被他放在了她的碗中。 　　“小程记者，你多吃东西，你好像太瘦了。” 　　蔡大娘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偷笑的小春芽，又把盆子向程又又这里推了推，“就是。小程记者太瘦了，真得多吃点，不然你这样子，等你回家的时候，你妈和你男朋友该心疼死了。” 　　林寺的脸色一黑，手中的筷子也放了下来，“小程记者还有男朋友啊？” 　　虽然看起来像是在问蔡大娘，可他的视线却落在了程又又身上。 　　程又又当然能感觉得到，但又刻意忽视，把土豆塞在嘴里，以吃饭来躲避回答。 　　哪想到，春芽简直就是派过来的卧底，直接把她暴露了出来，“哪有什么男朋友呀，只是假称。妈，你真是的！你都不懂，那好像是玩游戏对不对？” 　　程又又差点咬住了舌头。 　　那是她某一天无聊时，在翻看小说，恰巧翻到了一篇文章，名叫和男朋友相处的日常，蔡大娘扫了一眼，只看到了男朋友三个字，权当她是在写日记，至此，便有了男朋友的传闻。 　　小春芽自作主张的过来问她，程又又自觉这种东西，应该要避着小孩子，只得解释说是一种游戏。 　　林寺淡淡笑了一声，又拿起了筷子，“既然没有，小程记者就更应该多吃点，不然以后的男朋友，看到了也会心疼。” 　　程又又吸了一口气。 　　这都是哪跟哪。 　　如今这一顿饭，简直让她魂穿到过生日的那一次。 　　没有最尴尬，只有更尴尬。 　　且尴尬的，从来只有她。 　　蔡大娘点点头，抱着碗，细细思索，又突然笑了一声，“我说今天吃饭怎么这么香，面前是俊男靓女，多养颜。要我说，你们两个好像都是一个地方来的，直接在一起多好。对了，也别喊小程记者了，显得多生疏，小林老师好像比又又大了几岁吧？就喊又又好了嘛。” 　　说吧，蔡大娘鼓励地看向林寺，示意他喊一声试试。 　　林寺憋着笑，郑重地筷子放下，转过身子，盯着程又又，“又又。” 　　声音清脆，又带着点笑意。 　　程又又的筷子抖了一下，一块凉拌西红柿直接掉了下来，让她有些心疼。 　　如今的场景，和相亲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程又又自然能感受到三道视线都停在她身上，只好装着平静，默默把掉下的番茄捡到了碗里，又把吃剩下的鸡骨头也收拾到了小碗里，转过身，心态已经调整好，只剩下了平静，“你好啊，小林老师。” 　　. 　　吃完饭。 　　她本想再去附近散散步，可又想起了家里还有一堆东西摊在桌上，只好和林寺一起回了院子。 　　到院子门口时，她看着那把大锁，犹豫了一下，从钥匙圈里取下了一枚钥匙，递给了林寺。 　　林寺刚一接过，正准备说些什么，她却赶紧利落的转身，一言不发，直接回了房间，只留下了一声“砰”的关门声。 　　门框上的年画颤抖了一下，两人的距离也慢慢隔开。 　　林寺站在院子中间，攥紧那把钥匙，静静看着紧闭的房门，苦涩地笑笑。 　　他虽然已经靠近了，但他们之间，还是有些距离，一时无法说得明白。 　　终究还是来日方长啊。 　　. 　　程又又回到房间后，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她本来是想打开音响，播放一首歌，再像过去的节奏一样，慢慢收拾房间，结束后再去洗个澡，睡前再打开电脑，整理一些资料，顺利的话，兴许还能看个电影。 　　可如今，隔壁住进了一个人，她还吗，没有判断这里的隔音好不好。 　　节奏被一再打乱，只好随意地结束这一天。 　　程又又蹲在地上，把收纳箱打开，把一些速食食品整齐地收纳进去。 　　今天购物总共买了四个大袋子，有两袋是各种日用品，有两袋几乎都是吃的，还有一些是一些零碎的日常用品。 　　她总共买了六个灯泡，刚好可以在房门口装上一个，在大门口位置再装上一个，走道里再装一个。厨房的那个灯有点不好用，还可以再换上一个，再加上碎掉的那一个，刚好还剩下一个可以当备用。 　　想了想，她披了一件开衫，拿着灯泡出门。 　　她门口留的有灯座，她出门前特意观察好了，只是她抬起手并不能够到，只得又回到房间，搬来了小凳子，踩上后，勉强才能摸得着。 　　灯泡是螺旋口的，还需要拧一拧，才算是彻底装好灯。 　　可如今夜色有些暗，站上去后，几次找不到位置，只得打开手机的手电筒。 　　“你在干吗？” 　　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吓得她有些哆嗦，手机差点没拿稳，另一只手上的灯泡却突然掉了下去，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 　　程又又心里一阵懊恼，拿着手机慢慢转移，对上了林寺的脸。 　　“你怎么突然出来了？” 　　她倒是忘了，她的门口就在林寺的不远处，他出现的突然，还出了声，还真是让她受到了惊吓。又因着碎掉了一个灯泡，程又又心里还有些不悦，说话的声音都比往常尖锐了几分。 　　林寺也有些不知所措，他穿的大短裤和一双拖鞋，灯泡掉下去的时候，有些碎片迸溅起来，还滑到了他的腿。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只是慢慢后退了一步，淡淡地答：“出来去卫生间。” 　　他在撒谎。 　　他哪里是去卫生间，而是在进了房间后，心里乱糟糟的，也在留意她的动静。直至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猜测她兴许是出来了，却又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抓住和她相处的机会，一次两次的偶遇，还能称作是巧合，次数多了之后，兴许会让她厌烦。 　　直至听到了搬凳子的声音，他才想到，她兴许是坐在外面看夜景，于是便主动的开门出来，想碰碰运气，却没想到，她只是在这里装灯泡，而他的出现，却吓到了她。 　　心中顿时多了些懊恼，又慢慢抬起头，故作镇定地看向她，“让我来吧。” 　　他的语气没有恶意，似乎格外平淡，就像是过去那样，随口说的一句，“那你吃吧”，程又又心里却有点烦躁，“我可以。” 　　“就当是我吓你的补偿，这里都没有灯，不如我来装吧，可能要方便一点。”林寺的视线一垂，恰好看到了贴着墙根放着的袋子，也不能推测，是她要在这几个地方装上灯泡。 　　其实他刚到这里的时候，也细细观察了这里的环境，对他这样粗糙的大男人来说，勉强住在这里，也还能凑合。 　　但又想到她是那样娇声惯养的小姑娘，即便他知道她很努力，大学里也打了很多工，即便她不会为这些事而烦恼，可他还是会觉得很心疼，还是想让她过得更好一点。 　　于是回到房间后，他也在计划着，要再置办些什么东西，才能让这里更丰富，装小夜灯便是其中一个计划，只要见到光明才会让人心安，这是最简便的方法。 　　可是他心心念念惦记的小姑娘，是那样的聪明、倔强，早就做足了准备，倒让他又多了一点欣慰。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又又十项全能！！ 第50章 拨云 　　诗意和浪漫融于烟火中，时间慢慢放缓了脚步，岁月被一点点拉长，小山村的生活过于平淡，每日尽在一朝一夕，一茶一餐饭，好似从未起过波澜。 　　她原本以为，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又有那样一段过往，相处时难免会有尴尬，至少，也会有一些不方便，却没想到，真的相处起来，竟比她想象的还要契合。 　　她几乎和林寺没有在早上见过面，她睡得久，等她起床时，林寺就已经去学校了，院子里还残留着打扫过的痕迹，还洒了点水，空气也带了点湿润。院子里她亲手扎起的那条绳子上，还晾着他前一天穿过的衣服。 　　卫生间已被清理干净，他的洗漱工具就放在她的另一侧，界线分明，又带有明显的联系。 　　她总是下意识的扫了一眼，然后在出神的盯着他的洗漱用品刷牙，直至电动牙刷自动暂停，才把精神拉了回来。 　　电动牙刷运转的两分钟里，她的意识也好像离她而去。 　　她总会下意识忽略那个时候都在想些什么，或许和林寺有关，又或许只是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日常，就像是突然有一天，把一件没做过的事变成了习惯。 　　昨晚照例和苏悦打了视频电话，虽然距离遥远，可丝毫无法阻拦两人分享生活的热气，总有说不完的话题，视频到将近两点。惦记着是周末，反正也没什么事，程又又索性一觉睡到了十点半才起床。 　　似乎睡得太少和睡得太多都会让人疲惫，程又又揉揉脖子，打了一个巨大的哈欠，胡乱洗了一把脸，这才摸到了厨房，翻出小奶锅，打算烧水煮个泡面。 　　小奶锅里装着一盒牛奶和煮蛋。从过去的一颗蛋变成了两颗，以前是盛放在一边的碗里，现在是直接泡在温水里。 　　她每天早上来厨房都会见到，想来是林寺留下的。 　　程又又的手顿了一下，她觉得——是时候要和他讲一下，这个院子里，有些东西是两个人共用的，他用完后，至少要把锅子清理干净，不要影响下一个人使用。 　　程又又伸出一根手指试探了水的温度，确定了只是温热，这才下手把煮蛋和牛奶拿了出来。 　　正准备从小橱柜里拿出个碗装起来，身侧却投来一道阴影，程又又歪歪头，竟是林寺出现在她身后。 　　她的手里还拿着他的东西。 　　像是被当场抓了个正着 　　犹豫了一下，她又继续着手里的动作，自然地拿出了一个碗，把林寺的东西放了进去，递给他，“里面的东西是你加热的吧?我想用下锅，就把你的东西拿出来了。” 　　“一定要这么生疏吗？”林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的声音往下坠落，带着一点沙哑，连带着，她的心也微微有些痒。她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但偏要装作不懂，把碗向前又推了推，“小林老师是什么意思？我们才刚刚认识而已。” 　　一句话，把两人的界限推得明明白白。 　　她感觉到林寺深深吸了一口气，甚至能感受到他隐忍的情绪，他又向前走了一步，就像是那一天，他把她抵在门前一般，这一次，把她圈在了案板前。 　　姿势暧昧，她的心却一寸寸冷下去，又想起那一次，同样的近距离，他一句句说着那绝情的话，眸中瞬间闪过了一丝痛楚。 　　她的反应深深刻在了林寺眼中，他抬起的手顿了一下，却没有接过她手中的碗，只是从里面拿出了一枚水煮蛋。 　　“为什么不好好吃早餐？”林寺就这样问了出来，说罢，又自嘲地笑笑，“我来的晚，还有很多地方需要麻烦——你，就当做是窗帘的报偿也好，或者是邻居的帮助也好，随便你怎么想，我只是早上起床的比较早，顺手给你留了早餐。” 　　林寺说完，又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就是生我的气，讨厌我，也要好好对待自己，身体最重要，早上好好吃饭，也别总吃泡面了，好吗对对？” 　　他终于还是说出了那个称呼，声音有些沙哑，又带着一点颤抖。 　　他似乎克制的极好，可眼眸却还是把他所有的情绪都暴露了出来。 　　有些心事，似是再也藏不住了。 　　程又又怔怔地收回了手，盯着碗中的鸡蛋和牛奶，有些愣神。 　　如今这算怎么回事呢？ 　　突然出现在这里，云淡风轻的配合她，现在又若无其事的说这些话，像是在照顾她，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竟然要装作陌生人，为何不做足全套，在这里又装什么深情。 　　心里憋着一口闷气，让她想要狠狠发泄过来，可她找不到一个突破口，像是交缠在迷宫中，怎样走，都能再次回到原地。 　　林寺把她的表情变化全然看在了眼里，又向她靠近了一点点，“真的要装作不认识我了？” 　　她纠结了很久的问题，终于被他问了出来。 　　程又又下意识地向后靠了一点，侧过脸，不再看他，“不是你想要这样吗？” 　　一句话，把全部的情绪都带了出去。 　　“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林寺的语气里带着一点酸涩，还有一点点期盼。 　　好像她只要问出来，他便什么都会告诉她。 　　心里有两只小兔子在疯狂赛跑，在即将到达高速时，又慢慢收回了动作，变成了烦躁。 　　确实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问他做这些有什么意思，问他是不是后悔了。 　　可心里的执拗给她蒙上了一层自我的保护壳。 　　她再也不想主动了，尤其是在他面前。 　　程又又侧过他的肩膀，看向小院里。 　　那里有一块土地，她本意想在那里种些花，可因为拖延症，迟迟没有动作，如今倒是被林寺连夜翻了土，撒上了种子，种上了幼苗，变成了她理想中的小院子。 　　周围的改变能看在了眼里，那心里的改变要怎样才能精准捕捉。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许久，程又又收回了目光，看着脚尖，“我问了你就会说吗？你要是想告诉我，早就说出来了，何必要我费心去问呢？”声音里又带着一点委屈。 　　从与林寺相识到现在，她一直身处被动。被动到无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她都好像永远和他差了半拍。她像是人间三月绽放的武陵色，而他却是身在山寺间慢慢绽放的林中山桃。 　　人间早已芳菲尽，他这里才看到了片刻芳华。 　　如今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都会说。”林寺慢慢退后，站在了她的对面，收走了眼中跌宕起伏的情绪，又转为了最寻常的云淡风轻，“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在那时候瞒着你。我一直想和你解释，但那天后，我就找不到你了。” 　　程又又一顿，她想起星空照片点赞后，她就把林寺拉黑了。 　　如今再说到这个，竟然还能从他语气里感受出一点质问的意思。可本身错就不在她，如今他倒好，还这般在她面前装深情。 　　即便当初有些话出于无意，可他最终还是随着公司的意思，承认了恋情。 　　一想到这里，程又又的心又慢慢恢复了平静。每当她发觉自己对林寺还抱有想法时，就会细细想这件事，借以恢复清醒。 　　就连此时也是这样。 　　程又又看着他，淡淡笑了一下，这样的笑，却让林寺心里生出了不安。 　　果然，下一句就是她咄咄逼人的问道：“那女朋友呢？那退出组合呢？退出娱乐圈呢？总不能都不是那个意思，总不能都有苦衷。” 　　语气中带有嘲讽。 　　他们虽然相识的不久，但在某种程度上，却意外的熟悉，以至于能轻易感受到对方的痛点。能用最平淡的言语，撕开最不想面对的伤口。 　　她看见林寺的眸光暗淡了几分，可并没有如他所想的失落，林寺反而淡淡笑了一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你不问问我的女朋友是谁吗？不问问我为什么退出组合吗？” 　　他的声音极轻，又带着一点引导，诱惑着她顺着他的意思，问出这些问题。 　　可她偏偏不打算如他的意，转过头不看他，手却无意识的抠着牛奶盒子，心里早就乱了，嘴上却不饶人的应道：“你想说就说。” 　　她听到了林寺短促的笑了一下，心里又多了一点懊恼。 　　果然，无论是什么时候，她在他面前总处于弱势。他永远冷静，永远如皎洁的一轮月亮，而她则像是映衬在湖面上的月亮倒影，看起来也是同样的皎洁无瑕，可轻轻一触碰，就会散去。 　　“我的女朋友，是个很别扭的小女孩，我们从小就认识，只是她很任性，又很调皮，从小就自以为是，又爱逞强，我曾保护过她，可她长大后，却好像不记得我了。” 　　他的声音没有带太多情绪，平缓而过，更像是在说睡前故事，可那些内容却一下下砸在了程又又心里。 　　“我以前也没想过能再遇见她，但偶尔还是会跟着本能想去找她，只记得她是个小群演，头上扎了两个小团子，哭起来要人命。后来我看了无数次当初那部电影，留意里面出现的每一个角色，可就是没有找到她，我想应该是不会再遇见了。 　　直到有一天，我意外在一个前辈背包上，看到了一个娃娃挂坠，那个挂坠做工精细，表情生动，和当初那个脆生生地说着‘最喜欢小林哥哥’的小女孩，长得一模一样。” 　　林寺的目光一寸寸收紧，全部落在程又又的脸上。 　　程又又的心也从过去的烦躁、躲避、慌乱，到后来，又慢慢多了一些别的意味。 　　那个前辈和包上的娃娃，会让她不自觉地想到她和程双。这样明确的指向让她无法躲避，也不能躲避，一旦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就会变得不再平静，她绞着手指，不知道要怎么看他。 　　林寺低低地笑了一声，又继续发起了攻势，“我原本只是觉得巧合，想要问前辈的娃娃是从哪里来的，可你知道吗，前辈恰好就是那部电影的女主角，所以我想——那个群演小姑娘，是不是和前辈有某些联系呢？” 　　有些乱。 　　她明明想听的不是这个，他却突然说了这些。 　　什么小姑娘，什么群演，什么过去，什么电影，她没有一点印象，就好像——她曾经忘记了一段记忆。 　　可她分明能感觉到林寺的认真，他的目光过分深情，声音又过于低沉，好像是真的把隐藏多年的心意，一点点表现了出来，最为汹涌，可又带有克制。 　　好像两人在此时突然转化了身份，原本是她是来质问他的，而现在，显然变化了意味。 　　程又又努力稳住心态，慢慢冷静下来，偏过头，不再看他，“我明明问的不是这个，你干嘛要说这些？” 　　可她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了。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日记本里写的那几句话，当时只是一笔带过，她那时看了之后，还觉得有点好笑，也根本没有把这些当回事。 　　可如今想来，那是她珍藏的日记本，那是她熟悉的字迹，是当时那个年幼的她，亲自用笔，一字一句写下了心事：去帮妈妈拍电影，路上遇见了一个小哥哥，好喜欢小哥哥呀。 　　曾经去跟着程双拍电影是事实，遇见过一个小哥哥也是事实，或许，曾经很喜欢那个小哥哥，也是事实。 　　只是她都忘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小□□记第21章有提到 　　武陵色和林中山桃都是形容的桃花。 　　灵感源于“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借以形容对对眼里的她和阿寺不太一样（比如生活方式，和对感情的方式，她以为她的热情已经消退，可他却像是开始），又给后面埋下了一点点伏笔。 第51章 拨云 　　“因为这是一切的开始。”林寺平静地说着，“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人。那时候不懂感情，十几岁的年纪，只当做是很惦记，却没想到，这种惦记，竟在心里住了这么多年。再次遇见像是祈愿多年，一朝如愿，自然欣喜。可欣喜之余，又有一点害怕，怕会再次失去，所以才想要靠近。可她好像不记得过去的事。但没关系，我依然很高兴，通过前辈找到那个女孩，是我入娱乐圈以来，遇见的最开心的事。” 　　程又又有些慌乱，大脑像是有个声音在反复提醒她，一定要理智，不要被他的三言两语就说服，明明他们两人之间还有漏洞。 　　她用指甲用力地掐着手心，逼迫着自己找回重点，“可你承认有女朋友，这是事实。” 　　终究还是回到了这里。 　　林寺深深看了她一眼，确定她的情绪稳定，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烦躁，这才缓了一口气，“你还记得，录制综艺的时候，我发烧的那件事吗？” 　　程又又抬抬眼，虽然没有回答，但已经把她的心思说了出去。 　　“绯闻就是从这里出去的，行程不知道怎么就被暴露了出去，有人在酒店对面蹲拍，透过窗户，拍到了我和你站在门口的样子，我还穿着浴袍。” 　　程又又张张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本意想问，怎么会被偷拍，可转眼又想，圈子里被偷拍早已是常事，有些粉丝疯狂起来，根本无处可躲。 　　她记得——她去林寺房间的时候，他的窗帘都是紧紧拉着的，是她醒来的时候，才把窗帘打开。 　　原来，是在那个时候。 　　原来是因为她开了窗帘，才被拍到。 　　“那照片呢？为什么没有公开？”她下意识问道，可话刚出口，又觉得不太对。她不傻，也见过圈里的种种运转方式，既然没有公开，显然是私下做了一笔交易。 　　“你要看吗？”林寺作势就要翻手机。 　　程又又急急抬起手拦住了他，“我就是随便问问。” 　　林寺扫了她一眼，又收回了手，“那天我们宿舍里装的有监控，程双前辈这些年把你保护的很好，我们私下交谈过，前辈不想让你卷入这个圈子。而我，还没有明确对你说过喜欢，还没有把你追到手，怎么能让你和我扯上这样的绯闻。更何况，那时的我，正在和公司闹解约，到那时，和我相关的消息都不会是正面的。” 　　林寺说完，目光就灼灼落在她的身上。 　　程又又垂下头，心里乱得一塌糊涂，已经不知道该要怎么面对林寺了。 　　这一段对话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解释了过去的那些误会，又道出了心事，最重要的是，她听到了，他说他还没有对她说过喜欢，还没有把她追到手。 　　这是说明，他也喜欢她吗？ 　　她承认判断到这里，她的心里是有点欣喜的，像是埋在心里许久的一颗种子终于要吐出新芽。她感叹新芽出土，又惦记培育的艰难。 　　等了很久很久，也期盼了太久，到破土的一瞬间，心里反倒是百感交集。 　　尤其是，她曾经以为那是个坏掉的种子，一度想要放弃。 　　程又又捏捏手指，沉默了许久，丢下一句“我再好好想想”，转身，跑出了小厨房。 　　她承认这是她的弊端，每当遇见不确定的事，第一反应就是先暂时躲避。 　　那些过往突然闯入她的心间，又融合上了这些心事，逐渐把她带到了一个无法看清的方向，她不知道要怎么做，好像突然进入了一个死胡同，前方已无路可走，再回头，就是必须面对，乱糟糟的。 　　程又又回到了房间，坐在小书桌前，把手中的鸡蛋磕得稀碎，直至蛋壳一点点掉落，她才作出反应，彻底剥开，咬了一口。 　　这种带有温度的早餐，属实和啃干面包的感觉不一样，一盒牛奶下肚，心也慢慢暖了起来，惦记着心事，她又打开了手机，翻出了和程双的对话框。 　　有些问题，还是想要问清楚。 　　【程又又】：我小时候当过群演吗？ 　　问完之后，又觉得不太对。 　　她的日记本中确实有所记录，只是心里本能的不愿相信罢了。 　　程双直接发来了一段语音。 　　“没有啊，怎么突然问这个？” 　　程又又想了想，直接打过了一个电话。 　　程双立刻就接通了，“不对，你确实没当过群演，不过我拍《秋风落叶》时，里面有我那个角色幼年时的样子，找了很多人都不合适。你爸爸直接把你带了过来。” 　　果然是那个时候。果然有这段经历。 　　程又又顿了一下，轻声问道：“那我怎么不记得了？并且，我好像看过秋风落叶，根本就没有找到我。” 　　她说的不假，程双的秋风落叶，一举让她拿到了国际影后，口碑极佳，也是程又又最喜欢的一部电影，前前后后看了十几次，里面的情节记得很熟悉，可从未在里面看到过她的身影。 　　程双没有回答，像是在犹豫，直至程又又反复催促，才淡淡开口，“你的镜头全部被删减了。” 　　“为什么？” 　　程双轻轻叹了一声，“拍摄的时候，你遇到了一点危险，差点走丢了，后来……要不是你的小林哥哥把你送回来，恐怕我和你爸就见不到你了。” 　　程双的声音多了点疲惫，似乎至今还是心有余悸，“所以我和你爸才下定决心，不要让你入这个圈子，还把你的镜头全部删减了。” 　　后面的话，她没有听下去，心思全停在了小林哥哥那里。 　　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记忆很好的人，小时候和小表哥打架，小表哥每次都会揪着她过去的问题反复念叨，而她只是茫然的跟在身后，表情极尽无辜，总想不明白她是哪里惹了他。 　　有些事情过去后，她就会自然忽略，心里只会记得比较重要的那一部分。 　　可当初的那个小林哥哥，真的就不重要吗？ 　　如果不重要，怎么会连程双都知道他，可如果很重要，为什么偏偏只有她忘记了。 　　信号有些不稳定，程双的几句话听得模模糊糊的，但她还是逐渐整理出了方向。 　　程又又五岁那一年，跟着程双夫妇到了秋风落叶剧组，那一次拍摄，她在剧组里遇见了一点意外，晚上回来时，小又又似乎受到了惊吓，什么也不愿意说。 　　倒是一个男孩，看起来格外镇静，像个小大人一样，站在程双面前，一字一句把遇见程又又的经过说了出来。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当时的男孩，就是她的小林哥哥，是碰巧陪母亲去那里散心的林寺。 　　程又又的手慢慢收紧，心里又多了一些奇怪的想法。 　　她原本以为，那些巧合就已经很奇妙了，却没想到，在更早之前，两人就已经认识过，只是她没有放在心里。 　　“后来呢？”程又又小声问道，“我怎么会不记得他了？” 　　程双：“你受到了惊吓，虽然当时被你的小林哥哥哄好了，看上去没有什么事，可天黑之后，又开始大哭，还发起了高烧。我们连夜把你送到了医院，可能是心里留下了点不好的回忆，后面这些，就被你慢慢忘记了。” 　　程双说到最后，还有点犹豫，想了想，试探着问道：“不过，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还是你——” 　　“我遇见林寺了，”程又又平静地说道，“他告诉我了。” 　　程双“哦”了一声，似是一点也不意外。 　　程又又听出了她语气不太对，小声问道：“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了？” 　　程双并不擅长撒谎，程又又听着她的呼吸声，就可以判断出程双现在的反应，犹豫了一下，不说话也不催促，只是握着手机，静静等待，僵持许久，终是程双败下阵来，先开口解释。 　　“他退圈后，曾主动过来找我。那个时候，你已经去那边了，他一直在找你，还想要你的联系方式。我当时有点生气，就说了他几句。然后他自己说出了这一段过往，我是这个时候才知道，他竟然就是小时候的那个小男孩。” 　　程又又没有回答。 　　程双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说来还是你们两个小辈的事，我们做家长的，也不应该牵扯太多。但，其实我挺好奇，你们两个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本来一直想问你，你们两个是不是在一起了，但想了想，也没好意思问出来，既然你刻意隐瞒，我也不好直接问出来。” 　　挂断了电话，程又又倒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心思一点点飘散出去。 　　就林寺当时的那番说辞，又在心里回顾了一遍，默默做了个总结，原本的不可思议，逐渐变成了一个荒诞的现实。 　　她原本做了诸般猜测，一直把自己放在了受害人的位置，可现在突然有所转变了。 　　她甚至不知道，是不是究竟哪里做错了什么，或者是他们两人哪里出了点问题，可明明一切都是在自然发展的，偏偏到了这个地步。 　　程又又烦躁地翻过身子，用脚踢开拖鞋，两个白嫩的脚丫互相拍打，手机屏幕被反复按亮又关掉。 　　有些心情，好像逐渐不受控制了。 　　小山村的空气极好，她特意换了新的纱窗，白日里总会打开窗户透气。 　　一阵香味顺着纱窗闯了进来，带着厚重的浓油赤酱的独特香味，引得她肚子忍不住叫了一声。 　　怎会有这么诱人的味道？ 　　在这里一个月了，平时她就是靠着泡面和偶尔水煮青菜，和极其简单的番茄炒蛋搭配各种状态的米饭度日，或者去蔡大娘那里蹭点饭。 　　饭餐讲究色香味俱全，她日常能感受到的，也就只剩下了近乎寡淡的味，几乎没有闻到过有这种勾人的香味。 　　程又又慢慢支起身子，那些往事一点点散去，满脑子只剩下了好想吃东西。 　　她打开手机，已经快十二点半了，显然是到了饭点。 　　莫非是有人来送吃的了？ 　　可小食堂的午饭她是吃过的，淡的像是程双的减肥餐，蔡大娘平时做菜，也只放盐和酱油调味，几乎所有的菜式都是同一个口味，很少会翻出花样。 　　难道是林寺？ 　　程又又慢悠悠地坐起身，怎样都觉得不太现实。 　　那林寺能来这里就已经让她很意外了，长得就像是温室里，精心培养出来的花朵一样，矜贵清冷，怎会这般传染烟火味。 　　却传来了一阵轻轻的叩门声。 　　心里涌上了一种莫名的期待，程又又慌忙从床上跳下来，套上拖鞋，又深呼一口气，刻意装得平静，慢悠悠地拉开了门。 　　“出来吃饭。”林寺看着她，淡淡说道。 　　房门已经打开，香味更是放肆的朝她鼻尖钻了过来。 　　她能感觉得到，里面应该有她熟悉的炸鸡，还有红烧肉，应该还有酸辣土豆丝，至于会不会有麻婆豆腐，还有待好好看清楚。 　　可她到底没有林寺这种强心脏，暂时还不知道如何平静地面对他，只好身子往门后退了一点，“那个——我好像也不是太饿。” 　　说罢，肚子却传来了咕噜一声。 　　她感觉面前的林寺好像笑了一下，心里更窘迫了。 　　如今的一切，好像在慢慢和过去重叠，那些时候，他们两个也总是这样隔门相望，他是一成不变的平静模样，她却心有窘迫，反复社死。 　　反正…… 　　反正都已经到这里了，反正肚子都已经闹起来了，反正是林寺主动的，反正不能勉强自己的胃—— 　　在一系列的反正在脑海中反复冲刷后，程又又终于平静了下来，讪笑了一下，从房间走出来，“那还是吃饭吧，都中午了。” 　　反正林寺都已经把台阶搭好了，那她就顺着他的意思配合他好了。 　　“等等”，林寺却突然打断她。 　　程又又停下准备迈过去的腿，又默默扫了他一眼。 　　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给了一个台阶，又要得寸进尺，还要她再做些什么吗？ 　　她的眼中多了些探寻，且过于直白，林寺看在眼里，心里隐隐叫苦，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冷声说道：“院子里只有一个石桌，没有凳子。” 　　程又又瞬间懂了。 　　她又一次误会了他的意思，“那你等等，我这里有，还是蔡大娘送的。” 　　说罢，就飞快地转过身，搬出了两把椅子。 　　林寺自然地上前结过，又示意她跟在身后。 　　程又又看着林寺拿着椅子的背影，心里却不自觉地想起了蔡大娘的那几句话。 　　让她以后和男朋友一起吃饭用。 　　如今是真的派上用场了。 　　可是…… 　　想法凝固在脑海中，饥饿冲刷了一切，让她无法再想下去。 　　程又又慢吞吞地坐在了小石桌前。 　　那是几个她没有见过的漂亮盘子，应该是林寺又买来的，两个小碗里装着粒粒分明的米饭，只是闻着就能勾起食欲。 　　到了这里，她很久没有看到这么让人心动的米饭了。在大娘家里，平时喜欢吃面喝粥吃馒头，几乎不怎么吃米饭。她偶尔会做饭，但她总是掌握不好水量，要不就是太硬，要么就是夹生，要么直接就是煮成了粥。 　　如今只是看到这个米饭，再配上她喜欢的菜，她觉得，她可能会一口气吃两碗。 　　林寺就像是有读心术一样，做了红烧肉、酸辣土豆丝、麻婆豆腐、番茄炒蛋，都是下饭的菜，也都是她爱吃的。程又又看得蠢蠢欲动，又不好意思表现的太满足了。 　　她是个肉食动物，又无辣不欢，可她一塌糊涂的厨艺，完全无法满足她的挑剔的胃。一时的温饱容易解决，可心里的馋虫却始终无法喂饱。 　　如今再看到了饭菜，心里却一层层泛起了涟漪，无形中又给林寺加了一层滤镜。 　　程又又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筷子，矜持地夹了一筷子番茄炒蛋盖在碗里，浅吃了一口，便瞬间被鸡蛋的嫩滑和番茄浓郁的汁水征服，程又又停下筷子，看向林寺，“那个……不然以后你做饭，我负责买菜和洗碗好不好？” 　　问这句话时，她是有一点点私心的。 　　她经常会刷到租房日常视频和美食视频，大多是两人合租的，说起吃饭的问题，基本上就是一个人负责做饭，另一个人负责买菜洗碗，也算是公平的搭配。 　　她其实挺向往这种日常，应该……比一个人吃泡面好一点。 　　再者，她也确实需要一些美食来慰劳自己，如今抛过去其他身份，林寺显然是那个最合适的生活搭档。 　　林寺的筷子一顿，又漫不经心地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好啊。” 　　程又又缓了一口气，小心地咬了一口红烧肉，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做的，红烧肉入口绵密，肥而不腻，浓郁的汤汁混合着米饭，虽然热量爆炸，但她的快乐指数却是直线飙升了。 　　程又又下意识捏了捏肚子，又看了看林寺过于优越的肌肉线条，目光又扫过桌上的其他几个菜，小声补充了一句，“就我们两个人，还是不要做这么多菜了，少吃一点就好。” 　　这次林寺却没有答应她，反而给她碗里添了更多菜，“多吃点，不然该心疼了。” 　　他没有说是谁会心疼，语气平静，像是随口说的一样。 　　程又又搅拌着碗里的菜，抬起眼，却对上了他的目光。 　　那样的眼神，真挚，没有半点遮拦，像是要把所有情绪都直白的表现出来。 　　他的眼里，似乎从一开始，就只有她一人。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对对是有点心理阴影，后面几章会解释。 第52章 拨云 　　一场秋雨过后，村子里的温度就降了许多，不过是十月中旬，便已经感受到了寒意，出门就必须再加上一件厚外套。 　　程又又来得匆忙，秋冬的衣服只带上了几件，前几日接连下了几天的雨，衣服也没办法晒干，周围也带着一点湿气，让人心生不适。 　　今日难得放晴，像是意外惊喜，程又又慌忙把衣服拿出去晾晒，顺便把小柜子也理了一遍，套了两件衬衫叠穿，如今也顾不得美丑，能御寒便是最佳的选择。 　　程又又搓搓脸，她畏寒，这还没到冬天，就已经难掩寒意，若到了冬天，也不知要如何过下去。 　　春芽换上了橘红色的毛衣，是蔡大娘亲手织的，高领，翻着同色的花边，把她的脸蛋映衬的更红。 　　刚一放学，春芽就一路小跑到了程又又的院子，就连她的书包，也在被她高高举起，隔着院墙，大力丢到了她家的院子，下一刻，就听到了蔡大娘的叫骂声。 　　程又又忍着笑，打开房门，探出半边身子，打趣道：“怎么了？瞧你猴急的，我可没有零食给你吃了。” 　　春芽没有回答，飞快地从程又又身边蹭过去，熟练地坐在小书桌前，拖着脸，一副你快问我的表情。 　　程又又轻轻一笑，偏不让她如意，又慢吞吞地坐到了床边，甚至还颇有兴致的翻出了一本书。 　　春芽这下可坐不住了，忙不跌地扑过来，把书拿掉，“哎呀，又又姐姐，我可是为你好，你不知道，十一月县里有歌唱比赛，我们学校也要去表演，林老师就是负责教我们的。” 　　“那很好啊，”程又又抬抬眼，林寺可是出了名的创作人，在圈里热度颇高，一度被称为鬼才歌手，当初在LCF也是主唱，如今倒成了一名音乐老师，反差感还是挺大的。 　　不过……教几个孩子合唱演出，应该不是问题。 　　“哎呀，这不是重点！” 　　春芽急迫地拉着程又又的手，认真劝道：“我们学校人少嘛，一共要去二十四个学生，小林老师是负责教我们的，郭敏老师就是负责照顾大家的，这段日子他们两个天天都在一起，我还看到郭敏老师给小林老师带水果吃，我猜她一定是要给小林老师表白，又又姐姐你快去！你好几天不去学校拍照了，你再这样下去，你男朋友都要被别人抢走了。” 　　春芽说的认真，语气里又带着急迫，都让程又又有些忍俊不禁。 　　自林寺到了望湖山村后，他就成了村子里的热门人物，每天都能听到关于他的讨论，其中难免会带上点男情女爱这一方面的，她原本也当成个乐子，偶尔听一听，也会附和几句，直至一次偶然，她竟从中间捕捉到了她的名字。 　　那个过来采风的不爱说话的小程记者，听说也对小林林老师一见钟情了。 　　这个消息像是生出了一双翅膀，在小村庄里越传越烈。 　　程又又生得貌美，即便不怎么打扮，也像是一朵出水芙蓉，刚入小山村时，也有很多人跟在身后追求。 　　这个消息即出，倒是为她挡了一部分桃花，程又又原本也懒得解释，想来传了一两遍后，就会慢慢散去，没有人在意。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她对林寺一见钟情的传闻，竟然碾压了一众消息，如今熟悉的人见到她，还会积极询问进度，再热情点的，更是直接帮她出谋划策，设法征服小林老师。 　　程又又听得越发无奈，心知不能再这样放任不管了。 　　她一直在暗中找寻八卦的来源，直至一次去学校拍素材，看到了正和一群小学生吵架的春芽。 　　那春芽扎着两个小辫儿，像是一个火力全开的战斗机，叉着腰，一个人骂着身后的几个小男孩，嘴上还肯定的喊着，“一定是我的又又姐姐会和小林老师在一起，小林老师肯定会喜欢她，并且又又姐姐刚到这里，就对小林老师一见钟情了！” 　　春芽自己说完，还不觉得满足，又示意几个男生学着她的样子重复一遍，乍一眼看上去，像是邪恶组织在暗中宣誓。 　　程又又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万万没想到，她的身边竟然跟着一个小喇叭。 　　那孩子童言无忌，更何况她又平时还总跟在程又又身后，一来二去，倒被传成了真。 　　程又又几番在学校澄清，又去蔡大娘那里解释，都没有半点作用，最后只能尽量躲避着林寺，除了偶尔吃饭，才会和他坐在一起。 　　如今她已经尽量忽略了这段过往，却没想到，这个小家伙现在还主动送上门了。 　　程又又轻轻捏着小春芽的脸，“你一个小孩子，天天男朋友女朋友的，还不如好好学你的习，别总是想那些有的没的。” 　　春芽被她说的不高兴，跺跺脚，从程又又的魔爪中挣脱出来，鼓着脸撒娇，“反正，反正你要是不主动一点，小林老师就真的被抢走了，你都不知道，我们郭敏老师可温柔了，要不是我和又又姐姐关系更好，我都要偏向郭敏老师了，现在就连校长都在撮合他们呢！” 　　程又又的手一顿，不再看她，慢慢起身坐到了书桌前，随意地翻著书，可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倒是春芽的小声唠叨，还在耳边细细徘徊。 　　“我们小林老师可受欢迎了。” 　　“现在很多人都在给小林老师介绍女朋友哦。” 　　“我觉得徐佳姐姐好像也喜欢小林老师，上次还看到他们一起聊天了！” 　　“对啦，他今天还去了镇上了，也不知道会不会遇见其他人。” 　　程又又随手翻过一页，心又慢慢沉了下去。 　　他可是个热门人物，古镇又是热门的旅游景点，他万一被人认出来，到那时，他还会回来吗？ 　　想了想，她又合上了书，随手打开电脑，趁着电脑开机的功夫，又扫了春芽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你小林老师现在回来了吗？” 　　春芽歪着头想了想，摇摇头，“应该没有，上午小林老师带我们唱完歌，就说要去镇上给我们订衣服，是那种大合唱的衣服，还不用我们花钱，郭敏老师跟着他一起去了，好像是帮忙选衣服。” 　　春芽越说越兴奋，程又又的脸色却慢慢沉了下去。 　　一字一句过滤，最终脑海里只剩下了，郭敏老师跟着他一起去。 　　也不知道心里究竟在意的是什么。 　　他都没有喊她一起。 　　她明明还有很多东西的要买。 　　她的薯片早就没了，她还想要喝点雪碧，还想再买一套适合冬天用的床品，还有很多想做的事。 　　可他出去都不带上她。 　　程又又的脸色慢慢沉了下去，恰巧电脑卡顿，始终打不开她想要的页面，烦躁感汹涌而来，让人疲惫不堪。 　　程又又猛地站起身，力度有些大，把春芽吓了一跳。 　　“干嘛呀又又姐姐。” 　　“不早了，有点饿了，吃饭睡觉。”程又又冷声答道。 　　其实现在也才刚过下午六点，还早的很，她和林寺平时八点左右才吃晚饭，她还有很多时间，完全可以等他从镇上回来吃晚饭。 　　可是…… 　　他还和别人一起呢，在镇上多方便呀，随便找个小饭馆，就可以满足温饱了，怎么可能还会惦记着家里的人，怎么可能还会想她有没有吃东西。 　　心里偷偷泛起了一点点酸涩，程又又拉出床下的收纳箱，里面是她囤的泡面，说来已经很久没吃了，程又又随手拿了一包，又看了春芽一眼，“你要不要吃？” 　　“好耶！”春芽欢呼的举手，蹭过去，在箱子里细细挑选喜欢的口味。 　　小林老师还没过来的时候，春芽倒是经常在这里蹭吃蹭喝，她的又又姐姐虽然饭做得不好，可煮泡面的手艺却是一绝，再配上一个鸡蛋，撒上一把青菜，她甚至可以一口气吃两碗，可蔡大娘总是不愿意给她买泡面。 　　这段时间，又又姐姐很少去她家吃饭，也很少喊她过来吃这种东西，春芽一度有些失落，但又不敢多问。 　　她偶尔也会闻到从小院里飘来的香味，每次想凑过来，跟着小林老师和又又姐姐一起吃饭，可她刚走到门口，便会被蔡大娘拉了回去，美名曰不可以打扰他们。 　　她惦记着撮合那两人才是最重要的事，只得悻悻收回了蹭饭的心思，默默盼着机会，再好好央求一下又又姐姐满足她的嘴馋，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 　　春芽欢喜的一路小跑，主动帮忙洗青菜。 　　程又又去了厨房，寻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过去用的那口大铁锅，摸索了一会，才在橱柜里翻出了一个保养极好的平底锅，想来是林寺新换的，她都不知情。 　　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碰过厨具了，早上林寺总比她起得早，会做好各种样式的早餐，再给她留下一份，她起床后就有东西吃。 　　每天上午，她出去拍拍照片买买菜，偶尔去学校帮忙，林寺的课也不多，中午总是会早早回来做午饭，两人一起吃完午饭，她继续出去拍照，搜集素材，他则回到学校继续上课。 　　每天晚上也是林寺做饭，就连当初说好的洗碗也被林寺尽数揽去。 　　对他们一日三餐，她做的最多的贡献，大概就是每天晚饭吃，回答林寺那个好像永远不会变的“明天想吃什么”，她总能说出很多花样，巧合的是，他也能一一满足。 　　如今再触碰到新厨具，心里还莫名多了一种奇异的感觉，程又又顺势把挂在墙上的围裙取下来，是买窗帘的时候一起带回来的，前段时间一直穿在林寺身上，如今倒是头一回环在她腰上。 　　春芽蹦蹦哒哒地跟在身后，手里拿着两袋泡面，喜滋滋的拆开。程又又按开电磁炉，敲下两颗鸡蛋，看着鸡蛋在锅里慢慢凝固，直至冒出了一点烟雾，这才慌忙拿着铲子翻面，可是她太久没做饭，原本就拙劣的技术如今更是生疏，一个鸡蛋竟也翻得稀碎，心里也随之多了一点酸涩。 　　还真是奇怪，以前明明不会是这样的，现在却好像极其敏感，也多了一点情绪化，一点点小事都会慢慢放大，在心里留下痕迹。 　　要是过去，她怎么会因为煎不好鸡蛋而懊恼，委屈呢？ 　　煮好的泡面汤汁浓郁，面条筋道，再配着一颗煎蛋和烫好的苋菜，是她过去很喜欢的味道，可如今只是吃了一口，却觉得好像缺少了一点感觉。 　　最近她的嘴被养得刁了，就连蔡大娘有时候做的饭，都不是很能吃进去，更何况，是她吃了这么久的泡面。 　　习惯真可怕。 　　程又又恨恨地心想，这林寺实在太有心机了，就这样让她无法抵挡，慢慢习惯了有他在的生活，她在这里委屈，他倒是拍拍屁股走人，像那什么似的。 　　春芽没有烦恼，几口就吃完了碗里的面，又砸吧着嘴看向程又又，打起了她的主意。 　　程又又看了她一眼，把碗推到她面前，“给你吃。” 　　春芽惦记着蔡大娘的话，还刻意矜持了一下，“那又又姐姐，我要是吃了，你吃什么呀？” 　　表情格外的单纯无辜，可程又又知道，她的口水都快掉下来了，程又又抬抬眼，作势就要打趣她，“你要是不想吃，就还给我，小孩子不要问这么多。” 　　说罢，作势就要把碗拿回去。 　　春芽哪里肯，急急把碗抱了过去。 　　栅栏做的门被推开，传来了轻微的响声，坐在小石桌前的程又又下意识抬头看过去，就见一个提着大包小包的男人，冲着她笑了一下，“在吃什么好吃的？也不等等我。” 　　他的语气格外自然。 　　配合着现在的场景，某一瞬间，让她觉得，像是打开了一个崭新的新世界。 　　她是在家里等候着丈夫的小娇妻，教训着身边调皮不听话的孩子，而他则在外奔波，黄昏时分突然归家，带着一身的风尘和大包小包的东西。 　　程又又怔了怔，有些说不出话。 　　春芽当即就把碗放了下来，欢喜地向林寺跑了过去。 　　“小林老师，你可回来了！出去买什么好吃的啦？” 　　林寺把所有的袋子都转到一只手上，腾出了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去给你们买衣服了。” 　　话是对着小春芽说的，可目光却落在程又又身上，一寸一寸收紧。 　　程又又垂下头，不再看他。 　　要不是没从小春芽那里听说过原委，指不定此时就要再度想入非非，误会些什么。 　　如今再看他手里的大包小包，也只会当做是他为那些孩子们买的东西，可这些，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再看春芽围着林寺抱抱蹦蹦跳跳的模样，心里更烦躁了。 　　她陪着她玩了这么久，还把好吃的也分享给她，还把玩偶也送给她，可这小丫头，归根结底还是更喜欢林寺一点，心里顿时又多了点委屈，顺势把饭碗向前一推，“你还吃不吃啦？” 　　情绪控制的极好，不仔细听，应该不会发现声音里的异样。 　　“我吃我吃，”春芽又放开了林寺，欢快地跑到桌前，大口扒拉着碗里的面。 　　程又又淡淡盯着小春芽吃饭的样子，始终没有抬头。 　　她能感觉到林寺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带着点探寻，又带着点笑意。 　　可她最烦的就是他这个样子。 　　他什么都知道，反倒是她，总是惊慌失措，什么都不明白。 　　“怎么就吃这个，也不等我吃饭？” 　　这一次，倒是不能躲避了，他的这句话明显是在问她。 　　程又又盯着筷子上的纹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总不能说，她以为，他要和郭敏老师一起吃饭，反正他都要丢弃她了，反正她就是一个人，吃什么和什么时候吃饭，又没有太大区别，和他也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这种话，也只是在脑海里转了一圈，根本没有说出口的机会，她只想找一条缝隙，把自己藏进去，躲得远远的。 　　春芽吸溜着面条，含糊不清地应道：“当然是饿了呀，小林老师肯定和郭敏老师吃好吃的了，我们两个也要吃点好吃的呀。” 　　一句话，把又又的心事说了出去。 　　她站起身，丢下一句“我去洗碗”，逃跑似的去了厨房。 　　特意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借着水流声来躲避内心的烦躁，几乎没有沾油的碗，随便冲一冲就会干净，可她偏偏像是要住在厨房一样，翻来覆去，洗了几分钟。 　　“现在想要变成洗碗机了？” 　　门口传来了淡淡的声音。 　　她抬起头，看到了林寺。 　　他心情好像极好，说话的语调都带着一点愉悦。 　　程又又张张口，却不知道要怎么接下去，这句话实在是没有什么营养，可却是突然，像是把她的遮羞布扯了下来。 　　她装作没听见，蹲下去，把碗放到了小橱柜。 　　直接无视了他。 　　擦身而过的那一瞬，她听到林寺突然开口，“回房间看看。” 　　程又又脚步一顿，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便自顾自地往外走。 　　她本意是想若无其事的回到院子，和春芽再闲聊几句，大脑却像是突然收到了一个新指令，直接达到了最高级，诱着她，慢慢走回了房间。 　　书桌上放着一个巨大的行李袋，是刚才林寺拿的袋子中最大的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 　　她的心突然剧烈跳了两下，有点期待，又有点茫然。 　　只好装作无意的走到窗前，把头发扎了起来，又淡淡看了一眼窗外，确认林寺在和春芽聊天，确认此时根本没有人顾及到她，这才小心翼翼的把窗帘拉上，想了，又把门关好，特意落下了锁，这才打开了那个袋子。 　　她小心翼翼地拉下拉链，就像是打开潘多拉的魔盒，在打开的那一瞬，她是好奇、迷茫、憧憬、欣喜的。 　　她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她看到后，将会是怎样的心情，只知道随着心中本能，一点点拉开了拉链，里面的东西彻底暴露了出来。 第53章 拨云 　　里面塞着大大小小的纸袋，像是刻意做好了分装，最显眼的，是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她惦记了很久的零食，是她平时很喜欢吃的薯片、可乐之类的东西。 　　心里慢慢泛出了一点甜，像是可乐拧开瓶盖的第一口，还轻微冒出点泡泡。 　　她小心的把零食拿了出来，又坐在凳子上，小心拆开其他袋子。 　　其他袋子里装的是生活用品之类的，就连湿纸巾和卫生巾他都想到了！ 　　程又又脸上一红，脑补出他一个大男人，在货架前挑选的样子，莫名有些想笑，可唇角的弧度还没有坚持多久，转瞬又想到林寺又不是一个人过去的，他身边还跟有郭敏老师，指不定这些东西，就是郭敏老师帮忙挑选的。 　　像是突然泼下了一盆冷水，原本的喜悦顿时消散了几分，程又又把东西放到一边，又继续往下翻，指尖却触碰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手顿时僵住了。 　　纸袋里装了几件衣服，□□色的毛绒外套，杏色的毛衣，浅紫色的卫衣，还有一条带着兔耳朵的抓绒帽子，缀着毛球的围巾，颜色粉嫩，款式有些可爱。 　　程又又用手捏捏，手感极好，并不像是从小镇上的服装店买回来的。 　　程又又心里一顿，下意识的翻看。衣服上的品牌标志。 　　果然。 　　她并不是一个很追崇品牌效果的人，但程双养个女儿就像是在养一个娃娃，最喜欢给她做各种打扮，也尽力给她收集各种各样的衣服。 　　这个品牌是程双很喜欢的一个设计师的作品，走的就是比较清新温柔的风格，程双也在家里给她收集了很多，到了大学后，她开始尝试着独立，尽量不花家里的钱，以至于她那点微薄的薪水，根本就不足以她买这个品牌的衣服。 　　这个地方怎么可能会有这个品牌，她又不是没有逛过小镇上的商场，基本上云也紧紧能够满足日常需求。 　　有一次，她跟着蔡大娘去逛街，在商场买了一条运动长裤，裤脚成功把她的白袜子，染成了黑色，就连接触的内衣，也被染成了奇奇怪怪的颜色。 　　在那一次后，她便有了教训，即便是现在缺衣服，也只是在反复犹豫，未曾下定决心。 　　却没想到…… 　　如今竟然有人，会为她准备过冬的东西。 　　一时她竟不知道该要做出怎样的回应。 　　袋子最下层，还装着一套毛绒床品，还有一个兔子形状的暖手宝。 　　他似乎是把能想到的御寒的东西，都装在这里带给了她，又什么话都没有说，让她摸不懂他的意思，只会这样静静地、迟疑地看着这些东西。 　　她发了很久的呆，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手机里传来了叮咚一声。 　　她低下头，是程双给她发的消息。 　　【程双】：对了，好像天冷了，你年前就该回来了吧？我记得你过去带的东西不多，应该没带多少秋冬的东西，要不要让宋姨给你寄点？ 　　程又又看了看林寺赠来的那些东西，深吸一口气。 　　【程又又】：不用了。我已经有了。 　　【程双】：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程又又看着对话框里发出去的消息，心思一点点扩散，她觉得，似乎不能这样下去了。 　　她一直觉得，感情中，暧昧终究是最会伤人的东西，单身的男女，要么就坦坦荡荡的在一起，要么就说清楚保持距离，这样子算怎么回事？ 　　可有些话，她不愿意主动去说。 　　他却好像也没有那个意思，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屏幕又亮了一下。 　　惦记着也许是程双发来了叮嘱，程又又随手解锁屏幕。 　　出现的却是林寺发来的好友验证，里面还备注了一句话。 　　【LC】：能把我从小黑屋里放出来吗？ 　　她这才想起，即便那天两人说开了，她还是把他关在了小黑屋里，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几乎没有犹豫，她直接点了接受。 　　而他则像是一直看着手机，消息直接发了过来。 　　【LC】：终于被放出来了 　　【LC】：那你还要在小黑屋里待多久呢？ 　　【LC】：听春芽说，你没怎么吃东西，我煮了阳春面，要吃吗？ 　　还没想好要怎么回应，肚子却先叫了一声，看着时间，已经到了他们平时的饭点，她记得林寺煮的阳春面味道很绝，虽然清淡，但吃得人格外舒服，连汤带面吃下去，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程又又下意识坐直了身子，又抬手抹了抹脸，确认表情应该不会太奇怪。 　　这才回了消息。 　　【程又又】：来了。 　　发完消息，视线又转向林寺带回来的毛绒外套，想了想，脱掉了充当外套的衬衫，换上了新外套，又站在镜子前细细看了两眼。 　　浅色系的毛绒外套，把人也衬托的多了点温柔，只是她在这个地方晒了太久，皮肤有点黑了。 　　想了想，程又又从抽屉的化妆包里，翻出了一个气垫粉饼，在脸上细细铺了一层，肤色一经调和，果然看起来状态好多了，程又又细看了两眼，又摸出了一支唇釉。简单增加了一点气色，收拾完成，才重新打起了精神。 　　跨出门的一瞬间，她心里莫名多了一点羞怯，总觉得现在的她，就像是一个在刻意闹别扭的小女孩。 　　那个人没什么反应，她却自顾自的气了很久，临到末尾，暗搓搓地又想要和人家和好，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只好用着不明显的手段，一点点暗示，希望对方能看得明白。 　　林寺已经在小石桌前坐下了，桌上放了三碗面，还有一小碟配菜，春芽的碗中几乎只有汤，两包泡面下肚，她已经撑的不得了，但又实在嘴馋，也没有吃过的阳春面，林寺只好拿出了一只碗，给她盛了几根面。 　　春芽一口气就把面吃完了，乖乖地蹲在林寺身边，游说林寺把程又又的面分给她一点。 　　直至后背感受到轻轻一掌，春芽的背立即挺直，小心翼翼地转过身。 　　“哇！又又姐姐，你好漂亮！” 　　“就你嘴甜，”程又又随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林寺身上，过去春芽没少夸赞她，可现在不同，现在还有林寺在，总觉得……无形间变了味道，有些难为情。 　　“哪里是我嘴甜啦，本来就很好看嘛！”春芽眼见她反驳，又转身找林寺求证，“小林老师，你说是不是很好看呀，衣服上还有花花，就连又又姐姐都比平时漂亮了。” 　　林寺的目光尽数落在她的脸上，一寸一寸，把她瞧个仔细，像是逐渐把她吞噬了一样，程又又脖子一僵，呼吸也乱了节奏，林寺却心情大好，弯弯唇角，视线这才慢慢向下移动，停在了她的衣服上。 　　“嗯，确实很好看。” 　　春芽瞬间就高兴了，目光在两人之间辗转，又鬼鬼祟祟地笑了笑，不死心地再问一句，“那小林老师，你是觉得是衣服好看还是人好看呀？” 　　有那么一瞬间，程又又想直接捂住春芽的嘴，把她拖走，可心里又有些好奇他会怎样回答，只得不动声色的拉了春芽一把。 　　林寺又转回头，更加专注地看着她。 　　空气有些凝固，时间有些煎熬，就在她准备打断的时候，又听见了林寺藏有笑意的声音。 　　“衣服很好看，人更好看。” 　　“哇哦。”春芽格外捧场，又暧昧地冲程又又挤挤眼。 　　程又又的脚步顿了一下，故作平静地坐下。 　　那顿饭，吃得心不在焉的。 　　吃完饭,她正要收拾东西去洗碗，却被林寺自然地拦住了。 　　程又又不解地看向他，眼神中透着几分迷茫，明明他们从一开始就说好了，他做饭，她洗碗，两人互相合作，各司其职。可他总是违背当初的约定。 　　难道……他不愿意给她饭吃了？ 　　还是这男人改变心意了？ 　　这林寺的心思本来就难以琢磨。 　　她一直没来得及问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如今全都堆积到了这里，总感觉是刻意钓着她，不靠近，也不退后，也不说个明白，心里越来越乱，使得她忍不住幽幽瞥了他一眼。 　　她看到林寺笑了一下，起身，抱着几个碗去往厨房。 　　声音却自然的飘了过来。 　　“小程记者，你今天的状态不太对，像是洗碗机一样，虽然这里的水费不高，但还是要节约用水啊。” 　　小椿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程又又的脸却慢慢染上了一抹绯红。 　　她怎么会不知道他的言外之意，这个讨厌的人，一但有了机会，就会刻意打趣她，可说来也很奇怪，她好像并不讨厌。 　　甚至慢慢的，她也有所转变了。 　　蔡大娘在院子里喊着，让春芽回去帮忙剥豆子，春芽虽是不情愿，但又难以违背蔡大娘的意思，只好嘟着嘴，和程又又告别。 　　程又又顺手拿过一边的水管，给院子里，林寺种下的植物浇了水，又回到房间整理资料。 　　前几天，她把搜寻到的资料编辑出了一份初稿，发给了老教授，希望他能帮忙指正，同时又在后面附上了她的一些问题，她本以为老教授平时多有忙碌，这封邮件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回复，却没想到，老教授收到后又特意给她打了一个长途电话，末了，又回复了一封邮件。 　　程又又带着点敬意点开了老教授的回复，她没忘了她来这里的终极目的，虽然她承认有一部分是出于赌气，和历练自己，但归根结底，初心还是想在陌生的环境中，找寻到属于她的方向。 　　她把与春芽一起生活的日常当做起点，撰写了一篇关于偏僻乡村儿童读书问题的报道，想借此做出更多宣传，给这里的孩子们，找到一个走出去的机会，让更多人看到这个地方。 　　几个月的相处，也让她整理出了一份比较完善的初稿，程又又读了几遍，但心里还是觉得，似乎缺了点什么，像是根本没有深入到灵魂。 　　老教授回复的邮件很长，字数竟堪比她精心准备许久的初稿。 　　程又又看得心潮澎湃，过去被她忽略的问题，和她根本就没有想到细节，通通被老教授点拨了出来，又给了她更多的灵感。 　　像是过去研究备考一样，程又又盯着老教授的回复，细细揣摩着每一处用意，又把捕捉到的灵感尽数记录了下来，待后续重新修改文稿。 　　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整个房间便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程又又看着幽暗的电脑屏幕，有些发愣。 　　探手去摸床头边的手电筒，试探着把按开，却没有灯光出现。程又又反复试探了几次，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她好像忘了给手电筒充电了。 　　只得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慢吞吞地移步到开关位置，轻轻摁下去再打开，光亮却没有如约而至，反复试了几次，还是无果。 　　兴许是跳闸了。 　　小山村里的电路老化严重，夏天时，因为要开风扇，经常会跳闸，刚开始她还总以为是停电了，会专门去询问隔壁的蔡大娘，直至看着春芽主动过来，轻轻松松地帮她把电闸推上去，她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程又又轻叹一声，没想到已经到了秋天，还是改不掉这个毛病，只得穿着拖鞋，推开了门出去。 　　今夜没有星星，小山村的夜晚显得格外寂寥，配合着夜风，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院子里亮着一束微光，像是无声给她指引着方向，程又又心里一缓，她知道，如今不是她一个人在这里，她的身边还有另一个人，如此以来，漫长的黑夜也不足为惧了。 　　虽然她并不是很想承认，但这个人，好像总是会在她需要的时候，给她带来点光明和温柔。 　　“别担心，是停电了。”拿着手机打光的林寺看向她，脸上还带着点笑。 　　见她没有回答，林寺顿了顿，又小步上前，站到她身边，声音比以前都轻了许多，“怕黑吗？房间里有没有应急的灯，我刚才打电话问了，好像是电路出了故障，今晚应该会来电，你要是害怕的话……” 　　“我没事。”程又又接了一句。 　　她过去确实会害怕，只是到了这里后，一个人度过了几次黑夜，反而逐渐成了习惯，早就没什么在乎的了。如今她更惦记的，是邮件上的内容，笔记本虽然充满了电，但应该只能坚持一个多小时。 　　“你等等，”林寺说完，就把亮着闪光灯的手机塞给她，转身去了黑漆漆的房间。 　　程又又站在院子里，偶尔会听见突然传来的碰撞声，然后再转为平静，过了两分钟，林寺才从房间里出来。 　　“这个给你，”他拿出的是一大只蜡烛，以及一个模样精巧的打火机。 　　程又又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过。 　　林寺却直接放到了她手中，“你要是害怕，就点一只蜡烛应急，但要记得，睡前最好把蜡烛吹灭。这个蜡烛据说可以燃烧二十几个小时，但只是数据而已，总会有意外。” 　　说罢，又塞给了她一个小方块，有点重。 　　程又又低头一看，是充电宝。 　　“不知道你有没有准备，我过来时带了一个，但前段时间出门用了一部分，回来忘了充电，现在还剩一点点电量，如果你手机电量不足的话，先暂时应急用。” 　　那个充电宝放在程又又的手心，沉甸甸的，连带着，她的心也沉甸甸的。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她和林寺相处的时间不算短，过去曾为他的私信欢喜，为在她危难时，他把她揽入怀中而感动，也会在他刻意撩拨时，逐渐怦然心动，也会为他受伤时，却主动给她说“别害怕”，而心疼不已。 　　可最终，也会因他的一句“追星而已”，难过了很久。 　　他说过很多话，她也把很多记在了心里。 　　那些话语，或许带有其他情绪，她从未认真计算是什么意思。 　　可如今，他说的几句话中，没有一句带着我喜欢你，或者我很在意你，或者根本就没有一点关心的意思，平淡到……和平时问她想吃什么一样自然。 　　可她却从里面，感受到了一种特殊的情绪。 　　那是她过去拼命压制的，是她在伤心之时，以为已经丢掉的，是在又一次遇见他时，慢慢生长出来的。 　　可现在，她能清晰的感觉到，那种情绪，已经在心里生根发芽，布满了整个心房。 　　程又又笑了一下，又把充电宝放到了他的手中，对上他略带诧异的目光，故作自然地回答：“没事，你留着用吧，我带的也有。” 　　想了想，她又看着他的眼睛，回了一句，“你放心。” 　　她确实也有充电宝，只是在她到了望湖村后，就再也没充过电，直到每次出门的时候，才会提前充满电，回来后，又随手放到了一边。 　　现在想来，她的充电宝应该也只剩了一点电量，和他的应该差不多。 　　可刚才林寺让她拿着他的手机，听到那声碰撞声时，她的手不小心用力，碰到了电源键，她看到了林寺的手机余电，也不过是百分之十五，还没有她的多，可他却要把最后的电源也让给她用。 　　程又又的心酸酸的。 　　她对比了一下她自己，如果她到了这个时候，兴许更想先满足自己的需求，然后再把多余的东西分享给其他人吧。 　　推开门时，程又又侧过身子，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林寺。 　　她突然觉得，她好像没有那么精湛的演技，能支撑着她，再次伪装下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林寺被放出来了！！ 　　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我每次需要充电宝的时候，电量都是不足的！！ 第54章 拨云 　　回到房间，再看邮件时，都有些心不在焉，心里逐渐被另一件事所占据，再容不下其他东西。 　　直到电源余量提醒她电脑能坚持的时间不多了，她这才把精神收了回来，继续整理着后续要做的细节。 　　她是一个不管做什么都会尽力去投入的人，一旦专注，就会忘记时间。 　　昨天她试探着，跟着过去学的技巧，拍摄了一段视频资料，剪辑视频是她的弱项，她试了几次都觉得差点意思，最终还是选择了最初始的版本，又连夜恶补了一些相关知识，到凌晨才睡着。 　　乡村的清晨是难得的热闹，外面孩子们上学的嬉闹声，和邻家大娘们的聊天声，以及偶尔传来的狗吠和鸡叫声，像是一曲天然的交响乐，根本就不给她睡回笼觉的机会，于是她只得一大早起床，去学校拍摄素材。 　　中途还充当调解员，调节了春芽和王小帅两人的矛盾，中午也没来得及午睡，如今在这昏暗的环境里，再对着电脑屏幕，倒让她生了点困意。 　　眼皮开始打架，程又又拍拍脸，又摸出林寺的那支蜡烛，点亮，为了防止跳动的烛火影响视线，想了想，又滴出了一点蜡油，把蜡烛焊在了窗帘下方的小床头柜上。 　　蜡烛的光晕是偏黄色调的，并不明亮，却显得很温暖，蜡烛也没有什么香味，看起来是那种最普通的应急蜡烛，程又又匆匆扫了一眼，又低下头看着电脑，心情也慢慢稳定了下来。 　　在电脑电量仅剩下2%的时候，她终于把邮件里她能用的东西，全部摘录了出来，又及时定制好了明天要做的事，这才终于缓了一口气。 　　大脑昏昏沉沉的，眼皮已经大战了几百回合，程又又伸了一个大懒腰，又取下了头上的发带，站起身，脸也不打算洗了，衣服也懒得换，直接踢掉了拖鞋，倒在了床上。 　　好想直接睡死过去。 　　她是被一股奇怪的味道熏醒的。 　　再睁开眼，面前是已经烧起来的窗帘，那漂亮的纱帘带着火光，一路逃窜，直逼房顶，程又又大惊失色，慌忙从床上跳了起来，把床铺丢在地上，试图隔离火源，又抄起房间里的一个盆子，把里面仅剩的半盆水泼了过去。 　　可一盆水哪里足够？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她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被林寺一手攥着手腕，狠狠拉到了门外。 　　林寺并未说什么，只是匆匆看了她一眼，又快步去往卫生间，拿出了一根塑料水管，连接上水龙头，开到最大，拿着另一端冲了进去。 　　“林寺！”程又又急急喊了一句，有些慌张地跟在他身后。 　　林寺侧头看了她一眼，微微皱眉，神色又慢慢缓了下来，开口却是安慰她的话，“别怕，火势不大，一会就好，你先出去好不好？” 　　程又又张张嘴，有些心虚。 　　明明他已经提醒过她，睡前要记得把蜡烛吹灭，可她却因为太困，把他的叮嘱忽略，直接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她甚至……还那么粗心的把蜡烛放在了床头柜上，忘了她挂着的是落地窗帘，忘了前边还有一层云雾般的纱帘，一点点风吹过来，纱帘扬起，就会燎过火舌。 　　好在林寺来的及时，火势还没来得及蔓延。 　　程又又攥着衣角，咬着嘴唇，看着握着水管站在火光中的男人，心一寸寸收紧。 　　火势被扑灭后，程又又的心终于缓了过来，如今她的房间几乎成了水帘洞，地上的床铺早就被浸透了，林寺身上不知是被汗，还是被水打湿，就连发间也挂着点水珠。 　　房间再度归于黑暗，程又又小心地向前走了一步，却一脚踩到了她丢在地上的被褥上，一个趔趄，又被林寺急急抓到了怀里。 　　她的脸恰好触碰到他的胸膛，他只穿了一件家居服，如今被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她也紧紧贴着他，能清晰感受到他的肌肉线条，和剧烈跳动的心脏，还有那一点点水汽氤氲。 　　程又又慌忙起身，为了保持平衡，又下意识在他身上抓了一把，指尖自他身上划过，她感觉林寺的身子好像颤抖了一下，连带着，她的指尖也酥酥麻麻的，根本不敢再移动部分，也不敢想她究竟是触碰到了哪里，飞快起身，弹得远远的。 　　缺少了窗帘的庇护，月光顺着破旧的窗子，直直扫了进来。 　　她能看到林寺模糊的轮廓，他的一只手还捏着那根水管，另一只手还维持着方才揽住她的动作，看起来是那么的滑稽。 　　可她却知道，在刚才的某一时，他就像是只属于她的天神，突然在面前降临。 　　压抑的心事在此时变得格外猛烈，她突然觉得，今天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氛围如此，环境如此，心情如此，要是不发生点什么，实在不像是一个正常的结尾。 　　可是—— 　　她只能想到这里，不知道要怎么做下去。 　　她看到林寺终于有了动作，他一点点地把水管缠绕起来，慢慢往她这个方向走。 　　直至到了她身侧，他才停下脚步。 　　他们之间，又再次没有了距离。 　　黑暗里，她似乎也多了一些勇气，抬起头看着他，终于问出了在意了很久的话。 　　“林寺，你喜欢我吗？” 　　话音刚落，她的心就被满满当当的紧张塞满。 　　不知道会听到怎样的回答，有些期盼，又有些害怕。 　　甚至……想要逃跑。 　　林寺向前了一步，伸出手，正想要触碰她。 　　房间的灯这在此时突然亮起。 　　习惯了黑暗，突然见到了光明，程又又下意识的闭眼，再睁开眼，看到了满室的狼藉，和站在面前的他。 　　林寺的表情带着点震惊，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程又又咬咬牙，突然觉得她的行为似乎过于荒唐，似乎失去了理智，瞪了他一眼，便转身跑到了院子。 　　心跳的更不安稳了。 　　这算是什么事呀，过去突然上头就算了，如今在这种时候，她竟不自觉的问出了这样一句话，大脑失去了控制，暧昧冲刷了一切，连自己约束了二十年的心都无法好好控制。 　　程又又用力的攥紧手，调成一个拳头，抵在心口的位置，心里越发觉得懊恼。 　　夜风的吹拂让她慢慢冷静了下来，程又又吸吸鼻子，心里有些发酸。 　　她承认她实在太不理智了，今天晚上过于敏感，他过来救了她，她却被冲昏了头，问出那种难以回答的问题，还把问题丢给他，就这么任性地跑了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被欺负了。 　　更甚至，她心里又多了一点点委屈。 　　如今她都这样跑出来了，那个人竟然也不追过来，想来是无声的回答了刚才的问题。 　　越想越觉得心酸，她本来就是那种极其敏感的性格，一点点小事就会在心里不断放大，再反复挖掘其中细节。 　　程又又蹲在地上，眼眶有些发酸，经过这一番惊吓，她觉得今天晚上已经不想睡觉了，又经过刚才那个问题，她又觉得，现在应该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寺了。 　　她好像总拥有这样的能力，极擅长把各种事情都搞砸，又嘴硬的不得了。 　　身上突然传来了暖意，有一条毛茸茸的毯子落在了她的肩上，还有一双手臂，把她轻轻包围环绕，还带着一点点的烟火味。 　　她惊慌地差点弹起来，又被那人按住。 　　她知道，在他身后的是林寺。 　　“刚才的问题能再问一遍吗？” 　　她听到了林寺淡淡的声音。 　　心开始跳的剧烈，一点点小窃喜出现，反复碰撞，又逐渐在心里泛滥成灾，旋即又被一点点担忧所取代。 　　她觉得她好像不太正常了，过去她从来不会这样，直来直往，像个直球，哪会像现在这样刻意隐藏心意。 　　肩膀上环着她的手臂越发用力，甚至能感受到轻微的疼痛感，这才让她有些清醒，程又又微微耸动了一下肩膀，身后的那股力量挣脱了。 　　她以为林寺要放过她，谁料林寺又按着她肩膀，引导着她转过身，对上他的眼睛。 　　这下再也不能躲避了。 　　她想要低下头，却被他一只手勾住下巴。 　　四目相对。 　　“林寺，你喜欢我吗？” 　　她终于又问出来了，只是眼睛微红，像是快要哭出来了。 　　林寺似乎想笑，却没有笑出来，他的表情古怪，还有些紧张，他又靠近了一点，身上的烟熏味也一点点环上她。 　　她终于听到了他有些沙哑的声音。 　　“我当然喜欢你，很早以前就很喜欢了。” 　　“那以前呢，你还是没有告诉我，究竟是因为什么？” 　　明明听到了他肯定的回答，却偏偏把注意力落在了那个从前上，一瞬间，所有的情绪变了味道，明明是初次提及这个话题，却让她莫名觉得像是破镜重圆，又经过这一夜的惊吓，她又冷又慌又委屈，压抑在心里许久的委屈终于爆发了。 　　“既然喜欢，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总要做出这副样子，为什么要一次次靠近又觉得无所谓，都是人设吗？从以前在组合里就是人设对吧？” 　　颇有点咄咄逼人的意思，这句话说完，就连她自己也愣住了。 　　林寺却笑了一声，认真看着她，声音有些模糊不清，“是，我承认，那些时候都是人设。” 　　“那喜欢我呢？”她仰着头静静看着他，眼眶红的惊人，“喜欢我，也是你的人设吗？” 　　终于还是把这句话问出来了。 　　她想了很久，一直在想关于上一段过往，真正让她伤心的地方在哪里。 　　她一直以为，她最在意的，是林寺在宿舍对她说出的伤人的话，在意的是他刚刚离开后，就看到他退出组合的新闻，在意的是公司承认他有一段恋情。 　　可到了今天，她才发觉，原来并不是那样。 　　她虽然没有入那个圈子，可也见识过了那个圈子里的跌宕起伏，见识过里面的人会怎样操纵舆论，见识过娱乐新闻的不真实。 　　其实从一开始，她便是相信他的，只是在越发别扭的心情加持下，慢慢变成了怀疑。 　　她最在意的是，那些时候，那个刻意对她好，刻意靠近她的林寺，究竟是真实的，还是只为了符合某一时的要求，刻意做出来的人设。 　　她最害怕的是，她觉得她好像真的动心了，而动心的对象，她却看不清，摸不透，究竟是假象还是真实，她甚至没有勇气去探寻，害怕失望，于是她才这般做出种种躲避。 　　“是我不好，是我没有说明白，才让你这样想，”林寺的声音有些干涩，声调乱的一塌糊涂。 　　她能感受到他在可以隐忍情绪，或许他心里也很乱，只是没有表达出来，又照顾着她的情绪，强装着镇静。 　　“人或许有千万面，但我在你面前，永远是我最真实的样子，从一开始就是，感情是最自然的情绪，我没办法伪装。” 　　他的声音带着点坚定，放在她肩上的手也慢慢收紧。 　　有些疼。 　　她看到，他的眼眶好像有些红了。 　　他在难过吗？ 　　还是被她这一句话伤到了呢。 　　她突然有些后悔，在这个时候，这般谈及这个话题。 　　有些东西，原本只是停留在心里，只到了想象的阶段，她可以自行操控着，让这份心思走向各种进展。 　　可此时，她突然把他们拉进现实，他们就必须要认真面对。 　　林寺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变化。心里又期盼着，她能再问点什么，可是她都没有，她的反应甚至超乎了他的想象，于是心里刚刚萌芽的期待，又一点点收了回去。 　　他知道，上一次他的自作主张，终究是要留下点痕迹，有些伤口，看似缝合只需一时，后续的治愈，却需要用更多的时间，信任一旦崩塌，就会要更多时间去建立填补。 　　他有信心再去慢慢靠近，再去修补这一层断裂的关系。 　　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 　　心口却突然一热。 　　她用力挣脱了他的手，投入了他的怀里，还环住了他的腰。 　　他突然不敢动，只得勉强稳住身形，甚至就连他的手，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只能感受到她的温度，只能听到她说话的声音，那么近，那么清晰。 　　“对不起，我知道，可能是我有些不够理智,又忍不住胡思乱想，我……只是太在意了。”一句话说完，她就没有再说下去，小心收回了环在他腰间的手，退后半分，垂着头，不再看他。 　　她说话间呼出的气还残留在他的身上，带着点说不出的感觉，像是海上的氤氲雾气，引诱得他乱了方向，又不得不在此时，变成另一个模样。 　　他的大脑在这一刻想过了种种应对方式，好似一瞬间把他们从遇见到一起死去，轮转了一遍，看罢了穷极一生的相伴相守，和她一起。 　　他反复逼迫着自己冷静，才勉强从其中挣脱了出来。 　　他看着面前垂着头，装着鹌鹑的小姑娘，有些想笑，但又知道，倘若他在此时笑出来，必然又会惹她恼羞成怒，想了想，又把所有心情压制下去。 　　她真是个别扭的小姑娘啊，明明所有情绪都表现在脸上，却还是会嘴硬的否认。 　　明明平时装着克制冷静的样子，可偏偏在面对真实情感的时候，又会慌乱的一塌糊涂。 　　果真是应对上了程双前辈当时劝告他的那几句话。 　　她家的对对小公主，看上去百折不屈，实际上是个脆弱又敏感的姑娘。因为小时候那些事情，她变得有些胆怯，以至于后来，总是习惯用逞强来保护自己，看起来灿烂活泼，实则不过是给了自己一层锋利的，自我保护的外壳，使得其他人始终无法靠近。 　　可是…… 　　林寺的目光落在她瘦弱的肩膀上。 　　他怎会和其他人一样。 　　他其实一直都想要告诉她，在他的面前，她其实无需伪装，只要开开心心的做自己就好，她可以永远像一个小姑娘。 　　他原本还想趁着今夜，把所有的心事交付出去。 　　告诉她，他有多喜欢她。 　　可是听到了她那一声颤抖的对不起，又让他把原本想说的话收了回去，变成了疼惜。 　　他不想在此时，带着那一层救下她的光环，向她趁火打劫，而是想要，在两个人都能够明确彼此心意时，坦坦荡荡的，投身于只属于他们的相恋。 　　如果此时她需要安全感，他就给她安全感。若她需要独立的空间，他也会努力留给她。若她需要足够的信任，他也会一点点建立起来。 　　林寺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一寸寸加深，他多想在此时把她拥在怀里，轻声安慰她，哄着她，再把那些错过的时间一点点弥补。 　　或许，他更应该……在她用微博私信询问他，是不是认识她的时候，就把一切说出来。 　　可他步步拖延，带着种种担忧，直至到了这个阶段。 　　只能—— 　　再一点点给她建立安全感，就像是小时候，他带着她从小巷子里走出来一样。 　　就像是她小时候，她带着他，从黑暗里走出来一样。 　　-------------------- 　　作者有话要说： 　　又又缺乏安全感，也有个林寺知道的心理阴影，所以他就小心翼翼的去走进。 第55章 拨云 　　心情平静下来后，又不得不面对一个难题——今天晚上要怎么睡。 　　程又又紧了紧裹在身上的毯子，抬头看看天色，盘算距离天亮还要多少时间。 　　林寺察觉到了她的意思，他自认对面前这个嘴硬的小姑娘还算了解，不难猜出她能想出的应对方法，抿抿唇，轻咳一声，淡淡开口，“今晚去我房间吧。” 　　“啊？”程又又有点懵。 　　这句话放在这个时间说，显得有点不太对。 　　尤其，他们现在还在这种奇怪的氛围，尤其是，她刚才还贼心不死的追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 　　他甚至还答应了。 　　虽然后面没有如她期待的那般再发生些什么，可如今这个走向，倒是有些让她有些意想不到。 　　那个拥抱已经是她最大的努力了，虽然是她主动的，可其中更多的是和过去释怀的意思，又带着点小心翼翼。 　　她甚至依然想要惯性逃跑，觉得现在还没有勇气真的面对，和他产生什么关系。 　　可是……他竟然邀请她去他的房间，还用这种语气。 　　一瞬间，她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想入非非，甚至还多了点紧张。 　　怎么可以这样？ 　　他都没有告白。 　　她还没有看清自己的心意。 　　她只是觉得可以暂时忽略那件事了。 　　她只是觉得…… 　　林寺径直走到了门口，正准备开门，才发现她没有跟上，林寺回过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走不动了？也是，害怕了吧？” 　　说着，他又折了回来，手臂微微张开，作势做出了一个拥抱她的姿势。 　　“没事，别怕，我出来的时候看了一眼，房间还是好好的，火烧得不大，就是这会湿透了，别担心，天亮了好好晒晒太阳。” 　　她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竟然又是她想多了，脸瞬间烧的厉害。 　　人家没有那个意思，她偏偏想的那么多，还暗自心潮澎湃，还觉得他这个人坏到了极致，到最后，竟只是她一个人上演了一出独角戏。 　　程又又垂着头，也不知道心里应该是感动还是难为情。 　　只是，她最清楚的是，在今晚这样的夜色里，一切发生的太过于突然，就连她自己的心意，也似乎不自觉的改变了。 　　“怎么了？”林寺已经站到了她面前，作势就要揽住她。 　　程又又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开玩笑，今天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怎么还能和他有肢体接触？ 　　更何况…… 　　程又又轻咳两声，小声开口：“没什么，就是，就是……” 　　就是了好几句，也无法说下去。 　　林寺的眉头轻轻皱起，看起来有些担忧，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抬手放在她额前，“是不是吹了夜风，有点不舒服？” 　　“咳……” 　　这一声咳嗽来的极其巧妙，程又又瞬间就来了精神，顺坡下驴，装作有些虚弱的模样，以拙劣的演技，抬手扶住了额头。 　　“可能是吧。” 　　林寺的表情有些凝固。 　　他原本是真的有些担心，也真的在意她会不会受到了惊吓，或者吹风着凉。原本心里还有些懊悔，让她把蜡烛拿回去的人是他，当时破门而入的那一瞬间，甚至还有点后怕，如果他晚来一步，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所幸他来得及时。 　　方才两个人在院子里诉说心事，虽然看上去没说太多话，但他盘算着时间，也过去了十几分钟，两人身上都带着水渍，如今再被夜风一吹，自然很容易就着了凉，他倒是把这件事忘了，于是看她站在那里不动，心里还有一些慌乱。 　　可如今，所有的慌乱皆被她一个动作拨了回去。 　　林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实在不想承认，某个小家伙看似很聪明，实际上演技格外拙劣，她越是想要隐藏什么，就越容易暴露什么，反而把她的心事全部推在了他面前。 　　他要做的，当然是配合她了。 　　林寺的眸色几经翻转，又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装模作样地感叹一句，“那怎么办，你好像有点发烧了。” 　　“啊……啊？” 　　这下轮到她的表情凝固住了。 　　林寺认真地点点头，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既然是因为我把蜡烛递给你，才引起了火灾，又是我用水把你的房间淋湿，害你不能回去，想来都是我的错，现在还害得你发烧了。” 　　他的瞳孔颜色本来就极淡，说话时，眼睫还慢慢垂了下去，走廊上的小灯是偏黄色调的，恰好在他身后，烘托出了一种朦胧的氛围，显得他有一点点的委屈。 　　好可怜。 　　程又又的心顿时就揪了一下。 　　她本意不是这样的，分明是她不小心，也没想要责怪他，她现在—— 　　就只是不好意思了。 　　可看到他这个样子，又觉得有一点点的难过。 　　“那个……不是因为你，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程又又向前一步，轻声说道。 　　她垂着头，不敢看他的表情，她确实觉得有些内疚，明明刚开始的时候，林寺就是为了照顾她，才把蜡烛给她用，结果现在…… 　　“那这样好了，”刚才还垂着头，看起来有些委屈的‘小可怜’，好像突然打起了精神，手又向前探了几步，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动作，示意她进房间，“我应该是主导因素，既然和我有关，想来我也应该要对你负责，不如就让我今天来照顾你，弥补我心中的内疚吧。” 　　他这句话说的格外诚恳，眼睛里带着一点真挚，程又又被他说得晕晕乎乎，她原本不觉得这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可如今经他这般分析，反而变成了需要严肃对待的事实。好像她不答应，他就会无法释怀。 　　僵持不下，程又又只好点点头，顺着他的意思，进了房间。 　　她根本就没看到，身后的男人收回手后，眸中闪过了一丝笑意，表情又变得轻松。 　　这一次，他是赌对了。 　　他就知道，面前这个别扭的小姑娘就吃这一套。 　　只有这样，才会精准的靠近她一点点，才会名正言顺的去照顾她。 　　她以前一个人生活，不合群，也不依赖别人，过去的种种让她会下意识和其他人保持着距离，他原本觉得这是一个很正确的做法，这样会保护自己，可现在，她以对待陌生人的方式，这般客气，这般生疏的对待他，反倒让他觉得有些酸涩。 　　他只能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慢慢走进她的心里，不伤害她心里的保护伞，也不改变她，只要她做喜欢的事，成长成她喜欢的样子，再慢慢的看到他，接受他，他可以一直陪着她。 　　林寺的房间和程又又的房间，是完全相反的两个色调。 　　虽然两人都几乎是同样的家徒四壁，都是极其简单的家具，可林寺的房间里又多了一点暗沉。 　　程又又坐在小凳子上，小手托着下巴，盯着林寺窗户上挂着的窗帘。暗自沉思。 　　她当然更喜欢她的那个星空。可她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林寺房间里的窗帘，更像是她的性格，又或者，其实从一开始时，他们两个人就挂错了风格。 　　她房间里那个暗淡的星夜，更像是林寺本人，他深沉，他冷静，他只暴露出了一个虚有的外表，若想要看的仔细，不得不再靠近一点，靠近时才会发现，月光是那么温柔，星夜何其璀璨。 　　而她则像是日出之时，看起来可望不可及，其实很容易就可以触碰，所有的东西都表现在表面上，每天都可以遇见，风雨无阻，可若想要遇见，还需要付出一点耐心，而大多时的日出，也不过短短一瞬。 　　程又又暗自觉得可惜，如今她的窗帘已经烧毁，就连快递里带来的那个纱帘，也只剩下了一点残渣，只能等到哪天有空，再去一趟古镇，重新再做一个新窗帘，只是那个纱帘，恐怕没机会见到了。 　　“喝点水暖暖。”林寺给她倒了一杯水。 　　程又又抬手接过，并不烫。她低下头，用嘴唇轻轻触碰了一下，是温热的，刚好可以喝。也不知道是恰好就保留了这样的温度，还是他刻意调和成的。 　　程又又抬头看了林寺一眼，他正弯着腰，把他原本铺着的床单取了下来，就连枕套、被套也都换了下来。 　　程祁当然不可能会在家做这种事，她又没有什么异性朋友，印象里，她也只见过大学室友怎么整理床铺，如今还是第一次看到异性这么专注的整理床铺。 　　林寺的动作格外流畅，让她一瞬间想到了居家美男这样的称呼。 　　如果她是卖家居用品的，一定会请林寺做代言人，赏心悦目，又表现了产品功效，定可以拉拢来一批顾客。 　　眼见着林寺铺完床，又一点点抚平了褶皱，把换下来的丢到了一边的盆子里，程又又才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你要这么晚去洗衣服？” 　　林寺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猜猜现在几点了？” 　　完全是答非所问，但她还是听话的看了一眼手机，准确念出了现在的时间，“2点27分。” 　　林寺有些被噎住，他显然不是这个意思，却没想到她会这么配合，只得无奈解释，“你不睡觉吗？我要给你铺床啊。” 　　程又又：…… 　　如今不用照镜子，她都能感觉到有一朵红慢慢爬在了脸上，越染越剧烈。 　　她本意不是这样的，她只是想在这样的夜晚，在她惊魂未定的时候，有一个地方能坐坐，有个人能陪陪她，她能喝一杯水，就已经很满足了。 　　却没想到，那个人把他的床也让了出来，甚至还换上了新的床上用品。 　　是为了她吗？ 　　她忍不住这样想，心又跳的剧烈，只好尴尬地转移视线，小声说道：“其实我坐在这里就挺好的，也不需要你把床让给我。” 　　林寺的手顿了一下，慢悠悠地拍了拍被子。 　　那是蔡大娘友情赞助的棉被，用她自家种的棉花缝的厚棉被，盖在身上，有一种被云朵拥住的感觉，程又又格外喜欢，热的时候就抱着被子睡觉，冷的时候，就把自己卷在里面。她甚至做好了打算，等她以后回云城，也要买上一床这样的被子，可比程双买来的那种带着各种噱头的、花里胡哨的蚕丝被子盖着舒服多了。 　　如今她怎会不心动呢？ 　　林寺忍住笑意，又把床铺成了一个格外舒服的状态，走到她身边，俯身看向她，“可你是病号啊，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欺负一个生病的小姑娘吧？” 　　是这样的道理。 　　程又又也配合地点点头。 　　她还记得那次录制综艺的时候，她曾经也负责照顾过他。 　　那个时候是林寺躺在床上，而她东奔西走的，又要给他量体温，还要给他送饭，最后只能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睡觉。 　　可是…… 　　思绪有些卡壳。 　　可是，她明明知道记得最后……她好像是在床上醒来的。 　　林寺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强忍住笑意，故作严肃的咳了一声。 　　“我记得，那次我生病的时候，就是你在身边照顾我。现在不过是重来一次，再说……” 　　“晚安。” 　　程又又急急地打断他，丝毫不敢让他再说到后续。万一，万一他要是再说到，最后她稀里糊涂爬上床的事，只会让她更尴尬。 　　那件事直到现在还烙印在他的心里。 　　林寺笑了一下，点点头，“晚安。” 　　这一次，语气里多了一点温柔。 　　程又又坐在床边，心里有点乱，刚才她虽然急切的说了晚安。可其实还是没有做好决定，只是想着打断他，或者拖延时间，却没想到他会这样顺从的说了晚安，倒让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快睡吧，我再看会儿书。” 　　说罢，林寺便把房间里的大灯关掉，又开了小书桌前的小台灯。 　　程又又，脱下鞋，慢慢爬到床上。 　　她并没有很快睡下，而是躺在林寺的枕头上，辗转反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换了床的缘故，或者新的床品上是她不太熟悉的味道，她努力在心里数了一百只羊，还是无法睡着。 　　或许——是因为有灯光吗？ 　　她暗自心想，可是她刚一个人到小山村的那些日子，也是整日整夜的开着灯睡觉，怎会是这个原因。 　　她记得，她也不认床的，她睡觉也不挑剔的。 　　归根结底，只会是身边有了另外一个人的原因。 　　她又慢慢从床上爬起，探出脑袋，看向林寺的方向。 　　那是上一年代最常见的古老书桌，抽屉上还带着铜环，他就坐在这样的桌子前，半垂着头，看着一本书，可许久都没有翻过一页。 　　他坐着的凳子甚至都没有靠背。 　　要是他困了该怎么办呢？ 　　要是忍不住睡着，他会从凳子上摔下来吗？ 　　这样的想法在大脑里一闪而过，又衍生出了种种可能，再慢慢变成了担忧。 　　这样实在太遭了。 　　明明他是在关心她，最后出问题的是她，担忧的人是他，愧疚的人是他，如今一个人坐在那里不能睡的还是他，而她这个犯错的小糊涂虫，却心安理得的躺在他铺好的被窝里，顺利的话，还能美美的睡上一觉，第二天还不用负责那群学生，甚至还可以睡到下午。 　　程又又越想越愧疚，嘴巴却先她一步，下达了指令。 　　“你……” 　　她没想到，她会在此时突然开口。 　　林寺也同样没想到。 　　深夜里一点点声音都会慢慢放大，林寺放下书，转过头看她。 　　“怎么了？”想了想，又觉得她此时可能是害怕了，下意识就站起身，过去安慰她。 　　“没事，我就在，你好好睡觉吧。” 　　兴许是他的声音太过于轻柔，兴许是桌上的那一个小灯，让一切看起来都不真实，兴许是这一场恐慌中，让她的心里慢慢多出了一种想珍惜的感觉，于是，她向床内侧移动了一点，在前边腾出很大一块地方，又故作镇定地拍了拍。 　　“那个，你也过来睡吧。” 第56章 拨云 　　话音刚落，她看到林寺的表情僵了，她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句话不太对，心里多了一点点的懊悔，恨不得就此咬住舌头。 　　这能算什么意思啊，今天可真是一波三折。 　　像是怨妇一样的咄咄逼问他，盘问他，甚至有些歇斯底里，他倒是配合着给出来了回答，她却没有表态，装作没事一样的自以为恢复到了原点。 　　可她…… 　　可她竟然又在这时候给他提这样的要求。 　　实在是有些不理智。 　　林寺确实有些惊讶，想要靠前，又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克制的后退一步。 　　上一次把她抱到床上的时候，他也在心里已经做了几次斗争。 　　这是他很喜欢的女孩，他想把她放在手心里呵护，希望她好好的，一切都好，希望她可以永远纯真善良，希望她拥有的，遇见的都是想要的，希望她后面遇到的每一步，都不带伤害，她可以永远单纯，永远轻松。 　　于是他隐忍着心中情绪，安静坐在书桌前，借着一本书转移注意力，可那本书根本没有看几个字，浑身的注意力，甚至每个毛孔，每个细胞，都处于戒备状态，不是害怕，是太过于紧张，莫名其妙而来的紧张。 　　可现在，时间变了，主动关系也变了，所有的情绪也变了。 　　眼下，他是有点想逃走的。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尤其是看到了喜欢这么久的女孩子，也幻想过把她娶回家，让她彻底变成属于他的。 　　可是……这些想法仅仅是一瞬，又被他用更多的冷静和克制压制了下去。 　　可现在，从她口中听到的，完全是另外一种意思。 　　她的表情依旧是那样的纯真，带着一点试探，懊悔，愧疚，还有一些他看不清的东西。 　　林寺犹豫了一下，又帮她捏住了背角，细细的盖上。 　　“不太好，你好好睡，别怕。” 　　可这样的一句话。却把她所有的理智都压了下去。 　　就在他转身的时候，她从林寺认真堆出来的重围中，探出了一只手，拉住了他。 　　林寺的身子一僵，极其缓慢地转回了头。 　　这一次，他看到那个女孩眼中所有的情绪都消退了，只剩下了一抹坚定的真诚。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呢？床这么大，我们两个人一人一半，你明天还要去学校，还是睡一会吧。”她说的有理有据，声音也一点点变大，从开始的目光闪躲，变成了坚定地看着他。 　　直至一直没有听到他的回应，她又想了想，补充一句，“还有啊，你就是睡在这里，也可以照顾，并且，这也是新的床，万一我睡觉不习惯，还要打滚，掉下去了怎么办？” 　　话一说完，她又停顿住了。 　　她的本意是，如果她睡觉打滚会掉下去，刚好他在身边可以拦住。 　　可说完后，又察觉到这句话有些不太对。 　　那岂不是说明她睡觉时候的姿态不太好，岂不是说明，她会来回滚动，指不定还会一不留神踹他一脚。 　　程又又的表情僵住，这哪里算什么吸引人的理由啊。 　　正常人要是听到同睡的人睡姿不好，肯定是要拒绝的呀，反正她小时候，最讨厌小表妹和她一起睡觉，每次睡觉的时候，那个家伙总是缠在她身上，像个睡袋熊。 　　林寺却淡淡看了她一眼，就在程又又以为他会再次拒绝的时候，她听到了他低哑的回答。 　　“好。” 　　只是他并没有立刻就执行，反而又走到一边的柜子，从最下方拿出了那个蓝白格子的毛毯。 　　程又又有些不解，却见他折了回来，衣服也没有换，只是脱掉鞋子，躺在了她身侧。 　　“你——” 　　她正要问一句，他一扬手，把毯子盖在了身上，又一手摁住了她的脑袋，把她按在了枕头上。 　　“睡觉。” 　　说完又帮她掖了掖被子，快速地闭上了眼。 　　程又又裹在被子里，像一个被包裹的格外严实的大粽子，她忍不住睁开眼，看看平躺在一侧，像一个僵尸一样的林寺。 　　心里却觉得有些奇怪，她其实没有说出来的那一句话，是想告诉他，过来的时候忘了关小台灯了。 　　可他最后的那一句睡觉，说得有些直接，有些干脆，声音还有点大，语气有一些凶，又让她把想说的话收回了肚子里，反正他才是主人，她就是过来蹭睡的，老实躺着就好了。 　　睡觉就睡觉嘛。 　　程又又向下移动了一点，又偷偷看了他一眼，心里却又想起了在云大的时候。 　　她的床上也有一个林寺抱枕，那个抱枕做工极好，刚开始时，只是把它当做在床上玩手机专用的靠垫，可后来，也慢慢习惯抱着他睡觉。 　　心里原本那和陌生男人同床的别扭感，逐渐被“不过是和一个抱枕睡觉没什么大不了”取代。 　　程又又缓缓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睡在一侧的林寺却格外艰难，他原本是有些困意的，可直至她语出惊人，说出那几句话后，困意烟消云散，像是突然他喝了十杯咖啡，精神倍增。 　　他只能让思绪飘散在外面，让身体保持僵硬，一动不动地平躺在那里，直至耳边听到了轻微的呼吸声，才慢慢放松了下来。 　　那个女孩，她终于睡着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那场火，让她受到了惊吓，她的眉头时不时的皱一下，表情看起来有些痛苦。 　　他下意识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却又害怕把她弄醒，只能尴尬地停在半空中，想了想，他又慢慢翻转着身子，变成一个侧躺的姿势，能恰好看到她的侧脸。 　　程又又睡得不舒服，在被子里扭动了几下，又猛然一个翻身，从原本的平躺，变成了侧卧，恰好和他脸对着脸，只是腿又不安分的从被子里探了出来，从原本结结实实的盖着被子，变成了半抱着被子。 　　林寺皱皱眉，心道果然睡得不安分，又试探着帮她盖上被子。 　　两个人像是在较真一般，他刚把被子盖在她身上，就被她突然一脚踢开，又或者抬手推掉，反反复复几次，就连他也觉得有些疲惫了。 　　几个回合后，她终于安静了，他还未缓一口气，腰上却突然多了一只手，她又无意识地向他凑了过来，一点点靠近，他慢慢有些紧张，就连呼吸都屏住了。 　　可程又又却没有像他想的那样躲开，或是停止探索，依旧一点点的，毫无章法的攻略城池，直至脑袋贴到了他的怀里，一只手抱住了他的一只胳膊，脑袋还在他的肩膀处蹭了蹭。 　　他的手顿时僵住。 　　全身的血液，像是全部聚集在那个位置，让他不知所措。 　　他试探着想要挣脱，她却抱的格外紧，还带着一点坚定。 　　他想，或许这就是她的习惯吧。 　　犹豫了一下，他抬起另一只手，把被子拉扯过来，紧紧把她包裹住，又用怀抱把她圈住。 　　这一次，她再也没有挣脱被子。 　　程又又醒来的时候，林寺已经出去了。 　　她像一条咸鱼一样平躺在床上，缓了许久，才把思绪整理了出来。 　　原来她昨天真的像个勇士，一样邀请林寺一起睡，他们也是真的睡在了一起，且她现在还在他的房间。 　　所幸林寺醒来的要更早一点，才避免了醒来后，两人同时在床上的尴尬。 　　程又又搓搓脸，慢吞吞地从被窝里爬出来，床边还放着一个叠的整齐的白蓝格子毛毯，她的心又缓了一下。 　　那也还好，昨天她睡在她的大被窝，林寺盖着他的小毯子，两人中间有明确的界限，想来也不算太出格。 　　小桌子上放着一个餐盘，上面倒扣着一个碗，像是在用这种方式保暖，程又又把碗打开，里面放着一个鸡蛋卷。 　　她触碰了一下，鸡蛋卷还带着点余温，应该是林寺早上留下的。 　　牛奶也已经热好了，就泡在一边的温水中，需要她自己拿出来。 　　这样的感觉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的。像是突然浸泡在粉红色气泡里，再也无法控制住心里的胡思乱想。 　　现在算是什么关系呢，这样亲切，这样自然，好像他们已经在这里经历了无数次。 　　他是早上需要起床上班的丈夫，一大早准备好了早餐去上班，而她是慢吞吞醒来的…… 　　关于她的形容词，刚在脑海中出现，程又又的手猛然一僵，又拼命把想法收了回去。 　　这是中了什么邪，竟这般觉得，她和林寺相处的日常，就像是结婚许久的年轻夫妇。 　　程又又压抑住跳得过快的心，逼迫着自己缓下情绪，视线一转而过，落在了桌子上。 　　粉红色猫猫手机壳。 　　那是她的手机，昨天晚上灭火后，她也忘了把手机拿出来。 　　想来是林寺今天早上去她的房间，把手机拿了出来。 　　程又又解锁屏幕，略略扫了一眼，手机的电量竟然是满的。 　　一瞬间，她的心也像是手机的电量一样，被结结实实的充满。 　　如果刚才只是猜测的话，现在已经彻底证实了，只有他才会做出这种事，还这般刻意的帮她充满了电。 　　手机里还有几条未读消息，程又又点开，竟然是林寺。 　　【LC】：我去学校了，你记得吃早餐。 　　【LC】：记得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晾出去。 　　【LC】：等我回去和你一起收拾。 　　虽然只是文字消息，可心里却不自觉地播放出了林寺的语气，那么平淡。 　　虽然他说话的时候，很少会带上笑意，可是三言两语，却能让人感受到他全部的情绪。 　　她想，如果现在林寺是在她面前说这些话，他一定会淡淡地看着她，然后装作不经意的说出来，还会刻意隐忍笑意。 　　这样看似无意的几句话，就像是一根羽毛，一点点的，在她心里撩拨过去。 　　痒的难受。 　　程又又轻轻皱眉。 　　这几条消息发来的时间，是在一个多小时前，在此之前，她还特意定的有闹钟，竟然没有一个把他吵醒。 　　程又又退出了微信，又滑到了闹钟设置的界面，她的几道闹钟被人关掉了。 　　再一看手机的显示栏，那里赫然被人设置成了静音，想来是林寺所为。 　　是为了让她好好睡一觉吗？ 　　程又又的大拇指无意识的划过手机屏幕，犹豫了一下，又点回微信。 　　【程又又】：好。我知道了。 　　还难得配上了一个表情包。 　　等到去卫生间洗漱的时候，她才明白林寺要她晾的衣服是什么。 　　想来是昨天灭火的时候，弄湿了她的床铺以及一边的衣柜，被褥被全部拖下来丢在地上，床上放着的那几件衣服也被丢在了地上，她记得，她好像还不小心的踩了两脚。 　　院子里已经晾晒了两排衣服，他们的洗衣机太小，没办法全部放得下，想来是在去学校前，把剩下的衣服放了进来，等她醒来去晾晒。 　　回到房间，她的窗帘已经被取了下来，地上虽然还有一些水痕，但能明显看出打扫的痕迹，其实她不用多想，就知道是谁的手笔，可还是忍不住一一触碰，心里才慢慢多了一点真实感。 　　她总会被自己的情绪引导。那个时候，认定他是个讨厌的人，以至于他后面做什么，她都觉得别有用心，也不想认真听他说话。 　　可现，在当突然发现一个人总是会对她好，后面就会忍不住一点点关注他的细节，再也无法刻意忽视了。 　　就连电脑，也被人重新充电，所有的东西都被尝试着放在了原处，好像从来没有经历过那一场意外。 　　程又又的心情反复翻转，深呼一口气，又坐在电脑前，把那篇报道细细梳理了一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时心情大好，她竟觉得，比过去更能看出了一些问题，就连想法也变得越发细腻。 　　待把稿件整理完，已经是中午了。 　　程又又伸了个懒腰，探出头，看向院子，心里多了点期待。 　　平时这个时间，林寺也该回来了，可今天却看不到他的踪迹，心里莫名多了点失落。 　　程又又翻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发条消息。 　　刚点开微信，如同心灵感应般，林寺的消息先一步弹了出来。 　　【LC】：中午我不回去吃饭了。 　　【LC】：和郭敏老师去镇上给孩子们调整东西。 　　【LC】：我给春芽说了，她中午带你过去吃饭。 　　程又又反复把他这几句话看了几遍，心里有点堵。 　　昨天发生了那种事情，他不应该回来安慰她吗？不应该和她好好相处吗？竟然又和别的女人一起出去。 　　虽然她知道是为了工作，可在昨天之后，心情变得微妙，情绪转为敏感，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尤其是，春芽还几次告诉她，郭敏老师很喜欢林寺。 　　尤其是，最近几次去学校收集资料，也总能看到郭敏老师陪在他身边。 　　虽然她知道这样暗自揣测，实在过于阴暗，可在昨天那样的气氛加持下，她还是有一点点失落。 　　明明，明明她觉得今天，他们两个应该好好谈谈。 　　明明，她有些话想要对他说。 　　可现在像是一盆凉水突然泼了下来。 　　程又又顿时就泄气了。 第57章 拨云 　　刚到了放学时间，春芽就背著书包，小旋风一般的跑到了小院门口，卖力的喊她一起去吃饭。 　　蔡大娘做菜的分量很足，程又又饭量有小，即便是没有提前打招呼，但随便吃一点，也还是可以满足。 　　她今天又实在没什么胃口，一碗面吃了两口，便吃不下了。 　　挂念着是蔡大娘辛苦做的，她这样剩下不太好，程又又还是勉强吃了几口，但还是被春芽发现了细节。 　　“又又姐姐，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春芽嚼着口中的面条，含糊不清地说着。 　　蔡大娘闻言也顿了一下，看了程又又几乎没怎么吃的面，关切地问道：“呀，是不是不舒服啊，我看你都没怎么吃。” 　　程又又勉强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只是今天没什么食欲。” 　　蔡大娘却突然站起身，把坐在凳子上的程又又也拉了起来，在她身边转了几下，又抬手摸摸她的腰，然后慎重地点点头，“是不是最近还挺困的？身子还挺懒，总是想睡觉。” 　　程又又想了想，点点头。 　　好像是这样的，最近为了拍摄素材，她每天要走很多路，有时候还要爬到房顶找角度，腰确实很酸痛，每晚回去就只想好好睡觉。 　　蔡大娘却眼睛一亮，拉着她走到一边，背对着春芽，说起悄悄话，“又又啊，你这不会是怀孕了吧？” 　　程又又：！！！ 　　脸瞬间就涨红了。 　　这简直就是个晴天霹雳。 　　她从来没想过那种事，也从来没发生过那什么，怎么可能…… 　　“怎么会！”她顿时就急了。 　　蔡大娘却把她这个样子当做是妙龄少女的害羞。 　　也是，算着年龄，这孩子还是个小姑娘，来到了这边后，也是一个人住，这小林老师才过来不到三个月，两人就发展成这样了，现在的年轻人啊…… 　　蔡大娘摆摆手，安慰地拍拍程又又的肩膀，“没事，别慌，大娘也是过来人了，这种事啊，没什么好害羞的，你和小林老师挺好的，刚好过段时间把证扯了，顺理成章的就把这事办下来。我给你说，我以前和我家那口子也是这样，先有了我家大姑娘，才商议着要结婚，只是他死活不同意，非要我把孩子打掉，我家大姑娘就是这样没的，小林老师看起来不是这样的人，你别怕。” 　　这是哪跟哪…… 　　程又又听的慌乱，跟在蔡大娘身后，急切地解释几句，蔡大娘却沉浸在过去伤心的事，听得心不在焉。 　　程又又急的不行，蔡大娘却又突然又紧紧拉住她，“不对，你这是刚有身子，可乱不得，得找个人好好瞧瞧，徐佳的医术不太行，我可信不过她，刚好，刘奶奶的小孙子回来了，吃罢饭就要回镇上，我一会让他把你带去镇上瞧瞧。” 　　蔡大娘做事雷厉风行，话音刚落，就转身拍拍小春芽，“你去一趟刘奶奶那里，告诉你小刘哥，让他一会走的时候过来一趟，把你又又姐姐也带到县上去。” 　　程又又扯扯嘴角，拦都拦不住，这一路发展简直像是就了几十倍速。 　　坐在小刘车上时，程又又还觉得莫名其妙。 　　他见过小刘几次，是刘奶奶最大的孙子，比林寺大三岁，在县里开商场。程又又见过他几次，此人格外精明，但又不锋芒外露，印象还算不错。 　　刘劲：“我听蔡大娘说小程记者怀孕了？” 　　话里带着点探寻。 　　程又又摇摇头，赶忙解释：“没有，是蔡大娘误会了，我还没谈恋爱呢。” 　　眼见车子快到村口，程又又缓了一口气，“把我在这里放下就好，反正是大娘误会，也没必要特意去县上。” 　　刘劲笑了一下，心情显的很好，甚至还踩了一脚油门，“没事啊。就当去散散心了，今天天气挺好，古镇那边还有活动，小程记者都来这里采风了，也应该去看看古镇风光。” 　　说的也有点道理。程又又点点头，再加上，昨天她的窗帘被毁，她还惦记着要再买一块同样的窗帘换上。 　　她原本想要邀林寺一起去，没想到林寺和郭敏老师已经先一步出门了。 　　想到这里，程又又的手又收紧了一下，那林寺都和别人一起出去了，她自己出去也没什么嘛。 　　这样一想，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 　　刘劲格外热情，一路上给她介绍着望湖山村的发展，倒让程悠悠捕捉到了一系列可用资料，刚到了县里，程又又算着时间，倒是觉得，不如先去布行，把窗帘先定下，等从古镇出来，刚好可以带回去。 　　刘劲连忙应答，两人便先去往了窗帘店。 　　那个老板娘还记得程又又，热情地询问她需要什么，程又又依然锁定了上一次的那块布料。 　　老板娘还记着数据，从上方把布料取了下来，一边裁着，一边还和她闲聊，“我当时带回来的时候，还一直担心这块布卖不出去，没想到现在还挺受欢迎，今天还有一个小帅哥过来买这块料子，也是做窗帘。” 　　程又又淡淡笑了一下，又随口聊了两句。 　　时间还早，又挨不过刘劲的热情，两人便一起结伴去了古镇。 　　古镇果真热闹非凡，游客络绎不绝，商业化严重，反倒让原本游玩的意思减少了几分。 　　程又又跟在刘劲的身后，听着他侃侃而谈，细细点评古镇种种。 　　程又又几次被人群冲散，被挤得跌跌撞撞的，刘劲热衷带她抄近道，一路上各种插队，又是逆着人群而行，又是走后门，她好几次被险些撞倒，原本想要追上去提醒他，可想了想，他们俩现在还只是陌生人，又把原本想说的话收了回去。 　　她还搭了他一段车，是应该要谢谢他的，所以进古镇的时候，程又又特意抢先花钱买了门票，就当……心里安慰好了。 　　两人走马观花般的把几个景点逛完，程又又几次想拍照，可相机刚拿出来。还没来得及调好光圈，就被刘劲催促着去往下一个地方。 　　路过卖民俗小玩具的店铺时，程又又凑近看了一眼，她想要买几个有意思的纪念品，等以后回去送给程双，可还没走进去，又被刘劲一把拉住，当着老板的面大声的说：“我跟你说啊，这种东西都是骗人的，专门宰你这种什么都不懂的游客，到时候去那边批发市场买，做工和这个差不多，还便宜好多。” 　　虽然本意是好的，可他的语气却让她格外不舒服，程又又礼貌地笑笑，根本不敢看老板的表情。 　　直至出了景区，程又又才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打开手机一看，那么大的一个古镇，他们竟然不到一个小时就逛完了，看起来是在游玩，实际上更像是竞走。 　　程又又垂下眼，在心里思索着要怎么和他分别。 　　刘劲却自顾自地走在前边，偶尔还回头示意她跟过来。 　　程又又看得出来，那是她订窗帘的方向。 　　程又又咬咬唇，无奈跟上，心里又暗骂自己一句，兴许人家就是这样的性格，每个人都有不同，干嘛在意那么多，索性把那些顾虑全部收了回去。 　　临到布料店，老板娘还愣了一下。 　　“欸？你们不是去逛古镇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们的窗帘我还没做好呢。” 　　程又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总不能说，她确实去古镇了，可那番行为，实在是像刻意刷了一遍微信步数，若是让她说在古镇里都看到了什么，她可能也只会模糊的形容，建筑好多，水好多，人也好多。 　　老板娘看了下窗帘的进度，想了想，补充一句，“这样吧，那个帅哥还没过来拿，他应该还等一会，反正你们的要求和尺寸都是一样的，要不你先把这个带走？” 　　“还是算了吧，”程又又轻声说道，“万一我刚走了，那个人就过来了，岂不是还要让他等一会，明明是人家先到的。” 　　刘劲却在身后拉了她一把，“你傻啊，让你拿你就拿，反正那个人也没来，自己不积极，能怪别人吗？” 　　老板娘也愣了一下，随口附和：“是啊，他也不着急，应该还有一会过来，反正你都到了。”只是语气却没有刚才的轻快。 　　程又又摇摇头，也懒得再解释，直接在一边的小凳子上坐下。 　　刘劲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坐在了她身边，还不忘再叮嘱几句，“你说你，好好上了那么长时间的学，怎么一点都不会变通呢，还不如我们县上的人，这样多方便啊。” 　　程又又没说话，只是低着头随手翻着手机。 　　刘劲以为她是心虚，索性更是变本加厉，“听说你是什么大学毕业的，好像排名还挺靠前的嘛，可是怎么说，你现在不还是到了我们这种穷地方，还是要给我们服务，倒不如像我一样当个老板，多自在，你今年是22岁了对吧？” 　　“20岁。”程又又淡淡扫了他一眼。 　　“那挺好，和我正合适，我们俩差7岁，我妈说了，就想让我找一个比我小的，长得好的，你看我们俩就挺合适的，我擅长经商，你还有点文化，到时候我们养的孩子一定……” 　　“说够了吗？”程又又放下手机，目光转上了厌烦。 　　她原本只是觉得不舒服。但还不至于直接到讨厌的地步，可眼下，他竟然毫无顾忌的说出这种话，露出这副嘴脸，实在是让人作呕。 　　“怎么？”刘劲身子微微后仰，抬起下巴，他手上点了一支烟，烟雾缭绕，眼睛微微眯起，呲着牙在笑，牙很黄。 　　程又又扫了一眼面色难看的老板娘，冷声道：“这是布料店，能不能不要在这里抽烟？” 　　刘劲一愣，不屑地把烟头丢在地上，随意的踩了一下，“多大点事，就是给烫出个火星子，赔她就是了，能有多少钱？” 　　程又又冷笑一声，别过头，“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请你走吧，我一会也要回去了，就不耽误你赚钱了。” 　　刘劲一顿，目光中闪过一道讥讽，站了起来，动作幅度太大，椅子也惯性的被带倒在地。 　　他有点生气，万万没想到，看起来温顺的程又又，会突然有这样的反应，尤其是身后那个老板娘，还专门停下手里的动作，似乎在看他笑话。 　　“呦，这会就两副面孔了，刚才不还是嚷着让我带你出来，不还是让我带你逛古镇，除了长得好看点，还有什么用，到时候不还是要跟在我们身后，装的假清高，谁知道你现在肚子里是不是有谁的种？” 　　再也忍不住了！ 　　程又又站起身，正想要做些什么。 　　却被一只手攥住手腕，一把把她挡在身后，一道拳风而过，刘劲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她站在林寺背后，能感受到他用了极大的力气，就连背脊都有些弯曲，他的另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腕，握的那么的紧。 　　“滚远点。” 　　她听到林寺这样说，声音那么冷，还带着点怒气。 　　“你算什么东西？” 　　刘劲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林寺刚才的一拳，恰好打中了他的鼻梁，已经留下了鲜血，老板娘惊叫一声，就想上来劝架。 　　林寺却冷笑一声，暂时放开了程又又，一拳一拳地砸下去。 　　场面有些混乱，老板娘的劝架声，和刘劲不断的骂声，以及周围闻声过来围观的人群的讨论声混合在一起，程又又瞬间恢复了神智。 　　村子的人还好说，围观群众里，难免会有游客，万一遇见几个林寺的粉丝，到时候可就难说了。 　　她慌忙上前，犹豫了一下，用力环住了林寺的腰。 　　“别打了，再打就出事了。” 　　她感受到林寺的身体顿了一下，这才慢慢收了手。 　　地上的刘劲已经满脸鲜血，狠狠地看着她，又碍于林寺的武力，不敢上前。 　　林寺扫了刘劲一眼，一把程又又按在了怀里。 　　程又又几乎是呆在了原地，她只是想简单的劝阻林寺，却没想到，他会在此时会做出这样的反应，倒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犹豫了一下，她又小心环住林寺的后背，只是手停在那里，僵硬的不知道是要放下去，还是做些什么。 　　许久。 　　她听到林寺有些颤抖的声音，“别怕，有我在，没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阿寺是心疼她啦，自己的宝贝，被别人那样讲，就很气啦 第58章 拨云 　　刘劲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他已经是鼻青脸肿的，看起来狼狈不堪，但还是高声喊着，“老子饶不了你”，说着，又从一边抽过一个凳子，就像林寺冲了过来。 　　林寺下意识把程又又揽在怀里，背对着他。 　　万幸那个小马扎原本就质量不佳，一砸下去，瞬间变成了木屑，碎了一地。 　　程又又焦急地把林寺拉过来反复检查他有没有受伤，直至确认他没有大碍，这才缓了下来。 　　“你不要太过分了。”程又又的脸沉了下来，程双从小教她做一个温柔的人，她很少会生气，大部分时间也是尽量克制，可他伤害了林寺。 　　那刘劲也不过是一时冲动，如今看到凳子碎开，又对上程又又的眼神，倒是突然有些慌乱了。 　　“想要处理吗，那我们不妨好好算算是怎么回事，刚好老板娘也在这里听得明明白白，我本身就是过来采风的，就是需要记录好的一面和不好的一面，你是想给我提供一些素材吗？”程又又冷声说道。 　　她其实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她知道，面对刘劲这样自以为不可一世的人，倒是可以用这种方式暂且恐吓。 　　刘劲的脸色立刻就变了，转身对着围观的群众，骂骂咧咧的让其他人赶紧滚，然后又趁着程又又检查林寺伤口的间隙，混在人群中离开了。 　　程又又缓出了一口气。 　　方才不过是刻意那样说，其实心里还是害怕刘劲会继续闹下去。 　　她倒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可又担心如果真的闹大一点，会让林寺受到影响。虽然他现在已经不在圈子里了，可她偶尔也会特意搜索一下关于他的消息，她心里清楚，林寺的退圈也只是暂时的，像他这样天生就吃音乐这碗饭的人，终究还是会回到那个地方。 　　她不想因为这样的人，就让他被人议论，尽管他没有错。 　　老板娘亲眼看了这一出闹剧，也是有些担惊受怕，加急赶完了窗帘递给程又又，程又又正准备和林寺一起离开，却见老板娘又递给林寺一个袋子。 　　程又又瞥了一眼，有心想要询问是什么东西，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住了。 　　在这种店铺还能是什么东西呢，不过是他的一时需求，又或者是学校的需求。 　　想了想，心里又多了点酸涩，她可还没忘记了，林寺今天中午饭都不吃，就和郭敏老师一起到这里了。 　　“回去吗？”毕竟他刚才帮了她，即便是心中有点气，也不能完全撒出来，只好看着林寺的侧脸，轻声问道。 　　“你吃饭了吗？”林寺却答非所问。 　　中午他没有回去，实在担心她有没有好好吃饭，发了消息，也没见到有人回。没想到过来取个窗帘，竟会在店里看到了她，还和一个男人在一起。顿时让他也多了一点气闷，可又看见她可怜的委屈模样，只好把他的这些情绪隐藏了下去。 　　程又又的脚步停了一下，但是没有回头。 　　她明明吃过的，在蔡大娘家里吃了碗面，准确来说，是吃了两口，应该也算是吃过饭了吧。 　　想了想，她淡淡接了一句，“算是吃过了。” 　　“算是。” 　　林寺精准捕捉到了字眼，“那是吃过了还是没有？” 　　程又又有没有开口，林寺却直接追了上来，不由说分地拉着她，去往一侧的民俗特色餐厅。 　　如今已经是下午，过了中午饭点，临近晚饭饭点还有几个小时，可这种饭店又不像是随便吃个下午茶的意思。 　　程又又皱皱眉，正要反驳他，去见林寺直接去和服务员沟通，甚至还要了一个包房。 　　这是要吃什么大餐吗？ 　　程又又用手指勾着袋子，这些日子确实是有些馋了，但这几天发生这些事，尤其是刚才他还打了人，现在显然不是心平气和的坐下吃饭的时候。 　　包厢门被打开，林寺拉着她进去，力气有些大，就像是他当时把她护在身后的力度一样。不同的是，当时是想要保护她，现在又明显带着一点怒意。 　　他在生什么气啊？ 　　程又又下意识心想，整个人也带着一点点怂意，她记得，她应该也没做什么惹到他的吧。 　　林寺直接把她按在了椅子上，又默默坐在了她的对角线，两个人隔着一张大圆桌，面面相觑。 　　包厢开着亮白色的灯光，像是把一切情绪全都暴露在了外面。 　　她感觉林寺那双极其浅淡的眼眸，在此时一点点染上了一层她看不出的情绪，眸色深深。又带着点怒气。 　　“你生气了？”程又又试探着问道。 　　问完后，又觉得有些尴尬。 　　哪会有人直接问别人有没有生气，再说了，按照林寺这种别扭的性格，他就是生气，也一定不会承认的吧。 　　林寺淡淡看了她一眼，拿起一边的茶壶，给她倒了一杯大麦茶，推到她面前。 　　和水杯一起而来的，还有他的声音。 　　“是的，我很生气。” 　　程又又握着杯子的手一顿，突然不知道要不要喝下去。 　　他太过于坦诚了，这和她想得不一样，林寺那个别扭的家伙怎会突然改性，就这样直接承认了他生气的事实。 　　“那……为什么生气啊，要我哄哄你吗？” 　　虽是试探着问，可程又又的语气里还带着点笑意。 　　林寺现在的样子还有点点可爱，和她过去看到的任何样子都不同，像是解锁出了一个崭新的他。 　　林寺：“好啊，要怎么哄？” 　　这句话一出，程又又就愣住了。 　　她原本以为，林寺是带着点玩笑意味的，所以她才会顺着他的话，也如玩笑般，接了那句话。 　　可听到这句话后，她才真的感觉到好像有些不太对。 　　他从一开始便是如此，声音有点冷，就连脸上的笑意都没有了，那双眼睛也慢慢沉了下去，好似挂上了一层冰霜，就这样看着她。 　　他好像…… 　　是真的生气了。 　　道歉有用吗？ 　　撒娇有用吗？ 　　怎么哄他才有用呢？ 　　心里下意识是这样的反应，可是她连他为什么生气都没有弄明白。 　　程又又转着杯子，暗自在脑海中勾勒出林寺的星座。 　　她原本不相信这些，总觉得，星座不过是粗略的把人分成了十二种，若是跟随着主观判断，每一种都会和自己扯上点联系，可她现在，突然想起苏悦当时的分享。 　　林寺是神秘且迷人的天蝎座，这样的人并不是很好哄，也确实很记仇。 　　心里顿时就咯噔了一声，她记得她是阳光活泼的小狮子，他们两个本来就有点反差，而现在，两个人凑在一起，这样的看着对方，就像是没头脑和不高兴。 　　想到这里，程又又皱了一下眉，竟不自觉的把自己代入成了没头脑。 　　怎么能这样？！ 　　果然在林寺面前，她就很容易失去自我。 　　林寺一直在观察她的反应，直至看到她眉头紧锁，像是有些慌张，这才缓了过来，原本困在心中的气，也慢慢消散了几分。 　　恰好服务员敲了敲门，过来上菜，才打破了一时的尴尬。 　　林寺简单点了五个菜，一个汤和一份杂粮米饭，菜品不多，但都是她爱吃的。 　　程又又偷偷抬起头看了林寺一眼，心里又暗自觉得欢喜。 　　他还记挂着她，想来应该也没那么那么的生气。 　　顿时又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这一笑，又让林寺的动作缓了一下，等服务员出了门，他又把筷子放下。 　　林寺的心里是有点乱的，他在意了这么久，一直关注她的表情变化，却没想到这傻姑娘，到这个时候还是这样没心没肺没肺，还突然冲着他傻乐，一时倒不知道让他该如何是好了。 　　“吃饭吗？”程又又小声问道，最中心的位置摆放着她特别喜欢的松鼠鳜鱼，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吃掉。 　　“先等等。”林寺却喊住了她。 　　程又又放下筷子，不解地看向她，眼中还带着点委屈。 　　林寺：“我想和你谈谈今天的事。” 　　竟然是这个节奏开始的。 　　程又又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其实，她也想和他谈谈今天的事。 　　她还没忘记他今天是怎么撇下她的！ 　　林寺：“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稍微懂事一点，明知道那种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还要和他一起出门，要是我晚来一步呢？让他用言语羞辱你吗？你知不知道你一个人有多危险？” 　　没想到竟是这样噼里啪啦的一番话。 　　虽然他的声音并不大，语气还尽量保持着温柔，可她就是觉得有些委屈。 　　“所以这事就怪我吗？我哪里知道他是这样的，”鼻子一酸。险些哭出来。 　　明明她今天是无辜的，被蔡大娘稀里糊涂地推上车，又忍着疲惫，跟着那个人一圈圈在古镇竞走，还要听对她的指指点点，他本来就很不开心和委屈了，现在还要被他这样指责。 　　“他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为什么还要和这种人一起？” 　　林寺的眼神一点点沉了下去，终于把惦记的话说了出来。 　　他是那种，心里想了十分，最多只会表现出三分的人。很多时候，他并不想直接表达出心意，甚至觉得，只要那个人能感受到就好。但现在，一但面对她，一但和她有关，就难以克制。 　　“那你呢？”程又又抬起头看向他，“那你呢？你明明知道我也喜欢你，你不也是这样，录综艺的时候就接受我对你的示好，你不也是在对我好，你就不怕我误会？” 　　林寺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没想到会偏移到这种地方，他本意是想让她保护好自己，可…… 　　可她竟然说了这些。 　　林寺张张口，飘出来的，却是一句“对不起。” 　　他没想到，过去他的那些行为，让她这样疲惫和苦恼 　　程又又也愣了一下。 　　这些事确实在心里惦记了很久，但她原本以为，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说给林寺了。因为听起来并不是什么好话，甚至还不够体面，把他脆弱的一部分全部暴露了出来。 　　可如今，她还是再次上头了。 　　可上头之余，她又多了一点点的别扭，尤其是听到林寺这样一句道歉。 　　她觉得，他们两个就像是两只笨拙靠近彼此的刺猬，两个小学鸡，都想要对对方好一点，却总是用错了办法，总会笨拙的伤到对方。 　　程又又垂下头，拿起小勺子，一下一下地戳着米饭，嘴里又小声嘟囔着，“并且，并且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一点吗，明明你今天是和郭敏老师一起出来的，明明她也喜欢你，你不是也没拒绝吗？” 　　这句话说完，瞬间又来得底气，像是一瞬间找到了他的把柄。 　　林寺的表情更僵硬了，停了片刻，又一点点被笑意掩盖，“所以你生气了？还是吃醋了？” 　　“我才没这么小气。” 　　话是这样说的，可又说的有些急，身子更是转向一边，看都不想看他，那米饭若是再戳下去，兴许就可以捣成糍粑了。 　　“你从哪里听来的郭敏老师喜欢我的消息。” 　　“学校里都这样说，春芽也这样说。” 　　“春芽还说你喜欢我，你也承认吗？” 　　“我——”程又又抬起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种人就是有些不要脸的体质在身上，明明她刚才都那样说了，这会还要装上。 　　林寺却忍着笑意，站起身，从他坐着的位置，转移到了她身边。 　　程又又瞬间瞪大了眼，不解地看着他。 　　却见他给她夹了一块鱼，又伸出手，把她的头发揉得一塌糊涂。 　　“傻子，你们这样造谣，让郭敏老师的丈夫怎么想？” 　　“郭老师结婚了？”程又又惊了。 　　“嗯，”林寺扬扬下巴，示意她吃饭，又慢慢解释，“郭老师的丈夫就在这附近，今天周五，这周周末可以休息，下午也没有郭老师的课，他的丈夫就来接她回家，我想着某人的窗帘昨天被烧坏了，今天刚好可以再买个窗帘给她惊喜，再顺便给学校的孩子们带点东西，也顺便再给某个白眼狼再买点新东西，听说她昨天好多东西都坏掉了。” 　　他越说，声音里的笑意越明显，某个白眼狼的头就垂得越低。 　　林寺直接笑出了声。 　　刚吃了两口饭，程又又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从袋子里拿出了她新买的窗帘。 　　林寺顿了顿，眼中的笑意更加明显，也慢吞吞的，从那个程又又记挂了很久的袋子里，拿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窗帘。 第59章 拨云 　　回到家，和上次一样，依然是林寺挂窗帘，程又又在下面给他扶着小梯子，只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的心情也早就变得不一样了。 　　那两个一模一样的窗帘，慢慢装在了同一个袋子里，被林寺一路拿着，最后要挂的时候，早就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谁买来的了。 　　林寺根本不在意这些，随手取出一个就挂上。 　　程又又仰着脸，专注的看着他的动作，窗帘为她遮挡了外面可怖的黑夜，给她的房间带来了几分温暖，同样，也遮挡了心里的那些胡思乱想，慢慢在心里圈出了一个特殊的位置。 　　林寺跳下梯子后，并没有把梯子折叠，反而扛着它，往他的房间走。 　　程又又跟在身后，看了看他的动作，也没看出他要做什么，于是小声问道：“你是有什么要换的吗？” 　　林寺晃了晃手中的袋子，“换窗帘。” 　　程又又不解，“为什么啊？” 　　他的窗帘明明好好的。 　　林寺：“我猜你当时选的这个窗帘，并不是为了给我。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我为什么要用呢？” 　　程又又盯着他的后脑勺，总觉得这句话，多多少少带着点阴阳怪气，一时也无法揣测出究竟是什么意思，只好追着补了一句，“可现在这个也不是为了给你啊，这两个窗帘不都是买给我的吗？” 　　“我花钱了。”林寺回地认真。 　　程又又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可是你买的窗帘和我买的窗帘早就混在一起了，你能分清是哪个吗？万一你现在挂的是我花钱买的呢？” 　　“那就当做是交换吧，反正都一样，我也喜欢和你用同样的窗帘。” 　　说着，林寺就自然的推开门，把折叠梯架在了窗前，一下子就把原本的窗帘撤掉，示意程又又 　　把新的窗帘递给他。 　　程又又慢吞吞地把新窗帘拿出去，递过去，心却突然跳的厉害。 　　她觉得，她应该没那么不争气，可还是不知道，究竟是因为林寺哪一句话又戳中了她的内心深处。 　　是那个就当做交换吧，让她联想到了，童话故事里，浪漫的交换戒指的场景。 　　还是那一句，他喜欢和她同样的东西呢？ 　　程又又低着头，手无意识地在梯子上敲打，突然传来了一阵刺痛感，再低头一看，手上已经凝出了一个小血珠。 　　她下意识的用指尖抹开，血渍消失，又慢慢沁出了一个新的小血珠。 　　楼梯又动了一下，林寺跳了下来，站在她面前，恰好看到了她握着手的样子。 　　“受伤了？” 　　程又又却不知道该怎样应答，确实受伤了，可这个伤口小的不得了，就像是被针戳破一样，只是有个小血珠会不断的渗出来，不过也不值得特别关注。 　　林寺：“有创可贴吗？” 　　程又又摇摇头，“没有。” 　　林寺又示意她坐到床上，转过身，在枕头下摸出了一本书，淡蓝色的封面很是治愈，可显然书不是重点，林寺一点点翻过，从书中取出了一个创可贴。 　　他动作麻利的把创可贴贴在了她的指尖，程又又静静看着他的动作，注意力却全在那个创可贴上。 　　那是一个粉色色调的创可贴，上面还印着灰色的猫猫图案。 　　有点眼熟。 　　程又又古怪地看了林寺一眼，她觉得她好像又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她当初给林寺的那个创可贴，他竟然没有用！还把它收了起来，现在更像是把它当成了书签。 　　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人？ 　　强忍住心中的笑意，她清清嗓子，故意问道：对了，“我上次给你的创口贴好用吗？” 　　“嗯？”林寺有点懵，像是不太懂她什么意思。 　　程又又故作夸张地点点头，“那应该是好用吧。不然你怎么会刻意去买同款呢？” 　　说完她又笑了一下，还得意地伸出那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像是一个成功在猫咪面前抢到了零食的小老鼠，骄傲得不像话。 　　林寺的眼底也涌现出了笑意。 　　他当然能看出她是什么意思，也只好顺着她，尤其是能看到她能露出这种毫无保留的笑容，更是觉得什么都值得了。 　　于是，为了让某只小老鼠的骄傲保留的再久一点，林寺故作为难地犹豫了一下，这才缓缓开口，“其实……就是你的创可贴，我一直留着呢。” 　　果然和他想得一样。 　　他看到她眼中的笑意更加明显，像是一瞬间有流星划过。 　　院子里传来了蔡大娘的叫喊声。 　　程又又和林寺对视了一眼，又赶忙调整好表情，推开门，一起出去。 　　推开门的一瞬间，程又又心里就后悔了。 　　今天和林寺相处的太过于自然，以至于她忘记了中午的那一段乌龙。 　　意识到会有误会时，她也试探着要装作和林寺没什么关系，可蔡大娘就站在他们小院的门口，林寺的房门也正对着那里，蔡大娘是亲眼看着他们两个结伴从同一个房间出来。 　　眼神瞬间就变得很微妙，又作势认真地点了点头。 　　蔡大娘带着一筐鸡蛋，还有各种菜，推开小院的门,直接走到两人面前，又把怀中的篮子直接推给了林寺。 　　林寺茫然地接过，就见蔡大娘开始认真地叮嘱他，“小林老师，我知道你很敬业，很负责，对孩子们也很好。可又又还只是个小姑娘，你也好好对待她吧，她呀，今天中午都没有好好吃饭，这怎么能行。” 　　虽然有点懵，但林寺还是配合地点点头，“大娘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蔡大娘心满意足，“那就好。” 　　程又又一脸无语地看着两人互动，在心里盘算着，她这个时候把蔡大娘拉走，再给她解释清楚的概率有点大。 　　蔡大娘却打定了主意，拉着程又又的手嘘寒问暖，最终，还是直接说出了让程又又最担心的那句话。 　　“对了，又又今天去医院检查的怎么样了？” 　　“去医院？”林寺的声音也尖锐了一些，皱着眉，目光落在程又又身上，“你去医院了？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一连问了几句话。 　　蔡大娘的表情一僵，目光复杂地落在程又又脸上，眼中又闪出了一点疼惜，上去还环着林寺绕了一圈，有些不悦，“小林老师，你好歹为人师表，怎么这么不负责任？你都要当爸爸了，还什么都不知道，又又你也真是的，这种事你也不告诉小林老师。” 　　一句话，成功让两个人完全呆住。 　　林寺则是觉得有点懵。 　　而程又又则是觉得，这个地球，可能已经留不住她了。 　　程又又低着头，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拉着蔡大娘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说下去啦。 　　蔡大娘倒是个热心肠，还以为程又又委屈，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当做安慰。 　　早些年在丈夫那里受了挫，自来就很讨厌这些男人，如今见小林老师生得好看，又惦记着学校难得来了个老师，这才开始高看了一眼，却没想到，他听说又又怀孕会是这种反应，竟也是个不负责任的人，顿时又让她有些生气，一下子就把程又又揽在了身后 　　“小林老师不打算负责吗？这我们就不答应了，又又多好一姑娘，现在这样被你欺负，今天还一个人出去，你倒是整日不沾家，现在还装不知道，你也太不负责任了，你这样我怎么能放心把孩子们交给你。” 　　说罢，又快速转过头，护着程又又，“好孩子，别怕。大娘会替你做主。” 　　缓了好一会，林寺的目光落在程又又的脸上，似乎有些想笑，又逼迫着自己忍住，终是在蔡大娘愤怒的目光里，郑重地点点头，又把程又又拉了过来，“大娘你放心，这可是我的宝贝，我当然会护好她。” 　　这一句话，说得程又又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而这人还煞有其事地做出一个守护的姿势，另一只手还小心地往她肚子上摸，一阵热流传来，让程又又心里有些急躁，甚至想直接抬起手，狠狠把他这只不安分的手掌打下去。 　　蔡大娘却直接把她拦住了，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们两个还小，都是小年轻，不懂得感情的不容易，既然都到这种地步了，就要互相对彼此负责。又又你也是，注意点自己的身子。女孩子要先爱自己，外人终究是靠不住。” 　　说完，又觉得不太对，蔡大娘又看了林寺一眼，“小林老师，你也别嫌大娘说话难听，我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饭还多，年轻时候什么人没见过，听过的那些漂亮话，堆起来，可比现在你们小年轻看的电视剧有意思多了，到现在，不还是剩了我一个人带着孩子。” 　　说这句话时，蔡大娘的声音有些颤抖，程又又的眼里也不自觉现出一抹担忧，蔡大娘捕捉到，又像没事人一样摆了摆手。 　　“没事，反正都过去了，生活总得向前不是？你看我现在过得多好啊，倒是又又，你可别重蹈覆辙，要擦亮眼睛看清楚。” 　　说罢，又慎重地拉起程又又的手，放在了林寺手中，认真叮嘱，“又又可是个好孩子，我在这边住了这么久，见过很多城里来的，就我们又又最乖最懂事，最讨人喜欢，小林老师可要好好对又又啊，别让她受委屈，也别辜负了她。听说我们又又还是对小林老师一见钟情，这种感情多难得，一定要尽力守住才行。” 　　程又又眼前艰难地飞过一群乌鸦。 　　原本一个乌龙就已经够她尴尬了，没想到现在又出现了第二个，只得尴尬地笑笑，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林寺却郑重地对蔡大娘点点头，表情严肃，像是在此时许下诺言。 　　“大娘放心，我会好好对待又又的。其实……是我先喜欢的她，我在很早之前就对她一见钟情了，只是她一直都不知道。” 第60章 拨云 　　程又又甚至不知道蔡大娘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知道呆滞地被林寺牵着手，一起回了房间。 　　还是林寺的房间。 　　程又又安稳地坐在了她昨天睡过的小床上，有些懵。 　　脑海里一点一点回放着刚才的对话。 　　直至身侧的床突然往下一陷，她的身子不自觉倾斜，靠上了林寺的肩膀，这才瞬间打起了精神，又慌忙坐直了起来。 　　林寺却按住了她的手。 　　程又又抬起头，表情有些僵。 　　“要当爸爸了？” 　　“我不负责？” 　　如此两句话，又随着他慢慢逼近的动作，让她下意识就往一侧移动，直至坐到了床的边缘。 　　终究是躲不过这个话题。 　　程又又心里有些懊恼。 　　可能这个人就是她天生的克星，也至于她在面对他的时候，大脑永远像是缺少了一根神经，思绪总是无法控制，只能跟随着本能，一点一点做出她根本就想不到的反应。 　　“不是，是误会了。”她小声解释着，强装镇定，又抬头看了林寺一眼。 　　他的表情分明是想笑，眼底还带着一点玩味，像是一座冰山在此时慢慢融化，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 　　可很奇怪，她没有一点生气，反而在此时松了一口气。 　　她觉得—— 　　现在的林寺，应该是最真实最自然的他，他们两个都在彼此的面前，变成了最真实的模样。 　　心里一直绷着的那些不安一点点的松散。又或者，在这些时日，她刻意伪装出来的那一面，已经悄然瓦解，那个真实的她已经原原本本的暴露出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不是也说了那些让人误会的话。”程又又咬着唇，认真地看着他。 　　林寺一愣，又笑了，“可我说的是事实。” 　　事实…… 　　程又又暗自心想，她还没有来得及说哪一句话让人误会，他就这样上赶着承认是事实，实在是，实在是让人无法信服。 　　林寺把她的表情变化尽数看在眼里，他自然知道，某个胡喜欢胡思乱想的小鬼，又把思绪拐到了远处。 　　他很想让她坦诚地说出来。可又知道，她这个别扭的性格，只会到了无法隐藏的时候，才会把想说的话全部说出来。 　　于是，他这个自来喜欢被动的人，终是要在她面前，再也无法隐藏心事了。 　　林寺：“今天说的都是事实。” 　　程又又抬起头，有些困惑，有些慌乱，还有些欣喜。 　　林寺又靠近了一点，“我本来想等到你在我面前没有戒备，等到你可以坦率的做你自己，再把这些话说出来，可我现在已经等不及了。” 　　“今天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想照顾你是真的，要对你负责也是真的，对你一见钟情也是真的，喜欢你也是真的。” 　　一句一句，慢慢地说了出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也一点点缩进，程又又的心跳也一点点加速。 　　她抬起头。 　　她看见了他眼中的她，依旧是小小的，可是已经没有了过去的慌乱。 　　只剩下了坚定。 　　“你——喜欢我吗？” 　　她又像上一次一样问出了这句话。 　　两次的场景不同，心境也完全不同。 　　上一次是慌乱不安，还带着点失落。而这一次，则像是坦率的表达心意，像是中了大奖的人，刮开奖券后的反复确认。 　　像是……要等他一个承诺。 　　“很喜欢。”林寺郑重地说道。 　　她听到了她想要的回答。 　　明明是想笑的，可不知为何，她竟然觉得有些想哭。 　　她没有谈过恋爱，印象里，在读初中之前，她也很害怕陌生人，本能的排斥异性，后来才一点点变得活泼，她原本以为，令人怦然心动的爱情，只会存在于小说中，存在电影中，存在别人的生活中，她甚至做好了不会动心的打算。 　　却没想到，她也开始笨拙的试探感情。 　　可是，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做，只能慢慢摸索，想要靠近，又想要躲避，既期待，又害怕受到伤害。 　　她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的纠结，她一直以为林寺也不知道。 　　可竟没想到，他喜欢她这么久，也还在顾及着她的心情，这种感觉，比突然降临爱情还让她惊喜。 　　就像是，突然得知有个人，把她当成了宝贝，认真呵护了很久很久。 　　她没有说话，只是垂着头，看着自己的指尖，眼眶慢慢泛红。 　　她不知道现在应该说什么，她觉得，她应该回应林寺，可是想说的话刚在口中辗转而过，又通通觉得不合适。 　　她甚至害怕自己搞砸。 　　她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大脑里像是住进了一个忙碌的小人，在笨拙地翻着各种词典，在搜索着此时应该做出怎样的回应。 　　却先听到了一声叹息。 　　她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声，急急抬起头，撞上了林寺疼惜的眼神。 　　林寺抬手，轻轻揉了揉她摸了摸她的头，像是安慰一样。 　　她的心，突然就缓了下来。 　　犹豫了一下，她又小幅度的向他身边移动了一点点，然后拉上了他垂下的另一只手，当做回应。 　　“我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 　　她轻声的问道，声音里还带着点不自信。 　　她感觉停在额头上的那只手一顿，然后林寺慢慢俯下身子，用额头抵上了她的额头。 　　程又又有些害怕的想闪躲，手却被他攥着，只是微微动了一下，又被禁锢住了。 　　她能看到他很近的眼睛，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极浅、极淡的气息，还有他身上和她同样的洗发露的味道。 　　“别怕，应该让我说，以后让我照顾你好不好？我答应了要对你负责。” 　　最后一句话说的理直气壮。 　　程又又的鼻子却有点酸。 　　她知道，林寺这是在刻意照顾她的情绪，于是把这句话说得这么轻松，还特意多了一点搞怪的意思。 　　他已经为了配合她，说到了这里。 　　她又怎么会，只让他一个人便奔赴向前。 　　身体的本能比她思索的更快了一步，她下巴轻扬，一只手怀上了他的脖颈，在林寺惊愕的目光中，轻轻吻上了他的唇。 　　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旖旎，也没有过去看过的那么缠绵。 　　她甚至还有些紧张，甚至不知道她落下的位置够不够准确，只是轻描淡写，如蜻蜓点水般一扫而过，又飞快的想要拉开距离。 　　可林寺等了这么久，怎会这样就让她逃跑。 　　一只手突然揽上了程又又的后腰，一点点收紧，把他困在了怀里，又再一次贴上去。 　　这一次，林寺占据了主导地位，慢慢引导着她，不再是过去的蜻蜓点水，反而变成了深度交融。 　　呼出的气息织成了一张细密的网，诱得人不自觉地落入。 　　程又又被吻得晕晕乎乎，她甚至感觉，她就像是漂浮在海上的一只小船，林寺就是承载着她的大海，而此时的大海显然占据了主导，不断卷起浪花，一点点拍打着她，直着她失去了方向，找不到归途，再无法掌握自我，只能一点点的，在大海的中央漂泊。 　　兴许……还会沉沦下去。 　　那一场大火后的第二天，她还是在林寺这里留宿了。 　　程又又靠在林寺的胸口，闭着眼，身体酸痛，甚至有些想要装死。 　　她听过苏悦大胆的发言，见识过感情上头时有多么可怕，她一直觉得她会很冷静，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可没想到，当情绪到了一定时候，就会慢慢失去控制。 　　不过是这几天的时间，她却觉得，好像跨过了他们过去相识的几个月。 　　明明，明明她以为还要经历些慎重的表达感情的环节，却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的激烈。 　　程又又的心里有些羞涩，环着林寺的腰又紧了紧。 　　昨天也是在这里，但那个时候，还有一个被子做阻隔，她虽然是有些想入非非，但从来没想过做到这一点。 　　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她便在这里，成功把昨天脑海中想到的事情，真实的做了一遍。 　　“不舒服吗？”林寺感受到了她的动作，一只手环在了她的后腰上。 　　明明刚才已经到了那个地步，可他突然触碰她的后腰，还是让她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旋即，她便感受到了他头枕的地方，发出了微微的震动感，然后听到了林寺闷闷的笑声。 　　“你别动。”程又又小声说着，有些难堪。 　　她确实有些不舒服，但只是一开始的时候。 　　可现在被他触碰，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明刚才那什么的时候，她也觉得很快乐，甚至，甚至……还忍不住说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话。 　　可如今被他触碰，像是突然触电，心里多了点怪异的感觉，说不上是难为情还是什么。 　　但这些，她怎么能告诉他。 　　心里有点委屈，环在林寺腰上的手，又忍不住捏了他一把。 　　明明就是不公平，她现在感觉，她都快要裂开了，这个人竟然还有功夫取笑她。 　　林寺却突然闷哼一声，放在她后腰上的手用力了一下，把她往上提。 　　程又又一声惊呼，便落在了林寺的肩头，林寺的下巴还放在了她的发间，蹭了蹭。 　　林寺：“说着让我别动，你自己怎么不听话了？” 　　“明明是你太过分了！” 　　嘴上虽是逞强，可脸上却又多了一点红晕。 　　她怎会听不出来林寺的意思，尤其是他最后一句，声音都慢慢的低哑，就在刚才，她也听到过他用同样的语气，一遍遍说着，让她觉得羞耻的话。 　　撕开了过去两个人身上的伪装，距离也变得更近。 　　如今，哪哪都是契合的。 　　“过分？”林寺反问一句，尾音又带点笑，“还有更过分的，你要是再闹，我就让你试试。” 　　她瞬间就不敢动了。 　　可好不过三秒，她偏偏是那种不听话的孩子，越是不让她做什么，她便偏偏要逆着思维去做，任性的不像话。 　　可现在……腰上的酸痛感告诉她，虽然是好奇，但还是稳住自己的小身板要紧。 　　可腰上的那只手却变得不安分，一点一点揉了起来。 　　程又又忍住羞怯，抬腿踢了林寺一脚，“不公平，凭什么你就可以动？” 　　她听见林寺笑了一下，又腾出一只手，拨弄她有些凌乱的头发，“怕你明天腰痛，先帮你揉揉。” 　　原来是这个意思。 　　又是她想多了。 　　程又又有些懊恼。 　　林寺却能察觉到她所有的情绪，慢条斯理地解释道：“蔡大娘不是说了吗？我应该好好照顾你，好好对你负责，不知道你今天满不满意，我现在，应该照顾的挺好吧？” 　　他特意把重音落在了那个照顾上，还带着一点引导的意思。 　　程又又的面色一僵，低头就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忽略了林寺暗下来的眸色，一字一句发表着对照顾的看法，“我就知道，你这个人坏透了。” 　　用的是那种她自觉的凶狠的语气。 　　林寺却笑了笑，停止了帮她按摩的动作，又一点点拍打着她的后背。 　　他算是明白了，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真的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小姑娘，虽然表面看起来是那样的坚强，可内心里，却还是一个住在纯白世界里的小女孩。他应该要尽力守护着这一份纯真，保护好她，满足她的种种幻想，再陪着她一点点探索这个世界的真实。 　　这才是他现在最应该做的。 　　见他突然恢复了正常，程又又反而还有些不适应，想了一会，又小声问出了她惦记了一晚上的事情，“那你说——我们两个现在算是在一起了吗？” 　　林寺的手一顿，差点被她气笑了，“你是对我们的关系有误解吗？” 　　“嗯？”程又又懵了，怎么回答的和她想得不太一样。 　　“你和我，会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人吗？” 　　程又又睁大了眼。 　　林寺叹了一口气，“当然是了，我的小女朋友。也希望你做点女朋友的自觉，好好看看你的男朋友。” 　　“可是，可是……” 　　林寺一顿，“哪有那么多，还有什么可是？”他的声音有些急，拍着她后背上的手都缓了几拍。 　　程又又犹豫了一下，小声开口，“可是我还没有跟你说，我也很喜欢你。” 　　说完这句话，她就停下了。 　　林寺的动作也彻底停下了，停在她的后背上，不上不下。 　　甚至，她感觉到林寺的呼吸也急促了一点。 　　犹豫了一下，程又又用手肘抵着床，慢慢支起身子，侧过头看他的表情。 　　他们只开了一盏小小的床头灯，灯光调到了最暗的模式，林寺的表情却那样清晰。 　　那双眼睛是那样的明亮，又带着点欣喜，和刚才他情动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程又又抬起一只手，轻轻捏捏他的脸，又笑了一下。 　　就在此时，她觉得突然解锁了一个崭新的林寺，他生动热情，又带着一层欲望，还有一点懵懂纯真和……可爱。 　　却没想到，她的这一个动作，又把这个“可爱”的林寺唤醒。 　　他一个翻身，两人的身位交换，她又被林寺按在了床上，整个头又陷入了刚才依靠过的那个枕头。 　　她甚至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她的唇又被林寺完全封上。 　　许久，才又重新获得了呼吸的机会。 　　他没有离开，一寸寸吻着她的脸颊，然后停在了她的耳边，“真要命。” 第61章 拨云 　　第二天，程又又一觉睡到了中午，睁开眼，看到林寺还在房间时，还以为是早上，直到看到林寺端来的盘子，不像是他们早上吃的东西，反而像是更正经一点的午餐，才慢慢缓了过来。 　　程又又试探着在枕头边摸出手机，却始终找不到方向，这才反应过来，昨天她的手机装在了包里，上头时，她的包也不知道扔到了哪里。 　　林寺把午餐摆放在了桌上，这才自然地坐在程又又身上，又习惯性地揉揉揉她的头发。 　　“还难受吗？” 　　“啊？”程又又有些没反应过来，“难受什么？” 　　直至看到林寺的表情变得戏谑，才想起昨天他们两人的关系已经又进了一步，一时不知道是羞怯还是慌张，抬手就在林寺的胸口上捶了一拳。 　　“哪有你这样直接问的，多难为情啊。” 　　林寺闷声笑了一下，“才这样就难为情了？也不知道某个人都做了些什么，我今天早上一出门，就被蔡大娘拉着好好教育了一番，你说……这难为情吗？” 　　程又又白了他一眼，故意装作没听见，声音又扬起了几分，开始挑他的毛病，“还有，你怎么没事人一样的出门了，我现在还这个样子，我衣服呢。” 　　林寺闷声笑了一声，指了指床尾，那里放了一套她的衣服，看样子应是林寺从她房间拿的，最上方还有她的贴身衣物。 　　倒是还挺细心的。 　　程又又扫了一眼，又看他没有走的意思，又用手肘推了推他，“能不能给点尊重啊，我要换衣服，你怎么还坐在这里？” 　　“反正昨天都看过了。” 　　林寺的语气带笑，虽然是这样说，但还是站起身，借口去厨房盛饭，给她留了独立的空间。 　　程又又缓了一口气，飞快地把衣服套上。 　　林寺像是精准卡好了时间，在她把外套穿好的那一瞬，推开门走了进来。 　　林寺：“吃饭吧。” 　　两人过去经常一起吃饭，大多数时间都是在院子里的小石桌上，很少会这样面对面的在室内吃饭，尤其是还是在这个时候，在他的房间。 　　好像随便活动一下，昨晚的一些记忆片段，都能在脑海中自动出现。 　　她记得，她最放肆的时候，甚至还无赖地缠着他，要他背着自己去洗澡，声音黏腻的惊人。 　　不知道那个时候她为什么会那么大胆，以至于到现在，只是想了想，就会觉得局促不安。 　　程又又的脸上不自觉的染上了几点红晕，刚一坐下，又弹了起来。 　　“对了，我还没洗脸，你等我一下。” 　　说罢，逃也似的跑出了房间，直至站在卫生间才缓了过来。 　　休息是为了方便。 　　自林寺来了后，他又特地请人做了改造，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方便她，还特意修了一个新的梳妆台，正前方有一面巨大的镜子。 　　程又又站在镜子前。 　　也许是因为刚睡醒，镜子里的表情还有些懵，可那双眼睛却格外湿润，脸上还多着一抹潮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因素的加持，她总觉得，她现在像是变了一个人。 　　像是开启了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程又又呼出一口气，她能感觉到现在的心情是格外愉悦的，甚至还有些轻松，眼底浮现的是快要溢出来的笑意。她抬手打开水龙头，掬起一捧凉水扑在脸上，又狠狠拍了两下，试着让自己清醒。 　　这真是太迷醉了。 　　某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就是在小花园里翩翩起舞的蝴蝶，一直流连忘返，寻找着方向，直至现在，终于落到了可以承托她的花朵上。 　　心里痒得难受。 　　她看着镜子中脸上淌着水珠的女孩，想了想，又抬起一只手轻轻捏了一下脸颊，直至清晰感受到痛觉，这才回过精神。 　　从收纳架上抽出一张洗脸巾，程又又一边细细擦着脸上的水珠，一边在心里思索着一会要怎么和林寺相处，如今两人身份有了转变，就像是解锁了一种新的体验。 　　她过去想过很多，如果以后有了男朋友要做的事，可那些时候，也只是停留在幻想阶段，虽然做好了计划和期待，可一直没有人和他实践。如今终于有了一个她很喜欢，也很喜欢她的男朋友，想象很美好，真要怎么去做，她还是没有想好。 　　待把洗脸巾丢掉，程又又的一转身，身子僵了一下，忍不住抱怨一句，“你怎么在这？” 　　林寺靠在门口，歪着头，不咸不淡地看着她，唇角噙着一抹笑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来盯着我的女朋友，她过来的时间太久，我实在有点担心她是不是太害羞了，想要跑路，万一不准备对我负责了怎么办？” 　　语气里又带着一点刻意装出来的委屈。 　　程又又一僵，拿着梳子的手一顿，瞪了他一眼，“我哪有？” 　　本以为到此结束，却没想到林寺又不依不挠地再追问一句，“没有什么，是没有害羞，还是没有打算跑路，要对我负责。” 　　他的语气缓慢，目光一寸寸地留在她的脸上，虽然是打趣的意思，可程又又觉得，他好像有点认真。 　　她突然反应过来，原来不只是她一个人没有安全感，就连林寺也是，所以他才会在昨天听到她那一句“好喜欢你”的时候，会那么的激动。 　　他好像，一直因为她的害怕，在一直隐藏感情。她也一直觉得，其实她是有在主动的，可如今想了想，好像更多时候，是林寺在占据主导位置，引导着两个人到了这一步。 　　程又又看了他一眼，动作轻快的收拾着洗漱台，又把牙刷牙膏等等归于了原位，装着不在意的随口说着：“怎么会害羞呢？能拐到喜欢我这么久的男朋友，当然是很开心了，怎么会舍得跑路？” 　　林寺的喉头紧了一点。 　　程又又终于收拾完了东西，转过身，冲他笑了一下，“走吧男朋友，去吃饭了，要饿死了。” 　　这一次，她主动牵上了他的手。 　　. 　　忙碌了半个月，终于到了歌唱比赛的日子。 　　程又又原本不想让林寺跟着去比赛。因为她总觉得，像这种大型活动，如果林寺到场的话，难免会被人认出来，要是这时候暴露了他的身份，归根结底对林寺不太好。 　　思来想去，又觉得毕竟林寺付出了那么久，若到时候不让他去，终归是一场遗憾。 　　出发前一夜，程又又拉上了林寺，表示她也想跟着一起去，他要跟随在队伍中，到时候给他们加油呐喊，顺便用镜头捕捉一些画面，到后面指不定还可以当做热爱想要的素材。 　　她说这些话时，表情郑重，认真盯着他，形似谈判，可林寺却带着笑意，仔细地看了她几遍。直至笑容逐渐扩散，程又又才觉得好像有些不对，抬手在他肩膀上狠狠捶了一拳。 　　“我和你说呢，你有没有听明白？一直在这里笑呀笑的，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爱笑。” 　　一口气说了一长串。 　　可她说完后，林寺反而笑得更加愉悦了，甚至还用双手撑在脑后，颇有几分欣赏的意思。如 　　此一来，倒是让程又又愣住了。她知道林寺这个人没什么正形，尤其是两人确定关系后，进度更是接连猛涨，半推半就的，就算是正式同居了。 　　但程又又觉得不太好，于是几番劝说，和林寺定下了一个看似平等的协议，工作日他在自己的房间睡，等到休息日再去林寺那里。 　　其实她本意是觉得，两个的人床虽然都是双人床，那还是不够大，林寺平时在学校就够忙了，她的睡相又不好，不想让林寺睡不好，可没想到，逐渐被这个人过分解读，以至于莫名其妙落下了这样一个协议。 　　可也只是最开始的那两周做了表面上的样子。再往后，林寺以各种借口，帮她看看窗帘，帮她修一下灯泡，过来帮她处理一下电脑上的小问题，或者想弹吉他给她听。 　　慢慢的，属于林寺的东西一点点入侵到了程又又的房间，直至那一天，林寺更是把睡衣和拖鞋、水杯都带了过来，程又又忍无可忍，这才反应过来，她过去的小单人居室，如今已成了两个人的房间。 　　可这样一开展，后面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如今林寺就靠着她的小抱枕，身上盖着她的碎花小被子，脸上挂着满足的笑意，像是一只刚刚被喂饱的大猫，丝毫没有过去程又又和苏悦一起讨论过的，那种和尚的气质。 　　思及此处，程又又抬手又拧了林寺的腰一把，哪里会有什么清新脱俗的和尚，哪有什么没有入红尘的人，不过都是一层伪装，假的很。 　　林寺却顺势拉过她的胳膊，一个用力，把她拖到了怀里，长腿一抬，就把她控制在了身下。 　　呼吸尽在咫尺间，距离靠近，如今不发生点什么，都显得有些对不起这样的氛围。 　　程又又向上凑了几分，试探着靠近他的脖子，林寺的伤口早就已经恢复了，就如医生所说，如果处理的及时，并不会留下什么伤疤，如今那里，只剩下了锁骨处的一点点的痕迹，如果不仔细看，一点都不会明显。 　　她特别喜欢亲吻他的那一处伤疤，带着一点点疼惜，又带着一点愧疚，总觉得，如果那天她能够好好跟上，兴许就能避免了。 　　林寺却又躺下，把她按在怀里，“睡会？” 　　他的声音有点疲惫，看样子是真的打算睡觉，倒是让程又又有点愣住。 　　就停到了这里？ 　　他竟然没有继续下去的想法。 　　一想到或许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程又又就觉得有些难为情，明明前段时间还讨厌的要命。这会又变成了她开始在索取，有些离谱，都怪这个男妖精，男妖精还毫不知情，更气了，忍不住又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 　　林寺却会错了她的意思，慢慢抬手拍打着她，像是哄睡一般，“好了，我肯定要带着你一起去，等比赛结束，就让郭敏老师带孩子们回来，我再和你一起去一趟古镇。” 　　“啊？我去过古镇了。” 　　林寺的手一僵，又睁开了眼睛，看着她，“可我没去过。” 　　眼神一点点收紧。 　　程又又知道他的意思，这个小气鬼，到现在都没有释怀。 　　他不过是惦记着那一次，她和刘劲一起去逛了古镇，虽然没有发生什么，虽然逛得也不开心，可她确实去过了。如今小气鬼又想到了这里，程又又觉得有些好笑。 　　“那好吧，那我就勉强陪你一起去吧。” 　　林寺这才满意，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额头，有些痒。 　　程又又的手放在他的肩上，犹豫了一下，抬手碰了一下他锁骨处的伤疤，还是把惦记了很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其实，我一直都很在意，当初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当时受的伤……” 　　她没有说完，但也一点点猜测到了林寺的意思。 　　她想起他那时去给她解释，解释说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可那些时候，她因为受到了伤害，因为心里觉得委屈，他说什么她都不愿意听下去。 　　可如今想来，这些事好像过于刻意，明明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可最终却是林寺退出了娱乐圈，关于他的消息在一瞬间销声匿迹，再寻不到踪迹，就像是他自己先妥协一样。 　　“就是你想的那样。” 　　提到了这个话题，林寺的困意渐消，搂着她，慢慢坐了起来，后背靠在床头的靠垫上，程又又则靠在他的怀里。 　　“因为我父亲的原因，小时候我也很痴迷音乐，那时候我一直觉得，只要我好好练习，他可能就会喜欢我，会愿意看看我。可我最后见他的那一次，是在他的葬礼上，他变成了一张照片。” 　　程又又环着他的手瞬间僵了一下，林寺却安慰似地拍了拍她的手。 　　“其实从小到大，我父母的感情一直没出什么问题，两人相敬如宾，母亲提起他的时候，也是赞不绝口，我能感觉到他们很相爱，但是可能和程前辈他们的相爱差上一点距离。那个人虽然很爱我母亲，很爱我们的家庭，但他更爱他的梦想。 　　那个时候的我，也固执的认为，只要成了他理想的样子，才会让他多看我一眼。我拼命的练琴，拼命的学习，可他还是从未多看我一眼，甚至还离开了。 　　后来我去了国外读书，取得了一定的成绩，正准备延续他过去的道路，却突然收到了母亲病危的消息，我匆匆赶了回来，收到的是摘星的合同。” 　　林寺的声音平静，好像诉说的不过是别人的故事。可程又又怀抱着他，却能感受到他的身体微微的僵硬，她熟知他的所有变化，能听出他声音里的沙哑，还有他一点点无法掩藏的悲伤。 　　“那时候我很恨母亲，我想选择自己的道路，也很心疼她。因为我知道，她让我进娱乐圈，是想让我走和我父亲完全不一样的道路。 　　父亲是个心气极高的音乐人，他很鄙夷圈的一切，认为那些上不了台面的音乐，其实是在真正摧毁音乐人的意志。而我母亲，也是以此和父亲赌气，宣战，无声发泄着她的痛苦。那个时候，我只想逃离、反抗。” 　　“后来，就像是外面听到看到的那样，我们组合顺利出道，也发展的很好，我创作了很多曲子，逐渐开始觉得，或许，音乐的世界并不应该存在局限性，可以在很高的艺术殿堂里演奏，也可以谱写出动人的曲子唱给别人听，不应该只局限于一个方向，于是我开始尝试更多，可是，当一个组合开始摒弃音乐，倾向于流量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已经不是我想要的了。 　　既然那么刻意的想要我做出改变，倒不如顺从他们意思，直接退出好了，反正当时，我也只是被迫而来。” 　　林寺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带着点冷意，程又又觉得格外心疼。从林寺安抚她慢慢变成了她开始小心地拍打着林寺的后背，像是过去哄着梦魇的小侄女一样。 　　“没事，你现在已经离开了。”程又又安慰道，但心里还是有一点点的疑惑。这些事情，和他的伤口又有什么关系呢？ 　　林寺看出了她的困惑，抬手把玩着她的发丝，语气淡淡，“因为我比组合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了解他们，我看清楚徐丘的不甘心，也看出了他的想法和动作，他想要给我点教训，我便顺从了他的意思。” 　　“所以——” 　　程又又的手也停下了，心里瞬间多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所以那根树枝原本不会伤到我，他是随手扫过来。但我并没有躲，我打算以此来和公司协商，换到我想要的东西。” 　　他说的平淡，好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一样，程又又却听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是亲眼看到了当时流出的血，她当时都已经被吓坏了，如果伤口再深一点，如果划到的位置再偏移一点，那他岂不是…… 　　“别担心，我心里有数，你看现在不是好多了。” 　　他甚至还在笑，可程又又的表情却越来越凝重了。 　　于是林寺的笑意也止住了，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好了，别不高兴了，真的没什么事，现在好好的，就不要做那些假设了。” 　　她倒不是在意这些，程又又索性直接坦白，“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还要折腾那么久。” 　　林寺愣了一下，没想到延续到最后，竟然拐出了这样的问题，看来还是他做的不够明显，于是又摸摸她的头，“可能是我太自信了，幸好徐丘和他背后的人都比较急，先一步带出了那样的话题，有了他这样的引导，又成功抓到了我的软肋，才会把我直接推了出来。” 　　“软肋？”程又又重复了一句，恶作剧地在他肋骨的地方戳了一下。 　　林寺顿是一僵，身体紧绷，又摁住了她，“别闹，我看你还是不够累。” 　　程又又哼了几声，林寺笑了一下，这才继续说下去，“因为他们拍到了你的照片，我不想把你公开。” 　　感受到程又又的反应不太对，林寺又急急补充，“那个时候我还没追到你，不想把你直接推到众人面前，即便我后面真的对你表达了心意，可能会让你，也会让程双前辈以为，我不过是为了舆论，才不得不承认喜欢你，不得不要和你在一起，这样对你不好，也对感情不好。” 　　程又又点点头，林寺确实了解她，按照她的性格，确实会很容易想到这里，可转瞬又觉得不太对，“关我妈有什么事？你为什么在意她的看法？” 　　“吃醋了？”林寺做出一个大惊小怪的表情。 　　“想什么呢？就是好奇。” 　　林寺笑了一下，“都说丑媳妇怕见公婆，我总要给程双前辈留个好印象。” 　　程又又脸一红，心里有些窃喜，可嘴上却不饶人，“噢——那我懂了，所以是丑媳妇害羞了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林·小媳妇·寺：只要你高兴，我也认了。 第62章 拨云 　　望湖山村代表团的歌唱比赛拿到了第一名，校长和村长在后面用力的鼓着掌，心里很是激动。 　　其实过去也经常会有比赛，只是大多时是县上的学校直接获奖，乡镇和村里的，基本就像是过来打酱油，只能勉强获得一个慰问奖。如今竟然一举拿到了第一名，简直是扬眉吐气，孩子们也蹦蹦跳跳闹成了一团。 　　村长直接走到林寺面前，示意他上台领奖。 　　林寺拉着程又又连连摆手。 　　村长却以为林寺是在推辞，劝得更加热情。 　　程又又清楚，这是林寺答应过她的，要尽量保持低调，不要在外面暴露出自己。 　　于是，只好冲上前做这个恶人，“村长，反正我们都拿奖了，要不你和校长你们两个上去领吧，也算是我们村子的代表，我和小林老师还有点事。” 　　程又又笑得乖巧。 　　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消息早就在村子里传开了，甚至还有好几个孩子偷偷讨论，小林老师看起来那么高，那么厉害，结果还是个怕老婆的。 　　想了想，徐村长理解的看了林寺一眼，又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让他人先离开了。 　　村子租的大巴车就停在后面的停车场，郭敏老师带着孩子们一起过去，算着时间还早，索性就着文化馆的场地，给孩子们三十分钟自由活动时间，直至时间快要结束，孩子们却始终没有到齐，一连点了几遍，都缺了几个人。 　　郭敏起初并不在意，还以为是孩子们没有看时间的工具，许是玩着玩着就忘记了，或者是不小心跑到了文化馆其他地方，想了想，又给徐村长和王校长打了个招呼。郭敏老师留着看其他的孩子，村长和校长出去找人。 　　寺刚走出文化馆的大门，程又又的脚步却突然站住。 　　林寺：“怎么了？” 　　程又又捂着肚子，表情有些僵，“感觉有点不太好，好像我那个来了。” 　　“生理期？”林寺挑挑眉，又算着时间，“怎么还提前了两天。” 　　程又又瞥了他一眼，脸微红，这人记些什么不好，偏偏还要记她生理期的日子，还这样理直气壮。 　　“我都没准备，要不我先去卫生间，你出去给我买那什么。” 　　林寺却笑了一下，直接拉着她往里走。 　　也没说答不答应，程又又瞬间就有些泄气，他可没少看朋友圈里那些人转发的情感鸡汤。很多人都说，要看一个男朋友爱不爱你，就要看他愿不愿意为你做哪些事，其中里面就有一条帮忙买卫生巾，可他呢，直接就这样忽略了。 　　“你不愿意啊？你怎么这样呀，别人家的男朋友都会帮忙买，你现在倒好，只会推着我往卫生间走，我告诉你……” 　　话还没说完，就见林寺停下了脚步，取下了运动背包，从最内侧拿出了一个印着小花朵的卫生巾。 　　还是她很熟悉的包装。 　　“你……你包里怎么装这个？” 　　林寺推着她往前走，声音带着笑，“就是以防万一，现在不就用上了吗？” 　　“可是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脑海中顺势出现了过去看到的，男生用卫生巾的种种用途，最后冷不丁蹦出一句，“等等，你不会是有痔疮了吧？那过几天我们吃饭，可以少放点辣椒。” 　　林寺的脚步又停住了，似是忍无可忍，又把她的身子转过来，盯着她，“我从你的小柜子里拿的，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就是为你准备的。” 　　然后又扫了一眼她困惑的表情，林寺突然邪邪笑了一下，又慢慢凑近，“对了，就是你上次洗澡，让我给你送粉红小兔的那一次。” 　　程又又刷的转身，直接进卫生间，把门关的砰砰响。 　　等她出来的时候，林寺还保持着原本的姿势，站在门外等她，程又又刚洗了手，纸巾用完了，索性在他腰上蹭了蹭。 　　擦干手，程又又的目光落到了一侧，地上躺了一个有点眼熟的东西。 　　好奇心战胜了一切，她上前走了几步，捡了起来。 　　是她的那个娃娃挂坠。 　　边角还有点磕碎的痕迹，程又又攥着娃娃，觉得有些不太对。 　　“春芽会跑到这里来吗？”程又又看了林寺一眼。 　　刚才为了方便，她和林寺随便进了这个大楼，距离孩子们表演合唱的大楼还有一段距离，距离停车场也有点远。 　　林寺想了想，摇摇头。 　　又看程又又凝重的表情，林寺拿出手机，给王校长打了个电话。 　　王校长飞快接听了电话，林寺从程又又手中接过了娃娃，简单询问春芽在哪里，电话那一段王校长的声音有点急，林寺的脸色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程又又看着他的表情，心也慢慢揪了起来。 　　“春芽呢？” 　　程又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林寺，心里有些颤抖，连带着一段被她刻意忽视的记忆，也一点点在脑海中出现。 　　林寺察觉到了程又又的一样，赶忙上前把她按在怀里，轻声安慰，“春芽好像走丢了，校长他们都在找她。” 　　这样一句话，更是印证了心中那些不好的感觉。 　　像是突然触碰到了一个神奇的开关，她一把推开林寺，开始在楼上奔跑，敲着每一扇门，那么的用力，口中又一遍遍喊着春芽的名字，直至搜寻到最后的房间，程又又听到了房间里的动静，还伴随着微弱的哭声。 　　程又又后退了一步，面色一片苍白，试探着端起窗台上的花盆，重重砸向了窗户，林寺皱皱眉，下意识把她揽在了怀里，才躲过了溅起的玻璃碎片。 　　“林寺，春芽就在里面。”程又又颤抖地伏在林寺怀里，肩膀一点点抖动，她突然好想哭，心里像是塞满了阴云，可就是不知道要怎么哭出来，又只好逼迫着自己，做出冷静的样子。 　　林寺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退后一点，从窗户里跳了进去。 　　春芽正缩在两个铁架的缝隙中，抱着腿，哭得撕心裂肺。 　　另一侧还站着一个男人，身上的衬衫松散，脸上挂着尴尬的表情，“这孩子迷路了。我就把她带过来，你们是……” 　　话还没说完，林寺一拳就打到了他的脸上。 　　那男人身高和程又又差不多，但落地时，还发出了一声闷响。吓得春芽哭得更加厉害，程又又急急向前一步，站在窗边，作势也要从窗户边翻过来，林寺却突然低喝一声，“先别过来。” 　　旋即，脱掉了外面的外套递给春芽，又狠狠对着男人的脸抡了几拳，拳拳到肉，春芽也不哭了，房间里，尽是林寺的拳头和那人脸部碰撞的声音。沉闷，笨重，像是在发泄坏情绪。 　　程又又原本的急躁也一点点收敛了下去，她摸摸她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她竟也不自觉地哭了出来，还那么的委屈。可现在看着林寺的样子，心中不安也在此时一点点消散，又变成了莫名的安全感。 　　地上的男人一遍遍的发着求饶声。许久，林寺才重新站了起来。 　　迸溅的玻璃划过到了他的皮肤，他刚才动手时，又太过用力，拳头也有些擦伤，身上的衬衣松散开，看起来有一点狼狈，可他的眼神却是那样的坚毅和那样的冷，他此时好像是突然拯救他们的英雄，带着一身的伤痕，出现在他们面前。 　　林寺冷冷看了一眼地上的男人，又一把把男人脖子上的挂牌拽了下来，弯下腰，张开怀抱，躲在夹缝里的春芽犹豫了一下，投入了小林老师的怀抱。 　　程又又急切地向门边移动了一点，心跳的越发猛烈，在门打开的那一瞬，她也好似穿越了时间和空间，又看到了很久远的那个过去，好像在过去的某个时间，那时的林寺，也抱着这样小小的她，从黑暗中慢慢走了出来。 　　好像快要下雨了，天色阴沉，窗外的云层一点点压了下来，让人心情变得格外沉重。 　　程又又顿了一下，嗓子有些难受，她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才能表达出她的情绪，她甚至有点慌乱，有点害怕，还有点想逃跑。 　　林寺用一只手揽住了春芽，又用另一只手牵住了她。 　　“害怕吗？”林寺问道。 　　一时竟然不知道他究竟问的是哪一个。 　　想了想，大小两个人同时回答。 　　春芽：“不害怕。” 　　程又又：“不怕。” 　　春芽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程又又一眼，又小声对林寺说：“小林老师，又又姐姐好像哭了，你要哄哄他呀。” 　　王校长和徐村长这时也赶了过来，看到三人的样子，愣在了原地，一时不知道该要怎么办。程又又拉着林寺的手慢慢收紧，又变得有些颤抖。 　　林寺把春芽放了下来，又细心地帮她拉上了外套的拉链。 　　林寺的外套宽大，穿在十岁的春芽身上，刚好可以把她包裹得结结实实。 　　林寺抬起手，小心地碰碰春芽的脸，然后又看向他的大朋友，“我现在要和村长他们处理一点事，能不能麻烦大朋友先照顾一下小朋友，我晚点去找你。” 　　“好。”程又又说着，牵着春芽的手，慢慢往车子的方向去。 　　林寺向前走了两步，末了，又想到了什么，又小跑过来拉住了程又又，从背包里拿出了几颗糖，均匀地放在了春芽和程又又手里。 　　“今天小朋友不开心，大朋友也不舒服，就把这几颗糖分给你们，吃了它心情就会好一点，我一会就来找你们，乖乖的。” 　　程又又鼻子却突然酸了一下，想了想，又往前凑了一点，扑到了林寺怀里。 　　林寺身子一僵，眼眶也红了一点，又忍了下去，安抚地抬起手，拍着她的后背，又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刻意取笑她，“小朋友现在还在这里呢，你这个大朋友就不要撒娇了，让小朋友学坏了怎么办？” 　　程又又知道他的意思，吸吸鼻子，从林寺的怀里出来，脸上又挂上了勉强的笑容。 　　就在她准备转身的时候，又被林寺拉了一下。 　　林寺抬起手，轻轻帮她擦去了眼泪，又在她耳边小声安慰：“小乖，别害怕，今天多亏我们大朋友发现的及时，还没有来得及发生什么，只是小朋友已经受到惊吓了，这时候就需要大朋友好好安抚，当然，也希望大朋友能乖一点，不要太难过了。” 　　程又又点点头，拉上春芽，往车的方向走。 　　林寺一直看着她上了车，心里才缓了下来，眼睛里却又多了一点冷意。 　　直到现在，他也还有一些害怕，砸了窗户跳进去后，他还是忘不了他看到的样子，幸亏春芽身材瘦小，钻到了两个架子中间，才躲避了那人的骚扰。 　　若是，若是春芽没这么机灵，若是他们晚来了一步呢？ 　　他根本就不敢往下去想。 　　林寺顿了顿，转身和王校长，徐村长交流如何应对后续。他把那个畜生的工作牌已经拿了下来，像这样的人，怎么配留在这种地方工作。今天的事，虽是没有身体伤害，但在春芽的心里已经留下了阴影，这是不可原谅的事实。 　　林寺面色一寒，他觉得，还是要做些什么，才能惩戒一下这样的恶人。 　　程又又拉着春芽坐在了最后方，春芽坐在靠窗的位置，低着头，小心摸着那个又捡回来的娃娃，“又又姐姐，小娃娃这里碎掉了怎么办？都是我不好，又又姐姐送我的礼物，我还没有保护好。” 　　程又又鼻子一酸，又挤起一抹笑，“别担心，肯定会修好的。” 　　春芽放下了娃娃，想了想，又把娃娃挂在了脖子上串着钥匙的红绳上，小心地向程又又靠近了一点，许久，才小声说了一句话。 　　“又又姐姐，我有点害怕。” 　　“没关系，姐姐就在呢，大家也都陪着你呢。” 　　“姐姐，我今天像姐姐和郭敏老师教我们的那样保护自己了。那个老师说要带我玩，但是他靠的太近了，还想脱我的衣服，然后我就想到了姐姐和郭老师说得话，就吓跑了，他就一直在追我，我就一直在躲啊躲，然后就跑到了最后面的房间藏了起来。可是，他还是找了过来，那个老师一直在拉我，想要把我拉出来，力气好大。” 　　春芽说着，又把衣袖拉了起来，胳膊上已经多了一片红痕。 　　“不过我呢，一直抱着铁架，还好没有被他拉出去。我那个时候还在想，完蛋了，这次真的要被抓出去了，然后就听到了玻璃碎掉的声音，就看到小林老师他突然出来了，小林老师他好帅呀。” 　　春芽夸张地说着，语气放的有些软。 　　程又又听出了她的声音还有些颤抖，这个懂事的小姑娘，平时在学校里被欺负，有时候摔倒受伤了，也总是嘴硬逞强，不想告诉蔡大娘。因为她是蔡大娘一个人带大的，她知道蔡大娘那些年遭受了很多流言蜚语，知道蔡大娘有多么辛苦，所以她早早学会了懂事，从不把这些消息告诉蔡大娘。 　　于是，在程又又面前。她也惯性扮演着懂事的孩子，但就是这样，却让程又又更加心疼了，眼泪也一颗颗落下。 　　“又又姐姐，你怎么哭了？是因为我说小林老师好帅吗？不过你放心，我现在还小呢，不会和你抢小林老师的。”说着，她就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程又又一点一点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像是安慰，像是哄睡，心却一寸寸沉沦了下去。 　　她刚到望湖山村的时候，除了村长这些人，第一个接触的就是春芽，她一直觉得春芽是个闹腾的小女孩，就像一阵风一样，突然的来，突然的走。说话大声，笑起来也大声，力气出奇的大，村里的狗看到她都害怕。 　　可是，她渐渐发现其实不是这样，她在这个村子里太孤单了，欺负王小帅，是因为想要王小帅和她一起聊天，蔡大娘的名声在村子里并不好，在这种民风落后的地方，一个未婚女人，独自生下了孩子，又一个人艰难地养着她，外面自然有不少流言蜚语。 　　春芽自小就装作不在意，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天天扮演着坏孩子的角色，闹的鸡飞狗跳，哄着蔡大娘，也哄着她自己。 　　程又又渐渐便看得明白，可她突然觉得，她好像明白的太晚。 　　春芽在她怀里慢慢睡着了，只是睡着的时候还有些不安分。郭敏老师安抚了其他孩子们，这才小步从前方过来，坐在了程又又身边。 　　“要我抱她一会吗？听说你今天身体不舒服。”郭敏轻声说道。 　　程又又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的和郭敏老师相处。 　　她是个极温柔的女人，听说原本也有一头漂亮的黑长发，但自负责了这群熊孩子后，为了方便，头发也剪短了。她偏黑，微胖，圆圆的眼睛，是那种一看就觉得很亲切的长相。 　　程又又轻轻摇摇头，抱着春芽的手又紧了一点，“没事，万一她醒了怎么办？” 　　郭敏点点头，她并没打算走，目光柔软地落在了程又又怀里的春芽身上，“刚才校长给我打过电话了，林老师他们也抓到了那个人，把他带到了公安局，听说后面会协商处理，不过我现在担心的是，这孩子还小，万一留下阴影该怎么办。” 　　程又又的手一僵，慢慢地垂下头。 　　是啊，阴影。 　　她最在意的不也是这些吗？ 　　-------------------- 　　作者有话要说： 　　码这段的时候心里好堵—— 　　快要回去了！！ 　　想再写一个春芽的故事。 第63章 拨云 　　那一次林寺向她坦白心事的时候，她便开始在意，他们是不是在很小的时候就见过，可想了很久，却怎么也找寻不到过去和林寺相关的记忆。 　　却没想到，在这么多年后，在这样一天，那段被封闭许久的记忆，终于在脑海中再次浮现，连带着，揭开了很多他刻意隐藏许久的伤痕。 　　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她也有过像春芽一样的经历。 　　于是后来的小又又，慢慢的变成了她陌生的样子，总会有些胆怯，总是习惯性的强装镇定，总是很抗拒异性的靠近，总……会喜欢一个人待着。 　　十五年前。 　　程又又在剧组里扮演了程双幼年时的形象，穿着漂亮的古装，看起来像是年画里出来的小童女。 　　她的戏份不多，匆匆杀青后，助理姐姐牵着她的手去给她卸妆，可小又又偏偏喜欢臭美，对着镜子看了很久她漂亮的模样，又求着助理姐姐能不能让她先保留这个样子。 　　助理看她活泼可爱，于是也就答应了。 　　却没想到，这一次的疏忽，引起了后续的连续波动。 　　穿着古装的小又又活泼好动，觉得自己就是穿梭在仙侠世界中的小女侠，欢天喜地地跑来跑去，所有的道具都被她翻了一遍，然后，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群众演员。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穿着一袭白衣，看起来仙气飘飘，程又又跟在他身后，越看越觉得这个大哥哥好看。 　　不知道走了多远，小又又停下脚步，抱着她最喜欢的芭比娃娃，突然有点慌乱。 　　她记得程双说过不让她乱跑的，可她竟不由自主的跟着这个仙气飘飘的哥哥走了出来，她又不认识回去的路。 　　小又又急的手足无措，站在路中间，自顾自的哭了起来。 　　她看到大哥哥慢慢地拐了回来，蹲在她面前，抬手揉揉她的脸，笑容绽开，慢慢哄着她，眼见她不哭了，男人看了看周围，确认没什么人，这才把她抱在了怀里。 　　“哥哥，你要送我回去吗？”她是这样问的。 　　那个男人点点头，又在她的身上摸了一把，“不过你的衣服脏了，哥哥先带你换新衣服好不好？” 　　小又又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她记得这是那个帮她做造型的姐姐的衣服，她从程双那里听说过，这些衣服穿完后，还是要还回去的。 　　男人的面色一沉，当初的笑意也慢慢收了回去，也不再说什么，抱着她就继续往前走。 　　小又又睁大了眼睛，分明能感觉到这是一条越来越陌生的路，周围是看不清的巷子，那人就抱着她，逐渐不知道穿梭到了哪里。 　　她一声声喊着“大哥哥快停下来”，那男人却充耳不闻，用手堵上了她的嘴，甚至，甚至还想要摸摸她，像爸爸过去那样亲吻她的脸颊。 　　这和刚才那个哄着她的大哥哥简直判若两人！ 　　她慌乱地挣扎着，犹豫了一下，又在那人的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男人的手一松，小又又摔到了地上。 　　她顾不得疼，一边哭着一边往前跑，就连最爱的芭比娃娃掉在了地上也来不及捡起来。 　　程双告诉过她，不要跟别人走，要记得保护好自己，除了爸爸之外的其他异性，对她做太亲密的动作就是在伤害她。 　　她想，她这么聪明，怎么能让别人伤害自己呢？于是更加用力地往前跑，她听到身后的沉闷的脚步声，那个人一定就在追着她，心跳越来越剧烈，她哭得鼻涕都流了出来，害怕到快要走不动路了。 　　身后却传来了“咚”的一声，脚步声也停了下来。 　　她小心地转回头，却见一个小哥哥突然从小巷子里出来，用一根竹竿绊倒了追她的男人。 　　小哥哥用力的把大号的垃圾桶推到男人身上，趁着那人还未作出反应，快速地把她抱在了怀里，一路小跑。 　　小哥哥像是拥有魔法，能飞快地穿梭在各种街道小巷，一眨眼就抱着她跑到了人群中，顺利甩掉了那个人。 　　直至到了一个热门景点附近的公园，小哥哥才把她放在了休息长椅上，他也顺势瘫在了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呼吸。 　　她就坐在小哥哥身边，小手托着脸，静静看着他，也忘了刚才有多害怕，忘了刚才哭得有多么撕心裂肺。 　　“别怕。”一侧的小哥哥终于喘匀了气，犹豫了一下，又伸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小哥哥看起来应该不过十二岁，但个子很高，偏瘦，眼睛里带着一点坚毅，看起来并不像是这个年龄的少年。 　　他又缓了一口气，站起身，蹲在小又又面前，又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帮她擦拭着脸还有手，又整理着她有些乱的衣服。 　　“知道家在哪里吗？我送你回家。”小哥哥问道。 　　“我家吗？”小又又抬起头，认真想了想，“不在这里，在很远的地方。” 　　她说的是实话。 　　少年的眸色沉了一下，无奈叹了一口气，“那你家大人呢？” 　　“在工作。” 　　“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对对。”她脆生生地应道。 　　可在少年的耳中，这样含糊不清的小奶音，一时竟难以听出她究竟是叫“堆堆”还是“追追”还是“对对”“缀缀”，一时也分不清。 　　直至夜色降临，两个人才顺着她含糊不清的几句话，找到了她的家人。 　　小又又早就累的不知所措，脚底甚至还磨出了几个泡，后面还是让小哥哥一直背着她走路。 　　平静了一下午，看到程双的一瞬间，小家伙心里的委屈又一下子膨胀了出来，哭着就直接扑到了程双怀里。 　　再缓过神时，那个陪了她好久的小哥哥已经不知道去哪了。 　　小又又被程双哄着去睡觉，她蜷缩在程双怀里，夜里却一次次做着噩梦，睡得一点都不安稳。 　　她只记得，再次醒来时，已经回家了。 　　程双也没有去工作，一直在家里陪着她。她想了想，要去拿自己的小日记本，他一直有这个良好习惯，会一天不落的把生活记下来，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她竟然隔了这么多天没有写日记。 　　她抱着日记本苦苦思索，直至程双过来，看到了她郁闷的表情，柔声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她想了想，认真地抬头问程双，“我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写日记呀，我是不是偷懒了？还是我忘了呢？” 　　她看到程双的表情僵了一下，又抬手揉揉她的头发，“因为我们的对对发烧了，好几天都迷迷糊糊的，根本来不及写日记呀，就跳过这几天好不好？” 　　程又又点点头，只好记上了那一天的日期，脑海里却突然出现了一句话，她看了程双一眼，一字一句的写下：去帮妈妈拍电影，路上遇见了一个小哥哥，好喜欢那个小哥哥呀。 　　可拍了什么电影，那个小哥哥叫什么，她全都记不得了。 　　. 　　程又又的鼻子有点酸，她有些想哭，却又不想在其他人面前暴露出脆弱的一面。 　　那些隐藏了很久的心结，在今天看到这件事后，全部都记了出来，记起了那些年留下的心理阴影，记起了拍的电影，和那个好喜欢的小林哥哥，也记起了曾经她的小林哥哥就像是救出春芽一样，把她救了出来。 　　但因为她太过于害怕了，在脑海中，就自动把这件事忘记了。 　　而林寺虽然全部记得，但又害怕再次伤害她，也绝口不提发生过的事，一直在，想方设法地保护她。 　　程又又吸吸鼻子，她现在突然好想看到林寺，突然好想和他说说话。 　　好想好想见他。 　　春芽恰好在停下车的时候醒来了，郭敏老师看了一眼程又又，小声说道：“你今天状态不好，要不，还是我去找蔡大娘说吧。” 　　郭敏的声音平静，目光温柔。 　　程又又犹豫了一下，春芽却急急打断，“不行！” 　　这下郭敏和程又又全都有些惊讶。 　　春芽意识到了她的反应有些过头，又小心地垂下头，“又又姐姐，郭敏老师，能不能帮我保密啊，我不想让我妈知道，不然她也会伤心的。” 　　程又又的手僵住，不知道该说什么。郭敏老师轻叹了一声，拍拍她的手，又蹲在地上，看着小春芽的眼睛，轻声说道：“好，老师答应你。不过……那你也答应老师，如果害怕了，就去找你的又又姐姐，或者找老师也可以，好不好？我这是我们的小秘密。” 　　春芽认真地点点头，又小心扑到了郭敏怀里，轻声在她耳边说道：“谢谢老师。” 　　然后又站起身，拉上程又又的手，“姐姐，我们回去吧。” 　　程又又看了郭敏老师一眼，见她点点头，这才牵上了春芽的手。 　　可回去的一路上，更像是春芽在带着她往前走。 　　她的心像是坠入了深海中，拼命挣扎却无法挣脱，中间又不断撒下了一些柠檬汁液，酸得要命。 　　程又又努力忍住情绪，她觉得她真是糟糕透了，以前总觉得自己坚强独立，可现在，才突然发现，那些被保护在象牙塔中的独立，就像是海市蜃楼，她其实根本就没有做好面对这个世界的准备，她信誓旦旦的觉得，她到了这里采风，制作出一篇优秀的新闻稿，公开出去，就可以对他们有所帮助，可到后来，竟然连身边的小春芽都无法保护，如今还需要小孩子安慰。 　　春芽的手却紧了紧，看着远处慢慢落下的太阳。 　　已经到冬天了，不知道这段时间会不会下雪，这里干冷的厉害，她偶尔还会流鼻血，兴许下了雪，可能就会到了新世界。 　　冬天好啊，冬天过后就是新年，好像新年一过，所有的事情都会慢慢转好。 　　“又又姐姐，不要担心了，我今天没事的，坏人没有伤害到我，我跑得很快。就是可惜了小林老师和郭敏老师给我们买的演出服，这么漂亮，我都没几件这么漂亮的衣服。” 　　“衣服你喜欢吗？如果不喜欢我们就丢掉，等过年姐姐给你买新衣服好不好？”程又又颤声说着，心里却觉得有些心酸。 　　她见过春芽的柜子，是那种最普通的用木头搭建的柜子，外面用布罩住，连个分隔也没有，衣服就胡乱的堆在里面，有些偏大，有些偏小，没有款式，没有设计，只是最最普通的布料，有的衣服被洗得变了形，上面起了一些球球。 　　蔡大娘因为太忙，洗衣服也是随手丢下一把洗衣粉，她没有用过有各种功能的洗衣凝珠护理剂，也不知道衣服需要分开洗，每次都是攒满满一大盆，母女两个在星期天不用上课的时候，拖到村口的那个大井边，一起把衣服洗干净。 　　春芽一直念叨着自己的衣服不好看，想要一条漂亮的裙子，程又又第一次去镇上的时候，还给她买了一条，可刚送过去，就被蔡大娘收了起来。 　　那时蔡大娘说，“如今的小春芽正是在最臭美的年龄，如果没有穿过好看的衣服，兴许只是会想想，可一旦拥有一件新衣服，以后就再也看不上那些旧衣服了。” 　　蔡大娘说这话时还带着笑，又不好意思的提起了她的一段往事。 　　她过去就是这样，因为喜欢了一件衣服，就再也看不上其他不好的。也因为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其他人就再也入不了他的眼。 　　她不想让小春芽和她走同样的道路。 　　程又又也收回了给春芽买衣服的想法。 　　而此处的演出服，则是因为镇上一家新开的服装厂需要宣传，给每个村里都赞助了一批衣服，不花钱，又是演出服，村长想了想，便应了下来。小春芽这才名正言顺的有了第一条漂亮的花裙子。 　　可没想到，人生第一次真正像个女孩子一样的打扮，第一次欢喜的演出，却给她带来了这样的伤害。 　　“不会呀，我很喜欢这条裙子，和大家的都一样，不用丢掉的。但是姐姐既然这样说了，那过年就要送给我新衣服哦。”用的是那种轻松的语气。 　　程又又的手慢慢收紧，她觉得她真是个容易流泪的体质，只是随便想一想，就会很想哭，一点都不像个大人。 　　她努力控制好情绪，又艰难扯出一个笑。 　　“姐姐，其实我没有做错对不对，我今天也保护好自己了，我还是可以漂漂亮亮的，还是什么都没有变的蔡春芽。” 　　再拐一个弯就到门口了，春芽突然停下脚步。这样说着。 　　程又又静静地看着她，淡淡笑了。 第64章 拨云 　　睡不着。 　　过去那段往事在脑海里反复徘徊，织成了一张细密的大网，如同窗外夜色，把她重重压裹住。 　　程又又躺在小床上，像是烙饼一般，翻来覆去。 　　或许真的有习惯这种东西，开始逐渐依赖上某个人的怀抱后，现在只要他不在身边，她就会觉得没有安全感。 　　安全感。 　　她想到了这个词。 　　程又又轻声笑了一下，又用力地抱紧了枕头。 　　自确定关系后，他们便顺势住在了一起，林寺的东西也一点点占据了她柜子最下层的某一格。 　　她今天有点害怕，被窝始终无法变暖，蔡大娘建议她买个电热毯，过去那多年她也没用过这种东西，原本想比赛回来去买的，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 　　生理期肚子也难得难受，程又又吸吸鼻子，套了一件林寺的睡衣，有点大，但把她包裹的极好，也终于感受到了暖意，整个人也终于放松了一点。 　　农村的夜色总是来得比较早，现在不过是八点，却已陷入了浓稠的黑夜。 　　程又又翻出手机，有点想给林寺打个电话，却又觉得不太好意思，把手机屏幕滑了几遍。 　　听筒里突然传来了林寺的声音。 　　“怎么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心神不宁，竟然下意识把他的电话给拨了过去。 　　自在一起后，两人几乎也形影不离，她虽存上了林寺的电话号码，但两人更多时候仍是用微信传递消息，打电话还是第一次。 　　程又又的心慢慢收紧，小声嘟囔：“没事，不是我要打电话的。” 　　原本的不安也在听到他的声音后烟烧云散，甚至还能惯性的逞强一句。 　　林寺笑了一下，声音有点模糊不清，好像还能听到点风声。 　　“那是谁打给我的？” 　　“是我的手指。”这样说着，程又又的手指迅速收紧，又觉得这个样子好像有点幼稚，低下头笑了一下，还是坚持着，“是我的手指说想你了，她自己拨通了你的电话。” 　　“哦——” 　　林寺的声音拉长，似乎在认真思索该要怎么回应她。 　　程又又的心里有点痒，她很少会这样直观的表达情绪。可今天，她突然想像过去她无法理解的样子，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好好的撒撒娇，然后再认真地告诉她的小林哥哥，过去她是真的很喜欢小林哥哥，也很感谢他的出现，后来忘记他也并非是有意的。 　　“——那麻烦你告诉一下他的小主人，管好这个小手指，不要不听话。” 　　“可那个主人今天就不想听话了，那该怎么办呀？”她也装模作样的打起了精神，侧躺在床上，做出一副撒娇的模样。纠缠她许久的疲惫和害怕也一点点消散了。 　　“这样啊……那你帮我问问小主人，今天回去的时候有没有锁好门，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有没有乖？”语气有点严肃，带着审问的意思。 　　程又又皱着眉说，认真回忆着送春芽回去后的种种，应该……没出什么问题吧？ 　　“锁好门了，好像也挺乖的，你不在也挺好的。”她刻意这样说的，还有点委屈。 　　但是—— 　　程又又轻轻皱眉。 　　院子大门只是把铁链子挂上了，好像，忘记了挂锁。 　　不然现在去看看？ 　　程又又起身，猫着腰，从小抽屉里摸着手电筒，准备出去。 　　小院里却突然传来了一点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有些突兀。程又又像是突然触电一样，整个人颤了一下。 　　听筒里传来了淡淡一阵气流音，像是那个人在她耳边轻笑，诱得人心里痒痒的。 　　“现在是要打算去关门吗？” 　　“你怎么知道？”有种被拆穿的尴尬。 　　“因为你想什么我都知道，”林寺笑了一声，又说，“现在是不是还在想，林寺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什么都知道，又装作……” 　　“好了。”程又又急切地打断他，她自己在心里偷偷吐槽是一回事，如今被这样公开处刑又是一回事，怎样都觉得很别扭。 　　“那你现在猜猜我在做什么？” 　　“不想猜，也不想知道。”程又又打开手电筒，打算出去看看。 　　“那可难办了，我还想……如果你猜到的话，就给你个惊喜。” 　　“什么惊喜啊？”她还是忍不住地问了出来。 　　“你打开门看看。” 　　话已至此，便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即便她再迟钝，也还是能感受到他的意思。 　　程又又放下手机，小跑到门口，拉开门，就看到站在门口举着手机的林寺。 　　“我回来了。” 　　他身上卷着夜风，带着凉意，手里还提着几个袋子，散着淡淡的香味。 　　程又又没有说话，直接冲到了他的怀里，双手紧紧环着了他的腰。 　　林寺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又带上了点欣喜，任由她抱了许久，才开口提醒她，“小主人，不能让我一直拿着这些吧，你不饿吗？快点吃饭了。” 　　他的声音平淡，就像是在外忙碌了一天工作的丈夫，回家给自己的小娇妻带了晚饭。 　　程又又从她的怀中起来，脸上多了点难为情。 　　刚才是看到他一时兴起，突然就上了头，忍不住扑到了他怀里。 　　刚才还能在电话里云淡风轻地和他打趣，装着丝毫不在意的样子，还能有些嘴硬。 　　可真的看到他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是忍不住表现出最真实的那一面，还是忍不住把最脆弱的样子，完完全全的展现了出来。 　　林寺叹了一口气，把所有的大袋子都放在了右手上，又伸出左手拉着她。一路转移到了小圆桌上，这才一个个打开了打包盒。 　　煮得糯叽叽的红豆小汤圆，还有一小盒蛋糕，还有她想了很久的章鱼小丸子，寿司，炸鸡。满满当当的几盒，还带着点温度。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 　　“我猜的。”林寺笑着看着她，这样说。 　　程又又却没有这么容易被糊弄过去，拿出了一个章鱼小丸子，狠狠咬了一口，这才含糊不清的问道：“哼，你哪有这么厉害？” 　　林寺帮她搅拌着黏在一起的小汤圆，淡淡应了一句，“是啊，一点都不厉害，所以才不得不做了很多功课。要是我大学时的导师，能够看到我把一个女生的朋友圈，研究的像论文一样，一定会很欣慰吧。” 　　程又又咀嚼章鱼小丸子的动作也停了一下，心里却慢慢升起了一点甜意。 　　真要命。 　　他总会精准的捕捉到她的情绪，知晓她的喜好。 　　冷淡的林寺是真的让人很讨厌。不在意任何人的样子也真的像一座冰山。 　　可现在的他，又像是在脑海里植入了新的芯片，插入了情话宝典，又带上了显微镜，总能精准捕捉到她在意的每一个细节，随随便便的几句话，都能一点点扣人心弦。 　　吃完了章鱼小丸子，程又又的目光转移到了林寺搅拌好的小汤圆，刚吞下一个，就被甜意和暖意包围，“不过，那件事你们处理完了吗？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差不多处理完了，我惦记着有个人总是不听话，猜到她可能今天不会把门关上，我必须要回来看看。” 　　程又又的心一痒，装作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又急急追问，“那春芽的事要怎么说，其实我很担心……可今天回来的路上，反而是春芽在安慰我。我就觉得，我像是个很没用的姐姐，连帮她做些什么都做不到。” 　　这样说着，氛围一点点冷掉。原本好不容易缓和出来的心情又跌落了深潭。 　　程又又看着林寺也慢慢淡下来的表情，心里有些懊恼。她自己不开心就罢了，连带着，也让林寺的情绪不佳。 　　“你啊……”林寺抬手揉乱了她的头发，“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想，就是怕你太在意，所以才连夜赶回来。” 　　林寺说着，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复印件，递给了她。 　　“那个邓老师。算了，他已经不配称为老师。他已经被停职调查了，坏人肯定会受到他应有的惩罚。只是你啊，你什么也没有做错，不需要想太多。你能过来就已经很好了。” 　　“可是，”程又又把手中的勺子放下，又拿出手机认真翻着日历，“可是林寺，我不知道你要什么时候离开。我在过年前是要结束的，我给学校申请的只有一个学期的时间，留在这里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其实我刚到这里的时候，并没有所谓的高尚的想要为他们做些什么。说起来，更像是借这样的机会，来躲避一些事情，来让自己成长。但是现在到了临近分别的时候，我又觉得，既然已经来了，就不能只是匆匆的来过，一定要有意义。” 　　“这当然很好啊。”林寺笑着看向她，慢慢引导，“虽然我觉得，生活的本质是要开心，虽然我并不希望我的小姑娘会太累太疲惫，可如果这是你的想法，我会支持你。 　　其实我们每一个人，不一定非要找寻到生存的意义。我们可以有各种千姿百态的生活方法，但是一定要找到自己想做的东西。 　　现在，我觉得你已经找到了。只是你可能还不知道该要怎么去做。不妨说说看，就把我当做树洞，当做垃圾桶，说给我听，或许我们两个人一起，就会打败你心中的大麻烦。” 　　程又又扑哧一声笑了，桌上的那些东西没吃多少。但她觉得已经不用再吃下去了，她现在已经感受到了一种满足感。 　　过去不开心的时候。她一个人，需要用食物来填补内心的空虚。如今她什么都不需要了，她已经找到那个，会毫无保留的支持她、向着她，会站在她身边的人。 　　. 　　第二天，林寺又去了学校。 　　程又又特意一大早就站在小院子里，夜晚有林寺在身边，她睡得倒还安稳。可是一觉醒来，又惦记着小春芽，破天荒的和林寺一起起床，洗漱完又装作忙碌的样子，拿着扫把在院子里打扫着基本上不存在的垃圾。 　　眼见蔡大娘抱着盆子路过了院子，程又又才反应过来，急忙小跑了两步，到院子门口，喊住了蔡大娘。 　　“哟，今天怎么起这么早？”蔡大娘下意识地反问。 　　程又又细细在心中反思，入冬后，这里太冷，没有暖气，她便逐渐喜欢赖床。过去是起的晚，现在基本上是直接睡到林寺回来准备饭。 　　尤其是和林寺在一起后，身边多了一个人照顾，更是毫无顾虑地开启了摆烂的生涯。 　　仔细想想，她确实很久没有一大早出来了。 　　如今挂念着春芽，程又又勉强笑了一下，像过去一样闲话家常，“大娘要去洗衣服吗？春芽不一起去吗？” 　　蔡大娘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小程记者真是一孕傻三年，今天上课啊，春芽一大早就去上学了，怎么能跟我一起洗衣服？” 　　蔡大娘说完，就抱着盆子远去了。 　　直至拐过弯，程又又也还能听到她爽朗的笑声。 　　原本是想打探一下，没想到蹦出了一个，一孕傻三年。 　　程又又扯扯嘴，捏了一把自己的腰。 　　有些事被认定后，澄清几次也无法说得清。 　　只有找个机会让自己再“活跃”一点，才能把这件事躲过去。 　　昨天晚上，她和林寺一起整理了思路，重新敲定了论文的新的方向。 　　她过去曾想过，不然就随波逐流，去电视台工作。而此时，她突然想多看看这个世界。想要当一个满世界跑的新闻记者，去揭露这个世界上的真实，去帮助更多人。 　　由着这个尽头，她第一件事想做的，就是想要帮望湖山村。 　　这个地方太偏僻了。每一年支援偏远地区的消息，发布的比比皆是。可这个地方过于落后，每次招募到的老师也是有限的，此处又是这里最贫困的地区，距离他们的县城，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很多地方也不方便。村子里大多剩下的都是老人和小孩，几乎很难看到希望。 　　程又又回到了房间，拿上了相机。 　　她决定再去一趟学校，去拍摄一些照片，重新整理思路，做出新的报道，让更多人看到这个地方。 　　这里的老师没有明确的分工。林寺作为过来支教的老师，除了负责他们所有的文娱课程，还负责上了英语和语文。 　　程又又过去的时候，孩子们正在上英语课。 　　她站在教室后方，听着林寺用低沉的声音，认真念着英语课本。 　　她躲在窗外，原本只是想着看一眼就走，可又不自觉被教书的小林老师所吸引。 　　晨光下，小林老师身披微光，他的线条被勾勒的极其温柔，额前的碎发下还投下了一点点阴影。他身在光里，却比光还耀眼，像是蓬勃的希望。 　　程又又的心痒了痒，抬手摁下快门。 　　咔嚓一声。小林老师很快就警觉了，刷的一下抬起头，一看是她，还附赠上了一个文雅地笑容。 　　程又又哪见过他这个样子，心顿时更痒了。 　　和他相处这些时日，脸皮早就养得极厚，眼见他如此，又更加肆无忌惮地按下几次快门，直到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才把手收了回去。 　　站在身后的是郭敏老师。 　　“可以和你聊聊吗？”郭敏老师温柔地笑着。 　　程又又收了相机，点点头。 　　两人一路到了一个简易的办公室，桌子上堆放着整整齐齐的几塌作业本和试卷。郭敏笑了一下，把东西往前推了推，腾出了一片空地。又转身洗了一个杯子，给她倒了杯茶。 　　“孩子们前段时间刚考完试，我还没来得及收拾，见笑了。”郭敏的声音轻柔，程又又盯着她，总觉得她就是天生的老师，因为她会很温柔的对待着每个人。 　　“程记者，你的相机可以录像吗？” 　　“嗯？”程又又抱着水杯抬起头，见郭敏的目光停在她的相机上，又飞快地打开，“当然可以。” 　　“那……我有些话还要给程记者说。今天早上，林老师给我提了一些建议。我想了想，我这里应该有程老师想要的东西。” 　　又是林寺。 　　程又又的心里有一种奇怪的东西在涌动，又被她极好的克制了下去。 　　只是再对上郭敏的表情，便立刻领悟到了林寺的意思。 　　只是一篇报道又怎么足够呢，她应该留下更多资料，最好把这些记录下来，寻到更多机会，在更大的平台上，让更多人看到。 　　于是，她从大背包里取出了相机支架，调整好了角度，把相机打开。 　　这些做完，又对着门后的镜子认真整理头发，又借了一个小皮筋，把头发扎成了低马尾，变成了温婉端庄的模样。 　　直至做完了所有准备，这才打开了相机，开启摄影模式，坐在了郭敏老师身边。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她原本以为，她的心情可能会有点激动，可按下拍摄键后，她却出乎意料的平静，像是在心里已经预演过了无数次。 　　郭敏笑着点点头，然后看向镜头的方向。 　　“先介绍一下望湖山村吧。其实听我们村子的名字就知道，我们这里有一座望湖山，这是我们这里的特色。距离著名的望湖山风景区和望湖山古镇，只有三个小时的车程。但这三个小时，却像是不同的两个世界。” 　　郭敏说罢，脸上又多了些害羞。侧头看向程又又，“程记者，我这样不会说的太多吧？” 　　“不会，”程又又鼓励地笑笑，“其实我第一次到这个地方，只是感觉名字听起来很美，猜测一定是风清水秀，地杰人灵的地方。” 　　“所以程记者是被这个名字骗来了？”郭敏笑笑，又认真地看向镜头，“不过，作为望湖山村的人，我倒是希望这种欺骗能够多一点。其实我最开始，也是望湖山村的人。从我记事起，我的父母就在外面打工。我是留守儿童，一直跟着奶奶生活。可是突然有一天，突然收到了父母出事的消息。他们留给我一笔补偿金，然后，我就彻底失去了他们。” 　　程又又的手一顿，眼里闪过一点心疼。 　　郭敏笑笑，继续说道：“我的小学和初中都是在我们学校读的。小学只有六个年级，老师也没有我们现在这么多。印象中，第一个教我的老师也是支教过来的。她整个人要负责一二三年级的语文和数学课，每天都要尽量穿插起来，经常把自己累倒。 　　我在读初中的那年，奶奶也离世了，是村子的人把我照顾到现在，把我当成他们家的孩子，轮流让我在村子里各个人家吃饭。我晚上回到自家院子，总会在想，要怎样才能改变命运。 　　是我的支教老师给了我希望。她告诉我，总有一天会看到更好的生活。她给我看了很多书，让我知道外面的生活有多美好。于是我更加努力的读书。高中那一年，又在我们村民的资助下，在县里读了高中，后来又如愿读了大学，看到了外面的生活，算是终于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那你为什么回来呢？”程又又准确地抛出这个问题，嗓子有点痒。 　　“因为是那些人帮助了我，让我看到了外面的生活。如果没有他们，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会过成什么样子。所以我想回来帮助更多的人，帮助像我这样的女孩子，去看看外面更广阔的天空，去好好享受生活。 　　其实，这些年到这里的老师也很多，有很多人来过又离开。他们确实影响了一些人，也改变了一些人，可这里的现状终究没有改变。但我知道，每一次都会比上一次好上那么一点点，以后也会更好。” 　　话音一落，郭敏又转身看向程又又，拉起了她的手。 　　“其实……程记者能来就已经很好了。你的到来让我们看到了希望，孩子总是夸赞你。他们听你讲的很多故事，也从你给他们播放的影片中，看到了不一样的生活。 　　其实我最近给孩子们布置了作文，题目是关于梦想。我带了三十六个孩子，有三十四个都提到了程记者的名字。是程记者让他们更坚定了去外面看看的想法。 　　过去我呀，我只是笨拙地上课，从来都没有留意过孩子们的内心世界。反而是程记者的出现，又带给了他们一些精神动力。 　　所以，程记者也不要总觉得内疚，我们每个人都做得很好，都在不同的领域上，发着自己的光芒。做到这里，已经是很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理想的感情，是两个人一起努力，互相吸引，一同成长，从不成熟到成熟，但能喜欢彼此所有的样子，也能理解所有的不好~ 第65章 拨云 　　和郭敏老师聊完后，已经临近放学时间。 　　程又又站在走廊边等林寺，无意间一瞥，恰好看到坐在前排的春芽。 　　印象里，春芽并不是一个乖巧的孩子。 　　她每次过来，春芽总是在课堂上捣乱，让郭敏老师很是发愁。 　　现在，她却变成了另一个模样。背脊挺直，专注地听着站在台上的林寺讲英语语法。 　　林寺的声音干净。他早年有在国外留学的经历。可她只知道他唱歌的时候声音很苏。从来没想到，竟然有人能把小学英文课文念得这么酥软。 　　但这样的心思仅仅一闪而过，她又把所有的目光全落在了春芽身上。 　　直至放学的铃声打响，程又又还站在原地。 　　“怎么了？我以为你是来看我的。原来就是我多心了。”林寺眉眼微垂，做出了一副失望的模样。 　　程又又偏就吃他这一套。他每次只要一扮无辜，她就会下意识顺着他的意思，配合地再哄上几句。 　　不过眼下惦记着心事，她也无法说出俏皮话，正好踮起脚尖，抬手把林寺鼻梁上的眼镜取下来。 　　“刚才还没看到你戴眼镜，怎么这会戴上了？” 　　“刚才我也没想到小程记者会突袭检查。想了想，应该还是要注意一下仪容仪表。”林寺答得认真。 　　就他嘴甜。 　　程又又鼓鼓脸，又把眼镜放在了他手里。 　　“我刚才和郭敏老师聊过了，我也想了很多。”她只说到了这里，眸光闪闪，似有微光掠起，满满裹在林寺身上。 　　林寺也收起了方才的玩笑意味。 　　他知道，他的小姑娘已经找到了她要努力的方向。 　　放学大概是读书时最快乐的事。 　　孩子们哄闹着跑出来，刚出门，又看到了面对面站立的二人，顿时又放缓了脚步，装得乖巧。 　　程又又忍住笑，抬手用手肘捅了林寺一下，无声做出口型，询问春芽的状况。 　　林寺顿了一下，挥挥手示意孩子们小心下楼，这才回答。 　　“春芽的状态很好，好到让我有些意外。这两天，她一改常态，刻苦学习。 　　太过于模式化的小孩自来让人挑不出毛病。可这种巨大的反差反而让人更担忧。” 　　程又又慎重地点点头，这也是她担心的地方。 　　身后又传来了一阵嬉闹声。 　　“砰”的一声，一个重物跌落在地。 　　林寺赶忙把程又又护在了怀里。 　　程又又懵懵地从林寺怀里探出半个脑袋，她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只黑板擦。 　　王小帅风一样地跑出来，嘴里还嚷嚷着，“蔡春芽！你这个泼妇！你这样长大嫁不出去。” 　　一只粉笔头朝着这个方向扔了过来，落在了王小帅身后。 　　程又又正要上前，却被林寺按在怀里。 　　“不看看吗？” 　　“不用管。” 　　程又又困惑地看向林寺，眼里带着探寻，似是在说你这个老师怎么这么不负责任。 　　林寺笑了一下，慢悠悠地拉着程又又拉着程又又下楼。 　　“青春期的男孩和女孩不一样。当然，我不太懂你们女孩怎么想。但就我来说，当我没有察觉到什么是喜欢的时候，会下意识的想在她面前刷些存在感，尽力表现自己。看到她状态不好，心情低沉时，又会故意气气她，让她打起精神。 　　看起来很笨拙，但这就是青春期，还无法窥探感情时的笨蛋男孩的心思。” 　　程又又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林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从楼梯上跳下来，站在最下方，仰起头，看着上方的林寺，笑得格外狡黠。 　　“这么说——小林老师很有经验了？说说看，你青春期的时候都欺负过哪个小女孩？又或者，你能这么顺利的说出来这些，是不是曾经也用这个方式，对待过哪个小女孩？” 　　林寺噎住。 　　他自然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于是，只得努力克制住眼眸里翻转的情绪，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配合她：“印象最深刻的，应该只有一个。不过效果好像不太好，还把她惹哭了。” 　　见他说得认真，程又又心里却泛起了酸。 　　明明是玩笑的意思，偏偏他这么认真、这么坦诚地说出来，眼神又布掺一点杂质，倒让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明明是她自己问的，又不好直接发火，只有狠狠瞪了林寺一眼。 　　“原来真的有啊。那看来小林老师的感情经历挺丰富的嘛。怪不得能写出那样的专辑。我听说你们音乐人，就是喜欢写一些过去的经历。我还在想呢，为什么你们组合走那种风格，而你写出的歌那么黏腻，什么娃娃，追追，堆堆，彩虹圈，甜得要命。是不是每个都是你过去的青春啊？”语气酸溜溜的。 　　程又又冷笑着，越说越起劲，最后直接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要往学校外面走。 　　林寺上前把她拉住，再看她脸上纠结委屈的表情，只得轻叹一声。 　　心里却是欢喜的，但为了某个别扭的小姑娘，还是刻意压制了下去。 　　“你怎么不听我说呢？” 　　“你还想说什么？”程又又把相机包扛在肩上，又向后退了两步，“再说说你还以谁为灵感，又写了什么人的故事？” 　　林寺笑了一下，紧紧拉住她，手上用力，又把她紧紧捆在臂弯里，“明明是你自己问的，我又如实说了，你现在又生气，真的很难懂。” 　　“我难懂？那你就去找好懂的啊。去找你的什么娃娃，找你的追追，找你的堆堆，找你的……” 　　话说到一半，程又又便停下了。 　　追追，堆堆，龟龟，等等这种过去她觉得黏黏糊糊地叠词，反复念叨几遍，在脑海中变成了对对。 　　程又又慢慢抬起头，又对上了林寺的眼眸。她在林寺的眼中看到了明晃晃的笑意，把她的窘迫又全部映衬了出来。 　　“你这人，你是什么意思嘛。” 　　虽然没有确定是不是她想的那样。但看到这个人这种不怀好意的笑意，并觉得应该和她想的差不多。 　　“分明是你自己口齿不清，说不好名字。我又不知道你究竟叫什么。你说呢，对对。” 　　最后念她名字的时候，刻意加了重音。生怕程又又会听不出来。 　　太阳一点点落山，晚霞晕染了整个校园。也在程又又的脸上晕开，灿烂诱人。 　　春芽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声音里还带着点骄傲。 　　“我就说吧，那两个孩子不太对。”程又又挑挑眉，又看了一眼她和林寺的姿势，慌忙从林寺怀里跳来出来。 　　春芽一反在教室里的样子，得意地扬了扬手里的一张纸币，“过去你和我打赌就不行，现在赌这个当然更不行。王小帅，你是永远赢不过我的。” 　　王小帅从乒乓球台子上跳下来，做了一个鬼脸，扛著书包就离去了。 　　他没有过去和春芽斗嘴失败时的颓废样子。头扬得高高的，背着他的书包，迎着落日，走出了学校大门。像是一个打了胜仗的骄傲小将军。 　　程又又淡淡扫了林寺一眼，心里泛起了一点点暖意。 　　青梅竹马，年少时光。看起来平淡，却总会流露出最真挚的感情。旁人或许只知道是小孩子们的小打小闹，或许只当做是一场游戏。还有人认为，可能过了些年，他们便会忘了那个曾经一起陪伴的人。 　　可程又又看着春芽从另一侧跳下来时的样子，心里却明白，时间虽然会改变人的方向，但有些东西永远被留在了原处，尤其是那烙印在心里的东西，甚至可能会冲破时间。 　　原来青梅竹马年少时光会这么美好。 　　原来年少时的男生，也会有这样不经意的小温柔。 　　程又又向林寺靠近了一点，抬手轻轻勾住了他的小拇指，然后一点一点，攥得紧紧的。 　　虽然他们并非青梅竹马，也没有这般追逐时间的年少时光。但在她很小的时候，小哥哥便闯进了她的心里，像是她的一个小守护神。 　　她虽然忘记过，但现在，他依然是她最需要、也最依赖的安全感。 　　王小帅离开后，春芽的笑意便一点点收走。又变成了平淡的样子。 　　最后是三个人一起回家的。回去的路上，林寺跟在两个小姑娘身后。听着大朋友和小朋友认真聊天。 　　春芽问了程又又很多问题。 　　问她以前是怎么生活的，问她是怎么学习的，问她平时都怎么和朋友相处，问她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最后又问她心里的方向。 　　程又又一一认真回答，又专注地留意着春芽的表情。直至看到春芽目光中的真诚，程又又的心紧了紧，多了点担心。 　　临近大院前，春芽并没有像过去那样直接回家。反而一个急刹车，停在了两人面前。 　　“小林老师，又又姐姐。我想让你们帮我一个忙。小林老师对不起，我今天不小心听到你和郭敏老师对话了。我上课的时候一直在想，我是不是也可以帮忙做点什么，我知道我现在太差了，不能像郭敏老师一样离开这里，然后再回来。但是我也想要这样做，或者像又又姐姐一样去很多地方，帮助很多人。我想好好上学，以后成为很厉害的人，帮助其他人，保护女孩子，我想这样就没有人会伤害我们了。” 　　她说得认真，眼神坚定。 　　可程又又却顿时说不出话来。只知道一点点用力地捏住林寺的手。 　　许久，她才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好。不过现在，不是你在要姐姐帮忙哦，而是我们一起努力，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蔡大娘的院门突然打开，从中走出来了三四个男人。 　　蔡大娘一抬头，正好对上程又又几人。蔡大娘的表情僵了一下，又慌忙把男人往外推。喊着程又又先把春芽带到她那里去。 　　程又又和林寺对视了一眼，虽然心里觉得奇怪，但还是顺着蔡大娘的意思，把春芽带回了房间。 　　春芽也不问为什么，平静地跟在程又又身后进了房间。 　　安静地从书包里拿出课本和作业本开始写作业。程又又给春芽倒了一杯温水，又小心地拉拉林寺的衣服，用眼神传递情绪。 　　林寺的眉头始终紧锁，旋即又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然后坐在小春芽身边，“要开始努力的话，数学可不能不及格哦。” 　　林寺的一句话打破了平静。 　　春芽恍然大悟。慌忙从书包里掏出练习题。 　　她最讨厌的就是数学课。那种明明简简单单的几个数字，偏偏加上了各种各样的符号，又多了乱七八糟的假设，竟然还能加上英文字母，简直就是像天书一样。 　　偏偏王小帅的数学特别好。他们两个还是同桌，王小帅总是拿这个鄙视她。可她试了几次还是觉得不明白。数学简直要人命。 　　眼见春芽和林寺在一起讨论数学题。程又又犹豫了一下，慢慢起身，悄无声息地去了院子里。 　　那几个人已经走了，只有蔡大娘站在小院里，看起来有些失落。再一转身，蔡大娘艰难地对程又又笑笑，邀请程又又过去坐坐。 　　蔡大娘好像刚刚哭过了，眼睛红得惊人，脸上还有一点痕迹。她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脸上还挂着点勉强的笑容。 　　“麻烦小程记者和小林老师帮我照顾春芽了。这孩子调皮，惹了不少事吧。”蔡大娘给程又又倒了一杯水，又把牛皮纸袋递了过去，“我不怎么识字，也看不懂里面的东西。麻烦小程记者帮我看看吧。” 　　程又又点点头，小心地打开牛皮纸袋。里面是帮春芽转移户口的相关文件，还有新的学籍。春芽也在此时有了一个新的名字。 　　程又又一顿，在心里搜寻着，她要怎么询问才显得比较礼貌。 　　蔡大娘抹了一把脸，解释道：“我已经知道那件事了。” 　　这一句话像是一盆冷水狠狠泼了下来。程又又瞬间僵在原地。 　　其实蔡大娘是应该知道的。甚至这段时间，她也在想，要怎么说给蔡大娘听。尤其是小姑娘现在心理状态不太好。她想，或许也需要蔡大娘的帮助。 　　“是春芽说的吗？”程又又问道。 　　蔡大娘摇摇头，“刚才那几个男人就是来做和解的。”蔡大娘笑笑，“最前面那个高高的，瘦瘦的，长得好看的那个，就是春芽她爸。说起来，我也快十一年没有见过他了。自我怀了春芽后，他就离开了这个村子。听说是在县里上班。没想到那个人是他的朋友，他偶然看到了春芽的名字，就过来找我们了。没想到是因为这种事。” 　　蔡大娘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她又急急地抹了一下眼，“小程记者，你别嫌我说话难听。我是个粗人，我就想着春芽能好好的，平安健康快乐的长大就好。她不想告诉我，想让我装不知道，我就只能装作不清楚。现在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们母女俩无权无势，除了相依为命把日子过好，还能做些什么呢。好在你和小林老师去的及时，没有发生什么，我也就放心了。” 　　程又又唇瓣微微翕动。她心里有很多话想要说，可又无法说出口。 　　她并不是当事人，只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这件事。她甚至也想过借助法律手段来帮助春芽。可终究还是要尊重两个当事人的意愿。 　　生活在这样的小村庄。蔡大娘承受了十多年的指指点点。一个人艰难地把春芽养大。她太清楚这里的风俗是什么样子，也清楚如果这种事曝光出去，对春芽的影响有多不好。她不能让女儿也像她一样。 　　最终还是选择了私下协商。 　　程又又心里闷闷的。像是一朵阴云堆积在此处。在某一瞬间，她甚至有些想吐。 　　她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过去她还住在那个象牙塔的时候，只是坚定的认为，坏人就该受到应有的惩罚。好人就应该好好的过好生活。可后来，又一点点明白，有些时候根本就没有做选择的机会。而有些人，明明什么没有做错什么，却还是要承受着一点点的磨难。 　　生活有太多不公，并非她幻想的那么简单。 　　“今天他爸过来了，说要给春芽改成城镇户口，以后方便她上学。那个人也打算赔偿我们，等过半年，就让春芽去县里上学，在那里读初中，再去市里读高中。” 　　蔡大娘的声音顿顿，带着点颤抖。像是心怀希望，又害怕梦想在此次破碎。她紧紧拉着程又又的手，“小程记者，你说如果春芽好好去市里读高中，努努力，是不是就会有机会出了我们这个小山村，会不会过不一样的生活？” 　　蔡大娘看着纸袋里的东西，又笑了一下，“其实她不一定要像小程记者这样懂事，也不一定需要像程记者这样可以看看不同的地方。她只需要好好的，去一个自由的地方，没有人议论她，过她想要的生活，我就会觉得很满足。总得向前看呀对不对？” 　　蔡大娘是带着希望说的。声音里带笑，像是此时就已看到了春芽的美好生活。 　　可程又又的鼻子却有些酸涩。她拼命隐忍下去，又扬起笑容，认真点点头。 　　“对，只要一直奔跑，总会过上想要的生活。” 　　总会的。 　　这一句话她也说给她自己听。 第66章 拨云 　　一整个十二月，程又又都陷在忙碌中。 　　她几乎不怎么出门，每日对着电脑整理着拍摄到的所有素材，又认真编辑校对文稿。心里有一团火，在熊熊的燃烧。 　　新闻稿也已经发给了老教授。老教授却迟迟没有回复，程又又提心吊胆的，想着是不是她还有哪里做的不足。一连低气压了几日，却意外接到了老教授的电话。 　　老教授对她的选题很感兴趣。关注乡村留守儿童是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 　　在很多年前，老教授也曾经做过这样的课题。只是他关注的是留守儿童的生活，没有深入了解他们的家庭状况，心理环境，以及未来的发展。而程又又的选题则是从心理层面展开的，由内而外。 　　老教授又给她指出了一点问题。末了，又提出了一点修改建议。程又又一一接纳，临近末尾，老教授却又给了她一个惊喜。 　　“程同学的这篇报道应该让更多人看到，虽然已经开始了，还是希望程同学能够坚守本心，不要半途而废。学院也会给你支持。但在现在的网络大环境下，程同学或许还可以尝试着多种方式。” 　　老教授提出了建议后便挂断了电话。但程又又心里已经逐渐有了一个方向。 　　她又特地打电话给了程祁。 　　做报道和拍照她都很擅长，但对拍摄方面并不够专业。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求助一下专业人士。 　　程祁和程又又的交流很少。两个人一直保持着佛系的父女关系。但程祁自来很尊重她的想法。只要是她想做的事，都会鼓励她去做。 　　听完了前因后果，程祁沉默了片刻，就把他过去的经验传输给她，还主动询问需不需要他带专业的团队过来帮忙拍摄纪录片。 　　她确实有这方面的打算，只是没太好意思直接说，眼见程祁开口，便顺理成章的开口，“我过来只带了两台设备，只勉强够我平时用。如果拍纪录片的话，确实会差点意思。要是你们来帮忙，当然会更好。但是……我能不能提一个小小的要求？” 　　“我想自己做总导演，爸爸不可以干涉。当然啦，我资金也不足，可能无法雇佣那么多人，我们尽量还是轻装上阵。最后还要拜托老爸担任我的投资人。”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放软，带着笑意，像是撒娇一般。 　　程祁欣然同意了。 　　搞定了这一方向，程又又缓了一口气，这才起身，一路跑到了小厨房。 　　快要元旦了，学校也放了寒假，但林寺和郭敏又在学校开了免费的补习班，帮孩子们补习功课。课程表竟然比平时上学还要满。校长原以为孩子们会叫苦不迭。却没想到，孩子们竟比平时上课还要积极。 　　见林寺现在比较忙，程又又便主动承担了做饭的重任。只是她的厨艺还停留在初学者的阶段，两人中午就是反复吃着几乎同样口味的几个菜配米饭，或者几乎同样口感的面条。 　　林寺每次都会把她煮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吃得干净，总会找到夸她的理由。反倒程又又心里觉得有些愧疚。 　　今天中午又吃西红柿鸡蛋面，这还是她最拿手的。可惜西红柿并不是新鲜的，是他们夏天在院子里种的，成熟后，摘了满满一筐，熬成了浓稠的番茄酱。 　　程又又在几次翻车后，终于熟练的能煎出漂亮的煎蛋。再加上清汤，撒上一把葱花，最后再加上两勺浓稠的番茄酱，看起来还像回事。 　　吃过饭，林寺主动去洗碗。程又又则鬼鬼祟祟地看着他，确定他一时不会过来，这才拿出手机，翻出了保存很久的懒人蛋糕制作视频。 　　昨晚和苏悦聊天，两人互相吐槽完生活后，苏悦又自然的提到了LCF。 　　林寺离开后，LCF公开了一张新专辑，虽然热度不似从前，但依然上了一众榜单。苏悦也去参加了签售会，只是……还是觉得有些遗憾。 　　新专辑里有一首歌，没有注明制作人是谁，但听着熟悉的旋律和带有特征性的作词，他们还是能听出那是林寺的风格。粉丝也就此产生了种种猜测，有人期待，有人讽刺，热搜挂了几天一直也没有准确的官方说法。 　　直至圈里的知名制作人柳岸发了一条微博，这才彻底证实了猜想。原来那首歌真的是林寺的作品。是他自己自愿授权给了LCF，算是他最后留给组合的记念。 　　程又又点开了苏悦发来的链接，把那首歌听了几遍。 　　虽然其他成员没有林寺唱歌时的那种感觉，可那些歌词，还是一点点戳中了她的心。 　　她想，林寺的心中依然还有一团火。他在退出娱乐圈的时候，想来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她能感觉到他还是喜欢那个圈子，他的音乐也应该让更多人听到。他本来就是属于光的。 　　尤其是，如今她已经找到了她的方向，反倒是一直陪伴她的林寺，却再也见不到光了。 　　好想为他做些什么。 　　不自觉的，她就把这条消息发了出去。 　　苏悦直接回了一串省略号，表达了自己的无奈。 　　程又又正准备解释一句，苏悦就化身打字机般回复了一大段。 　　【苏悦】:其实不只是你啦，现在很多人都想为他做些什么。圣诞节还是林寺的生日。过去他每年生日,我们都会做点活动，去公司给他送蛋糕。他这个人虽然冷，但我们送他的蛋糕他都会收下。你翻翻微博，还能看到他晒出的图片。 　　【苏悦】：嗯，遗憾的是今年他退圈了，我再也没有做过活动，总觉得心里像是缺了什么。 　　【苏悦】：也不知道他今年怎么过生日，开不开心。 　　程又又回了几个点。 　　她原本想告诉苏悦。没关系，今年她可以给林寺做蛋糕。却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把这些说出去，实在有些荒唐。只能等以后有了机会，再好好给苏悦解释。 　　程又又低下头，又把连夜找出来的制作视频看了一遍，心里还有一点点自责。 　　她对数字并不敏感，每天过一天就是一天。基本上除了过年必须要聚在一起，其他节日也尽量忽视。就连程双和程祁的生日，也是提前在手机上设定了提醒，这才没有忘记。 　　林寺的生日只是官网上的一句介绍。 　　她那时听到孟梦的碎碎念，说什么像林寺这样神秘冷淡的人，看上去应该是天蝎座，没想到他不是，还出生在圣诞节这种浪漫的日子。 　　圣诞节浪不浪漫她不知道，也不在意。但现在她和林寺在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她一定会尽量浪漫一点，给他全新的体验。 　　林寺刚推开门，就看到程友友飞快地把手机收了起来。又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仰着脸冲着他傻笑。 　　“小林老师不去上课吗？” 　　林寺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抽出一张纸巾，擦干了手，顺势坐在她身侧，“就这么想让我上课？不想和我多待一会，一起睡个午觉什么的？” 　　是有点想。 　　毕竟他们两个最近都太忙，都没有过去那么亲密，甚至她每天和蔡大娘说的话都比和林寺说得多。 　　她也想能有片刻时间好好靠近他，还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可大部分，她总是太忙，晚上不是在学习，就是在梳理脚本，整理素材。 　　林寺有时候会故意靠近她，偶尔会坏心眼地撩拨她一下，可又看到她这么繁忙和努力，又只好默默坐在书桌前写着他的东西。两个人互不打扰，又彼此配合，都在努力向着自己的方向前进。 　　基本上总是忙碌到凌晨。她再被林寺拖着去洗漱。 　　确切来说，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再靠近一点了。 　　想到这里，程又又的脸不自觉的红了一下。 　　林寺看了她一眼，抬手捏捏她的脸，“怎么了？这是又想到什么了，脸这么红。” 　　说是询问，但程又又能准确听出他话语中的调侃。 　　哪有这样坏心眼的人。 　　程又又没好气地转过身子，想了想，又慢吞吞地靠近了一点，“我现在做了一个计划。我的那些稿件已经给教授看过了。我又细细想了想，想要在这里拍一部纪录片。就像是你那天给我说的那样，既然我们来到了此处，就不要只是来过这么简单，我也想要为他们也做些什么。你觉得我能做好吗？” 　　她给程祁说的时候，信誓旦旦的，信心十足。 　　可在面对林寺的时候，又突然有了很多顾虑。内心深处的一些担忧在他面前坦率的表达出来。又莫名的想要得到一句认可。 　　林寺想过去无处次哄她那样地揉揉她的头发，“当然能做好了。其实我相信，也有很多人来过这里，也有过和你一样的想法。但是因为种种因素，没有把想做的事情做下去，只是停留在产生想法的阶段。 　　或者另外有一些人可能也在做这种事情，只是因为受到诸多不确定因素的影响，他们做出的东西没有得到曝光，也没有引起更多的关注。而现在，你显然有这样的优势和机会能把它们展现出来，既然想了，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你已经很好了。别忘了还有我陪着你呢。” 　　程又又心里一暖，又假装严肃地移开话题，“我其实还有一个想法，不知道你会怎么想。” 　　林寺抬抬眼看向她。 　　程又又的表情带着点凝重，“不过——我要先说好，你是可以拒绝我的，我也没有想利用你的意思。” 　　林寺笑了一下，一手托着下巴装作沉思的样子，慢条斯理“那让我猜猜，小程记者，不对，小程导演这样严肃，是想邀请我出镜吗？” 　　“你怎么知道？”程又又有些惊讶。 　　她本来没有想到这里。还是方才林寺说的那几句话，突然给了他灵感。她很想帮助林寺重新回娱乐圈，也想让自己的纪录片有更多的曝光。虽然看上去是在蹭林寺的热度，但她还是想尝试用这些看起来不太完善的方法，让更多人看到这里的生活，让更多人关注留守儿童，关注偏远落后地区。 　　林寺眼里的笑意更明显了，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她，似乎是在认真思考，然后又慎重地点点头，“可能因为某个人把我装在了她的心里。所以她想了什么事，我都会比她的大脑都会先一步知道。” 　　“哪有你这样的？”程又又被说得脸红，又推了林寺一把。 　　窗外起了寒风，窗户被吹得连连摇晃，室内开着林寺买来的小太阳，暖黄的光，照得心里也是暖融融的。 　　她推出去的手却没有机会收回来，反而被林寺顺势紧紧攥在了手心。 　　“你能想到我，我觉得很开心。我也一直在想，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如今想来，被你征用成纪录片主角，或许会是最直接的表现方式。那就麻烦小程导演了，只是不知道小程导演能给我什么片酬，我应该也挺贵的吧。” 　　这句话算是问到了重点。 　　程友友的预算很低，只有她原本微薄的小金库。程祁雷厉风行，打完电话后便帮她搜集到了人，资料也已经发了过来。虽然没有给她说明资金情况，但她知道清楚还是要耗费不少。不过这一方面，就当做是程祁投资了。 　　村民方面，程又又也提前和村长沟通过了。这本是为了帮助大家，村民也很乐于参与其中，郭敏老师也是欣然同意，其他的成本她倒是可以控制到最低。 　　可偏偏林寺不一样。 　　程又又想了想，又认真看向林寺，“可现在是纪录片，你能不能为了艺术，就牺牲一下自己。为艺术、为孩子们献身了。”这句话说的磕磕绊绊的。 　　她想，虽然她和林寺是男女朋友，平时生活也从来没有注意过细节。可这种时候，还是应该走一些正规流程。 　　林寺强忍住笑意，为难地说道：“可那怎么办，我不想为了艺术牺牲，也不用为孩子们牺牲。” 　　“啊？”程又又有点懵。 　　“我只想……为小程导演献身和牺牲。”林寺忍着笑说出这句话。 　　又看到程又又呆傻的样子，他笑得更加放肆了，“好了，别胡思乱想了。有什么问题就和我商议，我们一定会把这件事做好。现在我们已经是同一个团队的人来，作为我们团队的总指挥，小程导演要为我们团队制定一个名字吗？” 　　程又又脸上的红晕还没有完全消散，她的眼睛格外明亮，像是可以给人指点方向的明灯。 　　她抬起头，对上了林寺的视线。 　　他看起来和过去一样，从未有过改变。 　　但程又又知道，此行对他们两人来说，意义已非简单的一句来过，更多细节在反复缠绕后，埋在了心间。 　　她突然觉得，这个时候，好像说什么话都显得有些不足够，无法理清心里反复纠缠的情绪，一个眼神却可以把所有的情绪尽数表达出来。 　　他懂得她， 　　识得她， 　　理解她， 　　有了这些，便已足够了。 　　心慢慢收紧，程又又起身，在电脑上敲出了两个字。 　　——新芽。 第67章 拨云 　　程又又本想着去学校看看孩子们，又突然想到今天是林寺的生日。只好连哄带劝的，以“我还想在家里睡个午觉，你别闹我”为由，把林寺推了出去。 　　林寺被推出小院的时候还是一脸懵，站在院外，看着程又又风一般地跑回了房间，又用力锁上的房门。显得他活像是个被扫地出门的没用男人。 　　林寺愣了两秒，又无声地笑了出来。 　　那果然是一个雷厉风行的小女孩。制定了计划后，就想要快快去实现，行动力满分。 　　他最欣赏的就是程又又这一点。她混合着感性与理性，有时候想做的事就会认真的去做，可偶尔又会深陷于胡思乱想。这两者看似冲突，却又是形成她独特灵魂的核心部分。 　　程又又关上门后，又暗戳戳地站在窗前。拉开一点窗帘缝隙，装作不在意地观察着林寺的动静。直至看着林寺消失在了实现范围内，这才呼出了一口气。又翻开手机，把她看过无数次的做蛋糕视频，又细细回顾了一遍。 　　当务之急是要先烤出一个蛋糕胚。 　　程又又盯着电饭锅，实在有些想不通，这种东西怎么还能做出蛋糕。但既然网络上已经有人在实践了，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程又又特意去蔡大娘家找了几颗新鲜鸡蛋，笨拙地把蛋清和蛋黄分开，中间还手抖的漏掉了几个蛋黄。 　　这仅仅是第一步，竟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难一点。 　　果然是万事开头难。 　　程又又忍住不耐烦，又跟着步骤，在蛋白里放上了一点糖，用筷子搅拌了两下，心里飞快地出现了一排问号。 　　就这种黏黏糊糊的蛋清，是怎么能打出那样绵密的泡泡，简直就像是魔法。 　　视频里看起来很容易，可她听完了两首歌，手臂已经酸地快抬不起来，盆里的蛋清也只是起了一点点泡泡，乍一看还让她这个密恐星人觉得有点恶心。 　　一个小时后，手几乎失去了知觉。盆子中终于出现了美食博主所说的，奶油一样绵密的泡沫。程又又终于松出了一口气。 　　甚至想要得意的先拍张照片给林寺炫耀一下。可准备给林寺发消息的时候，她又默默地停下了动作。 　　这个时候，要是让林寺看到，岂不是没有惊喜了。 　　混合好的食材被放进了电饭锅里，根据提示定好了时间。 　　等候的间隙她也没办法冷静下来，不停的在厨房和房间之间来回穿梭，搜寻着家里所有可以用来当装饰的材料。又特意找了一袋胡萝卜，用水果刀费力地雕出了生日快乐几个字。可每次不是不小心弄断，就是差点意思，最终用了整整五根胡萝卜，才雕出了一个让她觉得满意的几个字。 　　因为是冬天，买的水果就只剩下了橘子和苹果。程又又小心地把苹果切片，拿着刀，用刀尖一点点切出星星的形状。再用一瓣橘子当月亮，不难做出一个可爱的蛋糕。 　　待把蛋糕组装好，算着时间，林寺也该回来了。程又又小心地把蛋糕藏在厨房，又故作漫不经心地在小院里给花浇水。实际上他的注意力全在那条小路上，只要林寺一出现，她就可以看到他。 　　冬天的落日来得更早，小路上撒着细碎的光晕，再过一个小时，太阳就会翻过了望湖山，又到了黑夜。 　　远远听到了椿芽和林寺说话的声音。程又又下意识抬手抓了抓头发，又赶忙装作不在意的扫了一眼。 　　她看到林寺就站在门口，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推开门进来，反而在那里停顿了一下。 　　“我可以进来吗？” 　　“怎么这么问？”程又又有点心虚，但还是小步上前，把根本就没有关好的院门彻底打开。 　　“因为你今天太奇怪了，好像不想让我回来。”林寺说着玩笑话，然后像往常一样，拉着她，回了房间。 　　“你今晚想吃什么？”林寺问道。 　　程又又正在想要怎么顺利提起蛋糕这个话题，却没想到林寺先问了出来。 　　脚步明显停顿了一下，又镇定地笑笑：“嗯……我其实今天有尝试做新菜。你等一下，我去端过来给你试试。” 　　“新——菜？”林寺挑眉，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看得程又又有些心虚。她还记得上一次林寺去学校。她满心欢喜地尝试着做出红烧肉。结果……最后把那口被林寺保养得的极好，从来不会粘锅的大铁锅废掉了。 　　以至于后面她煎蛋还有点焦。 　　“很简单的，”程又又偷偷看了林寺一眼，“你等我去端过来。” 　　“做好了？还是我去把。”林寺说着就要站起来，可刚离开凳子几寸，就被程又又急急地按了下去。 　　“你就坐在这里等我，不许动！”语气难得的加重了一点。 　　说罢又深深地看了林寺一眼，像是在叮嘱他。直至林寺无奈地笑笑，举手投降，她这才放心地往厨房走。 　　可走到一半，还是不放心地转过身，狠狠再补充一句，“不许跟过来。” 　　林寺强忍住笑意，点点头。心里却慢慢偏移到了一个奇怪的方向。 　　程又又端着蛋糕出来，可到了门口时，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她现在两只手端着蛋糕，根本没有办法开门。只好无奈地在门外喊了一下，“那个……你能帮我开门吗？” 　　房间传来了一点脚步声，眼看林寺就要打开门，程又又慌忙喊了一句，“等等！” 　　林寺顿住，“怎么？” 　　“你开了门就赶快转过身坐回去。” 　　“要我和那个时候一样吗？”林寺问道。 　　“什么？”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要我和在你家时一样吗？进去后，什么也不看，全听你指挥。” 　　已经死去的记忆又被再次拉了回来。 　　那是件多尴尬的事呀，偏偏他还记得这么清楚。 　　程又又咬咬牙，索性破罐子破摔：“没错，就像上次一样。你开完门就赶快坐回去。” 　　这次说话时还带着点理直气壮。 　　她听到了林寺淡淡的笑声，有些低哑，像是在刻意隐忍。 　　下一刻，门就被他打开。 　　他果然很配合，转过身，又坐回刚才的位置。甚至还特意用背影对着她。 　　“小对对，你是想要给我什么惊喜吗？” 　　程又又也不回答。捧着她精心制作但有点稀碎的蛋糕，小心地走过去。 　　蛋糕被她放在桌上，林寺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就被头的双手蒙住了眼睛。 　　“林寺，我有话想对你说。” 　　程又又的声音有一点颤抖，但语气格外慎重。 　　这般情绪转变倒让林寺有些愣住，原本的玩笑态度也一点点收了起来，变成了认真。 　　“其实，其实刚开始。我确实对我妈撒谎了。我确实也有点讨厌你，因为你总是看起来很聪明，什么都知道，又总是什么都不在乎。 　　我也觉得我是个很聪明的人啊，但是在你面前，我总会显得很笨拙，好像我所有的小心思都会被你察觉。你就像是在刻意玩弄我一样。我应该是讨厌你的对吧，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又忍不住喜欢你。 　　具体是什么时候发生改变的呢，其实我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准确的答案。 　　或许，我觉得改变心意这种事情，根本就不需要特定的时间和答案。因为喜欢就是一种本能。我喜欢你，所以就想要靠近你。所以那个时候被你气到也是真的很难过。 　　唉呀，我这个时候怎么能说这种话。但是……反正，反正我们现在在一起了，我也很开心。我知道很多人都喜欢你，但是我坚信我和他们的喜欢不一样。会比他们喜欢的更多更久。 　　今天苏悦给我说是你的生日。我很惭愧，作为你的女朋友，我都没有记住这件事。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也做下承诺，以后你的每一个生日我都不会错过。我们两个一定要一直在一起，一定要很幸福。” 　　说到最后，她自己也有些激动，蒙住林寺的手一点点下移，然后整个人也靠在了林寺肩上。 　　林寺慢慢僵住，眼底闪过各种变化。就像是沉溺于浩瀚无尽的星辰，在这一瞬间，一切事情都会发生。 　　她看到林寺好像笑了。 　　“生日快乐呀林寺。” 　　“原来你是想做这个。”林寺的声音轻柔，手上却用力，一把把她拉在了怀里，抱得紧紧地。好像她是他找寻了很久的珍宝，终于在此时彻底属于他了。 　　“也没有什么生日礼物，我就只有给你做个蛋糕了。”程又又小心地指指桌上的蛋糕。 　　她用尽了各种心思，想要用这些简单的材料把蛋糕做得极其完美。可是最后还是显得有一点点丑。 　　那星星已经沦陷，月亮也失去了光芒，齐齐浸泡在酸奶涂层中，像是此时也甘愿沦陷于其中。 　　“很好看，我很喜欢。但是我已经收到了最好的礼物。”林寺认真地看着她，“其实你对我说这些话，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 　　那些星辰似乎在此时搬家，住进了她的心里，他的眼里。 　　她能感受到林寺的喜悦和真诚。她明白林寺说得不是假话，也不是为了安慰她。 　　她不知道此时她应该还要再说些什么，只能跟随本能，用更紧更暖的拥抱去回应他。 　　像是两个人再也不能分开。 　　林寺心里泛起了万千柔情。 　　其实从中午她奇奇怪怪的动作里，他就猜到了她是想要为他做些什么。 　　他想，他的这个小姑娘一定不知道，她的表情有多么生动。她那一点点的小心思根本就无法隐藏下去。只是为了配合她，哄得小姑娘开心，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却没想到，虽然心里做好了准备，但这个惊喜真的出现的时候，他反而有些招架不住。 　　真的要命。 　　两人分开后，程又又便急切地催促他吃蛋糕。 　　蛋糕上是用胡萝卜刻着的生日快乐四个字。歪歪扭扭的，就像是幼儿刚学字时的字迹。 　　没有奶油，程又又拆了两盒酸奶，周围又用番茄酱笨拙地画出了一圈圈装饰波浪。那一瓣橘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月亮，周围又点缀着甚至比月亮还要大的星星。 　　可林寺明白，她是在复刻那一日的星夜。 　　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转变，确切来说，就是从那一次星夜后。 　　林寺看了她一眼。有些话想要对她说，但又不忍心在此时败坏小姑娘的兴致，只好从侧面挖了一勺。 　　“好吃吗？”程又又欢喜地问道。 　　林寺认真地点点头。 　　“那我们要把它切开吗？你刚才只挖到了侧面，都吃不到上面的东西。” 　　林寺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可他的动作慢了一点，程又又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反应不太对，又停下了手中的刀，“你是舍不得吗？还是你其实更喜欢面包胚一点呢？诚实点嘛，我们都是这种关系，不用顾及我的。” 　　林寺停下了动作，无奈道：“我确实要向你坦白。其实今天不是我的生日。而且我对奶制品过敏。” 　　一时竟不知道究竟哪一个的冲击更大一点。 　　今天不是林寺的生日，但粉丝们都说是这一天，LCF官网上也这样写着。 　　林寺明明对奶制品过敏。却总是会给她买酸奶、牛奶。她每次都是从林寺的手中接过，也不问他为什么不喝，也从来没有留意过这一处细节。 　　这样想着，她心里又多了一点懊恼。 　　而林寺从一开始就猜到了她会是这个反应，又安抚地揉揉她的头发。 　　“其实我生日是在十一月十一日，我父亲也在那一天离开，所以我从来没有在那一天过生日。但是做为一个公众人物，一些资料必须要公开。所以公司为了制造浪漫，特意给我选择在了这一天。 　　还有对奶制品过敏，是因为我觉得这是个小事情。并且，比起被你照顾，我其实更想照顾你。” 　　林寺的表情认真，如同大提琴一般声音带着点蛊惑人心的意味。 　　程又又下意识扑到了他的怀里。 　　“那怎么办呀，我偏偏最喜欢喝酸奶、喝牛奶，还喜欢吃奶片，还有奶酪。我就像是一个泡在奶里的人。” 　　当然没这么夸张，但她非要刻意这样说，带着一些坏心眼，和一点点撒娇。 　　林寺捏捏她的鼻子，“那没办法，只能拜托我家的大朋友帮我脱敏了。” 　　程又又从他怀中探出个脑袋，“脱敏？怎么脱敏？” 　　“就是让我慢慢习惯奶制品，我觉得可以试试。” 　　“比如——”程又又心里一动，又故作懵懂地看向他。 　　这般姿态最是诱人。 　　林寺淡淡一笑，吻上她的唇，良久才分开。 　　“听说脱敏是要循序渐进的熟悉某一种味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奶制品，我每天从你这里品尝一点，时间久了，应该也能脱敏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程又又：？？？？什么鬼治疗方式！ 第68章 拨云 　　为了迎接程祁几人的到来，林寺和程又又一连在他们的小院子里收拾了几天，才好不容易腾出了几间还不错的房间。只是相较于她和林寺的，还是差了点东西。 　　程又又和程祁的关系极淡。基本上除了过年问候，平日里也几乎不怎么交流。程祁自小对程又又选择了放养的方式，希望可以借此培养她独立的人格。 　　和程双的相处方式不同。程祁更像是程又又的灵魂导师。偶尔几句交流，看似平淡，但会突然点醒她。 　　惦记着这是难得的父女团聚，程又又心里有点期待，打算亲自为几个人整理一下房间。林寺给孩子们上完课，又特意找王校长借了车，准备带她去镇上买些东西。 　　程又又坐在副驾驶，抱着手机在备忘录里记录要买的东西，刚打上了一大段文字，又一点点清除，最后懊恼地把手机放下。 　　“怎么了？”林寺问道。 　　程又又犹豫了一下，看向林寺的侧脸，“感觉要买的东西好多，怎么收拾都差点意思。给我爸说了要轻装上阵，所以他就只带了他的两个朋友，不知道让他们住在那里好不好。你看我呀，我可以去凑合，但是总不能让我爸请来的人也凑合吧。” 　　林寺笑了一下。他今天带了墨镜，头发梳得和过去不一样，笑起来的感觉也变了，“所以你一直在苦恼这个？” 　　程又又点点头，又摇摇头。“其实也不是。” 　　犹豫了一下，程又又的身子向下滑了几寸，毫无形象地咸鱼瘫，“其实我还有点担心。我和我爸很久都没有见面了，微信上是聊的挺好，电话里也没问题。就是怕见面会尴尬。” 　　已经到了镇上，恰好是红灯。趁着等候的间隙，林寺扫了她一眼。 　　隔着墨镜，她看不到林寺的眼神，也猜不出他的情绪。但看他唇角扬起的弧度，她也能猜出他大致的心情。 　　“其实你怕见面尴尬，不是因为这个吧。” 　　程又又顿了一下。 　　她听见林寺短促地笑了一声。 　　“你是怕到时候还有我会尴尬吧。” 　　“怎么会？”程又又立刻急了，瞬间坐直了身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就是谈个恋爱，我还能怕他说我不成？” 　　可是越说下去却越是心虚。 　　绿灯亮起。林寺踩了一脚油门，似乎在隐忍着笑意，“其实，你不要想这么多。还是你觉得我太差劲，让你拿不出手了？” 　　“才不是！” 　　“那你还要担心什么呢。我觉得像程导演那样的性格，他更在意的应该是你喜不喜欢，你开不开心。因为另一个很爱你的我，也是这样觉得。你的感受当然永远在第一位，你开心才会更重要。” 　　程又又不说话了。 　　林寺又笑了一下，“其实还没有面对就开始烦恼这些，只会让你的心情变得糟糕。倒不如坦坦率率地去接受。没关系啊，不管到时候面对的是什么，你都不是一个人，别忘了你身边还有我呢。” 　　“嗯。” 　　程又又点点头，心里的阴霾也散去了一点点。 　　其实林寺还是没有猜到全部。她更在意的是，如果爸爸来了，她就不能天天和林寺见面了。至少不能像现在这样，每天晚上缠着他，就只能保持着规规矩矩的样子。 　　当然这些话她才不会告诉他。不然某个最容易得意的男人，一定会骄傲的不得了，反而会以此再“敲诈”她一笔。 　　程又又最喜欢的地方就是布料店。这一次一口气定下了三套窗帘。 　　原本程又又精打细算，认为只要定下两套就行了。当初林寺换下的那一套，还可以给程祁用。 　　但林寺这个小气鬼，非但不愿意，还把窗帘叠得整整齐齐，直接收在了行李箱里，还特意扣上了密码。 　　她虽然知道密码，但也拿他没办法。只好出来再定制三套窗帘给他们换上。 　　窗帘店的老板娘早就对程又又印象深刻，“小姑娘，怎么又是你啊。第一次你就来我这里买了两套，上一次你们两个一人在我这买了一套。我本来还想着，你们两个俊男靓女眼光竟然一样，今儿个一看，你们俩儿竟然是一对儿，真是太巧了。” 　　程又又大方地笑笑。又拉上林寺的手。 　　林寺手里还拎着几个袋子，全是一路而来，某个嘴馋的买来的小吃，还有各种生活用品。 　　这个场景和她第一次过来时相似。只是那时她一个人，狼狈不堪。而现在，她神清气爽地坐在一侧，身边已经有了专属她的工具人。 　　老板娘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辗转，然后又了然地点点头。 　　“我还寻思着你们两个怎么又来订窗帘，家里哪有那么多房间要挂。感情你们俩是刚领证的小夫妻啊？我就说嘛，这临近年关，好多新人都领证了。前几天还有几对小夫妻，在我这里订了好几套窗帘。” 　　程又又拉着林寺的手一僵，林寺还以为她要解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有多期待看到她脸红的样子。 　　程又又却笑笑，眼里带着点狡黠，又向林寺移动了一点点，从牵手变成了挽住手臂，“老板娘真是好眼光。我们两个刚结婚没多久，你们家的窗帘好看价格又公道，就想着过来做几个好看的，回去给家里添添喜气。” 　　老板娘也笑了出来，越看程又又越觉得欢喜，“那感情好，今天就给你们便宜一点，就当是给小夫妻随礼了。让我也蹭蹭你们的喜气。” 　　程又又欢喜地应着。放下挽着林寺的手，像只小花蝴蝶似的，小跑到老板娘身边，帮忙扯开布料，好方便老板娘剪裁。 　　她并没有注意到，林寺的目光尽数落在了她的身上。那么认真，那么专注，眸色深了又深。 　　一转身，红尘间已是万丈光华。 　　他过去兴许是那个不入红尘的和尚。 　　可如今，他却愿为她一人落入红尘，四处漂流，只为寻到那一寸温柔。 　　在这一瞬，他突然知道了信仰的意思。有万千情绪涌到了心头，把他拉扯于那个和她紧密相连的大网，深陷、沉沦，比过去任何一个时间还要难忘。 　　林寺想了想，在备忘录里记下了这一瞬间的灵感。 　　而心里，也在一点点做着一个计划。虽然他知道，此时某个小姑娘不过是为了砍价，才说了这样一个谎。可他的心里，却因为她这样一句话，又多出了一点点的方向。 　　或许有些事，他也到了该准备的时候了。 　　谎言又如何，他有信心变成真。 　　欢天喜地程又又丝毫没有发现林寺的转变，也没有意识到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林寺做好了好多年的未来机会。 　　每一处环节，尽是她和他。 　　- 　　拍摄过程比程又又想的还要顺利。程祁的团队格外专业，虽然程又又已经和程祁说好了想要独立完成。但独立不是逞强，程祁还是给了她很多意见，她也一一接受了。 　　只是一开始，程祁是拒绝林寺和春芽一同担任主角。 　　因为林寺身上自带着流量，甚至热度极高。若他成了主角，兴许片子公开后，就会本末倒置。而程又又恰巧需要的就是林寺身上的流量，也同时想要借此巩固林寺的口碑，助他返回娱乐圈。 　　父女俩就这一观点产生了激烈的探讨。 　　最终还是林寺出面，才中止了战火。 　　程又又坐在小院子里生闷气。 　　这段时间下雪了，林寺总是会一大早出来扫雪，然后在院子里给她堆出一排小雪人。 　　那些雪人做出各种表情，看起来生动活泼。程又又原本不喜欢冬天，过去在云城，她也几乎没有看到过雪。但因为林寺的这一番动作，反而又让她激起了心中的一点趣味。 　　等林寺从程祁房间出来时，程又又已经又堆出了一个雪娃娃。只是她的技术不太好，小雪娃娃堆得歪歪扭扭的，像是被人砍断了脖子再次接上。 　　林寺在她身后噗嗤笑了一声。 　　程又又听到这个声音，手一抖。这下雪娃娃彻底断了脖子。 　　心里一阵懊恼，忍不住抬头瞪了他一眼。 　　心里又在意另一个问题，又默默缓下情绪，小声问道：“对了，你们两个都说了些什么啊？神秘兮兮的，讲这么久。” 　　林寺专注地盯着她，就在程又又不自在地想要转移视线时，林寺突然笑了一下，“没什么，不过是伯父在教我怎么拍好最后的几个镜头。” 　　“真的就是这样？”程又又不太相信。 　　“就是这样。”为了增加可信度，林寺还认真地点点头。 　　“可要是说这些，怎么会这么久？他就这么挑剔？ 　　好啦，不过你别担心，我爸要是骂你了，等我去说说他。实在不行，我就去找我妈帮忙劝劝他。 　　我妈的演技才是真的好，我爸就知道瞎指挥，你也不用全听他的，反正我们是纪录片，又不需要表演痕迹，你就只需要做你的小林老师就很好了呀。再说啦，导演是我欸，我可是你的后台！”程又又说得认真。 　　走廊上又传来了一声轻咳声。吓得程友友差点坐在地上。 　　林寺无奈地把她捞到怀里，两人再一转身，就见程祁面色不善地站在走廊上。 　　程又又下意识躲到林寺身后，又从他的腰侧探出一个脑袋。 　　程祁瞥了一眼，说不出究竟是恨铁不成钢还是无奈，“你就惯着她吧。” 　　这句话是对林寺说的。 　　林寺淡淡地笑笑，也不应答。 　　程又又偷偷用一根手指头在林寺的后背上戳来戳去，心里却多了一点点别扭。 　　怎么回事呀，现在这两个人倒是突然打起了哑谜，尽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林寺被她的动作点的脊背绷紧。不留痕迹地向后抓了一把，把这不安分的手攥在手心，又礼貌地冲着程祁点点头。 　　程祁冷哼一声，起身又敲了敲隔壁的房间，喊上同伴跟他一起去学校，去拍摄郭敏老师的部分。 　　整个纪录片被分成了三个阶段。 　　希望，归来，新芽。这三个环节环环相扣，又代表着望湖山村不断放飞的希望。 　　希望篇章放在了第一阶段，由程又又全程拍摄，主角是到乡村支教的小林老师。 　　而归来则由程祁负责，变成了整个片子的初心。拍摄的主角是郭敏老师。 　　最终的新芽，主角则是小春芽。程又又和程祁协力合作，以此来升华整个纪录片的主题。 　　春芽已经改了新的名字。过完年后，她将要去县里读初中。蔡大娘原本不想要春芽出镜，但春芽坚持要这样做，蔡大娘也只好随她去了。 　　在录制片子的最后一部分。春芽对着镜头，绽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村子里特意给她准备过发言稿，程友友更想让春芽表达自己的情绪，当时原本想拒绝，但又知道，这个纪录片还承载着村子的希望，最终还是装作不知情，看着小春芽把发言稿背了一遍又一遍。 　　她也能猜到里面都会讲述什么内容。可等到春芽真正发言时，程又又顿住了。 　　春芽并没有完全按照村长的发言稿。她在中间又加入了很多自己的想法。 　　程又又看着镜头里，小春芽一字一句，用有些模糊的声音，说着对这个世界的渴望，以及对他们这些人的到来表达的感谢。 　　声音是那么的稚嫩，却又如此真诚，带着万般情绪，听得程又又的心泛起了一阵阵的酸涩。 　　她觉得，她其实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做好。如今所行的也不过是微薄的力量。 　　甚至，她最开始到这里的目的是为了逃避。可她看起来根本不在意的东西，却在别人的眼里成了希望。 　　程又又握紧手心，在心里暗暗发誓，她一定要把这件事做好。 　　做得很好。 　　- 　　纪录片经过团队几人的努力，终于赶在新年前完成了。 　　绿色希望计划到了末尾，林寺本就是为了追随程又又而来，也到了归去之时。 　　临近告别的那一天，学校的全部学生都汇集在那间大教室里。时间也一瞬间被拉回到了林寺刚来的那一天。 　　程又又牵着春芽的手，慢慢走向教室。程祁在一边架起了镜头。原本他们还在思考片子用什么结尾。设定了几个方案都觉得差点意思，最终几人商议以最后的告别做为结束。 　　他们这一场虽然到此为止，可这一场结束又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新的开始。 　　学校的学生都没有哭，他们早就习惯了分别。支教的老师来了又去，每一个都在他们心里留下了痕迹。 　　即便是短暂分开，也会永远留在心里。 　　程又又看着坐在大钢琴前的林寺。他手指飞扬，弹唱着一首她从未听过的曲子。 　　琴声在此时编织成了一张大网。谱写着世间种种情绪。 　　有初识，有分离，有相聚，有思念，有窃喜。 　　歌词里唱着在望湖山村的生活。唱着他们一同前行的种种，唱着时间仓促、岁月的颠簸。朦胧又清晰，好似一场幻觉。 　　程又又的手紧了紧。她知道，这是林寺这些日子捕捉下的灵感。他也在用他的方式，在为望湖山村做些什么。如今的这首歌，是要送给在这里的他们，也送给曾经来过这里的那些人。 　　. 　　来的时候程又又轻装上阵，没有带多少东西，回去的时候，行李却多了几倍。 　　蔡大娘去摘了新棉花，给她缝上了一床厚实的被子。她记得程又又害怕冷，还夸过她缝的被子很软。 　　王小帅特意找了木枝，给程又又做了一个发簪当做离别礼物。他记得有一次小程记者在学校拍照片，没有找到皮筋，就随手撇了树枝挽着头发。那时候的小程记者真好看。 　　王小帅虽然带着一群男孩起哄小程记者在头上别树枝，可到了这时，还是想办法给她做了一支木发簪。 　　郭敏老师给了她一个本子，里面是由一页一页的作文纸拼凑而成的。 　　程又又翻了几页，眼眶不自觉红了。 　　那是郭敏老师组织孩子们写的一次作文，好多孩子们都写到了她，写到了小林老师。 　　林寺看着她泪眼朦胧的模样，有心想劝告她别哭了，但又知道她现在需要抒发感情，只好默默送上肩膀，给她递上纸巾。 　　临近市区，程又又才止住了眼泪。 　　程祁一行人为了保护设备，是开车直接过来的。 　　程祁计划让两个人跟他们一起回去，但被林寺果断拒绝了。 　　“伯父可能不知道。又又她有时候会晕车。从望湖山回云城，昼夜不间断的开车，也需要三四天，难免会不舒服。不如我带又又坐飞机回去吧。” 　　程祁的手顿了一下，又深深看了一眼跟在林寺身后鹌鹑一般的女儿，张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又摸不得方向，只得点点头。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女儿会晕车。 　　或许曾经他见过她晕车难受的样子，但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放在心里。甚至偶尔也会觉得有些不耐烦。不过也好，如今已经有另外一个人，把关于她的种种细节都放在了心上。 　　程祁点点头，让助理开车先把两人送到机场，行李大部分留在了车上。 　　程祁看着两人牵手离去了背影，心里又多了一点怅然。 　　这些年他的眼里，只有艺术和程双，确实忽略了他的女儿。虽然没有完全不关心，但也的确没有几分在意。大部分时间，也只是随着程双的意思复合两句，很少会主动去关心他。 　　那时他一直想着，孩子大了总会有她自己的想法。 　　可现在，突然看她完全要成为别人的宝贝，心里还是有点失落。 　　旋即，程祁又轻笑一声，失落感转瞬即逝。 　　他低下头，翻出手机，给程双发去了消息。 　　【程祁】：那小子人很好，你没有看错。 　　【程祁】：只是，他那天竟然给我说，想等对对毕业后结婚。这怎么可以，我家女儿的事业才刚刚起步，怎么能被爱情阻拦。 　　程祁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可心里的想法又被程双一句话全部拨了回去。 　　【程双】：结婚？那不挺好。反正他们都是圈里人，互相帮衬着，不就像过去的你和我吗？ 　　一句话又把程祁拉到了过去的回忆。 　　他认真想了想，如果像过去的他们两个，好像……还真的挺不错的。 第69章 拨云 　　回到云城，已经临近春节。 　　林寺把程又又送回了程家，林寺也回到了他住的地方。 　　过去每天在一起，也不会觉得有多么在意对方，也没有非他不可。 　　可现在，不过是几天未见。就觉得她已经想念林寺，想得快要发狂。 　　原来感情爆发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程又又躺在床上，就差嚎叫出来。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心里瞬间多了点欢喜。 　　她现在和林寺的日常几乎是必然打卡一样，每天会有固定的时间打视频电话。 　　未来得及多想，程又又捞起手机，看也不看，直接按下了接听键。 　　“人家今天好想你嘛，你今天才给我发了一次消息。你这样下去，我会怀疑你是不是没那么在意我了。”用得是那种刻意做作的语气。 　　可一句话说完，也没听到回复。 　　“我也很想你。可是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过了几秒，电话那端才有了回应。 　　却是个女声，清清脆脆的，还带着点笑意。 　　程又又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 　　再一看手机，屏幕里赫然是苏悦的笑脸。 　　“不对。程又又你老实给我交代，你是在等谁的电话呢？我就说，怎么我刚一打通你就是好想我。对我可没这么热情。我现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快老实交代，是哪个狗男人？” 　　苏悦喋喋不休地追问道，屏幕里是刻意做出来的凶狠。 　　“我认错我认错！”程又又的声音有些无力，眼神也有点躲闪。 　　如果把那个狗男人其实就是林寺，是她的偶像这件事告诉苏悦。被接受的可能性有多大？ 　　但这种事情，细想又有些别扭。 　　程又又试图角色转换一下。 　　即便是她，也无法相信自己的好朋友，冷不丁的和一个大明星在一起。 　　听起来多多少少有些不对。可她又实在不想欺瞒苏悦。 　　苏悦挑挑眉，“过年了，你都在家里玩什么呢？回来了也不找我，你是不是背着我恋爱了？” 　　这一句倒是可以回答，程又又认真地点点头。 　　苏悦顿时来了精神，“是哪个男人呀？长得怎么样？温不温柔？对你好不好？是不是正经人？是你的学长吗？还是你家里以前给你介绍的？不会是你去采风时认识的吧？” 　　这噼里啪啦的一串差点把程又又问懵了，不过她不讨厌这种感觉，心里反而还暖融融的。 　　“他长得很好看，非常温柔，对我也很好。是不是正经人这很难说。不是学长，是家里给介绍的。不过……也确实是我采风时确定的关系。并且，我敢保证，他是你看到了也会觉得很不错的男生。” 　　苏悦“咦”了一声，“算了吧，我的眼光可高了。像我们这种追星女孩，能让我入眼的人可不多。除非他是什么任山，是什么林寺，是什么何其。除非其他人在我眼里看起来都一般。” 　　程又又强忍住笑，“那你家魏涵呢？在你眼里也是一般？” 　　苏悦咬咬牙唇，做出一个说悄悄话的姿势，压低了声音，“男朋友这种怎么能和别人比较呢，男朋友是特殊的。” 　　程又又顿时被她逗笑了。 　　“对了，本来想把新年礼物寄给你，但是快递一再拖延，最后没办法，就全部寄到我家了。给你看看我为你打下的江山。”说着，苏悦就一件件拆了出来。 　　“你看这个，这个是粉丝整理的林寺纪念写真，是独家版本的哦，不售卖的。我是因为身份特殊，所以才混到了两册。然后这个是纪念专辑是摘星出的，虽然大家对摘星没什么好印象，但是纪念版嘛，骂归骂，收藏还是要收藏的。然后我知道你上次很喜欢那个抱枕，这次我又特意定做了一个大号的。” 　　苏悦站起身，从大箱子里费劲地拖出一个抱枕。 　　宿舍那个方形抱枕上只是印上了林寺的头像，而现在这个，显然是一个夸张的林寺人形抱枕。 　　程又又艰难地扯扯嘴角。 　　她现在已经不需要人形抱枕了，林寺本人就是她现在使用最多的抱枕。可又看着屏幕里花式揉捏抱枕的苏悦，心里又慢慢多了点奇怪的感觉。 　　“悦悦，你很喜欢林寺吗？” 　　“啊？”苏悦停下手，终于放过了那个林寺，“也不能说很喜欢，但也是喜欢啦。他在圈里的时候，就会不自觉的想要追随他。他不在的短短半年，就连LCF的歌都没有以前好听了。圈里好像再也没有起过太大的水花，就连音乐也变得千篇一律，现在什么歌都能上热门榜单。可能我……还是喜欢林寺这样的创作型歌手，喜欢他的音乐。” 　　机会来了。 　　程又又心里一喜，不动声色道：“那既然这样。我也想给你准备一个新年礼物。不过礼物可能要推迟一点点，但我先提前给你做个预告吧。” 　　“什么？” 　　“林寺过完年就要复出了，还会公开新专辑。” 　　程又又说地认真。苏悦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的，我信了。毕竟这个梦我也经常在做。我相信他今年可能会回来的。” 　　程又又张张嘴，有心想说明这不是在做梦，是真的会回来，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清楚。 　　苏悦却已经不在意这句话了，又欢天喜地的给她分享最近的生活。 　　程又又倒在床上，心思却慢慢散了出去。 　　过去她从来没有觉得生活美好，可自望湖山村归来后，她逐渐多了更多的方向，开始去认真思考生活。 　　原来生活并不只是她想的那样。 　　- 　　除夕夜依然和过去那些年一样，程双和程祁带上程又又去了程家老宅。 　　这是程定下的规矩。每年除夕，他们这些小辈都要集体去程爷爷那里拜年，一起吃完年夜饭，再各回各家。 　　刚到了老宅，几个小孩子们便把程又又包围了起来。程又又早就习惯了程家的规矩，也学会了在什么人面前就扮演什么样的角色。程家的几个小孩子都喜欢她。 　　小妹妹拉着她一起去了小花园。程家的规矩繁多，平时几个小辈必须要安静乖巧，不能大声喧哗，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唯有躲开大人，才能快乐的做自己。 　　小妹妹眼见周围没有其他人，这才小声开口，“二姐姐，我听大姐姐说，今年好像也要给你相亲了。” 　　程又又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声。 　　自大姐姐联谊后，她便一直担心她也难逃此命运，只是没想过会来的这么快。 　　心里有点堵，但又很好的克制下去，程又又弯下腰，摸摸小妹妹的头，默默转移话题，“好啦，小孩子干嘛在意这些，姐姐带你看动画片好不好？” 　　小妹妹是二伯父家的孩子。从小被要求按照名门淑女培养。课程多到程又又看了一眼，就喘不过气。于是有了机会就想要带着小姑娘放松。 　　不过是一个刚上幼儿园大班的孩子，此时正是享受快乐生活的时候，没必要把那么累。 　　小妹妹的眼睛顿时就亮了。她基本上没有看过电视，就连手机也不允许触碰。每天的消遣就只有听家里的保姆讲故事。她最喜欢二姐姐了，二姐姐总会让她觉得快乐。 　　程又又刚拿出手机，手却僵了一下。 　　程爷爷喜静。本着今天是家宴，不允许处理工作。所以在入老宅后。他们每个人也把手机开成了静音。 　　程又又也始终没有打开看。 　　而现在一解锁屏幕，就看到了好几个林寺的未接电话，和十几条微信消息。 　　【林寺】：在哪呢？除夕夜还出去玩吗？ 　　【林寺】：不理我？不就是一段时间不见，这不认我了？ 　　【林寺】：我的女朋友在干嘛？ 　　【林寺】：能不能问问她的手指，好像很久没想我了。 　　【林寺】：真不打算理我？ 　　【林寺】：好吧，是我太想你了。 　　…… 　　【林寺】：你再不理我，我就变成望妻石了。 　　【林寺】：听没听说过，石头也会被风吹走的。 　　隔着屏幕，程又又都能感受到他的怨气。虽然知道他是刻意发出这样的消息。但她还是成功的被林寺逗笑了。 　　她想，他们可真是天作之合。 　　表面上看起来都像回事，私下里又会变成另一个模样。相似又互补。 　　“姐姐，你在笑什么呢，不是要看动画片吗？快点啦，快点啦。一会就要喊我们进去吃饭了。” 　　“等一下哦。”程又又眨眨眼，先给林寺回消息。 　　【程又又】：在呢在呢。除夕夜不能出去玩，在被迫营业。 　　【程又又】：粘人精哦，你又恶人先告状，怎么能说我不理你？难道你忘了昨天是谁主动打的电话，上上次是谁主动视频的？ 　　【程又又】：女朋友现在忙着带娃，小手指也在被迫营业，没有办法说想你。 　　【程又又】：所以……林石头，你真的要被吹走了吗？ 　　她故作认真地一条条回复消息。发出去后，再看看聊天记录，心里更加得意了。 　　过去她听说谈恋爱会让人降智，让人说话越来越幼稚。她以前觉得不可能，即便有一天坠入爱河，也还是能保持理智。 　　可如今在心里默默念着她和林寺的对话。恍然间发现，其实并没有和她与小妹妹的对话相差太多。 　　似乎若争论起来，还没有她俩的对话有营养。 　　【林寺】：那你现在在哪呢？ 　　【程又又】：在爷爷家呢，被迫营业，也不知道要不要相亲。 　　最后一句话，她原本不想说。可如今想了想，又坏心眼发了出去。 　　她想看看林寺会不会为她着急。 　　虽然这样有点坏，也有点幼稚，但她还是笨拙地想要看他的反应，来判断他对她的在意程度。 　　林寺破天慌地刷出了一屏感叹号。 　　【程又又】：？？？ 　　【林寺】：好吧，我必须承认，如果今天你这是在试探我，你真的做到了。 　　程又又立刻就笑了一下。 　　【林寺】：但有件事我觉得还是要告诉你，我今天本来是想给你惊喜的。 　　旋即便探出了一个位置共享。 　　程又又点进去，又愣在了原地。 　　原来林寺就在他家附近的海岸边。 　　原来他铺垫了这么多，不过是想为了最后一句，邀请她一起出来走走，在这一年即将交替的时候，在这最值得纪念的时候。 　　却没想到，程又又在爷爷家。 　　【程又又】：那怎么办呀，你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等我想想办法去找你。 　　【林寺】：傻瓜，我要是提前给你说，那还算是惊喜吗？ 　　【程又又】：……幼不幼稚啊，都老夫老妻似的，还非要玩什么惊喜。 　　林寺的正在输入显示了一段又停下，就在她准备追问的时候，才终于看到了他发来的新消息。 　　【虽然是老夫老妻，但是每一次见面，每一次通话，都还是有新的感觉。并且，你不在意吗？这是我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我想和你一起体验跨过时间的感觉。】 　　【程又又】：好吧。 　　她承认，她这次又被林寺狙中了。 　　又或许，在很久之前，心里就已经留下属于他的烙印，许久没有愈合，而每一次，都像是撒上一点新鲜的感觉，让那一份心动永远鲜活，越发清晰地入驻在内心深处。 　　爱恋就像是慢性毒药，而她早已经中毒到了最深时，再也无法挣脱出来了。 　　她的心里又燃烧出了一种蓬勃的感觉。 　　现在，她也好想好想去他的身边，好好抱抱他，和他一起跨过，这个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 　　于是她再也不会和过去那样隐藏情绪了。 　　【程又又】：那怎么办啊，我承认，我被你撩到了。 　　【程又又】：不对，被你勾引到了。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会要怎么和你散步，要怎么和你一起跨年。我想想怎么溜出去。 　　林寺却没有立刻回复。 　　程又又有些急，又追问了一遍。 　　【程又又】：你到底想不想啊？ 　　这一次回复却很快。 　　【林寺】：当然很想，想得不得了。但我觉得，你还是先陪爷爷吃饭要紧。 　　【程又又】：可是你的女朋友现在很想见你。 　　【林寺】：乖，我也很想见我的女朋友。 　　【林寺】：可现在呢，我猜她去年过年后，就回了学校。暑假又在外面奔波，也没来得及去看看老人。紧接着，又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回来后，应该也没去看老人吧？现在过年，难得这么热闹，先陪家人好好吃顿饭吧。 　　他这么认真。 　　虽然没有看到他，但她还是能想到他温柔的嗓音。 　　一点点暖流在心中划过，她没有被劝到，反而…… 　　更想见他了。 　　他说得是事实，程又又也逐渐冷静了下来，心里还多了一点点愧疚。 　　【程又又】：那好吧，可我还是很想见你。本来没那么想，偏偏某个坏家伙非要说那种话，现在完全被燃起了，你要负责。 　　发出了这句话，她的脸上就有点烧。 　　她觉得，如果林寺在盯着手机屏幕，一定笑出声。 　　【林寺】：好，我负责。 　　【林寺】：有空了就给我发消息，我会一直等你。 第70章 拨云 　　因林寺的一句我等你。吃饭时，程又又也心不在焉的。满脑子都在想他现在在做什么，他想吃什么。一会两人见面要说些什么呢。 　　她都没有给他准备新年礼物。她还把他要复出的事告诉了苏悦。虽然苏悦没有当回事，可也不知林寺会不会在意。 　　坐在程又又身边的小妹妹突然用手戳了戳她的大腿。 　　程又又茫然地转过头，却见小妹妹给她做了一个提醒的口型。 　　再一抬头，对上了程大伯不悦的表情。 　　“又又马上就要毕业了吧，现在怎么还这么迷糊？总这样下去怎么行，和芥子一样，嫁出去也是受气的。” 　　程又又眸中闪过一丝懊恼。方才惦记着林寺，注意力完全飘散出去，根本没有听到大伯说了什么。 　　而程大伯现在是程家明面上的掌权人，他脾气暴躁，是程家所有小辈见到就想逃跑的人。 　　芥子是她的大姐姐，是程大伯的亲生女儿，但两人之间犹如陌生人，大姐姐反抗了几次，还是被迫去联姻了。 　　程又又垂着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终是程双打起了圆场，“又又今天有点不舒服，可能是晕车了吧。这孩子出了一趟远门，回来后身体就不太好。” 　　程爷爷关切地又问了几句，顺便又叮嘱一边的管家，等到程祁一家离去的时候，把他珍藏的药材拿回去。 　　程又又心里多了点暖意。 　　她小时候和程爷爷的关系也不太好。总觉得他是个任性又严肃的老头，总是发脾气。 　　可无时无刻又能感受到爷爷对她的偏爱。 　　脑海中又想起了林寺的那几句话，心里更是对林寺的细心而感动。 　　他好像什么都能想到。 　　她过去觉得自己是个很聪明很灵活的人，可现在有了林寺在身边，她反而成为一个不喜欢思考的人。 　　他好像总能准确的照顾到她所有的情绪。 　　程大伯却放下了酒杯，目光灼灼地看向程又又，“又又也不小了，马上也要毕业了。谈恋爱了吗？在大学里遇见的男生，大多比较幼稚，最终还是成不了什么气候。还不如大伯给你挑选一个。” 　　大伯母在一边连连附和。 　　程又又的脸色慢慢沉了下去。 　　她记得这样的场景。原本是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聚餐。大伯也是这样漫不经心地开口，然后难得关切的问大姐姐的学业，问她今后的打算。 　　她看到大姐姐眸中闪过了一丝欣喜。还以为是她那个毫无亲和感的父亲，难得和她有所交流，难得想到关心她。 　　却没想到，最终仓促定下了一桩亲事。 　　程又又握紧拳头，有心想要站起来反驳。 　　可她还没有开口，程爷爷重重地把酒杯放下。 　　“胡闹，当初小芥子我不能说什么，那毕竟是你的女儿，终究我们都不能做主。可又又不一样，程双和程祁就在这坐着呢，人间父母都没有说话，你手别伸得那么长，还管到弟弟家里。一家人好好吃饭，这时候别谈工作。你现在给小又又介绍男朋友，和谈工作也没区别。” 　　程大伯嘟囔了一句，却又碍于老爷子的威严，终究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偶尔扫向程又又的眼神，又带着一点不善。 　　程又又也没什么胃口，只得无聊地看着一桌佳肴，心里乱得一塌糊涂。 　　她原本还期待着，能在这里感受到片刻家的温暖。可现在，即便是一家人又怎样，后面还是变成了敷衍的寒暄，没有一点自由。 　　一点都没意思。 　　她又想起了林寺。 　　她现在很想见他，非常想。想狠狠扑在他的怀里。 　　自上一次分开后，两个人就没有见面了。 　　过去人们总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只是觉得好夸张。 　　可现在，那疯狂的想念在心里生根发芽，似乎要比那些形容还要夸张更多。 　　程又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坐在她对面的程双，把她的表情变化尽数看在了眼里。 　　程老爷子还在问候着几个小辈的功课和未来打算。又给他们每个人厚厚一叠压岁钱。 　　程又又在心里倒数着时间。 　　按照惯例，给了压岁钱后，他们每个晚辈还要再说些什么，从程大伯开始，一直到家里最小的小妹妹。 　　目光扫过餐厅一侧的大挂钟。 　　如今也不过是十点过半。 　　还有一个多小时才能看到林寺。 　　可她怎么能等得了这么长时间。 　　程双的表情却突然变了。她的嘴唇有些颤抖，一只手用力捂在肚子上，身子也从慢慢下滑，险些跪倒在地上。 　　程祁顿时大惊失色，把程双捞在了怀里。 　　两人的反应太大，一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程老爷子停下讲话，抬头看过来，“程双怎么了？” 　　程祁赶忙站起来，“双儿有些不舒服。” 　　一句话引得周围小辈都站了起来。 　　程又又把林寺放在了一边，一路小跑到程双身侧。 　　“快去叫私人医生过来。”老爷子镇定地说道。 　　“爸，不用了。”程双却探出手，虚弱地对着程老爷子笑笑，“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拍戏留下的一点小问题。老毛病了，我吃点药就行了。这大过年的，不用那么麻烦。” 　　程祁皱了一下眉，“药在哪里？” 　　程双作势让程又又把包递过来，翻了几下，又有些懊恼，“哎，几天想着过年呢，拿上了新包，药忘在家里了。” 　　“那你们快点回去吧，程双的身子要紧。” 　　程老爷子发话，其他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程祁扶着程双小心地出门。 　　几个小姑娘跟在身后，帮忙照应。眼看着程双上车，才反回去。 　　程又又在犹豫是跟着妹妹们过去，还是也跟着程双回家，却被“正在生病” 的程双瞪了一眼，示意她上车。 　　程又又虽然摸不懂程双的想法，但还是随着她的意思坐上车。 　　刚过一个拐弯，离了程家老宅，就看瘫软在副驾驶的程双慢慢坐直了身子。 　　哪还有半点不舒服的样子。 　　“去吧，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程双说道。 　　“嗯？”程又又有些不明白。 　　程祁把程又又那一侧的车窗降了下来。 　　在遥远的马路对面，她看到那里停着一辆超跑。 　　林寺就靠在车前，翻着手机。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的脸上，形成了一圈光晕。 　　明明是豪车美男，他的动作却像极了正在等消息的痴汉。 　　程又又突然笑了。 　　下了车，又看向程双，“谢谢妈。” 　　没有什么比这一刻的心情更让她感动。 　　程双耸耸肩，示意程祁开车回家。 　　程又又看着对面的男人，也不急着走过去，反而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那个人几乎是秒接。 　　程又又看到了他的动静。 　　他明明反应很快，明明是有些慌张的，可声音却依然是过去那个淡然的模样。 　　她过去总觉得林寺这个人，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可现在，她突然明白了，或许是这个人在刻意伪装。 　　“男朋友。” 　　程又又开口就是这一句。 　　她看到对面的林寺愣住了，他的手机从左手换到了右手。 　　距离有些远，她不知道他有没有笑。 　　可是她知道。 　　林寺现在的心情一定很好。 　　“嗯，女朋友。” 　　程又又也笑了一下，“那你现在在干嘛呢？” 　　“我在等你啊，”林寺说道，“在等你什么时候签收这个惊喜。” 　　“那等我的时候会不会很无聊？” 　　程又又慢慢地走向他。 　　“怎么会，很有意思。男朋友等女朋友本就是天经地义。” 　　“那你是怎么等的呢？是像一个傻子一样傻站着，还是慢慢散着步，还是坐在车里听着音乐，翻动着手机。还是一个人偷偷睡了一觉呢？” 　　程又又的声音刻意放得极轻极缓。 　　也快走到了林寺身边。 　　她看到林寺的身子僵了一下，然后听到了听筒里，他带着电流感的声音。 　　“我怎么会傻站着，我躺在车里补觉呢。我直接开车从我家过来找你，一路上还挺累的，当然要先休息好才能带你看风景。” 　　“真的吗？”程又又掩住心里的激动，又问了一遍。 　　林寺又笑了一声，“当然是真的，作为惊喜，我肯定要对你负责。” 　　“那——我现在也给你一个惊喜好不好？” 　　她的声音轻的就像是一根羽毛。 　　她看到林寺还保持着那个接电话的姿势，然后转过身，向四周张望，目光一寸一寸的向她这个方向袭来。 　　然后两道目光在空中接触、碰撞，合上了同一个节奏。 　　“新年快乐！惊不惊喜？” 　　林寺张张口，下意识地张开怀抱。 　　程又又挂了电话，小跑了两步，狠狠扑到了他的怀里。 　　是她惦记了一整晚的怀抱。 　　林寺接得极稳，把她抱得紧紧的。 　　也不知他在这里站了多久，身上还带着明显的疲惫感。 　　程又又一手勾着他的脖子，又腾出一只手捏捏他的脸。 　　“你呀，还真的是傻站着。真是个傻瓜。” 　　“我想要你一出来就能看见我。” 　　“我很想见你。” 　　林寺一口气说了两句话。 　　每一句都重重地落在了程又又的心里，丝丝的甜意一点点蔓延开来。 　　她觉得，这是她二十年来，过得最开心的一个除夕夜。 　　两个人还没有温存太久，林寺便把程又又按到了副驾驶上，动作有些急，融合在这般夜色里，又让程又又脑补出了一出风花雪夜。 　　林寺示意程又又闭上眼睛。 　　如此一句话，又让程又又的手紧了紧，心跳也有些加速。 　　她甚至还忍不住回忆刚才都家宴上都吃了点什么，应该……没什么出格的味道吧？ 　　林寺却不知她心中所想，从一侧拿出了一个盒子，放到了程又又手中。 　　“嗯？” 　　这个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程又又把玩着手中的小盒子，有些拿不定主意。 　　“那个……我可以睁开眼吗？” 　　“可以了。”林寺的声音里带着点期盼。 　　程又又睁开眼，手里是一个红丝绒长条礼盒。 　　林寺冲她肯定的点点头，她这才收了心里的胡思乱想，打开了礼盒。 　　盒子里是几张项目合同。 　　林寺给望湖山村捐了一笔钱，学校也重新修缮了一番，后面空地上盖出了新的楼房，孩子们的教室变得更加宽敞明亮，也增加了一些新媒体设备。 　　程又又的表情微变，眼里有惊喜一闪而过，“你怎么做了这些？” 　　“当时就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一直拖延。回来后，便抽空做了这件事。只是可惜现在学校还没有完全修成，但看现在收回的反馈，孩子们都是挺开心的。 　　我原本还想等最终效果出来的时候再给你看。但想了想，应该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东西给你当新年礼物。小程导演满意吗？” 　　程又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扑到他的怀里，“很满意。” 　　惦记着这个地方终究还是不合适。林寺又开车载着程又又，去往程家别墅附近的海湾。 　　夜风带着点凉意，但又不会太冷。 　　他们原本以为海湾上不会有太多人，却没想到，那里竟然还有几个家庭在聚会。他们穿着厚厚的衣服在一边放烟花，喜气直接洋溢了出来。 　　“我们就不过去了吧，”程又又拉住了他，指了指海岸边的一块空地，“那边的人比较多，万一大过年的，你被人认出来也不太好，我们就在这边走走吧。” 　　说完，又看到林寺略带歉意的表情，程又又笑了一下，“其实这种时候，我反而更想安安静静的和你在一起。身边人太多的话，反而就像是打扰，都没办法和你分享小秘密。” 　　“你等我一下。” 　　林寺又去车里取了一件衣服。把程又又裹得结结实实，又取下脖子上深灰色的围巾，在她脖子上缠绕了两圈，直至口鼻都快要被林寺用围巾遮住，程又又才赶忙拦住他。 　　“要这么夸张吗？” 　　林寺后退一步，眯着眼看了她一眼，又慎重地点点头，“不夸张。我觉得这样刚刚好。” 　　程又又笑着摇摇头，也不再多说什么，拉着他的手，沿着海岸慢慢往前走。 　　“我小时候，每年除夕都是在老宅度过。每次过了十二点，那刚才还聚在一起谈天说地的一家人就会在此时散开，各回各家。老宅就又只剩下爷爷和几个照顾他的人。 　　回家的时候，总会路过这里。可当我到这里时，烟花会刚好已经结束了。我只能看到地上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烟花盒，还有散开的人。 　　那个时候心里觉得好酸涩啊。因为我也一直期盼着，能和其他同龄小朋友一起过年，一起在外面玩耍，快乐地奔跑，也想要玩仙女棒。但是每一年，还是会跟爸妈一起去老宅，这是几十年的规矩。” 　　“那现在呢？”林寺捏了捏她的手。 　　“我很开心。”程又又脆生生地说道。 　　语气里却没有多少喜悦，林寺听得出来，他料定后面肯定还有个转折。 　　果然下一刻，就又听到了她的声音。 　　“可是感觉很奇怪。过去我必须在老宅跨过除夕，不能看烟花，也不能和小朋友们玩。那时候总觉得过年好讨厌。到了今年，突然觉得……觉得好像也不是这样。” 　　程又又笑笑，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可能是我心里有点别扭吧。在我一直得不到一个东西的时候，我总会特别想要。然后得到后，就又会有其他顾虑。 　　奶奶离开后，我就感受到了爷爷的孤单。慢慢的，也会期待每一次过年团聚。可我又总是很别扭，虽然期待，但又笨拙地想把感情藏起来。甚至每次到老宅时，又总是没那么开心。但在出了门后，就像是现在，又会有点后悔。真的太别扭了。” 　　程又又一边说着，一边挥着手臂，脚在沙滩上不断的辗转，留下了种种痕迹。慢慢的，那些痕迹重叠在一起，成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图案。 　　林寺正准备安慰她，去见她又轻轻笑了一下，“那你呢？你过去是怎么过年的？能和我说说吗？” 　　林寺的身子僵了一下，慢慢垂下头。 　　程又又说完这句话后，心里就多了点懊恼。 　　她记得林寺的父亲已经离开了，林寺和母亲的关系又闹得特别僵。他几乎从来没有感受过温暖的家庭概念。原生家庭一直是他避之不谈的话题。而她竟然在这种氛围下，不自觉地问了出来。 　　“对不起，”她下意识地道歉，“我不应该问这个问题的，那我们……” 　　“我对过年没什么印象。”林寺抬起头，专注地看着她。 　　“不用说对不起，你在我面前永远不用说这个。” 　　“可我知道你不太想提这个话题。” 　　“那是我在别人面前不想提起家庭。但你不一样，你以后终究是要成为我的家庭一员，而我也应该负起责任，处理好这一面。” 　　程又又的心微微一动，又慢慢跳到林寺面前，紧紧攥着他的手。 　　林寺低笑一声，“我们家不怎么过年。我父母也不太喜欢和别人相处。过年那几天，也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今年是因为有你，才多了一点节日的感觉。 　　我小时候要经常辗转在各个城市学音乐，也没什么朋友。对了，和我做朋友的只有小吉和小琴。嗯，可能还有小提小笛。” 　　“那是什么？” 　　“是我的吉他、钢琴、大提琴、长笛，后面还慢慢多了一些其他的。” 　　林寺的声音分明带笑，可她还是从其中听到了一些心酸，她说不出话，只能再靠近一点，从手牵手，到近乎拥抱。 　　“父亲出事后，家里就更没有过年的氛围。过了两年，我就被爷爷送出了国，重复父亲过去的道路。学他学过的音乐，上他上过的学。在欧洲一个人生活了六年。然后突然有一天，被我母亲骗了回来。” 　　“为什么说是骗？”程又又有些不解。 　　“因为当时，爷爷一直在派人盯着我。母亲给我发来的消息，说她病危了。她用这个消息骗我回国，然后，我就进入了摘星。后面就是你看到的林寺。” 　　“那你——” 　　程又又张张口，却不知道怎么说。 　　林寺低声笑了一下，又帮她整理了一下围巾，“好了，在我面前不用犹豫。想说什么，想问什么，不妨直接问出来，说出来。我都会回答你。” 　　程又又呼出一口气，拉着他坐到了一边的矮凳上，“那你今天是从家里来的吗？你过来陪我，那阿姨要怎样呢？我现在觉得，她就像是我爷爷那样，看起来什么也不在意，其实还是很想让人陪伴。甚至有时候还会别扭地说出一些反话。” 　　“其实——现在想想，总觉得你母亲或许并不是在骗你。她可能是在你父亲的阴影下变得痛苦，看到在重复过去那条道路的你，又不忍心让你成为和你父亲一样的人。所以才想方设法的要你回来。” 　　林寺的手僵了一下。 　　这些年，他也确实想过这个可能。可最终因为心结，又一点点把这些情绪压制了下去。生怕是自己为了渴求那一点点关爱而做出的幻想。 　　可如今又被程又又这样说了出来。心中像是被一种奇异的暖流包围。 　　他相信程又又说的所有话。只要是她说的，他都会信。 　　“谢谢。”林寺说道，“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我……其实一直没有太多家庭观念。” 　　程又又捏捏他的手，有些不瞒，“刚才还不让我说对不起。现在你倒是给我说谢谢。林先生，我警告你双标。” 　　“那我应该说些什么？”林寺慢慢靠近她，他的额头逐渐抵在她的额上。 　　在这样的星夜下，耳边是小孩子奔跑的嬉戏声，偶尔还有几声烟花绽开的声音。 　　在这样的背景下，他突然觉得，他的世界就只剩下了她。 　　“你应该说——” 　　程又又的语气拉长。 　　远处的钟声却在此时响起，提前准备好的人们在这一瞬间燃起了烟花。 　　烟火一朵朵在天空绽开，整个黑夜也在转瞬间变成了白昼。 　　程又又惯性地仰起头，脸上也随之绽出了笑容。 　　林寺依然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就在她低头准备拉他起来看烟花时，林寺飞快凑上去，捏住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应该说，新年快乐，还有我爱你。” 　　-------------------- 　　作者有话要说： 　　码这里的时候，突然蹦出来了一个先婚后爱的梗…… 　　我果然是又菜又爱写hhhh 　　碎碎念，感觉生活里免不了几个烦人亲戚/ 第71章 拨云 　　过完年，程又又便提前回了学校。程双原本还想让她在家里多留几天。但被程又又坚定的拒绝了。 　　如今她和林寺都到了最终冲刺的阶段。林寺冲刺的是重返娱乐圈，而她则是要带著作品努力向前冲。 　　毕业选题她一早就定好了。过去她看不清自己的方向，只会跟着本能随波逐流。期间大多数也有其他人的推波助澜，可终究缺少了一点自己独立的思维。 　　而在望湖山村之行归来后，她便逐渐看清了她真正想要的东西，找到了自己的初心和本心。 　　程又又回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访老教授。 　　没想到竟在教授家里遇到了韩琦。 　　韩琦看到她时还有些惊喜，主动和她问好。程又又这才想起来，到了望湖山村后，就很少和学长联系了。偶尔联系也是在谈论一些学术上的内容。 　　甚至回来后，也只是在过年时，礼貌地发出了一句新年问候。 　　她记得学长好像问过她什么时候回来，只是那时候她因为太过忙碌，这一句话也被忽视了。 　　告别时，两人一起出了门。 　　韩琦的学术研究得到了很大的进展，也在他的理想意义上，朝自己的目标又进了一步。 　　“刚好顺路，我今天开车了，一起回学校可以吗？”韩琦轻声问道。 　　半年不见，他和过去时没有太大的改变，依然是那种淡淡的眼神和温柔的嗓音。 　　本是顺风车，也不过是顺便搭乘一下。程又又点点头。 　　上车前，在副驾驶和后座间犹豫了一下。 　　韩琦的身子一顿，主动帮她打开了副驾的门。 　　“放心，没有女朋友。” 　　眼见程又又笑了一下，韩琦的声音也多了点愉悦，“放心，只是坐副驾驶，出于礼貌而已。你男朋友也不会生气。” 　　程又又扣安全带的动作一顿，有些意外，“学长知道我谈恋爱了？” 　　韩琦的目光收了回来，选择了一首音乐播放，一边开车，一边慢慢说道：“当然。我看得出来。” 　　“这么厉害？” 　　韩琦笑了一声，“你知道吗？其实学妹你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如果想要看出你的心意，从你的眼睛里就能看出来。你是个善良的女孩子，想来你选中的男孩子也一定是个很棒的人。” 　　说到最后，也不知道哪里戳中了笑点，韩琦又笑了一下，随手切换了一首歌，“并且，学妹敢不敢和我打赌，我其实比你想象中的还要了解你。我甚至能猜出你的男朋友是谁。”、 　　这下程又又彻底来了兴致。 　　韩琦不再说话，只是加大了音乐播放的音量。 　　这是林寺的一首单曲，歌曲名字林寺还曾经打趣过她的，追追。 　　这当然不会是什么巧合，程又又的表情瞬间凝固住了。 　　韩琦却笑得更加愉悦。 　　“学长是怎么知道的？” 　　一句话问完，程又又险些咬住舌头。 　　韩琦还没有说是谁，兴许只是随手播放到了这首歌。而她这句疑问，不就是不打自招吗。 　　她正准备说些什么转移话题，就又听见了韩琦的声音。 　　“可能是情敌之间的本能。我还记得在那场音乐会上。你说……你最讨厌的就是林寺。后来那次吃饭，我又从周元口中听到了不一样的消息。” 　　“这……”程又又的表情带上了点尴尬，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时候我只是有点好奇。直到那天晚上那个男人突然出现。我就是再像个木头，也应该要看出些什么了。” 　　“所以学长是从那时候就知道了？”程又又有些意外，“其实那时候我和他还没有在一起。” 　　“但他很勇敢不是吗？” 　　正是红灯的间隙。韩琦转过头来看向她。 　　依然是那个温柔如水的眼神，只是眼眸中又夹杂着一些其他的情绪。 　　“其实很多人都会有一些想法，但不是每个人都会勇敢。知道你去望湖山村那种地方的时候，我也动过心思要跟你一起去。甚至想要卑鄙的利用你的善良。我想，我若是突然出现在你面前，照顾你，陪你一起度过半年的时间。你会不会慢慢就选择我。 　　可是，想法出现的容易，真的做到却很难。因为要放弃的太多，半年的时间也算是一场赌博。如今的世界，每一天都像是翻天覆地一般的翻新。我实在不敢拿半年的时间去豪赌。如果没有追到你，反而还会消耗了时间。其实说到底，还是心意不够，还是不够勇敢。” 　　绿灯亮起，韩琦又转过头，不再说什么。 　　眼看着即将到了学校，程又又把思绪一点点收了回来，“其实，我并不是因为在那半年才喜欢上他。或许那半年时间更像是添加剂，或者是推动剂。而我对他的心意，或许早在更久之前就已经出现了。” 　　韩琦愣了一下，眼里又出现了点笑意，“谢谢你学妹。” 　　“谢我什么？” 　　程又又正准备下车，听到他这句话时又停顿了一下。 　　“谢你直接说了实话，不然我可能还会保持着这份幻想。现在，也算是彻底解惑了。事实证明，学妹你的选择是对的，我没有跟过去也是理智的。感情终究不会是一时冲动。 　　听说学妹拍了一部纪录片，那我就提前祝你顺利，你果然是个不同的女孩。” 　　. 　　纪录片公开之前，程又又还和林寺吵了一架。 　　两个人在一起后。大部分时间，腻的像是要粘合在一起。林寺像是要直接把她宠坏了，只要是她说的，他都会觉得对，都会随声附和。 　　可程又又把她的纪录片公开计划告诉林寺后，反而被林寺连声拒绝。 　　也不知道究竟是心里的落差猛然出现，还是原本的委屈在此时排兵布阵，坏情绪浓稠的混合在一起，变成了无法散去的烦躁。 　　林寺的电话又打来了几遍，程又又直接赌气忽略无视。最终没办法，又直接开启了免打扰模式，开始专注她列好的计划表格。 　　可惦记着心事，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程又又默念着，再最后看一眼手机，就把手机关机，借此来约束自己。 　　可就在准备关机的时候，又不自觉地打开了微信。 　　她只有一个置顶联系人——林寺。 　　可这个置顶联系人却在她最后发出那一句“我生气了”之后，就再也没给她发来一条微信。电话确实打了几次，但都被她忽略了过去。 　　心里顿时有些失落。 　　正准备合上手机，却看到了苏悦一条条弹出来的消息。 　　【苏悦】：！！！！！！ 　　【苏悦】：姐妹！你猜怎么回事！林寺竟然给我发私信了！竟然是林寺！ 　　【苏悦】：我还以为是假的，然后然后！然后他就给我发了个语音，是真人啊！！ 　　【苏悦】：啊啊啊啊啊啊 　　【苏悦】：你等我给你截图！ 　　程又又的心里却咯噔了一声。 　　林寺怎么会突然找上苏悦？ 　　她还没来得及发出消息。却见苏悦又弹来了一串惊呆的表情包。 　　【苏悦】：为什么？为什么啊！ 　　【程又又】：？？? 　　苏悦发来了一张截图。 　　依然是她熟悉的微博头像，依然是她熟悉的微博ID。 　　只是前面的语气还比较正常，像是正常的偶像和粉丝对话，可最后一句，却让程又又有些坐不住。 　　图片里，林寺问道:你好。我看你和对对说的都对是互关好友，互动也比较多。那麻烦你能不能帮我问一下，她为什么不回我的私信？ 　　程又又：…… 　　【苏悦】：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回他的私信！ 　　【苏悦】：那可是林寺啊! 　　【苏悦】：不对,等等，你做了什么？你怎么会突然被林寺翻牌子？他和你聊了什么，你现在背着我有秘密了。 　　程又又咬咬牙，表情像是要凝固一样。宿舍开着窗户，微风而来，也还是难掩她心底的热。 　　她怎么也想不通，林寺怎么会突然想出这个办法，怎么会在微博上找到苏悦。 　　【苏悦】：话我带到了。那我现在要怎么回他啊？ 　　【苏悦】你有没有觉得，他问这句话，就像是男朋友在找他女朋友的闺蜜查岗似的。我万一说错话了，岂不是还会出事？ 　　【程又又】：…… 　　没办法了。 　　【程又又】：其实你可以再大胆一点。 　　【苏悦】：？ 　　【程又又】：去掉像，那就是我的男朋友。 　　打完这句话，程又又莫名松了一口气。 　　她一直在想要找个合适的时间给苏悦说清这件事。如今林寺闹这一出，不如就趁此机会说清楚。 　　【苏悦】：我不信。 　　【程又又】：。 　　正准备给林寺打个电话问清楚，还没按下通话键，苏悦的电话便先打了过来。 　　程友友刚按下接听键，就听见另一边苏悦的尖叫。 　　又只得默默把通话音量减小。 　　“他竟然是你的男朋友！竟然是男朋友！你们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天哪，这太离谱了吧。我追的爱豆竟然是我好姐妹的男朋友。” 　　听着苏悦急吼吼的输出完毕，程又又这才开口，“刚才不是还说不信吗？这会怎么转变主意了？” 　　微信又弹出了一条新消息。 　　程又又点开一看，是苏悦发来的新截图。 　　林寺在私信里回复着，“是的，他是我女朋友。只是我现在惹女朋友生气了，还麻烦你帮我哄哄。” 　　- 　　苏悦倒是好哄。 　　程又又耐着性子，尽量简洁的把他们从一开始的认识，到最后在一起全部交代了出去。 　　犹豫了一下，又把她和程双的关系也说了出去。 　　她原本以为苏悦会有很大的反应，却没想到苏悦已经麻木了。只是下意识随着她的解释，重复着“天哪”“竟然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听得程又又有些心虚，又有些不知所措。 　　她本意并不是隐瞒。只是不知道该要如何讲出去。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这些年很少主动和别人说起家里的事，苏悦是头一个，也是因为足够的信任。 　　苏悦终于冷静了下来，最终只蹦出了一句，“所以你和林寺怎么吵架了？” 　　程又又扯扯嘴角，她认真地说了那么多，最终话题中心还是回到了林寺这里。 　　只好又耐心的把吵架过程交代了出去。 　　林寺为望湖山村做了一张同名专辑。专辑中有几首音乐也用在了影片中。 　　程又又想让林寺先把专辑发出来，顺便宣告他重回娱乐圈。林寺却说要再等等，等她的纪录片先公开。 　　两人为这件事，观点不太一致，闹了点不愉快。 　　苏悦吸了一口气，“我也搞不明白。这种事有区别吗？先发和后发不是都一样吗？终究谁也不会影响谁太多的流量。” 　　程又又叹了一口气。“我其实就是在担心。因为这个纪录片带着点公益性质。林寺原本是男团成员。你也知道的，最近的追星风气成谜，总会有人在意这种事，我怕等片子播放出去林寺再发专辑，效果可能会没那么好。上一次他离开组合的时候，就已经被骂过了。如今再回来，我希望更多的是别人的欢迎，而不是恶意揣测。” 　　“可是，”苏悦犹豫了一下，“那你有没有觉得，林寺可能和你想的一样呢。” 　　“就是，你是在为他担心嘛。虽然你的出发点是对的，可你别忘了那可是林寺呀。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做到完全完美。他只要活着，就一定会收到不同的声音，毕竟每个人的看法都是不一样的。 　　但是别的我不能判断，林寺的创作能力那么强，他的作品一旦公开，就一定会引起轰动。即便是他现在暂时离开了，他的热度也丝毫没有下降。并且又正是因为短暂的离开，反而会让人更加珍惜，其实你不用担心他。” 　　程又又停住了。 　　“所以啊，你在担心他的时候，他会不会也在担心你？他虽然短暂的离开过，但他依然是那个流量密码。如果他的专辑先公开，你又随在他身后公开纪录片。到时候，可能也有人骂你是在蹭热度。” 　　程又又的心里一点点泛起了涟漪。 　　她只惦记着林寺不同意她的想法，根本没有往深处想。 　　也因为太过于繁忙，忘了问他为什么不同意。还一次次把他解释的电话给挂掉，然后还一个人生着闷气。 　　如今被苏悦的这一句话拨开了环绕在心间的迷雾。 　　是呀，他们两个本就是最亲密的人，互相理解，互相了解。 　　她本应该想到的。她在担心林寺的时候，林寺也会在担心她。他那个处处为她考虑的性格，怎会不尊重她的想法。 　　她还，她还一个人委屈着，还闹起了这般冷战。 　　程又又整理好了心情，快速给苏悦告别，匆匆挂断了电话，又打给了林寺。 　　那个人好像一直在抱着手机，就在等她的消息。 　　她只听到了嘟的一声，电话就被接通了。 　　程又又笑了一下，正准备开口，却先听到了林寺的声音。 　　“是我错了，我应该和你说清楚。” 　　程又又的心里突然软了一下，握着手机的手又紧了紧，“我知道的，是我又别扭了。” 　　她听见林寺好像笑了一下，“是我不好，我应该直接说清楚。” 　　“也是我不好，我应该再聪明一点。我总是喜欢胡思乱想，其实现在想了想，我过分的胡思乱想，应该也会让你挺苦恼的吧。” 　　“怎么会？”林寺的声音提高了一点。 　　她甚至能想象到林寺现在的表情。 　　一定是轻轻皱眉，线条紧绷，还会有一点点严肃。 　　可她如果在他面前，他一定是正襟危坐，虽是意外，但还是会保持着温柔和耐心。 　　“我最开始喜欢你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你是什么样子。既然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就不应该让这样的你改变。你只需要在我面前，放心快乐的做自己就好。其他的完全可以交给我。” 　　说完这句话，林寺便停住了。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只能听到耳机里传来的彼此的呼吸声。 　　那么淡。 　　可似乎又可以隔空交谈。 　　程又又笑了一下，轻声回了一句，“好。” 　　-------------------- 　　作者有话要说： 　　学长也是个很好的人呀。 第72章 拨云 　　最终纪录片和新专辑定在了同一天公开。 　　两人为此忙得几乎来不及见面，只能用微信和电话来抒发感情。 　　林寺的专辑制作已经到了末尾。程友友这才知道，其实摘星那一次的声明，本就是一个幌子。林寺甚至和他们的高层达成了协议。 　　摘星原本是季老先生和季老夫人携手创下的。可到了下一代，却逐渐四分五裂，闹起了家族矛盾。 　　季先生再婚后，便娶了圈里知名的经纪人郭瑞。而郭瑞的手段格外极端，曾经捧红过一众红透大江南北的影视明星。和季先生再婚后，便掌握了摘星核心。 　　而郭瑞，就是LCF的经纪人。 　　林寺曾无意间撞破过季家长孙女季薇薇被郭瑞欺负的场面。那长孙女表面隐忍，可内心却暗藏锋芒。 　　林寺便在那时，和她达成了合作。 　　季薇薇帮他解决合同，获得自由，不惜任何代价。 　　而林寺则配合她，把郭瑞拉下来。 　　郭瑞的后续林寺没有在意，但那次合作却达到了他理想的结果。 　　他终是如愿以偿的获得了自由，成为了一个独立的音乐人，也开创了自己的工作室，甚至还挖来了圈内的一众好友。 　　林寺说这句话时还带着点骄傲，程友友却听出了他的艰辛。 　　有些事在只看到结果的时候，会觉得做起来格外容易。可只有那个当事人才知道，他一路走来是有多么的艰难。 　　她作为一个围观群众，即便是和她心意相通。却也没办法直接说出安慰的话，只好让自己再努力一点，再做得更好一点，只有他们走得更高更远，才能安慰到彼此吧。 　　纪录片和专辑公开的那一天，特意选在了五月一日。 　　三十日晚上，程又又就开始紧张，心神不宁。拿着手机不断地刷新各种页面，试图可以看到反馈。 　　五一当如，她都没有缓过精神了，满脑子都在思索要不要看看反馈。 　　纪录片刚公开的前两个小时，她收获的只有廖廖几个评价。反而是林寺的专辑，一经公开，便。引起了热议。微博上盖起了万丈的高楼。类似的微博直接就炸了。 　　大多数是在夸赞林寺的专辑。也有很多人是在感慨，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他的回归。 　　也有一部分人是在质问他为什么丢下组合不管，偏偏要离开成了一个独立的音乐人。 　　程又又烦躁地盘腿坐在林寺买的新沙发上，把评论看了一遍又一遍。有想要回怼恶评几句。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看着那些恶评成了热门话题。但好在大节奏还是围绕在新专辑的表现上。 　　“还看吗？”林寺端了一杯热牛奶放在桌上，又顺手把平板从程又又手中抽走。 　　“你就不在意吗？”程又又捏捏空空的手，有些不瞒，“你今天才刚把专辑公开，就已经有很多人在听了。评论都已经刷到了99+，你都不想知道他们怎么评价你的吗？” 　　林寺随手翻了两下，就把平板反扣在桌面上，又把灯光调暗，打开了投影仪。 　　“干嘛？” 　　林寺看了她一眼，“毕起这个，我其实更在意纪录片会有什么反响。某个小家伙为了能让更多人看到，甚至还免费在全平台播放。而我们作为其中参与者，难道不是更应该先支持一下？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长大一样，我也很好奇这个孩子会怎么样。” 　　林寺说得自然。程又又却不知道想到了哪里，脸上泛起了微红。别扭地坐在他身边，嘴上还惦记着刚才的事，“那我们就一起看看嘛。但你把平板给我，我还是想看看那些人是怎么说你的。” 　　林寺低笑了一下，却没有如她的愿，反而把平板放远，直接把程又又抱了起来，按在了怀里，“我都没那么在意，你干嘛要在意啊？” 　　“因为是你很认真做出来的，我希望你会很好。” 　　“但是……其实我有很多粉丝，每一个可能都会因为各种原因喜欢我，又何必非要听不喜欢的人是如何评价我的。 　　其实，我更在意的，是某个从一开始就说最喜欢我的那个小粉丝会怎么看。我现在已经从她那里得到了反馈。其他的就没那么好在意了，你说呢？” 　　“可是——” 　　可是了几个来回，她还是想不出更好的理由反驳他。 　　心在猛烈的跳动着。无论是经历过多少次，她还是会被林寺用简单的一句话就折服。 　　他就像是那个天生拥有程又又捕捉器的人。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能把她的心征服，完完全全的收掉。 　　“好了。现在来一起看看我们的孩子，看看他是否长成了我们理想的样子。” 　　“可是——”程又又放松，靠在他怀里。 　　片子已经开始播放了，最上面亮出了新芽两个大字。林寺的声音慢慢传了出来，他用干净的嗓音唱着一个遥远的故事。如同雨后清晨，扫过了一切尘埃，又带来了淡淡的希望。 　　影片的开始是一个大镜头，在里面看到了很多人。 　　看到了春芽，蔡大娘，王校长，王小帅，徐村长，看到了郭敏老师，还有站在最后放的林寺。 　　想了想，程又又认真地问道：“——可是，如果别人不喜欢我们的孩子呢？” 　　林寺闷声笑着，把她的刘海蹭乱。 　　程又又反而在此时又来了劲头，从林寺的怀里坐起来，侧身盯着他的脸，“我说认真的。你也知道嘛，为人父母，总会把很多滤镜放在自家孩子身上。总会觉得自己的孩子特别好——” 　　“打住。”林寺从桌上摸过牛奶杯递到她手中。 　　“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这样。也有些父母对孩子有了过多的期待，反而会看到自家孩子哪里都不好。其实他们确实忽略了，他们的孩子也很努力的在向前，也在很努力的在生长。或许还会是别人家很羡慕的模样。所以不许妄自菲薄，也不需要有太多的期望。平平淡淡地看着，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出乎意料的，那悬了许久的心又慢慢平静了回去。 　　程又又靠在林寺的肩膀上，心里蓦然出现了一个念头。 　　如今她面对着这样的林寺，竟然在一瞬间感觉，如果到了后来，她兴许并不是一个理想的妈妈，但林寺一定会是一个理想的父亲。和他在一起该有多幸福呀。 　　以后再有一个像春芽那样的小女儿。不一定要很听话，也不一定成绩特别好，只需要快快乐乐的，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生活就好。 　　林寺却用指节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你的牛奶还喝吗？再不喝就冷掉了。你还要保持这个姿势多久？” 　　程又又嘟嘟嘴，一口气把一杯奶喝完。 　　反正她是知道了。在林寺面前，她就会开启另一个模式。笨拙的要命，傻的也要命。看什么都觉得美好，做什么都觉得快乐。会自然的放弃她原本的警惕，让自己想入非非，挣扎于粉红色的脑洞中。 　　她在读了高中后就不会这样了。 　　她很少相信别人，总是会有很多顾虑，还总是嘴硬，很难去坦率的做自己。可在林寺面前，她可以毫无保留的做自己，只要她开心就好。 　　镜头已经播到了春芽的篇。 　　镜头里的春芽像是一个撒欢的花蝴蝶，时而在田间肆意奔跑，时而又卖力的帮蔡大娘干活，懂事的抱着一大盆衣服，在村口那口古井那里洗衣服。 　　镜头给了一个春芽上学的长镜头。她背着一个蔡大娘亲手做的花书包，蹦蹦跳跳地往前走。书包上挂着一个有些破碎的挂坠。 　　程又又认得，那是她当时送给春芽的。那个娃娃挂坠破碎后，她就没有看春芽戴过。没想到在拍摄纪录片的时候。春芽又特意把这个娃娃挂坠拿了出来，挂在了背包上。 　　镜头记录了春芽上学的日常。看她用有些蹩脚的普通话念着课文。看她跟着讲台上的林寺，用有些奇怪的口音念着英文课文，看她努力的想要和外面的孩子一样。她的目光始终坚定，又带着希望。 　　临到了最后，有一个春芽的单独访谈。问她问题的是郭敏老师。 　　春芽的表情没有像以前那样肆意活泼，反而还带了一点点的羞涩。 　　郭敏老师像过去一样，问她想要成为怎样的人。 　　春芽看着镜头，认真的说，“我想要像又又姐姐一样，成为一个自由勇敢，又很温柔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去看更多的地方，帮助更多的人。我也想像郭敏老师一样，离开我们这里，看更多的地方，学更多的知识。然后回来，让我们望湖山村变得更好。” 　　中间穿插着林寺的新曲《新芽》。程又又当时只是看过歌词，没来及认真倾听曲调中的意思。如今在这里，才是真真切切的听了一会。 　　那歌词轻柔，只是平静的讲述着春天、希望、梦想、山村和远方，却又带着种种情怀。让她有一瞬间，想到了在望湖山村第一次看到他的那天，想到了那一场大火，想到了她跟在他身后回家，想到了他在黑夜中守护她，想到了他安慰她不要怕。 　　明明是带着温度的回忆，明明最后的结局是理想的状态。 　　可不知为何，她却觉得鼻子一酸，险些要哭出来。只好转身又往林寺的怀里蹭了蹭。 　　“怎么了？”林寺轻声问道。 　　他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变化，还有些不知所措，只得试探着捏捏她的脸。 　　程又又没有说话，眼泪却一颗颗掉了下来。 　　“是新手妈妈看到自己的孩子很出色。所以兴奋的掉眼泪了吗？” 　　林寺打趣道。 　　程又又顿时破涕而笑。 　　“是的。我虽然一直觉得我们做的很好。但是你也知道，按照我的性格，我心里还是有很多的担心，生怕最后会搞砸。但是，但是现在看到的时候，又突然给我好多惊喜。我，我很感动……” 　　林寺笑笑，一点点帮她抹去了眼泪，“是高兴的哭了啊。那就好，不然我还在担心，在这种特殊的日子，我要怎么才能把我的小姑娘哄好？” 　　“我又不需要你哄。”程又又被他说得害臊，又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拿了一张纸巾，把脸一寸寸擦干净。 　　“那可不行，我怎么能看到你在我面前哭。” 　　林寺说得认真，眸色一寸寸变深。 　　那如今到了这个时候，程又又哪会不知道他的意思。 　　不过是某人为了刻意撩拨她，逗弄她做出的把戏。顿时便再也忍不住了，狠狠向前一扑，扑到了他身上。 　　“你就知道打趣我。从一开始，某个人就像个大尾巴狼。亏我现在还惦记着你能不能好好复出。你倒好，还在这里取笑我。” 　　林寺被她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只好探出一只手，勾着她的头发反复把玩。另一只手已经慢慢攀爬在她的后背上。 　　林寺：“人活着总要有一点乐趣。我以前没有方向，没有目标。但现在，显然已经找到了我的乐趣。这是你没办法剥夺的。” 　　说罢，他还有些得意。 　　程又又气结。扑上去，在林寺的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再一抬头，却见那男人的眼神，已经彻底转变成了她熟悉的样样子。 　　程又又心道一声不好。 　　下一刻，她就被林寺急急拦住腰，两人身位瞬间有了转变，换成了她被按到在沙发上。 　　“那个，那个……”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她的唇被他结结实实的封住，连一点点缝隙都没有留出来，呼吸的机会也被他暂时夺走。 　　这一次，是她又输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一笔带过了季薇薇。 　　季薇薇的故事是下一本《恰好心动》 第73章 拨云 　　第二天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程又又被林寺折腾了一夜，疲惫不堪，听到电话铃声，只是无赖地钻进被窝里，用胳膊肘轻轻捅着身边的林寺，就是不愿意动一动接个电话。 　　林寺无奈，只好一手把她揽在怀里，一手从床边摸过手机，也不管是谁的，直接便点了接听。 　　不过是问了个好，林寺的声音却慢慢僵住了，身子背脊绷直，只会平静地应着“好”“我知道了”“好的”“没问题”“中午我们就过去”。 　　程又又听得茫然，又在他怀里蹭蹭，下意识的用软糯糯的声音，撒娇搬的问了一句，“谁呀？一大早打电话，困死了。” 　　林寺根本就来不及捂住她的嘴，只得无奈地轻叹一声。 　　说完这一句，程又又才感觉不太到，这下彻底清醒。仰起头看向林寺。 　　只见林寺的表情复杂，用口型给她做出了一个，“是你爸。” 　　这下所有的困意都溜走了。 　　程又又手足无措地从林寺怀中爬起来，作势就要从他手中拿过手机。 　　可慌乱之际，反而出了差错。 　　直接把电话给挂断了。 　　“不是吧，这可怎么办？”程又又顿时慌了。 　　昨天晚上洗完澡后，她为了图方便，连衣服都没有穿。 　　昨天晚上有多快乐，现在就有多慌乱和尴尬。 　　她的眼神自林寺的胸|膛上划过，又慢慢转向自己暴露在外面的皮肤，脸猛然涨红，又窘迫地钻回了被窝里蜷缩了起来。 　　林寺的脖颈上还坠着一串痕迹。就像是一点点绽开的蔷薇，红得惊人，一路蔓延到锁骨。 　　把昨晚的一切，用痕迹生动的表现了出来。 　　这是她如今的特殊嗜好。 　　自从看到过他的伤痕后。她便越发肆意的留恋那里。 　　每一次，都要忍不住在那处痕迹上反复辗转、停留。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抚平他的伤痛。 　　如今只是多看了两眼，昨晚的火热又在脑海中高清□□的再次上演。 　　程又又越想越窘迫，所幸直接把被子裹在身上，翻过身，不再看他。 　　她听见林寺笑了一声，又抬手推了推她的后背，“喂，我说你负点责任。你这个样子，怎么像是睡完了就跑？” 　　“我哪有？”说的算是硬气，心里还是有点虚。 　　“你没有？你没有你把被子全扯走，你就让我这样。负点责任好吗？” 　　好像确实有些不对。 　　程又又转过身，把被子给他匀了一点，可一抬头，又对上林寺的脸，就又愣住了。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还有这里，怎么还起了小疹子？” 　　说着，她就要抬起手去触碰。 　　林寺无奈地笑笑，把她的手摁了下去，“这位小姐。我想你可能忘记了——” 　　程又又瞪大眼睛看向他。 　　“你还记得吗？我对牛奶过敏。你现在害得我这样，你要负责。” 　　程又又直接呆滞住，大脑有些司机，许久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抬腿故作凶狠地踹了他一脚，“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自己过敏还记不清楚，明明那什么了，还有你的责任，怎么能全都怪我？” 　　林寺装作苦恼地惊叹了一声，“可那怎么办。那个时候那么上了头，偏偏程小姐还那么诱人。你也知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我要是在那个时候及时刹车，岂不是显得我不算……” 　　程又又直接抬手按住了他的嘴。 　　真是要命，这人现在越说越离谱了。 　　在靠近林寺之前。他是那个不染尘世的和尚。清冷、矜贵、淡漠。 　　在暧昧期的时候，她觉得他是一个讨人厌的家伙，是一个跟屁虫。 　　他似乎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又带着点刻意捉弄的意思。总会讨厌的猜测到她的所有想法。再用旁观者的角度，冷漠地观察着她的反应。就像是一个游戏里的NPC，她则是误闯进游戏里的小小炮灰。 　　可是在一起后。她又解锁了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原来有些人，外表看起来清冷，可内里却黑得彻底。 　　骨子里带着点坏心眼。 　　程又又推了推他，“要起床了，我记得你还答应了爸爸中午要见面。” 　　“是要起床了。可是程小姐，现在还早，不打算睡个回笼觉吗？” 　　“林寺你不要得寸进尺！” 　　“可是程小姐，今天是我隔了半年终于发专辑的日子。也是程小姐首部纪录片公开的日子。这样的双喜临门，是不是应该庆祝一下？” 　　程又又抬抬眼：“是这样说没错，也确实应该庆祝。可是，你能不能先从我的身上起开。” 　　林寺又靠近了一点，“可是如果起开的话，怎么让程小姐对我负责，我们又要怎么庆祝？” 　　最终两个人还是胡闹到了临近中午。 　　程又又起床的时候，还感觉身子已经散架了。 　　她一面在心里暗骂了林寺几句。一面又暗自懊悔。 　　原本只是一个人蓄意胡闹，另外一个人如果没那么配合，也不会拖延那么久。 　　可偏偏她像是上瘾一般，从过去的抗拒变成了主动占据上风。甚至还玩性大发，解锁了各种她从未想过到的方式。以至于最后林寺看她的眼神都已经变了。 　　最后林寺主动说要抱她去洗澡。但被她义正言辞的拒绝。发誓一定要正经一点，可临到了浴室门口，她又差点跪倒在地，只好又喊来林寺协助。 　　好在他终于做了个人。 　　收拾完，林寺开着带着程又又一起去了程家。 　　眼见林寺轻车熟路地带着她进了程祁的工作室，程又又顿了顿，有些懵。 　　“我爸的工作室我都没来过几次，你怎么会这么熟悉？” 　　林寺推开门，示意她先进去，这才开口，“大概——是因为某个人每天要忙碌着如何处理学业，我就只好负责了相关的宣传工作，经常过来和伯父一起讨论这些。” 　　程又又张张嘴。心里确实有点暖意。 　　她是第一次做这种工作，也不太了解圈里的周转节奏，只知道做好自己的作品，然后把其他相关工作全部交给了程祁的团队来做。 　　这段时间又在忙碌毕业答辩的相关工作。 　　她一直以为林寺的心思全部在专辑身上，却没想到，他什么都照顾到了。 　　“感动到了？”林寺凑近她，看了一眼。 　　程又又抱着手臂，大步走在他前边，“怎么会有那么多感动，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能因为这一点小事，就感动的不得了，我心可硬了。” 　　她说得斩钉截铁，可心里又透着心虚。 　　她却是一靠近他，就变得不得了。 　　因为他的一点点小细节，就会让她觉得怦然心动。 　　她想，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爱情。 　　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不会觉得腻，每一个时候都像是带来新的感觉。 　　他永远会比昨天更爱她，她也一样。 　　虽然，虽然他越来越不要脸了，她也相信。 　　程祁咳了两声，目光古怪地在程又又和林寺身上转过，又变得严肃。 　　“你们两个，现在是在我面前，收敛一点，这样像什么样子。” 　　程又又一秒钟站好，又扮成了乖乖女的样子。 　　林寺笑着摇摇头，却也配合地站直了身子。 　　“小寺啊，你也别总惯着她。这孩子都被程双宠坏了，又懒又馋。你——”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过去那个和他不怎么亲近的女儿，得意地冲他做了个鬼脸。 　　程祁只得无奈地摇摇头。 　　“今天找你们两个过来，是前边定好了，要在今晚召开一个发布会。我忘了找人通知你们。”程祁说得理直气壮。 　　程又又嘟嘟嘴，正准备接上一句，却被林寺拉住了手。 　　程祁扫了一眼，继续说道：“我知道又又只是想把片子拍出来，给大家看了就好。但是这种东西，终究还是要进行一些商业营销，才会让更多人看到。现在这个圈子里，追求纯艺术的已经很少了。 　　我主要也还想问问你们两个人的想法。这个发布会，你们肯定是要一起参加。到时候估计会有人讨论你们两个的关系。你们是公开呢，还是不公开？” 　　林寺转身看向程又又。 　　程又又低下头，似是在认真思索。 　　她紧紧抓着林寺的手，用力的收紧，像是在给他作出回应。 　　“其实我并不害怕公开。我只是担心，如果在这个时候突然公开我们的关系，可能会造出一些影响。我更想让很多人把注意力放在林寺的作品，还有我们的纪录片上。所以……要不我们暂时先不公开了，林寺你说呢？” 　　林寺看着程又又的表情。 　　她的模样过于认真，说话时，还带着一点安慰的意思。 　　他知道，她那么细心，想来是在担心他会在意。 　　可他怎么会，虽然他确实很想早一点公开两个人的关系，可以自然的宣示爱意。 　　但……她想要的，他就会去配合。 　　更何况，他其实更喜欢看到她思考两个人未来时的样子。 　　这个时候，她的心里一定满满的都是他。 　　于是，林寺又笑着摇摇头，“就按照你说的。等到你毕业了我们再公开好不好？” 　　经过一上午的发酵，纪录片和新专辑果然引起了热议。 　　微博热搜的前几条，全是关于两个新芽的讨论。而林寺过去的那些旧闻，也被一一再次拉了出来。 　　程又又是在准备发布会稿件的时候看到了那些新闻。 　　时隔半年后，林寺重新回到娱乐圈。他的专辑一经公开，评论区就爆了。 　　就连苏悦也在凌晨听到后，给程又又刷了很多遍彩虹屁。 　　才过了半天，新专辑便横扫了各大榜单，顺利成了月度热门。 　　而恰巧它下面就是LCF的新专辑，以及徐丘的个人首张专辑。 　　这几张专辑被放在一起，逐渐成了无声的内涵。 　　更是有有心之人，直接把这些内容截图，开始了一系列的猜测和调侃。 　　原本只是一些人在刻意玩梗，可到了后面，逐渐发展到了无法控制的局面。 　　程又又咬咬唇，心里多了些烦躁。 　　转身和程祁简单说了几句话，又按耐不住心事，一路小跑到了林寺的休息室。 　　为了表现庄重，林寺今天难得穿了一套高定西装。剪裁得当，让他一瞬间像是又换了一个身份。 　　程又又站在门口，看着他这个模样，逐渐有些发痴。 　　她见多了他穿衬衫的样子，见惯了他休闲的打扮。见到过他穿着带有各种花里胡哨的配饰的男团服装。也见过他穿着最朴素的衣，和她一起在小村庄里生活。 　　如今…… 　　竟难得见他穿得这么规整，这么……惊为天人。 　　林寺的个子比较高，他人又偏瘦，五官生得立体。 　　如今再配上他这样冷淡矜贵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西欧宫廷里出来的贵族。 　　程又又捏着手中的杯子，一时倒忘了，她原本过来想要对他说些什么。 　　造型师刚好帮林寺整理完了头发。 　　林寺透过镜子，就看到了她这种傻乎乎的模样。 　　林寺轻轻一笑，张开手臂，示意她过来。造型师识趣地退到了一边。 　　程又又却没有动。 　　林寺扬扬眉，“不过来吗？” 　　她这才慢吞吞地向前走了两步，却没有如他所想那般扑到怀里。“不太对。” 　　这下让林寺也打起了精神，“哪里不对？” 　　程又又认真地想了想，歪着头看他，“我觉得你不应该笑。你现在一笑，突然就不像王子了。” 　　她的一句话落，林寺的笑意却更加明显了。 　　“这算是什么话？哪有人不让别人笑的。” 　　就连周围的工作人员也笑了出来。 　　为了方便，他们如今所用的工作人员，也都是林寺工作室的核心成员。就连程双也特意找来了自己的助理过来帮忙。 　　程又又索性也没有继续紧绷着心里的弦，撒娇道：“你很少穿这么正式。我看到了觉得意外嘛。就突然觉得，你就像是童话中的王子。可是你一笑呢，又变成了我平时认识的林寺。心中的落差就比较大，难免会有点失落，这都怪你。” 　　最后一句话，带着点无赖。 　　林寺怔在原地，又故作思考，“我过去就不像个王子吗？” 　　这句话是说给他的助理听的。带着点询问的意思，周围的人连连笑着附和。 　　林寺又把目光落在程又又的身上，带着点探寻，好像是在质问她，“那你是怎么回事？小小年纪，眼神就这么不好？没救了吧。” 　　程又又顿时不服气了，“过去还有人说你是和尚，你怎么不想这件事？” 　　林寺的身子顿了一下，目光幽幽地落在她身上。 　　这样的视线转换，总给她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可又说不上是哪里。 　　下一刻，林寺长臂一舒，把她拉到了怀里，“我是不是和尚，你心里还不清楚？” 　　程又又哑口无言。 　　在这个人面前，她任何想法都会暴露无遗。原本是她占据了优势。最终又会变成了她在无病呻吟。他看起来依旧云淡风轻。偏偏让她又是撒娇又是耍赖，用尽了各种办法，才能占据上风。 　　可一旦他不要脸，她就会输得一塌糊涂。 　　“你这是刻意狡辩。”程又又咬咬牙，从他怀里挣脱。 　　周围的工作人员带着善意的笑看着他们，又在林寺助理的指挥下，大家纷纷散开。 　　程又又看着散去的人群，这才想起了她的正事。从一边拉过一张凳子，坐在他身侧。 　　“其实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心里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林寺问道，又接过她手中的咖啡杯，就着吸管喝了一口。 　　程又又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觉得有些在意。感觉，可能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没关系，是你没有经历过这种场合。其实大多数新人都是这样。任山刚出道的那会，第一个舞台，他去了好几趟厕所，上台的时候，腿还在打颤。” 　　“那你呢？” 　　“我？”林寺笑了一下，“我还是这个样子。” 　　“我就知道！”程又又有点泄气，林寺这样的人，估计字典里都没有紧张两个字。 　　“我觉得还是要说明一下。其实不是你以为的那种没有表情变化。老实说，那时候的我也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知道我的方向，只知道先顺着经纪人的意思，只要站在舞台上就好。因为我知道从来没有人会坚定的选择我，所以我只有用尽自己的努力，把我自己想做的事情表现到最好，这样就好。” 　　他一字一句，落入了她的心里。 　　她又向林寺靠近了一点点，把头放在他的腿上，“那……小林老师，你现在是在教我怎么做吗？” 　　虽然是疑问句，但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们两个，比起最初的互相吸引，更多时候就像是灵魂伴侣。 　　林寺是像心理医生一样的伴侣，她做什么，想什么，他都会知道。 　　明明她现在是在为林寺担心，而他呢，反而会用这一段过往，来为她梳理方向。 　　看起来只是随意的讲了几句，可对她来说，却是最好的方式。 　　外界纵有万般传闻，可那又算得了什么。 　　他们如今已经站在了这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就已经不怕什么了。 　　想了想，程又又起身，认真地看向林寺，“我必须要坦白。其实我刚才过来的时候，还是有点担心和在意。我看到了网上的一些评论，对你不太好，我就担心一会采访环节，那些人会刻意针对你，毕竟你现在很有新闻价值，我懂得。” 　　“那现在呢？”林寺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幽深。 　　“现在我已经不这样想了。因为某个男人永远就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我想了想，其实完全不需要我为他担心，因为他自己都不会在意。” 　　程又又看到林寺的唇角慢慢扬起，眼神微微闪烁，似是意有所指。 　　程又又也来了兴致，得意道：“不对，想了想，我好像说错了。他以前可能什么都不在意。但他现在，我很肯定，他一定很在意我。” 第74章 拨云 　　在发布会正式启动前，程又又还特意做了种种心理建设，防止上台后露怯。 　　没想到一站在台上，她反而变得出奇的镇定。 　　作为主创人，她需要站在最中间的位置，介绍纪录片创作的由来，分享创作的心里路程。 　　程祁原本还有些担心，目光不时的落在她身上，虽是不太放心，但也很期盼女儿能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有一番作为。 　　林寺则站在她的另一侧，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像是在鼓励她。 　　程又又按下手中的按键，大屏幕上顺势出现了一些照片。 　　那些照片一张张慢速播放着，山水也在此间映衬，台上的几人纷纷侧身看过去，眉眼也不自觉放得柔软。 　　“其实过去的时候，我也很容易被一些几经传播的东西，迷惑了视线。而我们现在的生活，太过于反锁，节奏也过于急躁。看到的东西几乎都是二次或者多次包装。 　　我原本只是想看看这座山。可那座山却在遥远的地方。他周身又蒙上了一层云雾。当我想靠近时，看到的只是被云雾缭绕的那座山，似乎无法看清他内在的真实。 　　后来……有幸认识了一些人。他们告诉我，如果想要探寻这个世界的真相，如果想要拨开云雾看到真实，那不妨就真真切切的去试试，去走一场，去看看所为的真实和内心世界的差别。到那时，便自然会有一个新的方向，这个世界就会给你最好的答案。” 　　程又又的一席话赢得了一众掌声，就连程祁再看她的目光都带着点欣慰。 　　过去他这个女儿，虽然是逞强的想要独立。 　　可程祁知道，那所谓的独立，仅仅在于经济层面的独立。而真正的独立，是在内心深处，是她可以坦率的面对这个世界，可以游刃有余的和这个世界交手，拥有自己独立的思想，不受外人干扰。这些都是程又又过去所不缺少的。 　　以至于，程又又当初想要去望湖山村时，程双第一个反对，但程祁却格外赞同。他头一回没有依着程双的想法，反而一次次劝说她转变想法。 　　如今想来。当初程又又的决定是对的。而他对女儿的期望，也在此时一一实现。终于能够在看她绽出了最漂亮的颜色。 　　她就是他的骄傲。 　　到了记者提问环节，记者也开始一一问起了问题。大部分是关于纪录片拍摄的过程。 　　偶尔也会有几个问题落在林寺身上，皆被林寺巧妙的回答了过去。 　　直至一个坐在后排的男记者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我熬夜看完了新芽，触动也特别大。甚至也想动了去远方看看的想法。同样，我也听了林寺的新芽专辑。我看了看网上的评价，好像大多人对林寺的曲风转变提出了疑问。那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让林寺的风格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当然，我最想问的是，在这样一个基调比较严肃的纪录片里，为什么主角会选择林寺。前边一切都好，反而这里差点意思，像是在刻意蹭他的流量和热度。我想问一下程导演是怎么看的？” 　　林寺的目光收紧，慢慢落在程又又身上。 　　程又又淡淡地笑笑，镇定地拿起话筒，“就像是我刚才说的那样，如果想知道一个地方的风景如何，不要只局限于看网络上看到的宣传图片。 　　同样如果想要真正了解山村儿童生活的状况，也不需要仅局限于我这个片子。因为所有的传播出去的东西，都带有一定美化的程度。这一层美化有真有假，必要时，就像是我刚才所说的云雾。而我们恰恰只有拨开这一层云雾，才能看到里面真正的东西。” 　　“就像是林寺——”程又又侧身看了一眼站在身侧的林寺。 　　他站在身侧，他就在灯光下。 　　他的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那层光芒让他像是披上了一层滤镜。 　　他就在身侧。 　　他就在看着她。 　　她突然想起，林寺今天在休息室对她说的那些话。 　　到现在才突然觉得，他纵然有万般模样，纵然会有万般设定。可归根结底，在她面前的才是最真实的林寺。 　　“——就像是林寺。他的身上也带有一层云雾。我们每个人在看到的，都是那个表现在外面的林寺。可究竟他是怎样的人，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判断。 　　我想，拍摄这个电影的，就像是恰好寻到了一个机会，把覆盖在他身上的那层云雾，也一点点的拨开，表现出最原本的真实。 　　或许我现在作为主创团队站在这里，说出这番话也带有一点引导的意思。但我还是希望，各位媒体朋友能把目光注意在我们的记录片上，放在林寺用心做出的专辑上。撕开那一层云雾，看到其中最真实的东西。我想很多答案就已经在里面暴露了出来。” 　　说完这番话，程又又就默默转身，看向了林寺。 　　灯光下，她的眉眼看起来也格外的柔和。抛开了过去小女孩的模样，她又一点点变成了成熟的大人。 　　是她过去期盼的模样。 　　发布会到了收尾的阶段。程祁也给了她一个惊喜，以新芽为名创立了一个新的基金会。帮助乡村留守儿童，帮助到偏远乡村支教的老师。而程祁的这个行为，无疑是给整个发布会又引导了新风向。 　　程又又在发布会上的一番话，自公开后，便在网络上引起了一定的传播。新芽也在各大平台，播放量达到了新高。 　　程又又对此毫不在意，她学着林寺的模样，关闭了网络，不在乎外面的喧嚣，又回到了学校，顺利的完成了她的毕业答辩。 　　当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一起拿到手里的时候，她的心里才多了一点点的踏实感。 　　这个夏天好像格外炎热，断断续续的发生了很多事。 　　所有的情绪在此时变得膨胀，然后不知不觉的，就来到了在学校的最后一天。 　　毕业季要面临种种聚餐。 　　临到了分别这一天，过去陌生的同学好像在此时突然变得熟悉。过去那些虚度的光阴，也在此时突然变得珍贵。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有些人，在此次分开之后，或许以后就再也不会遇见了，于是在最后这一场饭局显得格外漫长、沉重，却也肆意。 　　程又又和赵敏敏坐在了一起。中途就连平日里对他们训斥连连的辅导员也过来了。过去的那些时间在此时显得格外珍贵，细细回想，又捕捉到了很多难忘的回忆。 　　酒过三旬，所有人都忍不住吐露了真心话。 　　赵敏敏喝得有点多了，拉着程又又的手，撒娇着要程又又带她去卫生间。 　　程又又带着她去吐了一遍，醉酒的赵敏敏便有了几分清醒。 　　酒店卫生间开着冷色调的光，她透过镜子，看着站在洗手台的程又又，心里突然泛起了一点伤感。 　　赵敏敏吸吸鼻子，掬起一碰水，狠狠洗了脸。 　　再抬头，便对上了程又又递来的纸巾。 　　赵敏敏扯出一点笑意，接过纸巾，缓慢地擦拭着脸上的水珠。 　　视线又总会不自觉的落在程又又平静的脸上。 　　“毕业快乐啊又又。”赵敏敏轻声说道。 　　“毕业快乐，敏敏”程又又笑着应道。 　　她看到赵敏敏突然笑了一下。笑容是那么的恬淡，又带着一点小女孩的意味。 　　她们大学四年，虽然一直住在在同一个宿舍，但交流实在匮乏，大部分是互相提醒一下对方要交作业，或者宿舍几人一起吃吃早餐，或是同宿舍一起去上课。 　　赵敏敏忙着恋爱，和班里同学也很少接触。 　　程又又惦记着自己的小事业，也和周围的人没有太多接触。 　　她们两个只和宿舍的人有些往来，却没想到，临到了毕业的时候，再细细算下来，却发现对方竟然是自己交流的比较多的朋友。 　　虽然平时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来往，虽然也不会发一些节日的问候，但无时无刻，却又有那种淡淡的关心。 　　过去曾让程又又最在意的孟梦，却对她做出了那样的背叛。如今聚餐再次见面，也只是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坐在了距离彼此最远的位置，像个陌生人。 　　而当时，让她信赖的周元，反而也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客气，在背后举报她，想法设法的让她失去保研资格。 　　甚至投票的时候，也都会特意给她减少一票。就连当初的那个视频，她也知道，其实真正拍下餐厅视频的就是周远。如今到了聚餐，周元甚至都没有过来。 　　但这些，真到了毕业分别的时候，她突然就没那么在意了。 　　生活总要往前去，她还有她的风景。 　　在他们离开这个校园后，校园中的纷纷扰扰会慢慢变成了微不足道的往事，后面还有属于他们更广阔的天空。 　　“又又，你今天要离开学校了吗？”赵敏敏轻声问道。 　　程又又点点头。 　　纪录片公开后，她也为自己成立了一个小小的工作室，计划着毕业答辩后，就直接搬到工作室附近住。 　　好巧不巧，林寺的工作室也重新搬了位置，现在就在他的工作室楼上。 　　程又又很无奈。但再看林寺故作惊讶的模样，又把她原本想说的话收了回去。 　　她怎会不知道，这种巧合不过是某个人刻意为之。 　　他想要这样做，那她就配合他。 　　两个人傻在一起算了。 　　饭局散场，赵敏敏的男朋友也过来接她。程又又把她送到了车上，再看赵敏敏娇羞的模样，心里也慢慢松了一口气。 　　虽然是毕业了。但好在他们每个人，都在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在生活。 　　以后，也只会慢慢变好的吧。 　　程又又没有和其他同学一起，一个人穿过了小道，又走了一条近路，慢悠悠地到了学校门口。 　　学校门口挂着几条横幅，还有一些宣传海报。在宣传程又又的新芽。 　　周围的学弟学妹们凑在一起讨论，言语里，还带着对程又又的羡慕和赞赏。 　　程又又向前走了两步，停在了宣传海报前，心里泛起了种种思绪。 　　那一路上的种种，从刚读大学的欢喜，到中途的迷茫，再到后来的坚定，每一个阶段，都有独属于那个年龄段的热情。 　　如果，时间再来一次，她可能还会这样经历一遍。 　　身边却突然靠过来了一个人，距离有些近。 　　初夏的风出来，带着点躁动。 　　程又又下意识的往一侧移动了一点，那个人却直接把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动作来的突然，让程又又警铃大作，下意识做出了防御姿态。 　　“学姐的作品真出色。”是故意压低的声音，还带着一点气音。 　　程又又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正准备用手肘给他重重一击，可在抬起胳膊时，又觉得有些不对。 　　哪里会有这种突然想靠近的学弟？ 　　无非就是某个人刻意伪装而成的。 　　又在玩角色扮演。 　　于是程又又也不转身了，双手环于胸前，故意刁难，“既然你说这个作品出色。那不妨说说看，究竟出色在哪里？” 　　她听见那人好像笑了一下，然后听到了一个低哑的声音，慢慢说道。 　　“很多地方都很出色。比如学姐拍摄的很好，作品的立意也很好，只是我个人会更喜欢片子里用到的音乐，还有纪录片的几个主角。学姐你说呢？” 　　再也听不下去了。 　　程又又转过身，对上林寺的眼睛。 　　“你呀，这么好意思夸自己？要不要脸？” 　　“那学姐满意吗？我的音乐能让学姐的作品锦上添花吗？” 　　林寺却一时无法从角色中走出来，依然不依不挠地问着她。 　　“学姐现在不给我正面回答，是不喜欢，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你还闹。”程又又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又对上林寺幽深的眼眸，只好无奈地回答，“很喜欢，是我不好意思。满意了吗？” 　　“很满意。”林寺这才点点头，目光灼灼地落在她的身上，手还不老实的放在了她的腰上揽住了她。 　　程又又做贼心虚地看了一眼周围的学生，眼见没有人注意到这里，这才一把拉上林寺，进了学校大门。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不是说好在外面等我的吗？”程又又不放心地调整了一下林寺的口罩和帽子。 　　她今天要搬到工作室住，特意给林寺发了消息，让他在学校外面等她。 　　可没想到这个人这么大胆，光明正大地站在学校门口，还这般胡闹。 　　“我都没有看到过你上学的样子，缺少了这段经历，实在太遗憾了。过来看看不行吗？” 　　林寺的语气却带了点无辜。 　　他又紧紧牵着她的手，示意她看向前边并肩前行的小情侣。眼神中略有憧憬。 　　程又又偷笑一声，故作不在意，“那——我带着你在学校里走走？” 　　反正是毕业季，是毕业生纷纷离校的时候。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偶尔看到林寺从身边路过，也只是匆匆一瞥，根本无心深究他是谁。 　　程又又带着林寺去了常去的餐厅，买了两杯奶茶。 　　“我平时很少在这边买，这个餐厅距离我们上课的教室太远了，距离我们宿舍也好远。以前和室友关系比较好的时候，兴致来了，才会结伴到这里买奶茶。” 　　程又又说着，眸中又带着一点怀念。 　　虽然到最后，大家的关系变得极淡。但当初的种种是真实的，回想起来，还是会捕捉到一些美好的时光。 　　林寺察觉到她的情绪转变，又揽上她的肩膀，“那你是很喜欢这种粉粉嫩嫩的饮品吗？” 　　程又又一顿，拿着杯子摇晃了两下，看着草莓冰沙和奶盖慢慢起了分层，“也不是啊，我只是单纯喜欢这个味道。” 　　林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我尝尝。” 　　程又又盯着林寺的侧脸，总觉得他这句话并不是这样轻飘飘说出来的，反而是话里有话，带了一些别的意思。 　　“是挺不错的，不过好像有点甜。” 　　程又又看了他两秒，又看了看手中的杯子，这才想起了那种感觉来自于哪里。 　　“不对啊，你不是应该喝过吗？我记得那一次，就是那一次在星月广场，我给你的好像就是这个。” 　　林寺的手僵了一下，又就着吸管喝了一口，不再回答她的问题。 　　程又又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又有些不瞒，忍不住在身后追问两句，“是这个吗？我好像记得不太清楚了。但是，我觉得我喝饮料挺少的，一般买都是这个口味。” 　　她走在林寺身侧一路喋喋不休，林寺只是笑着，也故意不回答。 　　直至穿过了校园的小花廊，又到了操场，她还在一直问这个问题。 　　等到两人在操场坐下，林寺这才坦白，“是的，你当时送给那个流浪汉的就是这个。” 　　“那你怎么还表现的这么奇怪，像是第一次喝。” 　　林寺笑了一声，视线不自觉地落向操场上奔跑的人群，“因为我啊，那一次根本就没有喝。那时我把它冻在了宿舍的冰箱里。去找你的时候，又把它带回了我家的冰箱里。现在的话，应该是在工作室的冰箱里。” 　　“你是想要把它弄成标本吗？”程又又打趣道。 　　眼底的笑意却快要溢出来。 　　她原本以为，那个擅长写情歌的林寺，或许是一个早就身经百战的情场高手。 　　却没想到，他那时所有的灵感，通常来源于过去某段时间的一份牵绊。 　　原来他那么长的时间，都是在惦记着同一个小女孩。 　　更没想到，就连他们最开始的那些过往细节，他都一点点记着，还留下了痕迹。 　　感概之余，她心里又慢慢泛起了一丝甜意。 　　她过去只觉得这个人油嘴滑舌，像是一个情话制造机，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又带了一点套路，又能读懂她的心思。简直就像是被人经过几番调|教出来的男朋友。他实在是太过于理想。 　　以至于，她偶尔也会在好奇。这样的人是不是一个情场浪子，随随便便的撩拨，好像就会引人陷入他的漩涡。 　　可现在，她突然发觉。她其实不用那么担心，在她很早之前，就已经顺利把这个人拐走了。 　　林寺认真地点点头，表情有点呆。一点都不像舞台上那个的随意散发魅力的妖精模样。 　　或许在很久之前，他们也保持着清醒。 　　可是现在，在时间里，那些清醒又一点点转变成了其他东西。 　　又或者，陷入爱河的两个人，在面对彼此时，就再也没有所谓的清醒了。 　　距离宿舍楼还有一百米的位置，程又又便刻意停下脚步，让林寺站在原地等候，她一个人上楼。 　　就在她准备转身的时候，林寺却又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腕，“为什么不让我在楼下等你？” 　　程又又睁大了眼睛，在左右看看，小声道：“万一被别人认出来了怎么办？” 　　林寺把帽子和口罩戴好，“怎么可能？你们楼下有那么多人都在接家属，哪会有人留意我呢？” 　　不知道究竟被他的哪一句话戳到，程又又的心突然软得一塌糊涂。 　　“那你乖乖在楼下等着我哦，我马上就回来。”像是哄孩子一样的语气，带着点她过去不喜欢的做作。 　　她突然发现，在没有谈恋爱的时候，她能列出来谈恋爱的种种弊端。且坚定的认为，这些事情最后只会浪费她的时间。 　　可现在，她突然也爱上了某种无病呻吟，想要撒娇，想要闹腾，想要黏黏糊糊的把过去不喜欢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 　　她站在楼梯上，一回头，就能看到林寺。他正站在等候女友下楼的男朋友群中，一直看着她的方向，肩膀微微颤抖，似乎是在笑。 　　回到宿舍，程又又特意跑到阳台上看了林寺一眼。确定他还一直站在那里等候，心里顿时被一种奇怪的感觉填满。 　　大学四年，她基本上独来独往。 　　就连室友，偶尔也会因为种种事情分裂，也没有刻意等过她。 　　她每次路过等候的那一群人时，只会匆匆扫了一眼，又觉得不理解。 　　可是，在大学的最后一天，她突然也有了一个等候她的人。 　　那个人就在楼下，就在她平时看到的队伍里。 　　静静地等着她。 　　-------------------- 　　作者有话要说： 　　从狗男人到痴汉 第75章 拨云 　　大学四年，倒是积攒了不少零碎的小东西。 　　程又又前后跑了两趟，才把她的东西全部拿了下去。 　　林寺推着她的大号行李箱，又帮忙拎着两个袋子。 　　程又又则轻轻松松地跟在他身后。 　　东西被林寺放到了后备箱，程又又坐在了副驾。刚准备系上安全带，腰后却突然被塞进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程又又下意识地拿手一摸，竟然是苏悦送她的抱枕。 　　“你怎么把这个拿出来了？” 　　她刚才明明塞到了袋子里的。 　　林寺启动了车子，漫不经心地开口，“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现在好像很需要。” 　　话音一转，林寺又斜睨了她一眼，“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在宿舍里用我的抱枕。放在哪里？床上吗？” 　　程又又咬咬牙。 　　林寺却没完没了，“看来你那时候也很需要我啊，是我错了，竟然没有发现。不过——我说错了，现在应该不需要了吧？” 　　最后这一问还带有几分真诚。 　　“为什么？”程又又虽然不是很想回应他的单口相声，但还是没忍住心中的好奇。 　　“现在你已经可以抱上真人睡了。”林寺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愉悦。 　　程又又一阵无语。 　　“那时候我根本就不喜欢你。抱枕是我好朋友送来了。对了，就是你上次微博找的那个。不过我一直忘了问你，你是怎么找上苏悦微博的？” 　　林寺看着前边的车流，轻轻一笑，声音极轻，“因为我了解你。我猜得到。” 　　“少得寸进尺了。”她现在才没那么容易糊弄。 　　“关于你的一切，我都很好奇，很想知道。所以你第一次给我发私信后，我就去看了你的微博，研究了好久。你只有和她互动的比较多，便猜到这个应该是你认识的人。 　　后来又看了你微博大号也也和她关系不错，我就已经猜到了。” 　　“果然是好朋友比较有用啊。我那时候劝你了那么久，你都不愿意搭理我。反而好朋友一句话就想明白了。”林寺的语气酸溜溜的。 　　程又又狡黠地眨眨眼，眼看是红灯，便大胆地凑到他身边，“所以林寺，你这是吃醋了？” 　　. 　　林寺有没有吃醋，最终他用行动表现了出来。 　　程又又回到两人的住处，内心的想法就是，以后再也不会问林寺这种问题了。 　　有些人就是披着羊皮的大灰狼。 　　一面装着无辜，装着可怜。最后偏偏又总是他占据上风，还经常得理不饶人，分分钟把她彻底拿捏。 　　她原本还在想着，如果一毕业就和林寺同居，会不会不太好。 　　她甚至也做好了在附近租个房子的准备。 　　却没想到，林寺不知何时与程双程祁达成了某种协议。 　　她留在家里的一些东西，程双直接命宋叔和宋姨送到了林寺这里。 　　“你不去卧室看看吗？” 　　林寺刚把她的行李放好，又把她带来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整理出来。一转身，就看到已经化成咸鱼的程又又。 　　“你不是都收好了吗？我好累的，想休息。” 　　林寺哑口无言。 　　他原本计划回来后，就带程又又去看看他们的房间。 　　他特意花了一段时间，去房间布置成她喜欢的样子。 　　甚至去定制了一个新的窗帘，上面又蒙上了那一层星光闪闪的纱帘。就连天花板上都做了修缮，做成了小姑娘最喜欢的星空模样。 　　可没想到，一阵折腾后，她已经打不起精神了。 　　程又又看出了他的表情变化，在心里偷偷一笑，又慢悠悠地从沙发上爬起来，张开了怀抱。 　　林寺看了她一眼，没有动。 　　程又又扬扬下巴，“不是要看卧室吗？反正我现在懒得走，你要是想邀请我去看，那你就主动一点，负责抱我过去。” 　　她说得理直气壮，心里却带着一点点的心虚。 　　她看到林寺的笑容更加明显，然后大步走进，抱起她，走到了卧室。 　　像是一瞬间坠入了幻境。星辰暗涌，微光波动，这是只属于她和他的梦幻世界。 　　窗帘被拉得很结实，只能透过一点点细碎的微光，偏偏是这样的朦胧感，又给了人一种新新鲜的体验。 　　窗户没有关，偶尔会起一阵微风，轻轻拂过窗帘，掀起一阵阵涟漪。 　　就像是那一次的星夜，诱得人想要坠落。 　　她也确实坠落了。 　　和林寺一起，坠落到了床上。 　　“喜欢吗？”林寺问道。 　　“当然。”怕他不相信，程又又刻意再补充一句，“我很喜欢。” 　　“不过——你是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我竟然都不知道。” 　　“在望湖山的时候就想这样做了。但那个时候一直没有机会。回来后就一直在准备。” 　　“你可太有耐心了。”程又又飞快地床上滚了一圈，满意的不得了。 　　“全都是我喜欢的东西。我想，就是你真的问我想要什么样的房间，我可能都没办法描述出来。但是你怎么这么神奇啊。竟然能装饰出一个我超喜欢的样子。请问林先生，你是怎么做到的？你会魔法吗？” 　　语气里是刻意伪装出来的单纯。 　　林寺的眸色深了又深，一点点上移，却没再做太多动作，只是平躺在她身侧，然后侧身看着她的侧脸。 　　“因为我把关于你的一切都记在了心里。在我的心里，就已经有了一个你的小世界。” 　　“那——我的小世界里都有什么呢？” 　　“有自由，有风，有春天，有一眼望不到头的大道，有希望。有一个倔强的小姑娘，还有一个……天天只惦记她的臭和尚。” 　　- 　　顺利毕业的第二天，程又又就成了一个社畜。 　　她的工作室还在初步成立的阶段，偶尔韩琦也会带着几个学弟学妹帮忙。 　　工作室倒是开展的挺顺利，新芽的播出注定要引起一定的轰动。程又又每天忙得要命，偶尔回家的时候，总会被林寺抱怨，这些日子程又又好像已经忽略他了。 　　转眼到了7月份。 　　林寺正式复出已经有两个月了，在程又又一行人的劝说下，终于还是决定要开一个线上演唱会。 　　也不需要门票。他选择在家里直播这种方式，向那些等候许久的粉丝，做出一个回应。 　　程又又欢喜地把这件事告诉了苏悦。 　　苏悦反复追问了几次，一直不太敢确定。直至林寺用程又又的手机，给她发了一条微信语音，苏悦这才信服。 　　在林寺直播的前两天，工作室才把宣传海报发了出去。 　　苏悦也偷偷把她过去的站子改成了林寺个人站。 　　她在听程又又讲完林寺那段过往后。对林寺更是心疼不已，果断脱离了对LCF的追随，选择成了林寺的唯粉。 　　当然，面对程又又的时候，苏悦还斩钉截铁的宣誓，“我可不是老婆粉了，我现在只是单纯喜欢林寺的音乐。再多一点呢，就是帮我的小姐妹支持一下她男朋友的工作。” 　　考虑到这林寺再次复出，也确实需要一些粉丝团 　　程又又甚至也动过亲自上阵的想法，可她对这些又实在提不起兴致，如今有了苏悦，倒是解决了这一大难题。 　　那是和林寺商量后，程又又便果断找上了苏悦，邀请她做林寺的粉丝后援会会长。 　　苏悦倒是没有像她想象中的那么快答应，反而犹豫了一下。 　　最后在听到程又又确定说这也是林寺的想法时，才认真地点点头。 　　程又又没有来得及细想。便开始和林寺一起忙着后面的直播工作。 　　位置定在了林寺的工作室。那里装备齐全，氛围极佳。很适合他为粉丝唱唱歌，和他们聊聊心事。 　　开线上演唱会的那一天，程悠悠没有去工作室陪着林寺。反而去了苏悦的出租房，和好姐妹挤在一起观看线上直播。 　　林寺开篇唱的第一首歌，就是他最新专辑的主打新芽。 　　苏悦听得陶醉。程又又却紧紧盯着上面一条条滚动的弹幕，直到确定了那些都是夸奖的话，才慢慢放下心来。 　　“你看看你，这么紧张干嘛？瞧你这点出息，真没见过世面。” 　　苏悦抱着一袋薯片，吃得津津有味。但看着屏幕里，林寺抱着吉他唱歌的样子，也偷偷抹了抹眼泪。 　　“你要相信你男朋友啊。他可是我们一代人的神话，也是我们这些人的青春。即便是短暂离开过，但怎么可能会杳无音信。虽然有人确实不喜欢他，但喜欢他的人更多了，你难道不是应该担心有多少情敌吗？” 　　程又又“哼”了一声，把她的薯片抢了过来。 　　“那是我男朋友，你瞧瞧你，看着他都能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心我把你这鬼样子拍下来，到时候发给魏涵，我看你怎么解释。” 　　两个人小学鸡一样的斗嘴，但目光却是一致的落在屏幕里的男人身上。 　　他只是穿着普通的衣服，也没有化妆，头发剪短了，应该是打理过了，看起来格外清爽。 　　他垂着头，抱着吉他，简单的唱着歌。 　　好似清风而过，拂过心间，留下了种种痕迹。 　　他就在那里。 　　但他永远都像是最好的样子。 　　让人怦然心动，永远心动。 　　苏悦听过林寺的很多歌，偶尔还能跟着节奏附和两句。 　　这点就完全触及到了程又又的盲区。她只能出神地望着屏幕上的林寺。 　　他偶尔会抬起头，对着镜头淡淡笑了一下。 　　她知道，他现在不过是有为了拍摄。 　　可她又有一点点私心和幻想。 　　总觉得他这个笑，就是为了给她。 　　中途林寺又询问粉丝有没有什么想听的歌。 　　弹幕上刷出了一排林寺最后的那首自作曲，也就是林寺离开组合后， LCF发行的那张新专辑的主打。 　　她看到林寺的手僵了一下，随即又低头拨弄了琴弦。 　　分明是同样的调调，分明是同样的歌词。可从他口中，好像又变成了另一首歌。 　　那么平淡，却又带着山川湖海，不停的向前奔波。 　　就这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那么多人想要林寺留在圈的原因，也明白了那么多人的热爱，和林寺的追求。 　　原来音乐可以这么神奇。即便她没有专业的判断能力，但还是会从一个人的声音，从曲调中，感受到那份独特的力量。 　　那种心情别人或许无法理解，可一首歌而过，却在她的心里真实的留下了痕迹。 　　弹幕上一众粉丝表示被林寺这首歌唱哭了。 　　就连苏悦也收起了玩笑的意思，坐在沙发上，偷偷抹了一下眼角。 　　氛围在下一首歌时又发生了转变。 　　原本整齐的弹幕，又突然多了一些新的方向。 　　【奇怪，你们有没有发现，老大的右后方好像有个人】 　　【不对，是有个扭曲的头】 　　【什么鬼？大晚上的不要吓我们啊！！】 　　就连程又又也不自觉地跟着提示看过去。 　　心里却咯噔了一声。 　　那里确实有个人。 　　不过是林寺的人形抱枕。 　　是苏悦给她寄的新年礼物。 　　那时刚刚过完年，苏悦把礼物带到了学校，要她过去拿。 　　那时候程又又恰好要去林寺的工作室，便顺势先去找了苏悦。 　　却没想到，那个抱枕竟然有一米八多，竟真的是仿照着林寺一等一做出来的。 　　程又又无力送到学校，索性先把那个抱枕留在了林寺的工作室。 　　只是没想到，抱枕竟然在这个时候入镜了。 　　程又又尴尬到不知所措，又抬手捅了捅苏悦的腰。 　　苏悦这时才反应了过来，“不会是我送你的那个林寺吧？好家伙，那可是我定做的。” 　　“就是你的那个，我当时直接放在工作室了，没想到这时候上镜了。” 　　弹幕里已经不再讨论歌曲，也不再讨论林寺的新发型。 　　反而针对这个突如其来的人形抱枕议论纷纷。 　　林寺唱完了一首歌，也抬头看了一眼屏幕。 　　不知道他究竟看到了哪一条。他淡淡笑了一声，放下吉他，从一边拎起了那个和他差不多高的林寺。 　　“怎么都在问这个？真人还没有抱枕受欢迎吗？” 　　弹幕里瞬间炸开了锅。 　　过去的林寺过于清冷，基本上和粉丝没有太多互动。 　　如今他竟在直播里说出了这种话，语气还带点宠溺，简直是深夜福利。 　　苏悦也在那边发出了一声土拨鼠式尖叫。还抬出一只手不断地拍打着程又又。 　　“天呐，他平时就是这样的吗？我粉了他五六年，都没见过这种林寺，太要命了。” 　　程又又艰难地扯扯嘴角。 　　别人或许以为林寺这是在调侃，可她心里却清楚，那天她把那个林寺抱枕带回去的时候，她“哄”了好久，才把林寺给哄好。 　　他现在说这句话的语气，明明就是和当初调侃她的一模一样。 　　她一定会全程看着直播。 　　并且他也一定知道她会在这里看着。 　　程又又思来想去，又拿起平板，顺手发出了一个弹幕。 　　【这种人形抱枕可以批量生产吗？感觉看起来很好摸，应该很适合抱着睡觉。】 　　发完这一句，程又又的心里更得意了。 　　林寺却好像一直在盯着弹幕。目光停了一下，又一点一点靠近镜头，慢悠悠地开口。 　　“这种人形抱枕不属于正规周边。还是不要打太多他的主意。倒不如好好看看我这个真人。反正都是来听我的演唱会的，就不要顾虑太多。” 　　程又又的心里却咯噔一句。 　　这个人什么都好，偏偏就喜欢揪着她的小辫子不放，就喜欢逗弄她。 　　现在还非要凑这个热闹，好好唱歌不好吗？明明就是在针对她。 　　程又又瞬间坐直了身子，不服输的又发了一条。 　　【可是我们就是很喜欢你。既然不能拥有你，就不能拥有一个抱枕吗？】 　　这句话发完后，就引起了一众附和，盖起了长长高楼。 　　苏悦看得目瞪口呆，“不是吧，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暗号？他这不会是认出你了吧？这都可以？好好的线上演唱会，被你俩闹的，让我们吃了一嘴狗粮。” 　　程又又瞥了她一眼，“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我们俩的关系。” 　　苏悦不说话，又慢慢盯着弹幕，看了一条又一条。 　　程又又有点心虚，又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 　　她知道，林寺从一开始就已经认出她了。 　　好在林寺又及时调整了方向，才使得其他人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他又唱了几首新专辑的歌，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临近末尾，林寺又放下了吉他，镇静地看着镜头。 　　“其实到最后，我想给大家唱一首对我很重要的歌。可能这首歌一直被埋没在专辑里，甚至很多人也不喜欢。但对我来说，这首歌还有特别的意义。只是因为种种原因，过去不能坦率地表现出来。现在找到了机会，我想在这样的场合，唱一次这首歌给你…们听。” 　　苏悦用手肘捅了捅程又又，“你知道这件事吗？能不能给个预告？” 　　程又又拖着脸。 　　她当然不知道有这件事，可是心里却多出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下一刻，吉他声缓缓响起。 　　然后又听到了林寺淡淡的声音。 　　苏悦顿时便站了起来，“竟然是追追。” 　　苏悦有点激动，“我当时还曾经嘲笑过这首歌。我说林寺看起来这么冷淡的一个人，竟然会给专辑名字取个叠字，看起来软萌的过分。还讨论过他怎么会取这个名字。你知道原因吗？ 　　程又又脸上泛起了古怪的笑容，她实在想要把这些情绪隐藏住，可是又控制不住疯狂上扬的唇角。 　　程又又：“是林寺在以前认识的一个小女孩，那个小女孩的名字类似这个。” 　　“是初恋？” 　　程又又噎住，“怎么可能？那个时候他才十岁，小女孩也才五岁。感情是什么都不知道。恋你个头啊。” 　　“那那那……”苏悦差点急得结巴。 　　“其实你好好看看歌词就会明白。歌词里呢，带着点梦想，带着点他想成为的样子，还带着他想保护那个女孩的意思。” 　　“其实就是他在十岁那年遇见了一个小姑娘，触碰到了这个世界的鲜活，也感受到了蓬勃的生命力。 　　然后，他就想要成为他想成为的样子，想要保护好那个小姑娘。所以歌名叫追追。我猜他是想要再遇见那个小女孩，也希望他不会再受到伤害。”程又又轻声解释道。 　　“不是吧？他们音乐人还整这一出，你有没有觉得有点浪漫？不对，一点也不浪漫，那这样你这个女朋友该怎么办啊，你不在意吗？”苏悦有些急了。 　　程又又强忍住笑意，故作大方，“不在意啊，反正又不是感情。他想保护追追，就让他去啊。” 　　“如果他是我的男朋友，我会很在意，特别在意。 　　虽然小时候肯定没什么感情，但长大后，他也把小女孩放在心里，还想着要保护她。这就让人很难不怀疑是爱情。 　　万一现在，这个追追变成了他的白月光，听出了这首歌写的是她，再突然回到林寺身边，把你挤开。那你岂不是成了言情小说中的白月光替身了？那到时候你要怎么办啊，和白月光决斗吗？”苏悦越说越来劲，歌也不想听了。 　　程又又笑了笑，哄着她坐好，又拿了一个鸡爪塞到了她手里，“不过我给你发誓，肯定不会出现你担心的情况。” 　　“怎么不会？除非她死了。不对，要是她死了，那就是林寺的心结。”苏悦急得连鸡爪也不愿意吃了。 　　程又又噎住，这下再也装不下去了，只好把脸凑过去。 　　“那你好好看看，那个追追现在就好好地坐在你面前，没有死，也不是心结。” 　　苏悦：？？? 　　苏悦：“追追？你？到底怎么回事？” 　　程友友抬头看向屏幕里的那个男人。 　　一首歌即将到了末尾。他的神情越发柔和，一字一句，好像道出了全部心意。 　　她的心也随之柔得一塌糊涂。 　　他知道，这也是他在间接的向她宣示着他对感情的想法。 　　程又又淡淡一笑，这个人也不自觉的变温柔，“因为我很小的时候就和他认识了。那时候，我小名就是对对。但是因为年龄太小，当时又哭得厉害，可能他没有听清……” 　　“于是就变成了，追追，堆堆，归归？”苏悦的表情已经无法淡定了。 　　程又又点点头。 　　“这是什么现实的狗粮？我的天哪，我再也受不了了。” 　　程又又听着苏悦的鬼哭狼嚎，心里像是结结实实地塞了几个蜜饯。 　　甜得惊人。 　　她想。或许正如苏悦说的那样。他们两个实在是幸运的过头。 　　或者，是她单方面的幸运过头。在幼时遭受危险的时候，是他及时的出现。 　　后来……隔了那么多年，还是阴差阳错的认识了他。 　　更庆幸的是。他们恰好生长成了彼此喜欢的样子，是从心灵上，慢慢的靠近对方。 　　她已经记不太清幼年时的遇见。 　　可现在，关于林寺出现后的种种画面，她都在心里珍藏着。 　　他像是神话传说中突然降临的天神。 　　一次次的遇见她，包容她，保护她，指引她，然后一起成为更好的样子。 　　--------------------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会有个小时候的番外。 　　林寺也有很多关于对对的小秘密啦~ 第76章 拨云 　　林寺的线上演唱会刚一结束，随之而来的，便是一众恶评。 　　当初的问题被再度拿了出来，林寺是否因恋情退队，成了一个无法躲避的问题。 　　工作室门口每天都围着一众记者，就连出行都造成了一定的不便。 　　程又又有心想要帮忙，却也知道，如今这个问题并不是随便就可以解决的，其中牵扯了众多。 　　晚上，程又又特意早一点回去，跟随着苏悦整理好的说辞，反复在心里打着草稿。 　　林寺的性格执拗的很，别人怎么劝说都没有用。 　　工作室原本作出了一系列的澄清计划，想要澄清从排挤事件开始的一系列的谣言。 　　可林寺始终不同意，一行人无法劝说，便只好打起了程又又的主意。 　　别人的意见林寺虽然总是不听，但程又又的想法，还是会听上一点。 　　这就是他的软肋。 　　程又又原本并不想答应，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那件事若不直接挑明了说，再任谣言流转下去，估计到时候就成为了大众眼中默认的事实。 　　更何况，现在林寺才刚刚回到娱乐圈，若这些旧闻再一发酵，到最后，只会影响他的口碑。 　　因着那些顾虑，程又又便答应了这个要求。 　　只是她自觉自己有点嘴笨，她想说的话，林寺总会轻易看穿，到时免不了失去了主动权。 　　想来想去，她只好顺着苏悦的建议，特意喝上一点小酒，让自己调整了状态。 　　只要不喝太多，就还不至于原形毕露。 　　程又又根本就不太懂得酒品分类，只是随手从林寺的酒柜里选了一瓶，浅浅喝了一点。 　　入口有点甜，和她平时喝的酒不太一样。 　　这样的甜度应该不会度数太高。程又又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喝了小半杯。 　　她特意给林寺发了消息。告诉他，她今天特意跟着视频，学做了蛋包饭，应该不会像过去那么踩雷，邀请他回来试试。 　　她难得下厨，林寺一定会答应早点回来。 　　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程又又便抱着平板坐在沙发上等他。 　　刚开始还能清醒的在脑海里回忆苏悦教给她的话术。可慢慢的，身子逐渐有点不受控制，大脑里昏昏沉沉的。再看桌子上的摆件，竟然也开始重叠。 　　程又又拖着脸，挣扎着想要伸出手，看看那瓶酒的度数究竟是多少。 　　可上面的文字模糊不清的，又是她根本看不懂的符号，反复重叠在一起，像是一层小虫子。 　　她心里莫名多了一点烦躁，随手往前一推，酒瓶没有站稳，直接掉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随之而来的，是推开门的声音。 　　林寺刚一推开门，向前走了两步，就看见穿着睡裙，坐在地上，仰着脸傻笑的程又又。 　　地上已是一片狼藉。 　　开了封的红酒滚了一圈，在地板上留下了红色的痕迹。 　　有点惊悚，又有点好笑。 　　林寺皱着眉，忍不住向前两步。 　　某个醉醺醺的家伙突然张开手臂，冲他傻乎乎地笑着。 　　没有办法，他只好蹲下去，那家伙却突然用力勾住了他的脖子，“呀，你回来啦？” 　　尾音轻轻上扬，带着一点笑意，奶呼呼的。 　　林寺向前凑近了一点，想要闻闻她身上的味道 　　嘴唇上却突然感受到了湿润。是某个小家伙自己主动凑了上来，轻轻舔了一下。 　　林寺的瞳孔微缩，随手把手里的东西扔到了沙发上，又把地上融化般的人捞在了怀里。 　　“你怎么不理我呀？也不和我说话，臭和尚。” 　　也不知道她突然模拟到了哪个剧本，声音七转八拐，带着点撒娇，又带了点娇嗔。 　　程祁到望湾湖山村的那一天，特意和林寺细细交流了一番。 　　那时程祁的三言两语中，带着种种提醒。又把程又又一桩桩往事说了出去。 　　程又又酒品不好，酒量又差的不行。 　　程祁特意交代过他，一定要谨防程又又喝酒。 　　而林寺为了音乐创作，大部分时间会品一些酒来捕捉灵感。 　　但自程又又住在这里后，他就再也没有喝过酒了，酒柜也被他特意关上。 　　他想，家里的某个小家伙，一定心知自己的酒品不行，想来也不会故意去喝酒。 　　却没想到，她这么没有自知之明，反而在他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取出了这样一瓶酒。 　　林寺瞥了一眼地上滚落的酒瓶，又无奈地摇摇头。 　　果然某个人虽然不懂酒，又不太能喝酒，但她随机抽取的概率却比较准。竟然一下子拿到了他最珍藏的那瓶。 　　该怎么惩罚她呢？ 　　怀里的程又又却极其不安分。 　　她脑海里还记挂着要劝告林寺的说辞，看到林寺回来的时候，还难得的拉回了一丝丝理智。可也不过短短一瞬，她的清醒与冷静又在酒精的作用下反复搅和。变成了一个她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东西。 　　“林寺呀，你怎么能像个臭和尚一样，你就不能，你就不能到凡间走一走吗？” 　　她不知不觉的就说出了这句话。 　　林寺本意是想把她带到卫生间好好清洗一下。 　　她坐在地上的时候，那酒瓶倒下，她的裙摆，还有她的腿上，都沾染上了红酒。 　　他知道程又又喜欢干净，要是这样子睡觉，肯定会不舒服。 　　可现在听到她这句话，又瞬间改变了主意，把她抱回了房间。 　　“怎么到凡间走一走？怎么才能不像个和尚？” 　　他沉声问着，话语中的意思早就变了，眼眸中已经染上了一些情||欲。 　　他觉得他平时也没有很隐忍克制，大部分时间更像是在照顾她。 　　怎么会在这小没良心的眼里，逐渐变成了一个和尚。 　　看来平时还不够努力。 　　程又又醉眼朦胧，小幅度地砸吧砸吧嘴，像是一条不小心从鱼缸里跳出的金鱼。 　　听到了他这样的反问，又不满地推了推他，“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凡间的人都有七情六欲，只有和尚才没有。你看看那个法海，就知道欺负人，自己都没有点感情，是个坏人。” 　　林寺好笑地摇摇头，拿来毛巾帮她清理了一下，又一点点把脏掉的睡裙脱下，去衣帽间给她拿了一条新睡裙准备换上。 　　那条小金鱼感受到情况似乎不对，在床上又翻腾了两下，把自己卷到了被窝里。 　　“有没有感情你感觉不到吗？还是你觉得，我平时做的不够好。” 　　林寺一点点地靠近她，趁人之危这种事他并不想做。 　　虽然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早就确定了下来。可他还是觉得，她现在是在醉酒的状态下，或许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他倒是想体验一下全新的感受，但还是想在她清醒的时候，让她和他一起，清晰的把这些感觉深刻的记下来。 　　于是只好强忍着蓬勃的欲望，小心地把她揽在怀里，认真哄着她。 　　某条小鱼不耐烦地扭动着身子，每次想要偏离的时候，又总会被这张大网精准捕捉，再捞回去。 　　像是游戏。 　　也不知玩和被玩的又是谁。 　　“怎么不说话了？我记得你应该有很多话想要问我。” 　　和每一次醉酒不太一样。小鱼靠在他的臂弯里，用头在他肩颈蹭蹭，嘴里还不断地抱怨着一些支离破碎的句子。 　　林寺的一只手揽在她的后背上，一点点拍打着。 　　他能猜到她今天一定是有些话想要对他说。但又不好意思说出来，于是才刻意喝了点酒壮胆。 　　其实他想告诉她。在他面前，她永远不用这样做。她虽然总是念叨他什么都知道，但其实，她才是那个占据上风的人。 　　只要她说，他都会去考虑。 　　虽然这是很早之前就有的想法。可他还是坏心眼的不说出去。 　　偏要看她为他着急。 　　程又又在他怀里蹭了蹭，把头埋在了最舒服的位置，又一点点环上了他的腰。 　　“臭和尚。” 　　“嗯？” 　　“臭林寺。” 　　“什么？” 　　“林寺最讨厌了。” 　　“那为什么他会成为你的男朋友？” 　　“因为他最好了。” 　　分明是前后矛盾的两句话。可林寺的笑意却怎么也止不住。 　　他轻轻垂下头，在她额间缓缓落下一吻。再看她极其不安分的样子，又小心地哄着她。 　　心里慢慢泛起了一种甜得腻人的感觉。 　　像是两人一起浸泡在蜂蜜里。 　　他过去时，或许真的如程又又所说，是不入尘世的和尚。 　　他从来没有考虑过感情的事。从小开始，他的脑海里只有乐器，只有音乐。就连父亲离开的时候，他的想法也只是家里少了一个人，仅此而已。 　　他没有感受过过多的父爱和母爱，也几乎没有什么凡人的感情。 　　若说是和尚，好像也并不为过。 　　直至十岁那一年，他才知晓什么是慌乱，什么是情绪。 　　那个小女孩哭得稀里哗啦的，又格外黏着他、依赖他。 　　她的眼泪好像怎么也流不完。他第一次生出了一种，他也是被人需要的感觉。想保护她，哄着她，带她找到家人。 　　他从那时开始，逐渐有了正常人的七情六欲。 　　他才知道，原来人的表情可以那么生动，可以有哭有笑。可以有相聚，可以有分离。 　　他第一次生出了还想再见一个人的想法。可是等他再去找那个女孩的时候，他们已经连夜离开了。 　　他回到家里，又被母亲痛骂了一顿。责骂他不好好练琴，又一个人偷跑出去玩。 　　他看着歇斯底里的母亲，也是第一次觉得不耐烦。 　　他想，为什么世界上的母亲会有这么多的样子呢。 　　他记得那个小女孩的妈妈，看起来是那么的温柔。会哄着她，也会安慰她。而自己的母亲，好像从来没有太多的情绪，就像是一个机器人。每天提醒着他做各种训练，除此之外，便只有规规整整的一日三餐。 　　一时不知道究竟是哪种情绪占据了心头。 　　他愤怒的把琴谱推了下去，依然是第一次狠狠地吼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出去玩？为什么我不能像别的孩子一样，为什么我就必须要在这里练琴？为什么你就不能像别的妈妈一样，为什么你总要我做这些？” 　　喊出这些话，那时的他反而有些后悔。 　　可他却是头一回在母亲脸上看到了别的表情。 　　她的唇角上扬了几分，好像在笑。 　　他那时候不理解。只是觉得，母亲一定是疯魔了。竟然会在他突然发火后笑出了声。 　　直到现在，他再一次遇到了那个生动的女孩，自那天和她聊天后，他突然觉得，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理清那些事。 　　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一些人，他们不擅长把在意的话说出去，只是笨拙地做一些事，固执的想要做出改变，却又不告诉任何一个人。 　　他是这样，他的母亲也是这样的。 　　或许程双前辈也是这样。 　　人活在世上，好像有太多面孔。 　　又或者在其他人的面前，也扮演着不同角色。他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在追寻着他想要的真实，却又不断挣扎于其中，什么也看不清，摸不明白。 　　所幸，在他差点要放弃的时候，他又遇见了那一次改变。 　　林寺看着程又又不安分的睡颜，淡淡笑了。 　　他想，如果那时候没有遇见她，他的一生，或许也像他的父亲一样。坚持着音乐，然后沉寂于自己孤独的灵魂世界，慢慢不知归处。 　　是她凭着一己之力，把他拉入了红尘。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努力过了。 第77章 拨云 　　程又又醒来的时候，林寺并不在房间。 　　昨晚睡得并不舒服。大脑像是被撕裂开一样，身体也在些疼痛。伸手在身上四处摸摸，把时间拉回去，感受昨晚的状态。再看看身上穿的睡裙，一瞬间找到了方向。 　　气呼呼地光着脚跑了出去。 　　刚跑到餐厅，她便停住了。 　　林寺师傅正在做早餐，空气中漂浮着香煎荷包蛋的味道。 　　林寺火候控制得极好，每一次煎出的蛋，都是她最最喜欢的口感。 　　心中原本的气又一点点收了回来。 　　她慢吞吞地小心靠近，探过一个脑袋。 　　“林师傅，今天想吃两个煎蛋，可以满足一下吗？” 　　林寺转身看了她一眼。 　　目光一点点下移，又落到了她光着的脚丫上。轻轻皱眉。 　　还没等到林寺开口，程又又立刻拐到餐桌，乖乖拉出椅子坐下。 　　“好啦好啦，我承认没穿鞋是我的错。” 　　眼看林寺眉眼舒展，又来了劲，“不对！不是我的错。我起床后就没有看到我的鞋。昨天是不是你抱我回去的？” 　　从原本的心虚又慢慢转成了理直气壮。 　　林寺拿着锅铲的手顿了一下，点点头，“是我。我忘了给你放拖鞋。” 　　这下程又又像是顺利打通了任督二脉，一副大爷模样，拖着脸絮絮叨叨，“我就说嘛。我明明好好在沙发上等你，就是不小心睡着了，怎么就转移到了床上。” 　　“还有还有，某些人看起来挺正经，怎么能这么禽兽。我就是睡着了，你也不能这样……为所欲为！我今天起床的时候，都感觉整个人要垮掉。” 　　当然带了一点的夸张表演成分。 　　林寺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端了两个盘子出来。 　　一个盘子里放了三个煎蛋，另一个盘子里则是她最喜欢的蝴蝶酥。 　　眼见林寺没有回复，程又又便默认了这是狗男人做贼心虚。索性更加肆意妄为，还抬脚在林寺的腿上踢了踢。 　　“我不管，昨天还有正事要给你说。结果你这个人害得我什么都没有说，我都要忘掉了。” 　　似是再也忍不住了，林寺一把按住抓住她的脚。 　　程又又发出一声惊呼，正准备再念叨几句，林寺却突然凑近，抬手圈住了她的腰，一个用力，程又又便腾空而起，落入了林寺怀里。 　　他的怀抱滚烫，还带着一点烟火味。 　　程又又并不讨厌，甚至在他怀里蹭蹭。 　　“怎么？没话说了。” 　　林寺一只手按住她的勃颈，另一只手圈住了她的腰，低着头看她。 　　“我哪儿有，明明是你不好。”虽然这样说着，但心里已经没什么底气了。 　　林寺抿唇笑了一下，视线一寸寸下移，落在了她的脚丫上。 　　那白嫩的脚丫现在还在晃动，极其不安分，像这两只寻找方向的蝴蝶。 　　“明明是我不好，那你说说看，我哪里不好？” 　　不过是随口抱怨一句。可他要真问出来，反而一时还说不明白，只好继续嘴硬，“现在没有拖鞋穿不就是因为你吗？我现在腰酸背疼，不就是因为你吗？你说说看哦，虽然我们两个在一起了，但是你也不能那么过分吧。我承认我可能是喝醉了，但是你怎么能这样趁人之危，说起来算怎么回事？” 　　越说越来精神。 　　程又又挣扎着想要从他怀里跳下来。可按在她后脖颈上的那只手却越发用力。 　　某一瞬间，让她觉得她就像是一只被猫妈妈叼着脖颈的幼猫，根本就没有挣扎的余地。 　　“你要做什么？”她立刻就察觉到不对，“我警告你，不能一大早上就这么禽兽。” 　　“我想了想。实在不能让这种莫须有的罪名落在我身上。既然程小姐已经这样认定了，我觉得，我应该要应对猜测，不能白白被冤枉。” 　　“什么？”程又又愣住。 　　“天地良心。我昨天还真没对你做些什么。程小姐既然这样想我，莫非是想要和我发生些什么？我看你的表情，好像还真的有些失落。” 　　林寺说着，放在她脖颈上慢慢用力，逼迫她抬头看向他。 　　程又又却整个人呆住。 　　脑海里像是突然闯入了一个惊雷。 　　她和林寺同居了这么久，平时也没少经历过没羞没臊的日常。 　　她知道林寺在这方面有多么在意，平时又总喜欢折腾她。有些事，早就已经成了日常。 　　也至于她一大早感觉不舒服，下意识便以为是他们两个昨天又名正言顺的做了。 　　结果她昨天醉成那个样子。这个人竟然还能这么镇定，还能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程又又一顿，下意识化身嘴强王者，扫了林寺一眼，“真没有发生什么？” 　　林寺点了点头。 　　末了，又突然笑了一下。 　　一字一句的补充道：“倒是你，亲了我好几下，又一直向我靠近。不过被我推开了。” 　　程又又瞬间就炸毛了，“那可是你女朋友欸。那可是温香软玉在怀啊，你就，你就这点反应？你就什么也没发生？你你你，真像个和尚。” 　　整个人都快要垮下来。 　　林寺有些懵了。 　　似乎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又捏着她的下巴，逼迫她看向自己，“你好奇怪。我要是和你发生点什么你会生气。要是没和你发生点什么，你还是很郁闷。” 　　“所以——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呢？难道让我直接把你做到清醒？” 　　“说什么呢？”程又又瞬间面红耳赤，“反正就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原本是想等你清醒。”林寺认真说着。 　　“啊？” 　　“我觉得有些事，更适合等你清醒了一起做。一边做，一边去细细感受，还可以一起看看我们靠近时的样子。这样不是很美好很有趣吗？” 　　他的声音缓慢，用的是他平时唱情歌的那种调调。一字一句，说得极其温柔。 　　可程又又却慢慢出了一层鸡皮疙瘩，又电流尾椎骨一路逃窜到了大脑。 　　她下意识地吞了一下口水。再看林寺的眼神，心里又顿时咯噔了一下。 　　程又又偷偷转头，“那个，我觉得不需要了吧。这是一大早，好像不太好。” 　　“你要理解一个男人的一大早。我已经等了很久了，既然你已经醒了，不然我们试试？” 　　林寺说着便慢慢垂下头。气息已经拂过了她的脖颈，她能感觉到，他的一只手已经从下方游移了上去。 　　“可是，可是你把早餐都已经准备好了。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吃早餐。”程又又不死心。 　　“一会再吃。” 　　他的□□正浓，一句话说得模糊不清。 　　“可是我饿了。” 　　林寺停了一下，眼睫垂下，表情无辜。 　　就在程又又以为得救的时候，又被他放了大招，“一会再吃，就当是先做晨练了。更何况，吃太饱的话，你会不舒服。” 　　程又又顿时面红耳赤，不敢动了。 　　她记得还在望湖山村，给林寺过生日的那天。 　　那个蛋糕因为林寺对奶制品过敏，最后全被她一个人吃了下去。 　　晚上的时候，又是她一个人彻头彻尾的难受。她便在那时留下了阴影。 　　如今又被林寺提到了那时的记忆。程又又顿时窘迫的不像样。 　　又在如今的情况和记忆的交织下，一点点软了下来，攀附在了他的脖颈间。 　　在理智彻底丧失的瞬间，她又找回了一点点清醒，用手抓着他的背，伏在林寺的肩头，一点点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等等，要不回房间吧。在餐厅是不是不太好？” 　　而林寺终是用行动作出了答复。 　　只是这样的答复来得过于突然，反倒让她有些惊慌，长长的指甲在他的后背上留下了点点痕迹。 　　彻底失去了方向。 　　经过了一番醉生梦死，那原本被林寺精心准备好的早餐也变成了午饭。 　　程又又重新收拾了一番，才想起她把正事给忘掉了。 　　又主动拉上林寺，“其实……我是有个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的。” 　　林寺帮她吹着头发，听到她突然开口，又把吹风机移开了一点。 　　“要商量些什么？求婚这种事应该我来。” 　　程又又顿时被噎住，心里却突然跳了一下。 　　为他突然以这种自然的口吻说出求婚。 　　可随即又多了一点点失望。 　　因为此时这样的语气，很明显就是他在开玩笑。 　　林寺在镜子里一点点观察她的表情。 　　眼见他的小姑娘，眸子从欣喜一点点转为平静，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是担心她，所以只能这样开玩笑般的试探她的口风，却没想到，她的反应出乎了他的意料。 　　但让他不知道是要继续，还是暂时终止这个试探。 　　头发已经吹得半干。林寺及时关了吹风机，又拿过护发精油，涂在掌心，帮她护理发梢。 　　程又又这才慢慢转过身子，主动转移话题，“是我有一些很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就是，团队的人觉得，过去那些事是时候澄清一下了，不然到时候会被别人反利用。” 　　“现在说会不会太晚了？” 　　“嗯？”程又又睁大眼。 　　林寺揉了揉她的头发，又拉着她到客厅，把平板塞到了她手里。 　　程又又随手打开。 　　娱乐头版新闻赫然是关于林寺的种种。 　　团队担心的那事已经变成了现实。 　　当初的新闻又一次被提起。关于林寺如何排挤队友，如何不务正业，甚至又牵扯出了林寺恋爱的消息。 　　如今他的女友也彻底被扒了出来，放得赫然是程又又的照片。 　　第一张是录制综艺时的酒店偷拍。 　　第二张像是视频截图。 　　看着场景，应该是林寺当时的宿舍。 　　程又又站在沙发边，能清晰看出她的轮廓。林寺就坐在沙发上，淡淡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程又又对这一个画面记得格外熟悉。 　　那时候应该是林寺受伤不久，她过去看他，而林寺却让她离开。 　　一张照片当然无法明说什么，随之而来的便是一个视频，从任山带着程又又进房间开始，到林寺一把拉住她，画面才彻底终止。 　　程又又的瞳孔微缩，放下了平板。 　　“这就是你那时候说的，你们宿舍里有监控，所以你要推开我的时候吗？” 　　声音格外平静。 　　她没有刻意把这一段翻出来查明底细的意思，只是在确认究竟是不是这回事。 　　林寺点点头。 　　“LCF出道的时候，还没有现在的地位。那个时候公司管控严格，给我们定下了很多协议。前边为了录制团综，公司在客厅练习室等等几个地方装了监控。所以那时候我看到你很慌乱，因为不想那时候把你也牵扯进来。” 　　后面的，他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程又又把视频又看了一遍，心里慢慢多了一点酸涩。 　　她原本以为。他们至少表面上是光鲜的，却没想到，就连宿舍里都装有监控。那真的是一点点自由都没有。 　　而林寺恰好又是一个追求自由的人，他在这样的枷锁下，实在活得太痛苦了。 　　好在他现在终于挣脱了束缚，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 　　像是获得了新生一样。 　　“不用总惦记我，新闻你还没有完全看完。”林寺也在她的身边坐下，目光落在程又又身上。 　　“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程又又有点懵，但还是低着头把新闻详细地看完。 　　不过几个小时，事情慢慢发酵到了另外一个地步。 　　她和程双和程祁之间的关系，也随着网络力量被曝光出来。连带着他们精心拍摄出来的新芽，也带上了另外一层痕迹。 　　评论里的说辞早就转变了方向。 　　过去一些人认为程又又是一匹黑马，能在大四还未毕业的时候，就一个人去往偏远的山区，更是和知名导演一起合作，拍出了这样一个有现实意义的纪录片。 　　就连片中的主角也掌握了当今的流量密码。 　　却没想到，追究其背后，不过是一场刻意为之的运转。 　　哪有什么横空出世的黑马。不过是家境优渥的小公主，占据了父亲的良好资源。 　　哪有什么去往远方放飞梦想的偶像，不过是为了配合女朋友的纪录片，刻意伪装出的另一番模样。 　　如今就连纪录片的实质都受到了怀疑。 　　甚至还有人说，林寺和程又又之间，本就是不正当的关系。 　　或许他们并不是真正的情侣。而是嚣张跋扈的小公主，借着家中背景，以这种方式追星，又让他变成了男朋友。 　　而林寺或许还有在利用程家人脉的意思。 　　评论里尽是有理有据的分析，就连程又又这个当事人，也觉得有些好笑，甚至忍不住截图发给苏悦吐槽。 　　工作群早已炸开了。只是林寺昨晚特意给她开了静音。 　　他自己的手机也开启了免打扰。 　　他知道团队的用心良苦，也知道那些人本意还是为了帮助他们。 　　可最终这件事情，归根结底是他们两个当事人的事情，还关于他们两人的感情。他还是想和程又又细细商议，最终再做出一个，他们两人都认可的解决办法。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程又又拖着脸看向他。 　　又看看林寺干净的侧脸，顿时又起了坏心思，勾着他的下巴，装出一副女流氓的样子，“网友们都说你被我包|养了。那小林同学，你觉得被我包|养快乐吗？快说说你的感想，要是哄得本金主高兴了，后面再给你砸下新资源。” 　　林寺也格外配合，认真盯着她，四在回味些什么。 　　程又又突然感觉不对，正要收回手，又看他慎重地点点头，“很快乐。感想的话，应该就是希望多多益善吧。” 　　她怎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又实在是不想再和他继续聊下去。 　　这像是一个永远翻不过的话题。她越说下去，这个人就越会得寸进尺。 　　最后，最后就变得不可控制。 　　想了想，程又又收回了手，把平板也放下了，“其实爸妈当初是担心我受伤害，所以不太想让我进娱乐圈。而我自己呢，对这个圈子也没什么好印象。可现在，我爱的人都在这个圈子里。我觉得应该也没有我想的那么害怕。” 　　“现在既然到了这里。不如我们两个就公开吧？反正，终究以后是要明媒正娶的人，也不至于见不得光，你说呢？”程又又问道。 　　他当然是会一万个答应。 　　因为这原本就是他，期待了很久，等了很久的事。 　　两人公开也依然像上次线上演唱会一样，选择在林寺的直播间里。 　　这一次，直播中的主角除了林寺，还多了程又又。 　　以及程又又身后那个巨大的林寺抱枕。 　　刚开播时，程又又还有些羞涩，尽量坐得远一点。 　　直到林寺看不下去，直接连人带凳子把她“端”到了身边，她才肯老老实实的坐好。 　　弹幕一条条刷上去，其中大部分都是在讨论程又又的身份。 　　林寺看了一眼，笑意汹涌而出，又带了点无奈。 　　“你们不要问这么多。她还很羞涩，刚才还不好意思。问这么多，小姑娘晚上要生气了。” 　　还有一部粉丝发弹幕想要看看程又又生气的样子，还问林寺会不会害怕。 　　林寺一直在盯着弹幕，看到这句话时，认真的点点头，刻意压低声音，“当然会害怕了。” 　　【传出去，林寺竟然怕老婆！】 　　【这哪是什么老婆，这是金主大人】 　　林寺拉着程又又的手，镇定地回应着评论，“我觉得怕老婆并不丢人。主要是理解和尊重。没办法，现在是我离不开她，就必须要哄好她，不然她哪天就把我丢下了。” 　　程又又终于听不下去了，“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你看金主开口了，我就不敢再说话了。” 　　程又又瞥了他一眼。紧张感倒是在此时一点点消失了。 　　她知道林寺这是在刻意配合她，不然依照着他那话少的性格，肯定不会自顾自说这么多。 　　【那你们真的是那种关系吗？】 　　【你们什么时候恋爱的呀？】 　　【林寺真的是因为恋爱才退出LCF的吗？】 　　【队内是不是真的不合啊？】 　　问题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 　　原本是做好了准备，可在看到这些问题后，还是觉得有些头大。 　　原来真的要面对的时候，要比想象中难的更多。 　　“是的，我们两个恋爱了。慢慢推算时间线的话。是在他退出组合后的去年十月份。我们其实是在去年五月份认识的，是自由恋爱。和他退出组合并没有什么必然关系。 　　至于网上流传的，我是林寺的金主。我认真思考了一下，我觉得现在应该算是的。 　　因为我们的工作室也在一起合作。拍摄纪录片也是我要求的。我这个导演也确实要对他负责。我想，从这个层面上来说，我确实可以算是他的金主。” 　　程又又停顿了一下，又看向林寺，“你可答应我了，就这么定下了？” 　　林寺点点头。 　　评论里刷过了一阵酸死了的言论。 　　苏悦作为直播间的管理员，也在一直围观两人的澄清，被一波狗粮秀得呲牙咧嘴，拉着魏涵一阵吐槽。 　　“你瞧瞧这两个人，越来越没有下限。那粉丝是来听澄清的，哪能看他们秀恩爱。” 　　魏涵笑了一下，又给她换了一杯水，把加湿器顺手打开，“好意思说他们吗，热恋中的人，几乎只想黏在一起。这些不过是日常，哪会是秀恩爱呢？” 　　林寺的直播间热度不断的刷新。关于两人恋爱的消息确实是传了出去，这一方面的话题已经转移。弹幕里却又提起了LCF。 　　这终究是躲不过的话题。 　　程又又能感觉到林寺的身子僵了一下。 　　她知道，退出组合也是林寺的一个心结。 　　他曾经也在组合里认真付出过，也曾经汗流浃背地排练舞蹈，也为他们做了很多曲子。 　　如果他真的不在意，也不会在离开时，给他们留下最后一张专辑。 　　可终究，情怀永远及不上他的心之所向。 　　为了追寻他的方向，他还是不得不离开组合。 　　但那个印记永远会留在他的心上。 　　这一次，换程又又主动拉住了他的手。 　　林寺又随意地笑笑，“其实LCF对我来说，依然是很重要的位置。他是我开展音乐梦想的起点，但我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这里不会是我的终点。我现在虽然离开了，但LCF永远就在那里。我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表现音乐，我还是我。” 　　粉丝们纷纷表示着理解。但也有一部分人表达着不满。 　　又提问LCF是否真的队内不和。 　　问题越来越尖锐，程又又也忍不住坐直了身子，担忧地看向林寺。 　　其实就她而言，她曾经也确实看到过队内不和。可终究那只是她看到的一面。 　　永远无法以此代替真相。 　　直播间里却突然进入了一个人，他的ID带着闪亮的标志，刚入直播间，就给林寺刷了一众礼物。 　　【是任山！任山竟然来了！】 　　【我死去的青春记忆竟然出来攻击我了。】 　　林寺下意识地看向程又又。 　　他记得某个人当时，曾鬼鬼祟祟的从他这里要走了手机。 　　据说她是想要看点东西。 　　他自认自己干干净净，也不畏惧查岗。 　　他的手机密码甚至都是她的生日，两人在一起后，也特意给她录上了指纹和面孔锁。 　　想来，是她联系了任山。 　　任山的出现，比他一个人单枪匹马澄清LCF队内不合，效果好更多。 　　任山要比林寺更擅长网上冲浪，很快便发来了一个连麦邀请。 　　林寺特意看了程又又一眼，有些拿不定她的主意。 　　程又又却用手肘捅了捅他，然后主动凑过去，同意了连麦。 　　-------------------- 　　作者有话要说： 　　恋爱后，林寺的地位越来越低—— 第78章 拨云 　　跟在任山身后的，还有两个年轻人，都是过去LCF的成员。 　　一见到三人出现，弹幕已经开启了疯狂刷屏模式。 　　林寺有一点惊喜。 　　他当初从组合离开时，心里终究带着点愧疚。组合的发展失衡，并不是一朝一夕而来的，而是经过了漫长的时间。 　　组合的其他几人，则更像是沉默的大多数。 　　他们什么也没有说，却也在心里无声表达着对经纪公司的不满。 　　若细细追溯下去，并非是摘星某一人的问题。 　　而是摘星的高层，早已不是当初的样子。 　　“你们好呀。” 　　却是程又又先主动打招呼。 　　她生了一张笑脸，笑起来眉眼弯弯，格外讨人喜欢。 　　而林寺此时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别的地方。 　　而是全神贯注地，像是加上了一层胶水，灼灼的缠她身上。 　　像是在此时收获了宝藏。 　　“啧啧啧，阿寺现在的人设已经崩塌了。我记得某个人当初最讨厌这种痴汉样子。粉丝们赶快截屏，快看看他现在成什么样了。”组合的另一个成员说道。 　　他的语气轻松，好像从来没有间隔过那半年的距离。 　　程又又的鼻子有点酸。 　　她其实不太懂男生之间的友谊。就连她自己的友情，也都处得一塌糊涂。 　　若真的追溯起来。她身边可信任的人并不多。 　　她一直对人际关系保持着本能的戒备。所以在试探着找寻任山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却没想到，另外两个队员听说后，也欣然同意了。 　　这样的一次连麦，无疑是侧面澄清了些什么。 　　林寺有三个好友发声，又有摘星如今的负责人帮忙澄清。那谣言如何，已经不足以在意了。 　　程又又转身，正对上了林寺的目光。 　　她想，或者从一开始，林寺就不在意这些。他这样的人，从来都不在乎别人的眼光，认定时间会给一切最好的答复。 　　但是，她已经在他的身边获得了很多温柔。 　　如今……也想要给他一份温柔。 　　两个小时的线上直播结束后，果不其然，她和林寺又一起登上了热搜。 　　当初那一封公告被再次顶上热门，最终又连夜默默删除。 　　真相如此真切地摆在了众人面前。 　　那徐丘也在迎接了一番言论后，恼羞成怒地关闭了微博评论，又关了几个社交账号，以此来躲避烦扰。 　　苏悦对着程又又连连抱怨，总觉得这收场实在有些仓促，太便宜徐丘了。 　　程又又笑笑，在沙发上打个滚，在即将滚落的时候，又被一个男人揽在了怀里。 　　“哎呀。圈子不就是这样嘛，得饶人处且饶人，赶尽杀绝就不好玩了。并且，如果没有当初他那一闹，林寺也不会重获自由啊。”程又又说着。 　　林寺精准捕捉到了自己的名字，手腕一调整，把她揽到了怀里。手机也被放到一边，点开了外放。 　　“可是，如果没有徐丘的话。你们两个也没有中间的误会，或许更早就在一起了。” 　　苏悦的一句话，倒让程又又停下了手中的胡闹，又向后移了一点，认真打量着林寺的表情，一字一句地说道：“也对，其实我也有一点好奇。如果没有徐丘那件事，会不会发展的就顺利了一点，那林寺会不会早一点就主动给我表白了？” 　　她说得轻松，目光一寸寸停在林寺身上，又带了点挑衅的意味。 　　林寺无奈地笑笑，又把她拉了回来，呼吸落在她的脖颈间，放在她后腰上的手更是加了几分力气。 　　程又又用下巴指了指放在一侧的手机，用口型做出一个“还在打电话呢” 　　苏悦浑然不知，“不过我感觉很难。你看呀，我觉得如果不是你当时离开，刺激到了林寺。那个人估计还是那么闷骚，那么闷着，指不定连喜欢你也很难暴露出来。” 　　程又又“噗嗤”一声笑了，抬手就在林寺腰上捏了一把，“是啊，我觉得你说得很对。现在想了想，可真是苦了我。真的太不容易了。” 　　她越说越委屈，颇有种要把陈年旧事全部拿出来，倒个干净的打算。 　　林寺终于也听不下去了，一手摁住手机，又凑在程又又身边，小声说道：“闷骚？苦了你了？怎么你不满意？” 　　手一寸寸地往上爬，一路带着火花闪电的，她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两人已经黏黏糊糊了这么久，她自然懂得他是什么意思，只得抬手勾住他的脖子。 　　“你怎么这样呀，人家偶尔吐槽一下，你还不让人说了。难道我说得不对？你不就是这样子，天天把人折腾的要死，还必须要配合。越想越觉得我是个受气包。” 　　林寺哑声笑笑，把手机塞了过来。 　　程又又正被他弄得难受，只好微微侧开身子，看了一眼。 　　下一刻，一声惊呼，手机又掉在地上。 　　林寺这家伙竟然没挂断电话。 　　还刻意做出了一个假动作。 　　这下再也忍不了了！ 　　程又又丢下一句“我晚点再和你说”，便飞快挂断了电话。 　　那边苏悦说了什么，她已经无心再听下去。只知道大脑现在一片混乱。 　　虽然和林寺在一起后，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没羞没躁的生活，也已经渐渐学会不要脸了。 　　可如今显然是这个不要脸的在刻意引导，还让她色胆包天的说出了那番话。 　　真是丢死人了。 　　程又又气鼓鼓地起身，在林寺腰上狠狠捏了两把。 　　“林寺你太过分了！” 　　话一说完，她就看到某个人的眼神又变成了她最熟悉的样子。 　　程又又身子慢慢后移，直接靠在了沙发上。 　　就在林寺即将靠近的时候，又急匆匆伸出手，挡住了他，“今天不行！” 　　林寺抬抬眼，依然是那个表情。 　　但她能模糊从里面看出一个“你必须要好好给个理由”。 　　程又又吞了吞口水，“那个，今天——今天是个纪念日。” 　　咬咬牙，说出了这一句。 　　林寺扫了她一眼，又慢慢收回了身子。 　　虽然是警报已经解除，但程又又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果然。 　　下一刻，就看到某个衣冠禽兽拿出了手机，认真在备忘录里搜索。 　　他指尖滑动了几下，然后停下，认真看向她。 　　“那你说说，今天是哪个纪念日？” 　　这还真的问到了难题。程又又哑口无言。 　　推算着时间，如果今天不是他们在长陵街遇见，就是他们在用私信交流。又或者，她刚从签售会上出来。 　　可究竟哪个排在更早之前，她的记性不好，对日期也不太敏感，早就混乱了。 　　于是，只好随口说出了印象最深刻的。 　　“是我们在长陵街的纪念日。” 　　林寺的表情顿了一下。 　　好像误打误撞对了。 　　程又又顿时松了一口气，“对吧？应该就是在长陵街遇见的纪念日。如果那个时候你没出现，当时我就真的危险了。” 　　林寺却突然笑了一声，眼神中多了一点玩味。 　　程又又有点懵，“不太对吗？” 　　“你说呢？”林寺停下了动作。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缠，变得缠绵且暧昧。 　　窗户没有关，夏日的风吹了过来，那个星夜的纱帘在轻微摇摆，泛起星光闪闪。 　　一切好似一场梦境。 　　林寺的一句话慢慢飘散开。又带着点不真实的样子。 　　程又又一时摸不准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下意识的想要躲闪，可目光却紧紧留在他的身上。 　　他像是带着某种吸引力一般，诱惑她不断往前，不断索取，想占有。 　　好像，怎样都不足够。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必须承认，她这一次，带上了一点小刻意和小窃喜。 　　那一次两人商议着买一些生活必需品，她的手机放在一边充电，于是顺手便用了林寺的手机备忘录，来记录他们需要买的东西。 　　她知道道林寺的所有密码，自然的划开了他的备忘录，却在置顶那一条，看到了林寺记录的一些数字。 　　她当时还以为，或许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密码，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可如今细想来，或许—— 　　是林寺在记载一个进度。 　　或许是看她太久都没能给出一个回应，林寺又慢慢向前了一点点，用手勾住了她的下巴，“在想什么呢？你用这个表情，很容易让我误会。” 　　程又又抬头瞪了他一眼。 　　她自然知道他误会到了哪里，也知道她这一眼有多么软弱无力，又无声表达出了什么情绪。 　　可她心里已经自然地陷入了那个奇怪的怪圈。 　　都怪他，这个男人太要命了。 　　“那你说现在是什么纪念日？”她小声问道，有些心虚。 　　从林寺的表情里，她应该能猜测出今天确实是个纪念日，只是实在摸不准，究竟这个纪念日是因何而来。 　　更何况，林寺这个人比她更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仪式感。 　　有很多她不在乎的日子，都能被林寺一一细数起来。 　　林寺笑得更开心了。但没有如她所愿的做出回答，反而慢吞吞地向前移了移身子。 　　“今天确实是个纪念日。不过——对我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日子。如果我直接告诉你的话，你愿意给我补偿吗？” 　　林寺的声音虽然带着笑意，但程又又本来的觉得不太对，可又无法察觉究竟。 　　“不要。”她想都不想的拒绝，话音刚落，又不自觉想到了过去那些时候。 　　如果真的是什么不好的日子，如果那个时候他正在饱受凄苦。她又不小心伤害到了他，那她确实应该知晓一下情况。 　　终究还是她的不忍心占据了上风，又小心翼翼地向他移动了一点，认真问道：“那应该是什么纪念日？” 　　林寺的身子慢慢向上移，把她摁倒，呼吸落在了她的脖颈处，痒得难受。 　　她听到那个人在她耳边，用低哑的声音慢慢说道：“是你不回我私信的第三天纪念日。” 　　哪有这样的？ 　　程又又瞬间觉得她上当了。 　　她竟然又被他这种套路和他装出的柔弱骗到了。 　　正想要起身推他一把，可一旦落入他的怀抱里，她便避无可避，再也没有逃走的机会。 　　只能慢慢顺着他的节奏，从被动化为主动，逐渐进入佳境。 　　成了他们两个人共有的节奏。 　　临到末尾，林寺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抬手摁着她的腰，凑在她耳边轻声问道：“对了。还没有问你，刚开始的时候，为什么说不要？” 　　程又又咬咬牙。实在是懒得再搭理他。 　　这个人就是个骗子，如今得了便宜还卖乖。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非要闹着要问清真相。 　　于是，只好顺着过去苏悦交给她的情侣间互动小妙法。蔫坏地一笑，又装作苦恼的样子。 　　“可能，是体验感不太好吧。你知道的，用户体验感很重要。而你呢，又总不在意这些…… 林寺！” 　　话还没说完。她又发出了一句支离破碎的尖叫。 　　那个人像是要刻意表现自己似的，又狠狠给她增加了一些新体验。 　　“那现在呢？用户体验感怎么样？要是不太满意的话，我不介意再开发一些新功能，尽量满足老板的需要。” 　　最后几句话，被他说得咬牙切齿。 　　程又又连连求饶，却根本就没有用。 　　只能攀附着他的肩膀，思绪也飘散的支离破碎。 　　果然有些话是不能说的，至少在这种时候不能说。 　　尤其是面对林寺这种黑心人，大意说了后，注定是要付出一些代价。 　　林寺却是铁了心一般要给她全新的体验。 　　身体力行，尽职尽责。 　　以至于结束了一个小时后，程又又也还是没有找到真实感，整个人像是还漂浮在云端。 　　闹归闹，林寺还是有些担忧。 　　自知理亏，听着她趴在床上，骂了他一遍又一遍。 　　. 　　转眼又到了这个夏天最热的时候，好像所有的情绪全部汇集到了这一处。 　　程又又要开始准备下一个纪录片的拍摄。 　　自从上一个纪录片引起反响后，她便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又特意联合程祁做了一次合作。这次的主题则变成了关注偏远地区独特的文化魅力。 　　她依然免不了要去往远方。 　　只是这一次，心里没有那么多慌张，反而变成了轻松和自在。 　　因为有林寺在身边，就连她过去间接性晕车的毛病，也一点点恢复，倒是给了她很多便利。 　　两人一路开车，用时两天一夜，到了祖国另一个边缘。 　　相拥在深夜里，他们一起去看了浪漫的星夜。 　　程又又裹着毯子，在林寺身边蹦来蹦去，活跃的像个小兔子。 　　而林寺的目光则直直地落在她的身上，就像是很久之前的那个星夜。 　　程又又转了一个圈，又一点点移动到他身边，手里还拿着一杯热可可，“其实我到现在也不敢相信，我会突然有一天找寻到自己的方向。然后捕捉到一个这样好的男朋友。开始满世界奔跑，做自己喜欢的事。” 　　她的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发丝会不自觉地扫在林寺的脖子上。 　　痒痒的。 　　林寺双手按着她的肩膀。把她转移成和他面对面站立。 　　他们互相看着彼此，那浩瀚的星河似是在此间都黯然失色。 　　不知注视了多久，直到身边人开始提醒，好像有流星滑落。 　　程又又这才做出了反应，向前小跑了两步，站在最佳的位置，闭上眼，许下了心愿。 　　末了，再睁开眼时，又对上了林寺的目光。 　　程又又强忍住笑意，又用手肘推了推他，“干什么呀，你不许愿还这样看着我。” 　　而林寺如很多年前那样，向她张开了怀抱。 　　而她这次，丝毫没有犹豫，狠狠撞进了他的怀里。 　　“我没有愿望了。” 　　她听见林寺这样说。 　　“人的一生有太多想追寻的东西。我在幼年时，会有很多憧憬和好奇。幻想过想要拥有一切。可到了后来，终究还是要沉湎于某一样东西，穷极一生去追求。那将是我毕生的方向，若能遇到，今生便再也无憾了。” 　　他难得说这么多的话。目光一寸寸落在了她的身上。 　　比星光要闪耀，比星夜还要浪漫。 　　她看到林寺笑了一下，眼睛里的温柔自然的流淌出来，把她整个尽数包围。 　　远处的古建筑传来了一声钟响，有鸟儿振翅飞过。 　　星夜里，一切感觉都蓦然放大，慢慢融聚到了一个点。 　　她知道，如今已是第二天了。 　　她已经又过了一个生日。 　　和林寺一起。 　　林寺站到了程又又的身后，把她拥入怀里。 　　她能感觉到他的手，在一点点移动，然后拉上了她的指尖。 　　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指尖上便传来了凉意，再一低头。 　　是一颗小星星一样的戒指。 　　程又又的呼吸一滞，下一刻，她的掌心被拉开，另一枚戒指落在了她的手里。 　　林寺自然地向她伸出了手。 　　“不知道你对这个生日礼物满不满意？” 　　程又又慢慢转过身子，看看他的眼睛，一点一点，把月亮戒指套在了他的手指上。再慢慢拉上他的手。 　　他的大手裹着她的小手，两个手心紧紧贴紧，两枚戒指也不断的靠近。 　　再也没有缝隙。 　　“林先生，我很满意。” 　　“生日快乐，我的对对。” 　　夏风一点点吹了过来，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改变，又好像永远都停在原地。 　　程又又抬起头。她知道，这一对戒指不仅仅是一份约定。而是她终于在这苍茫的生活中，找寻到了一份安定。在这浮躁中找寻到了她的本心。在这看似单行路的归途中，找到了她的归宿。 　　在这三千红尘里，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遇到了他。 　　如今想来，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谁拉着谁入了红尘。 　　只是知道，这俗事多烦扰。 　　这一路，他们彼此陪伴，定会细细地走下去。 　　未来皆有美好。 第79章 三年后 　　临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程又又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在去林家老宅的路上，她坐在副驾驶上，丝毫没有静下来。 　　要么随手抠抠手指缝隙，要么从包里拿出化妆镜反复看看妆容，要么就是打开某乎，看一些奇奇怪怪的见家长攻略。 　　看到激动时，再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林寺东拉西扯，最终无外乎落到了林寺的母亲身上。 　　林寺的母亲顾梦亦，是一个几乎可以用传说来形容的女人。 　　她出身于书香门第。过去是琵琶演奏大师。程双在很早之前和她曾有过合作。 　　那是程双的一部电影，里面有一段琵琶曲，只有顾梦亦才能轻松驾驭。 　　外界传闻她格外清高，心里只惦记音乐，想来很难请到她。 　　最终是程双几次登门拜访，才成功打动了顾梦亦。 　　程又又为此还特意请教程双，试图能找到攻略顾梦亦的法宝，以少走一些弯路。 　　根据她看过的小说，还有苏悦这个见多识广的僚机，以及网络上搜寻过来的种种。她做出了一系列见家长的分析和应对办法，可还是觉得不够。 　　据说婆媳关系很难处理得当。 　　更何况，林寺和顾梦亦之间还有些特殊。 　　自林寺提出带她回去见家长后。她的心里就有了诸多不安。 　　这样的心情，不亚于小时候第一次被带去打预防针。以至于紧张到这几天饭都少吃了半碗。 　　林寺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几次，又随手调着音乐，帮她舒缓情绪。 　　直至程又又终于忍不住看向他，林寺才把音乐的声音调小。 　　可这个动作又把程又又惹毛了。 　　“你怎么这样呀。我这么烦躁，你不安慰我就算了，还一路上快乐的听歌。你这样开车会出事的。万一到时候出点事，你后悔还来得及吗？万一我是一尸两命呢？” 　　小脾气上来了，什么话都能一股脑全撂出来。 　　要不是林寺了解她的性子，恐怕这时，已经一脚踩下了刹车。 　　不过车速倒是缓了一点。林寺又调整了一下车窗，认真说道：“其实我觉得，你也不用那么担心。你现在不是已经找到了最好的说服方法吗？” 　　“什么？”难得他的语气这么认真，程又又也忍不住向他那边倾斜了一点。 　　然后她就看到林寺突然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和过去不太一样，没那么清爽，还有一点意味深长。 　　程又又瞬间感觉不太对。 　　他们在一起已经三年了。三年来，她已经从那个社会经验不足的女大学生，变成了现在的制片人。 　　早就已经把他摸得透透彻彻，哪会不知道他的情绪变化，又悻悻地坐得端庄。 　　“不过，我没有开玩笑。我觉得你说这个，她肯定会高兴。”林寺说道，还是习惯用“她”来代替顾梦亦。 　　“不要脸。”程又又丝毫没有顾忌，直接怼了回去，看也不看他，拿出包包，从里面拿出了一颗薄荷糖塞到嘴里。 　　林寺却自觉地把脸探过来。 　　程又又呼出一口气，又认命地把刚收进去的薄荷糖拿出来，给他了两粒。 　　这些年，林寺是越发不要脸，每天都在花式秀着下限。 　　当然，她并不讨厌这些。 　　生活节奏似是从来没有改变，可他们两个人或许已经改变了一点点。 　　越发包容和理解对方，这些使得他们更加契合。 　　在她二十一岁生日那天，林寺就已经给她求婚了。 　　只是那时，只要他们两个人知道，像是个小秘密。 　　虽然后来告诉了程双和程祁，但这件事，始终没有正式定下来。 　　林寺和程双程祁的关系不错，反倒是程又又，对林寺的母亲，也只是个只存在印象中的名字。 　　如今恰逢林寺生日，林寺的母亲主动喊他回去，还嘱咐他一定要把程又又带上。 　　程双认为这是个很好的机会，索性对两人叮嘱一番，顺便把这桩大事定上。 　　可虽然前前后后做了准备，她的心里终究没有底。 　　反倒林寺始终保持着镇定模样，看得程又又无奈中又带着点气。 　　反正这个人，不管做什么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倒是她，总要被动的面对很多东西。 　　程又又暗戳戳地心想，她可真是为两人的感情付出太多了。 　　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收拾一下这个坏家伙。 　　车子逐渐行驶到了山林间，路越来越崎岖，程又又也慢慢安分了下来。 　　透过车窗，观察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虽是十一月份，可这里地处南方，并不会过分冷。偶尔吹吹风，反而会有一种清醒的快感。 　　越往里走，人便越少，路也越窄。目之所及，是郁郁葱葱的香樟、雪松、桂花树，看似杂乱却逐渐有了规律可循。 　　程又又看得出神，竟没想到，林寺的母亲后来一个人选择在这里生活。 　　再往前走便只剩下了石子小路，林寺找了个位置停下了车。 　　再一转身，程又又还鹌鹑似地坐在副驾驶上，垂着头，手里还拉着安全带，似是在和安全带置气。 　　林寺好笑地摇摇头，去后备箱把带的东西拿了出来。这才转到她这边，腾出一只手，把车门打开。 　　“怎么？人家都说丑媳妇怕见公婆。我家这么俊俏的小姑娘也会害怕啊？” 　　“我才没有。”程又又下意识地回应了一句。 　　说完后，又觉得有点心虚。 　　反正，反正都已经到这里了，以后早晚要成为一家人，总僵持在这里，终究不像回事。 　　程又又理清了思路，慢吞吞地下了车，下意识挽上了他的臂弯。 　　带着点依赖的意思。 　　林寺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别担心。我不会和她吵架。她其实没那么凶。那年除夕夜，你那样说给我听，我便逐渐有了新思路。” 　　“只是，我和她已经这样相处了二十多年，突然改变的话，还是有些不习惯。不过现在还有你在，兴许会好很多。” 　　程又又的肩膀这才放松了一点。 　　林寺果然懂得她的意思。除了所谓的婆媳关系，其实她更在意林寺和顾梦亦之间的相处。 　　只是，她终究不是当事人，也还没有正式成为林家人，不好说得太多。 　　沿着石子小路往前走，视野逐渐宽阔，在绿植的遮掩下，露出了一扇紧闭的大门。 　　环境倒是极其清雅，但倘若是夜晚到了这里，反而让人有些恐慌。 　　程又又轻轻勾勾林寺的手,“阿姨一个人住在这里吗？感觉有点像在山林里隐居的隐士。” 　　林寺淡淡笑了一下，示意她看向门口种着的雪松，上面有模模糊糊的一排小字。 　　林寺的家。 　　“你刻上去的？” 　　林寺点点头，“这大概是和她唯一的亲子互动，后来就没有了。走吧，雪姨应该也在，让她给你煲汤喝。” 　　“可是——” 　　程又又张张口，却无法可是下去。 　　林寺已经按下了门铃。 　　程又又一秒钟站得端庄，挺胸抬头收腹，把程双对她的体态要求全用上了。 　　林寺看得暗自发笑，却也没说什么，随手帮她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又在她不瞒的眼神中，也配合着装起了正经。 　　门很快就被打开了。 　　门后站着一个和程又又一般高的女人。 　　那女人身穿墨绿色针织大衣，内里配着月色中式长裙。斜襟的领口处，还绣着同色系的小花。一头长发被一根白玉簪别在脑后，露出了饱满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 　　气质出尘，好似谪仙。 　　说来也怪，三个人这一对视，却没有一人主动开口，就在门口站着。 　　程又又挽着林寺的手又紧紧了。 　　她当然不会像林寺那样镇定，毕竟是第一次登门拜访，还是应该知礼数懂礼貌。 　　可两人都没有介绍，倒让她有些为难，该如何称呼面前人，这是个难题。 　　面前的女人云淡风轻，颇有种你不动我不动的意思，这点倒是和林寺一样。 　　可…… 　　说她是林寺的母亲，这人的状态未免太好，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如果是林寺的姐姐…… 　　可她记得，林寺应该是独子。 　　僵持了许久，程又又的脸都快要笑僵了，她自来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局面，只好不留痕迹地掐了林寺一把。 　　林寺自然感觉到了，镇定地拉下了她的手，转换成了十指相连。 　　那女人这才终于动了一下，向后退了一步。 　　“进来吧。”声音好似清泉。 　　说罢，就转过身，走向前厅。 　　林寺拉着程又又跟在身后。 　　那大门看似简陋，内里却暗藏乾坤，如同进入了古时别院。 　　程又又左右看看，除却这个疑似林寺母亲的女人，便再没有看到其他人。 　　女人走得慢悠悠的，连带着，跟在身后的两人也放缓了脚步。 　　程又又吸吸鼻子，有些摸不清这种相处方式。 　　只好试探着把目光落在了林寺身上。 　　林寺安抚地冲她笑笑，心里也有些无措。 　　自他出生后，和母亲的关系就不太好。他从小就觉得母亲很不喜欢他。 　　叛逆期时，也是尽可能的躲避。后来出国，更是让两人关系降落到了极点。 　　印象里，他们话说得最多的时候，还是他们上一次吵架。 　　“林寺，你去暖阁看看。雪姨去钓鱼了，还没给你们收拾房间。又又先陪我来坐坐吧。” 　　入了前厅，那女人才再次开口。 　　一句话，倒是让程又又悬了许久的心收了回来。 　　林寺点点头，帮两人拉出了座椅，又倒上了茶，这才拿起一部分行李去往暖阁。 　　临出门时，又特意回头看了程又又一眼。 　　见程又又冲他眨眨眼，这才放心的离开。 　　程又又一回头，正对上了顾梦亦的目光。 　　虽是母子，且乍一看都是偏冷型的。但相较于林寺身上凌冽的寒气，顾梦亦则偏向于春寒料峭时。距离暖，也仅仅是一步之遥。 　　这样的性格，应该比林寺更加容易攻略。 　　“又又，你……和阿寺认识了多久？” 　　就在程又又思索着要怎么打破沉默的时候，顾梦亦却先开口了。 　　她的声音有点哑，尾音收紧，有些干巴巴的，还有点不宜觉察的颤抖。 　　“阿姨，准确的说，我和他认识了十几年了，但中间被我忘掉了。还是四年前，才又遇见了彼此。在一起已经三年了。 　　程又又刻意把声音放软，她看得出来，顾梦亦有些紧张。 　　方才那一层距离感，或许是她刻意做出来的伪装。又或许，仅仅是针对林寺做出来的一种表现方式。 　　她明明心有惦记和期盼，但就是不愿意说出来。 　　他们母子，还真的很像。 　　顾梦亦点点头，似是缓了一口气，“阿寺从来没有给我说过这些。” 　　说完，她顿了一下，又苦涩地笑笑，“还是有一次他过年来看我，我才知道你们恋爱了。那时想让他把你带回来看看，可惜被拒绝了。” 　　她知道顾梦亦说的是哪一年。 　　那年除夕夜对她来说也亦是难忘，两人也因此更靠近了一点。 　　只是没想到当初还有这件事 　　程又又连连摆手，忙不迭把所有的锅都推到了林寺身上。 　　“阿姨，不是我不愿意过来看你，是林寺他根本就没有给我说这件事。都怪他，天天总是自作主张，讨厌死了。” 　　似乎是因为在家里和林寺斗嘴成了习惯。如今在吐槽林寺的时候，也惯性用上了过于娇软的语气。 　　话音刚落，又感觉似乎不太对。 　　毕竟还在长辈面前，这样解放天性，还这般念叨着她的儿子，好像有点不太礼貌。 　　顾梦亦眼中却慢慢涌现出了笑意，从初见时的冰山冷美人，慢慢变得温柔鲜活。 　　“我知道，又又可真可爱。” 　　竟然是夸她。 　　程又又眨眨眼，心底有些窃喜。 　　这样也算是得到林寺妈妈的认可了吧？ 　　那一路的惦记和不安在此时烟消云散，整个人也慢慢缓了下来。 　　“林寺应该也给你说过我吧？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很担心他的生活状况。甚至已经接受了他游离在外的这种状态。没想到有一天，我还能接到他主动打过来的电话。说实话，那时候我是有些不敢相信的。他告诉我，也有你劝说的缘故。” 　　顾梦亦话锋一转，又淡淡笑了一下。 　　她偏瘦，肤白，眉目好似远山。如此一笑，却一瞬间往后波动了几个岁月。从那春寒料峭时转移到了阳春三月。 　　“他啊，他在电话里形容你是个很活泼的女孩。那时候我还在想，你们两个性子差那么多，怎么会互相吸引，相互配合。可看到你之后，我就找到了答案。” 　　“我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不瞒你说，那些年，我一直觉得这个孩子就像是一块石头。波澜不惊，顽固不灵，神仙来了也没有办法救回去。” 　　顾梦亦自嘲地笑笑，“当然也是我做的不好。没想到，现在他还有这一面。又又，你能给我讲讲你们两个人的故事吗？” 　　程又又的心里却泛起了一点点酸涩。 　　顾梦亦的几句话说得漫不经心。看似不经意，却让人能感受到十足的真诚。 　　她或许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在意这一次见面，还要在意林寺。 　　只是因为那些年的伤痛，不得不封闭内心，把自己放置在围墙之中，慢慢封闭了起来。 　　过去她很讨厌那种自以为是的感动，和自以为是的付出。 　　甚至在她懂事后，还坚定地告诉程双，一定不要这样做。到时候她无法体会，还会让默默付出的人觉得失落。对谁都不好。 　　可是后来再长大一点，她开始去往全国各地，见识到了更多人，也看到了更多的家庭。 　　这才明白，在不同的家庭背景和生长环境下，还有不同的相处方式。 　　有些人，天生就不善言辞，只会在背后默默付出，笨拙地说不出任何体己话，只会把所有的心意藏在时间里，只待未来有一天突然被揭开。 　　她虽然很期盼，那种能把所有话都挑明了讲的快感。却也能理解那种在背后付出的深情。 　　程又又笑了笑，给两人的杯子里续了水，又飞快移动到顾梦亦身边，和她并排坐。 　　这才撒娇般地说起了过去和林寺发生的种种。 　　她提起了那个在签售会上欺负她的林寺。 　　提起那个捡走了她娃娃挂件，又偷偷放回去，故意戏弄她的林寺。 　　还有星悦广场上的那个颓废的流浪汉。 　　还有那个，在微博回她私信，又故意装傻的讨厌鬼。 　　还有那个，危难时，一把搂住她，躲避坏人的冰块。 　　还有在综艺里，突然变成话唠的林寺。 　　还有尾随她，一路追到望湖山村的小林老师。 　　还有…… 　　还有好多好多…… 　　她这才发觉，不过是短短几年。她和林寺之间就有了那么多的故事，每一个都留下了刻骨铭心的回忆。 　　程又又的声音清脆，说话时，又故意带了一点夸张的成分。 　　在提及某些部分时，又刻意加重了语气。尤其是把林寺的“坏”着重描写，逗得顾梦亦忍俊不禁。声称这是她这些年最快乐的一天。 　　直至有人轻轻敲了敲门，才把笑成一团的两个人拉了回来。 　　程又又连忙做直了身子，顺着声音看过去。来的是一个和顾梦亦穿着相似的女人。 　　“雪姨。这是阿寺的那个女朋友，又又。”顾梦忆轻声介绍，又看向程又又，“这是一直照顾我的雪姨。” 　　“是林寺说的那个，煲汤特别好喝的雪姨吗？”程又又格外配合地问了一句。 　　雪姨生了一张圆脸，虽然和顾梦亦打扮相似，但气质上却差了几分。笑得时候，眼角的皱纹加深，但看起来格外温柔。 　　“瞧瞧，阿寺把这个都说了。还好小姐让我早早就炖上了汤，一会我们就吃饭。” 　　顾梦亦点点头，又拉上程又又的手，“有没有什么不爱吃的？雪姨刚才特意去钓了一条新鲜的鱼，你想怎么吃？” 　　程又又脸有些微红。 　　她格外喜欢这样的氛围，就像是在家里一样，到了饭点，一家人自然的讨论今天晚上要吃什么。 　　可她虽然是个吃货，且一点也不挑食，但真要问她怎么吃，反而还找不到办法。 　　“她不挑食，胃口好得很。不过挺喜欢吃辣。”林寺及时出现拯救了她。 　　程又又心里一喜，正准备给他递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却见林寺突然弯了弯唇角，“不过——我们家里吃得清淡。应该没有辣椒之类的，不如清蒸算了。” 　　“那怎么行，”雪姨埋怨地扫了林寺一眼，“难得过来一趟，当然要吃高兴。小姐昨天还专门陪我出去买菜，家里东西可全了。后院小花园也专门留出了一块地种菜。你呀，这些年都不在家，连这个都不知道。” 　　雪姨絮絮叨叨地说完，又征求顾梦亦的意见，“那小姐，我把这条鱼烧成藤椒的怎么样？” 　　顾梦亦还没有应答，林寺却皱了一下眉。 　　“这么多年都没有吃辣，还是不要贸然尝试了。清蒸或者红烧应该都行。” 　　他没有说是谁，但在场的几人都知道，他是说的是顾梦亦。 　　顾梦亦的表情微微松动，就连程又又的心里都有些窃喜。 　　林寺这个人总是这样，哪怕把他高温加热，整个人都已经融化，他的嘴都还能是硬的。 　　而顾梦亦也是，刚才和她聊天时，语气温柔，偶尔还能调侃林寺几句。可在儿子面前，又变成了那个清冷的女神。不声不响地cue着对方，又装作毫不在意。 　　程又又忍住笑意，主动帮雪姨解决难题，“听林寺说，雪姨做饭特别好吃，我刚好不会做饭，能跟去厨房看看吗？” 　　雪姨虽是不明白状况，但也很欢迎程又又跟她一起去。 　　拐弯时，程又又不放心地看了林寺一眼。 　　她知道，多年的心结，不可能在一瞬间放下。她也没指望能在一天内，让这对母子和好如初。但还是真切实意的希望，他们不要在心里留下芥蒂。 　　雪姨格外善谈，一边备菜，一边和程又又聊天。不一会的功夫，程又又便把林寺的童年摸了个透彻。 　　和她波澜壮阔的童年不同，林寺的童年平缓且无趣。 　　早些年，顾梦亦和林轻寒沉溺于事业，小时候的林寺一直跟着雪姨。 　　后来顾梦亦离了圈子，开始跟着林家长辈的意思，把林寺培养成下一个林轻寒。 　　林色的童年便在那时夭折。开始了没日没夜的练习。 　　顾梦亦本是个天之骄女，除了乐器，对其他的也不在乎，更不知道如何与林寺相处，也不知如何培养他。只知道随着林轻寒的意思，一遍遍督促他完成林轻寒的期望。 　　直到林轻寒离开的那年，那个不黯世事的顾家小姐才突然警觉她已经是林夫人，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一夜间蜕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林寺却在那时，变得更像是个机器。 　　诸如此番消息，她在顾梦亦那里听说过，在林寺那里也听过。两个当局者，一个旁观者，说出来的内容，都带着同样的沉重与辛酸。 　　程又又有些手足无措。她会哄人，但却不擅长安慰人。 　　她能感受到雪姨在说完这些时的情绪转变，就连切菜的速度都降了许多。 　　程又又也慢慢沉默了下来。安静地跟在雪姨的身后，帮她做着剥蒜之类的小活。 　　吃饭时，林寺的神情如常，顾梦亦的眼眶却微红，像是哭过一样。 　　程又又心有疑惑，却也不好直接在饭桌上问出来，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 　　偏偏雪姨和顾梦亦格外照顾她，一个忙着给她加菜，一个忙着给她盛汤，倒让她吃了这些天最撑的一顿饭。 　　那个被林寺连连夸赞的汤，味道极其鲜美。雪姨钓上来的鱼，一半做了清蒸，鱼头又做成了剁椒，两方口味都顾及到了。 　　顾梦亦的饭量极小，只吃了小半碗米饭，和一点点清蒸鱼便停下了筷子。 　　饭后，程又又思索着要怎么礼貌且委婉地和林寺独处。顾梦亦喝了一杯茶，主动开口，“晚饭吃多了不消化，阿寺，你带又又去小花园逛逛吧。刚好也给她看看你那些年种下的植物。” 　　林寺点点头，便带着程又又离开。 　　他们倒没有顺着顾梦亦的意思先去小花园。 　　虽然程又又很想去，但还是被林寺先拖着，回了房间，换了件厚外套。 　　临近出门时，林寺又被程又又按着坐在了小沙发上。 　　“怎么了？”林寺的表情还有些茫然。 　　“刚才吃饭的时候，我看阿姨的眼眶有点红了，怎么回事？是你惹她哭了吗？” 　　“怎么可能？”林寺有些无奈，“小祖宗，那可是我妈，我再任性，再过两年也三十岁了。总不能继续不像话下去吧。” 　　程又又眼睛一亮。 　　这句话是出发前，她特意劝说林寺的，没想到他现在拿来反驳她了。看来孺子可教嘛。 　　不过—— 　　她倒是又发现了新的亮点，程又又凑近了一点，“你喊阿姨‘妈’了欸，以前都是用的‘她’。” 　　林寺一顿，这才后知后觉，称呼竟在不知觉间有了转变。 　　林寺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慢悠悠地落在了笑嘻嘻的程又又身上，忍不住把她看了又看。 　　他想，或许真的就如顾梦亦所说的，面前的这个女孩，就是上天送给她的宝藏，能得到就已经是偶然，一定要加倍去珍藏。 第80章 三年后 　　到了小花园，程又又才想起来，林寺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好奇心立刻膨胀开来。 　　程又又猛然转过身。 　　她的动作有些突然，林寺一时躲闪不及，还被她撞到了腰，只好把她按在怀里。 　　“今天可是在我家，乖乖听话，别闹了。 　　程又又点点头，正准备跟着他的指引往前走，又突然觉得不对，斜睨了他一眼，“你说什么呢，我是想问你，你和阿姨都说了什么，怎么她吃饭时，表情都变成那样子了？” 　　林寺方才是故意转移话题，不过也不是不想告诉她，只是在处理感情这种事上，总会觉得有些难为情。 　　过去他用这种语气和这个表情，还能勉强唬住程又又，可现在一点用都没有。 　　她现在已经不吃这一套了。 　　林寺的无奈地笑笑。 　　他也一样，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只好放过她，让她走在身侧，“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把你叮嘱的那些说了出去。她很开心。” 　　“我的叮嘱？”程又又扫了他一眼，“我的叮嘱可多了，你有哪句是记住的？” 　　眼见她又来了劲，林寺只好按住她的肩膀，无奈地应道，“每一句都记住了。我什么都能忘，就是不能忘了你说过的话。不过——” 　　林寺的语气刻意拉长。他每每这样，就会让程又又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事发生。 　　“——不过她说，确实应该找个时间，和程双前辈见面，毕竟结婚不是小事。” 　　“是谁说？”程又又促狭地眨眨眼。 　　林寺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院子里开着昏黄的夜灯，复古的铁艺灯罩使得投下的灯光也有了朦胧的剪影。 　　程又又就站在灯光下，一些细碎的光影落在她的发间和脸上，让她显得有些朦胧，又多了一种不真切的虚幻感。 　　让他很想紧紧抓住。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是我妈，以后也是你的。” 　　和她期望的不太一样，有点超纲，有点犯规。 　　程又又勾勾手指，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林寺倒是又来了兴致，非要再调侃两句，“刚才还兴致勃勃的，这会怎么又害羞了？” 　　“我才没有。”程又又答得飞快，却根本不敢看他。 　　她习惯了。 　　习惯了以林寺的女朋友自居。如今在脑海里突然脑补了一下，变成林寺的妻子，变成林夫人，未来再变成他孩子的妈妈。就突然觉得有些慌乱。化乱之余，还有一点点心动和紧张。 　　林寺轻轻笑笑，也不再多说什么，牵着她的手，带她进了小园子。 　　那是一个不规则的园子，与整个林家的干净规整格格不入。 　　在最角落的地方，混搭一般的种着各种各样的植物。 　　野蛮生长。树与树之间还时不时夹杂着一些低矮的灌木。 　　某一瞬间，像是突然闯入了原始森林。 　　程又又拉了拉了林寺的手，有些不解，“这是忘了打理吗？怎么会乱成这个样子，感觉和我的那个小花园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程又又说完，便突然顿了一下，总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 　　尤其是林寺的表情。 　　他并没有想解释的意思，反而抿着唇，像是在刻意隐忍笑意。 　　“等等，”她好像感受到是哪里不太对了。 　　她忙又向前走了一步，从最左边一一看过去，每棵树前，都挂了一个小小的牌子。 　　上面写着年份，林寺的名字，以及生日。 　　从一岁、两岁、三岁，停止在了十几岁，又到了二十岁衔接上。中间偶有空缺，但又在后面加上了新的补充。 　　就像是…… 　　就像是，程又又的心口突然收紧。 　　就像是她每年过生日，也会在家里种下一颗植物。 　　程又又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惊愕。 　　她细细回想着她的那片杂乱的小花园。 　　印象里，她开始打理小花园，还是从五岁那年开始。算着时间，是在她认识小林哥哥之后。 　　怪不得。 　　怪不得她生日那天，林寺听说她要去种一颗植物时，表情会那么的微妙。 　　怪不得那一天，林寺种蔷薇的动作会那么娴熟。 　　她甚至还因此产生了错觉。 　　原来一开始就是她误会了。 　　“干嘛这样看着我？”林寺忍着笑意问道。 　　他的表情太过于轻松，目光却灼灼地盯着她。 　　一瞬间，又把她心里蓬勃而来的窃喜掩埋掉了。 　　这个人真的是。他什么都知道，又偏偏在那里装傻，还在这里特意摆了她一道。 　　程又又故作郁闷地丢下他的手，先一步兴师问罪，“你这个人，自己都没有一点好主意吗，现在就连过生日种植物都要模仿我。我可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给你留下了这么大的影响。” 　　说着，她还张开手，画下大大的两个括弧，说得差煞有其事。 　　林寺忍住笑。 　　这果然和他猜测的反应一模一样。某人果然在这个时候最擅长耍赖，不过他一点也不在意。 　　双手环胸，慢悠悠地说道，“是啊，确实没什么好主意。为了和你同步，我甚至把遇见你之前没做过的事都做了。” 　　这明明是把她做的事情说在了他身上。 　　程又又面色泛红，又说不出什么话，只好故作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可这一眼又实在没什么杀伤力，反而让林寺笑得更愉悦了。 　　回房间的路上，林寺一遍遍好生哄着，才把程又又带到了暖阁。 　　白天听顾梦亦提起暖阁，她还以为是在电视剧里看到的那种房间。可真到了才知道，暖阁是林家的一处小偏院。 　　整个偏院有四个房间，只住了林寺一人。 　　程又又正想询问她今天晚上应该住在哪里，却被林寺直接拉着手，带到了最大的房间。 　　换衣服时她曾来过，但那时候注意力不在这里，丝毫没有留意细节。 　　房间和整个林家的整体风格一致，都是偏复古中式风。 　　只是林寺房间，却有一个与整体格格不入的东西。 　　那是一个穿着梦幻粉色纱裙的芭比娃娃。 　　做工精致，金色的长卷发散开，后面还带着一个巴掌大小的蝴蝶结。 　　芭比娃娃外面还套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端正地放在了林寺的床头。 　　程又又看到有些发愣。 　　依照着林寺的性格，他根本不可能喜欢这种东西，也不像是有收藏芭比的特殊嗜好。 　　他这个人，唯一感兴趣的，除了音乐，可能就只剩下了她。 　　程又又向前走了几步，用眼神示意林寺，能不能取下外面的玻璃罩子。 　　眼见林寺点点头，她这才放心的把玻璃罩打开，取出了那个娃娃。 　　和她在家里收藏的几个娃娃不同。这个娃娃做工要更加精巧，发丝更柔顺，表情也更加灵活。 　　果然是她当初最喜欢的那一个。 　　程又又的心里百感交集，她抬手轻轻拂过娃娃的头发和脸颊，却又发现了一处细节。 　　这个娃娃出现了瑕疵，某些关节衔接处，还有不明显的裂痕。 　　但应该是被人细细修补过了。 　　程又又的手一顿，不自觉地转身看上林寺。 　　她心里已经有了种种猜测，但还是想要听听林寺会怎么说。 　　“是你那时候不小心摔坏的那个。后来把你送回去，这个娃娃就留在了我这里。我记得是你很喜欢的，后来一直想着修好了给你送过去。但是，那时候找不到你了。” 　　说这话时，林寺又向她靠近了一点，坐在了床边。 　　房间里只开了装饰用的灯，过于昏暗。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垂下的眼睫。 　　明明这句话没有用太多的语气，可她却突然觉得有些伤感。 　　小时候她总会觉得委屈，会很害怕，很慌张，一直期盼能有一个哥哥来保护她。 　　可是程家和她同辈里，除了大姐姐，就只剩下小弟弟和小妹妹。 　　她一直幻想着，有个人，能在她被坏孩子欺负的时候出现，能够在她被排挤被议论的时候，告诉她，她是最好的。 　　可那些时候，她从来没有遇到过。她只是觉得有些遗憾，有些委屈。心里期盼着，可能等到她长大，一切就都会好起来。 　　可现在，她突然发现，那些时候她也并非是一个人。 　　有一个小哥哥，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惦记她。想过要保护她，要帮她修好玩具，呵护她，爱护她。 　　如果那个时候，就有这个小哥哥在身边，她兴许就不会那么艰难。 　　程又又深吸一口气，又向林寺那里移动了一点点，然后用力扑到了他怀里。 　　“怎么了？”林寺有些愣住。 　　他刚才说得也不是什么缠绵的情话，可没想到，小姑娘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只好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 　　“就是觉得有些遗憾，那时候你对我那么好，我却把你忘记了。” 　　程又又吸吸鼻子，又向他蹭了蹭，赶在林寺安慰她之前，先一步发下攻击，“我不管，你可不能以此骄傲。反正我们现在又遇见了，还成了这种关系。你可不能仗着有这种事，就得寸进尺。虽然，虽然我现在才知道这些，但我真的真的很开心。” 　　“我以前呢，一直觉得，喜欢就是好想拥有，是占为己有，可是现在。喜欢好像是另一种样子。想要彼此都好，最好一起成为更好的人，奔向理想的方向。是互相成就，也是互相依靠。”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里带着一点委屈，还有一点撒娇的意思。 　　林寺把她按在怀里，久久都没有作出应答。 　　反倒是程又又有些按耐不住，又急急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她曾在过去，有无数次撞进林寺的眼眸中。每一次，都带着各种各样的情绪。 　　有时候是怦然心动，有时候是缱绻温柔，有时候是波澜不惊。 　　可唯独这一次，像是和他一起沉溺于深海。 　　他们过去，从来没有说过海誓山盟，也没有说过跌宕起伏的誓言，也从未给过对方任何许诺。 　　可所有的一切，就是那样直白的深入人心，变成了两个人默认的公式。 　　她渐渐也习惯了。 　　开心的时候，去和他斗斗嘴，刻意的打趣他，再扑到他怀里狠狠撒个娇，闹一闹他，再故作嚣张的欺负他。 　　不开心的时候，去缠着他，给他倒一倒苦水，扑进怀里闹他，来了兴致还会咬他一口，然后免不了的再欺负一下他。 　　开心与不开心，都会想到他。 　　她明明过去不是这样的性格，也没有很任性。 　　反倒是在那些年，挣扎于生活中，逐渐变得小心翼翼，甚至不太敢表现自己的心情。 　　而现在…… 　　而现在竟不知不觉，悄然改变状态，有了另外一种生活方式。 　　她从来没有细想过这些，也从来没有整理过这些年的思路。 　　可今天，可这时，她突然就有了诸多感受。 　　她想起顾梦亦对她说得感谢。 　　感谢她的出现，带林寺走向了崭新的生活。 　　感谢她让林寺有了更多表情和快乐。 　　感谢她治愈了林寺，让林寺的生命里，有了更鲜活的颜色。 　　感谢她让林寺抛去了迷茫，找到了心中方向。 　　可现在，她突然发觉，与其说是她治愈了林寺，倒不如说，是他们在彼此治愈。 　　他们是独属于对方的良药，无人可以代替。 　　躺下去的那一瞬间，她觉得，她突然看到了这个世间最美丽的星夜。 　　它不存在于哪一片高原，也不存在于哪个地区，哪个国度。 　　甚至也不需要太复杂的气候条件。 　　它只存在于，他们每一次碰撞的目光里。 　　那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星夜。 　　永远、永远都不会改变。 　　-------------------- 　　作者有话要说： 　　不记得娃娃和生日种植物的可以看看十九、二十章~ 　　完结啦~感谢每一个看到这里的宝子。 　　下一本，我们在《恰好心动》见！ 　　【茶系小鲜肉X美艳经纪人】【渣男追妻火葬场|男二上位|姐弟】 　　1. 　　24岁生日那天，对季薇薇来说，好似一场噩梦 　　她带着礼物，盛装出席周自涵的演唱会，却听他一字一句的谢着旁人，就连昨天新换的助理 也被列入了感谢名列 　　五分钟的讲话，没有半句和她有关 　　她站在角落，看着他和别人谈笑风生 　　这才发觉，他对她好，不过是为了季家的人脉。 　　那天雨好大，她被后妈赶出家门，狼狈地流落街头，失去了爱情，失去了亲情，失去了尊严 　　又在最无助时，遇见了给她撑伞的少年。 　　2. 　　19岁的陈书绝是盛名娱乐王牌练习生，参加选秀却惨遭第一轮淘汰 　　据说是表现过于出色，挡了某位内定选手的路 　　少年心灰意冷，收拾完东西，准备回家上学 　　几日后，又意外收到通知—— 　　摘星娱乐启动新人计划，有人花重金把他挖了过去 　　外界传闻陈书绝抱了摘星高层大腿，才能临时改命，成了那年乐坛黑马，一骑绝尘 　　他本人却毫不在意，忙著作曲赶通告，像个听话的机器人。 　　综艺里却一次次嘴瓢，有意无意地把某前辈的黑料带出来，晚上再无辜地询问经纪人，“姐姐，我不小心说错话了，周前辈不会讨厌我吧？” 　　早已看清周自涵的季薇薇默默在心里点赞。 　　3. 　　出道第一年粉丝见面会，众人在台下等候多时，陈书绝迟迟没有出现， 　　网传陈书绝与幕后大佬闹翻，欲以消失做反抗维持清白 　　王牌经纪人季薇薇急不可耐，丢下相亲对象匆匆赶去会场。刚到休息室，就被人用力拉进了怀里，气息凌乱地在她颈侧辗转厮磨。 　　“姐姐，你说，我们之间还清白吗？” 　　————- 　　渣男追不上妻，年下上位，惯例双C 　　只在姐姐面前茶的醋弟弟。 　　又称年下狼狗钓妻攻略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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